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般人听到这样的故事,难道不应该是……就当它是个故事吗?真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还特地大老远跑来满里?”胡铁花纳闷,“王小公子也就算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呢!这是多闲的没事干?”
宫九冷笑了一下:“莫忘了,这些子弟的家里人,在他们失踪之后,可是和王知府一样,当做不知道的。”
胡铁花发毛:“九公子,你这意思……你这意思是,这些人的家人其实也和王知府一样,和青鸟……有勾连,所以发现了王小公子将此事泄露,就把自己不慎听到此事的孩子给送来满里,让青鸟把他们都杀了?”
宫九冷冷道:“你倒是想的轻巧了。”
墨麒皱眉看向宫九。
宫九:“罂粟,乃是当今圣上登基之时便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未经批准栽培的。青鸟想要以此盈利,以此试药,那她所种植的罂粟的量,恐怕远远超过株连九族的刑罚了。”
宫九以折扇轻轻点了点茶几:“这般风险,她想要拉人合作,合伙的人自然必须是她能够信任的人。你们觉得,王知府他们是能让青鸟信任,把性命交到他们手上的人吗?”
墨麒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场交易。”
宫九微微勾唇:“没错。倘若我是青鸟,我需要王知府他们的银子,来支撑我现在正在做的‘生意’,那我也不能白白让他们入伙啊。”宫九的神情无端地令人背后发寒,“银子,是大家一起赚的。这风险,当然也要大家一起背。若是我让他们入伙了,日后东窗事发,我手上没点儿他们的把柄,那我岂不是一人受罪,让他们白白享福了?”
宫九:“所以,我会和他们说:‘想要大把的银子,就拿投名状来换’。”
楚留香压下心头的惶悸,手臂上寒毛直竖:“九公子,你难道是说,这些死去的富家子弟,就是他们的家人送给青鸟的‘投名状’?!”
宫九颔首:“没错。这样才能把他们绑到一条船上,想下也下不去。日后若是查起来,我把他们一供,他们想要抵赖时,我便可以问审讯官这么一句‘若他们当真与我无关,他们的孩子为何会无端端地恰好撞进我手里?他们又为何这么长时间,都对这些孩子的死活不闻不问?’”
姬冰雁淡淡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些人为了银子便能做出这般恶事,枉为父母,枉为人。”
胡铁花打了个寒噤,眼神忍不住看了好几眼道长。宫九这个时候的模样太让人发毛了,还是道长好,一看就让人觉得又可靠又安全……
“那——这可就是个大案啊!”楚留香惊道,“这里的画像,至少有十来个金陵的大户子弟,再加上王知府……”楚留香看向墨麒。
墨麒立即道:“我同包大人说。”
“没错,这事儿必须要和包大人说了!”楚留香脸色很差,又对宫九道,“最好同圣上也说一声,只怕金陵……要有一场大动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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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金陵天翻地覆。
十来家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富商巨贾被抄家,连带王知府在内的十几位家主,被连夜送进了开封府,又被展昭、白玉堂亲自出手押送,一路马不停蹄,赶去满里。
白玉堂面上的血丝已经消退干净,一身华裘,骑在雪白的高马上俊美轩昂的样子,直叫一路遇见的姑娘们呼吸凝滞,心跳不已。
在和兄长们重聚后后,白五爷拿回了自己原本的那些生意,终于穿得起自己的衣裳了。兄长们还把白玉堂最心爱的玉螭骢,也千里迢迢地送了过来。如今,白马,华袍,红衣,巨阙,白玉堂和展昭一同骑上马出发之时,目送他们离开的包拯和公孙策心中都涌动着万般感慨。
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往昔,只除了曾经白马之上的高傲少年,如今已成了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矜贵的男人。至于展昭……
公孙策叹息:“展昭这不是一点没变嘛。”公孙先生奇了怪了,“这馋猫吃的也不少啊?都快抵得上白少侠两倍的饭量了。怎的就不见他个头有一点长呢?”
从前那张略显稚嫩的年轻面庞,过了三五年了,都已经二十来岁的人了,还是那般带着稚嫩活泼的味道,就像是光阴在展昭的身上,极度宠爱地停滞了似的。
因为带上了囚犯的缘故,白玉堂和展昭赶到满里,也用了将近两天多的时间。好在两个人打打架,斗斗嘴,一路倒也算有趣。待到了满里城关,两人才发觉不对。
“怎么戒严了?”展昭骑在高马上,困惑地看着紧闭的城门。
两人翻身下马,走到城门前。
“来者何人!满里戒严,无太平王世子口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守军大喝了一声,将展昭和白玉堂拦住。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对守兵道:“奉圣上之命,开封府押送‘登仙案’与案犯人,前来满里。请速速报与世子,让我等进去!”
