白玉堂呼喝了一声,轻夹了一下马腹,催着马,带着一车的囚犯冲过了毒人群。
甫一脱身,宫九便立即收手,跃到囚车上:“走,莫要恋战。”
展昭还在毒人中周旋,听见宫九的话后匆匆喊道:“不把他们都点住吗!”
毒人既然这么肆虐,为何不直接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进牢房里,隔离人群?这些毒人都是普通百姓,对于宫九和墨道长他们来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为何他们不出手制住这些毒人?
宫九站在囚车上望着那团还在攒动的红影,淡淡道:“道长说的。你到底跟不跟上?”
话音刚落,展昭已经蹲在囚车的栏杆上了:“早说。”
宫九:“………………”
不都说展昭人见人爱的吗?他怎么总觉得展昭这么气人?
…………
展昭等人带着囚犯来到将军府时,府内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李光寒身上伤口痊愈,他正被千鸟扶着泡药浴的时候,李光航恰好毒瘾发作,楚留香和胡铁花都留下帮忙钳制发狂的李光寒了,仆人们也是在主院内进进出出,端进去干干净净的热水,出来的便是猩红一片的血。
老管家急得跑去墨麒房外敲门:“将军他又发作了,现在吐血不止啊!道长,道长,怎么办啊!”
他敲了好一会,房间的门才打开。
墨麒还穿着两天前的那件衣服,衣袖沾满药草微苦的味道,面上有些困倦,但声音依旧很沉很稳:“没事,吐血本是正常。这次药浴便是促他体内的淤血排出。”
他将手中的药罐放到一边:“你家将军的药我已经摸透药效了,它能让毒瘾由长时间的持续间断发作,缩短为短时间内频繁发作。若是我没有算错,这一次发作之后,李将军的毒瘾便能好了。”
老管家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松下来了些,匆匆又赶回李将军房里。
展昭和白玉堂干瞪眼站在院里,等到墨麒走了出来,才敢开口:“这么混乱。”
墨麒疲倦地抬手揉了揉额头:“只是事情都凑到一块了,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墨麒将手中的方子给宫九,“我已经配出能解毒人的药剂了,叫人照方子尽快煎熬出来。等熬好,李将军那边也好了,我们几个就出去将解药灌给那些毒人,再叫守城军把药材分发到各家去。”
宫九接过墨麒的方子,手一抬,就有两个黑衣的暗卫落下来,把方子接了,替主人跑腿去了。
展昭挠挠头:“这样是不是毒人就能控制住了?”
墨麒点点头:“是。这种能让人发狂的药,应当是青鸟在调配能够削弱毒瘾的药时,无意间发现的副产品。这药并不会和一般罂粟制成的药一样,让人有愉悦的感觉,它只会让人疯狂,并且无时无刻不陷在毒瘾发作的痛苦之中。而且每次咬了人后,这种药便会通过伤口的血液传播,迅速进入下一个人的体内。”
白玉堂看着展昭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替他开口问道:“先前发现了毒人的存在时,就把他们困住,隔离在牢狱里不就行了?”
宫九睨了白玉堂一眼:“若能这般结束,那我们至于干熬到现在?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做的,不过打从抓了那群毒人后,每半个时辰,满里城的某个街道就会多出一群毒人。”
“那个所谓的‘仙人’似乎不大喜欢看自己的老鼠被困在箱子里,而想看它们在外头到处咬人的样子。”楚留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但凡我们抓一个毒人,她就会再加倍多造两个出来。”
胡铁花:“敌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也没办法将偌大一个满里城,所有的百姓都关到将军府里保护起来。只好让百姓都躲回家里,让毒人在街上游荡。好在只要我们不抓毒人,青鸟就不会再对普通百姓下手。”
楚留香苦笑:“这分明就是挑衅。可我们也确实拿她这样的威胁没有办法。”他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安抚道,“好在我们还有道长,把解药研究出来了。这下我们就不必受她威胁了。”
“李将军已经好了?”墨麒低声问楚留香。
楚留香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好了,果真如道长你所说,这一次将军发作的不管是程度,还是时间,都比之前要轻微、短暂了。”
墨麒颔首:“那变好。”
众多纷杂涌来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一件。
“这个‘仙人’真是可恶!顶着仙人的名号招摇撞骗不说,还做出这样无耻卑鄙的事情!”展昭还是很生气。
“这就算无耻了?”姬冰雁慢吞吞地从远处撑着轮椅的靠背走过来,他的腿在道长的治疗下已经可以恢复行走了,只是速度快不得,还需要再上几天药,多多修养,“那你还不知道这位‘仙人’还有更厚脸皮的呢。”
白玉堂:“还有什么?”
姬冰雁在墨麒不赞同的眼神下,自觉地坐回轮椅上:“毒人出现三个时辰后,那位‘蓬山仙人’突然出手,‘庇佑’了几户农家,并且让这几户农家将这件事在满里内广而告之。说是这几户农家信奉了‘蓬山仙人’的仙牌,日日烧香、献祭,感动了仙人,故而她决定要‘庇佑’这几户农家‘不受一切污秽之扰’……”
胡铁花总结:“说简单点,就是那个什么仙人装神弄鬼,想要让满里城的百姓信仰她!”
“什么?”展昭迷茫,“可那些什么毒人,就是她弄出来的啊!”
“事是这么个事吧……但百姓们又不知道。外面现在那么多毒人,李将军又没法出手,整个满里城都人心惶惶的,还不是捡到个救命稻草就想抓住不放?”胡铁花耸肩,“那个‘蓬山仙人’还说呢,满里城以往从未有过毒人之害,这次毒人突然出现,是上天给李将军的惩罚,因为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荒废理政,沉迷歪门邪道,甚至沾染了孽障——我呸!说什么孽障,不就是想说毒瘾吗?不就是想说这些什么毒人,其实就是李将军弄出来的吗?”
展昭气得差点跳脚:“什么?!李将军分明就是被那个仙人下的毒吧!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胡铁花也很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都杀了这么多了,她还怕造个谣吗——人都已经不做了,她还要脸干什么。”
按道理来说,胡铁花、展昭都不是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子的人,但蓬山仙人这事儿干的实在是龌龊,叫人怒由心生,不得不发。
白玉堂慢慢道:“等会。你们有没有想过,‘蓬山仙人’既然会使出这样的手段,一会解药发下去了,如果她再次装神弄鬼,蛊惑满里百姓不吃解药,亦或者直接说这解药其实是她赐下来的恩泽,我们该怎么办?”
“那——可——我们总不能不发解药呀!哎,这个狗屁仙人真是好生可恶!我们难道就这么放任那个凶手继续装神弄鬼,扮成‘蓬山仙人’招摇撞骗、诬陷李将军吗?”展昭烦恼地说。他努力地思考起对策,眼神胡乱扫了一圈,扫过了墨麒,突然一顿,又飞快地转了回来,落到墨麒身上:“……咦。”
展昭眼睛一亮:“咦!”
墨麒揉着额头的动作一顿,心里突然冒出点不好的预感来。
楚留香疑惑地看了展昭一眼:“展少侠,怎么了?”
展昭一拍手:“她是‘蓬山仙人’,那我们这儿不还有一个,有一个‘姑射仙人’吗?”
胡铁花:“……展少侠,你来的时候没受风寒吧?”
怎么感觉你好像发烧了呢,脑子都不好使了。
展昭喜笑颜开:“哎呀,我是说道长呀!”展昭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抚掌道,“你们还不知道罢!道长先前在河西时就扮过一次仙人,当时可是一露脸就震慑了千百个城兵都镇压不住的暴民,把快被活祭的异人孩子给救下来了。”
展昭挠挠脸:“这还不算什么的,最神奇的是,我们离开了河西之后,那些异人孩子本是要去济贫棚的,因为没人想收养他们。结果不出三天,他们突然——就是一夜之间——突然变成正常孩子了!问他们为何如此,他们就说是仙人赐下的仙药,把他们治好了。现在这些孩子啊,都被当成有仙缘的金童,被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好人家给收养了!现在整个河西,都供着‘道仙’的牌子呢!”
墨麒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什……”
展昭对墨麒促狭道:“这可不是包大人事后做的手脚。道长,这可不能怪我们了。只能怪那个送药的人,送个药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连那些异人孩子都不清楚是谁治好的他们,只好把功劳记到‘道仙’身上了。”他靠近墨麒,捣了捣墨麒的腰,调侃道,“诶,道长你说,这是哪个医术高明、易容了得,又心系孩童,案子结束还不忘履行承诺的仙人,做的大善事啊?”
墨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想着莫多生麻烦,便趁夜送药的行为,反倒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早知道就把药托付给包相,让包相代为转交了……
白玉堂和宫九几乎是同步地挂上了作壁上观的表情,环臂抱胸,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望着墨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