守军的脸色很差,极其差。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一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摘下背上的红缨枪,转身进城里了。
白玉堂拧眉看了那人一眼:“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戒严?他们让守军报个信,那报信去的守军还一脸好像要去闯刀山火海的表情。
为首的那个守军面色和缓了些:“两位大人,你们从开封府来,对满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了解。将军府前日突遭贼子袭击,多亏府里几位侠士相助,击退了刺客。”
展昭一惊:“什么?李将军遇刺了?”
白玉堂面色冷淡,一针见血道:“只是遇刺,又不是重伤。不至于你们连报个信都不敢。”
守军脸色很差,欲言又止半晌,狠狠锤了下腿道:“唉,罢了。两位大人早晚也是要进城的,末将便同二位大人说了吧。”他左右看看,如今城关除了守军和展昭等人,没有百姓来往,便压低声音道,“满里城里,有毒人啊!”
展昭:“什么?毒人?”
守军直点头:“毒人!现在城里百姓都不敢出门,街上走的,都是那种疯狂的毒人,见人就咬,咬了以后若是不立刻把伤口割下来,这毒还会一个传一个!”
展昭都怔住了:“我们路上不过也就两天而已,满里城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守军丧气:“唉,别提了。这两天咱们满里人日子过的,就跟小话本儿似的。若是将军能好就好了!区区毒人又何妨,将军定然能将他们一枪斩于马下的!”
“那,那墨道长——太平王世子他们呢?”
“道长还在配药呢,我来接你们。人都带过来了?”宫九声音从城墙顶传来。
一身白裘的太平王世子衣袂翻飞间翩然落至众人面前。
“世子。”守军们齐齐行礼。
城门打开了。
展昭和白玉堂跟在宫九身后,一路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将军为什么会被刺杀?是谁做的?他现在还好吗?毒人是什么……”
白玉堂眉头一皱,方才思考动脑的后遗症开始发作,神经一跳一跳的痛:“吵。”
展昭飞快闭上嘴。
宫九哼笑了一声:“有问这个问题的时间,不如做好准备。一会毒人就要来了,你们可别伤了他们。”
“为何?”展昭奇怪。
宫九:“因为那些毒人并非苗疆的那种毒人傀儡,而是满里城的百姓,被下药后所变。点穴就行了,随便扔哪。”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放低,谈话的内容传到身后的囚车内,囚犯们顿时嘈杂起来,掰着囚栏直晃,满脸的害怕和愤怒,显然是不想遇到那些个毒人。
“他们怎么光晃不说话?”宫九挑眉看向扒着木栏杆的囚犯们。
展昭:“呃……路上的时候太吵,玉堂听得吵,就给他们点上哑穴了。”
都是些为了银子,就能把自己亲生孩子拿去喂老虎的人,没把他们直接拍晕暴揍一顿,就已经很人道了。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有隐隐约约的咕哝咆哮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听声音越来越近。
白玉堂往囚车靠近了一步,准备好迎敌:“来了。”
街道的转角很快传来了更大、更清晰的声音,就连囚车里的那些囚犯们都能听得见。他们也不敢再扒着栏杆了,纷纷撒了手死死抱做一团,恨不得就挤成一个人才好,生怕那些从街角涌出来的毒人一会奔来,会一伸手把他们挠死似的。
展昭提声道:“九公子,这些囚犯还要审,不能让毒人们伤到他们。我们开路,玉堂纵车,我们直接冲去将军府!”
毒人们已经从街角涌出来了。单薄、狼藉的衣服,冻得青紫的脸色,身体上的伤口,几乎和死尸做成的毒人傀儡没什么两样,有些还四肢着地,冲着囚车和展昭众人扑来的样子,简直像是一群饥饿扑食的野兽。
毒人还没到囚车前,囚犯们已经被吓得涕泗横流了。
白玉堂一跃上马,绷紧缰绳,夹住马腹,免得马受惊后胡乱逃窜。展昭和宫九则已经合身掠入毒人之中,出掌、点指、擒拿、投抛。白玉堂驾着的囚车冲到毒人面前时,展昭和宫九已经在腾挪旋身间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分开了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