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沉声道:“这是个好消息,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这个死者是什么人?知府有没有查过,他和什么人结过仇?”
“死者是金陵的一名普通文官。”仵作道,“至于和什么人结仇,这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事情了。小人的工作,就只在这停尸房里。诸位若是想知晓其他的细节,还是需得同知府大人详谈才好。”
陆小凤道:“不急,不急!你先说说,昨夜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仵作道:“和先前一样,胸口一刀致命伤,凶器也是普通短刀。不过身上有没有外伤就看不出来了,因为被火烧过,皮肉都焦了。就算是生前也被鞭打过,也看不出什么来。”
墨麒道:“不论有没有外伤,凶手会选择烧毁这二人的尸体,必然有特殊的原因。这也是一条可以探查的线索。”
“我更想知道的是,凶手为何要杀这两人?”宫九眯起眼睛,“若是说这背后是影子人指使,或者凶手就是影子人,那他们杀这些人,有什么好处?这些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如果不是影子人,那凶手杀这些人又是因为什么?他和这些死者之间有何冤仇?这么多死者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
陆小凤道:“后面的几个人我不清楚,不过,死掉的那两个商人,我记得他们府上的东西都被一扫空了。”他眼睛一亮,又抓到了新的能够证明自己猜测的证据,“对了!他们府上的东西能被人一夜之间搬空,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吧?”
林七猜测道:“也有可能是有觊觎他们财富的人,和他们府上的人里应外合?”
“……”陆小凤无语道,“先前说凶手一定是武林高手的人,我记得好像是你。”
林七辩解道:“不是我,是圣上!圣上说,凶手很可能是武林高手,而且这个案子和影子人有关系。”
墨麒敏感地抓住了林七话中的重点:“陛下是怎么确定这案子和影子人有关系的?”
林七眼巴巴地道:“因为金陵唯一一个悬而未破的案子,就只有这一个了。”
“金陵这么重要的地方,有这么多油水可以捞,影子人怎么可能不派人来驻扎呢!现下大宋各个地方的影子人,已经被拔除的拔除,监控的监控,基本掌握了行踪了,只有金陵这里驻扎的影子人始终未现过身。这次的夜半歌声案,是唯一一起有可能和影子人有关的案子了……”
陆小凤丧眉耷眼:“夜半歌声……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和这夜半歌声有点联系的。不过怎么想,她也不至于能有这般高的武功,能将暗卫统领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啊!”
林七好奇道:“是谁啊?”
陆小凤道:“她叫上官飞燕。”
墨麒的表情介于“上官飞燕是谁”和“我要不要问”之间。
宫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墨麒身边,此时凑过身来低声道:“就是一个花满楼曾经为她动过心,陆小凤和她上过床的女人。”
陆小凤一僵:“九公子,你这么说……”
岂不是显得他陆小凤很对不起朋友?!
宫九冷冷道:“我哪里说错了?”
陆小凤苦笑:“没错,没错……”他顿了一下,觉得还是得为自己和花满楼正一下名,“不过当时我和七童都不知道她们是同一个人!”
宫九没理陆小凤,继续和墨麒交头接耳:“她是为了大鹏金王朝的宝藏才煞费苦心的,不过后来那宝藏一半被我的人弄走了,另一半被汴京的那位截胡弄走了。”
陆小凤:“……”
正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命,白给君王……和九公子做嫁衣。
·
·
众人从停尸房里一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赶到知府府衙。金陵新知府恰好也姓包,也挺黑,还很胖,据说是因为这位知府大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晒着太阳,边看书边吃各种美食。
众人来到知府衙的时候,新知府正坐在院里偷啃一个大油蹄髈,啃得嘴上油光发亮,书都被放在一边了。显然圣贤书并没有大油蹄髈来的更吸引人。
他手边的盘子里还放着两个大油蹄髈,看到墨麒等人来的时候,还十分豪爽地表示可以分给大家吃。
“不,现下当务之急,应当是找到此案的凶手!”陆小凤一边义正言辞地说,一边伸手就拿了一个,和包知府并排坐着,同步啃蹄髈,“我们来是想……吧唧吧唧……问一问那个身上有……吧唧吧唧……鞭痕的官员,他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吧唧吧唧……仇人?”
包知府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剩下的一个蹄髈啃完了,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边道:“没有的。我当时看到他的尸体时,就想着这一定是和死者有私仇之人做的,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亲眷友人谈了。他们都说此人性格内敛怯弱,不好与人争辩,更难与人结仇。”
陆小凤神色凝重地放下手中的蹄髈:“若是如此,那为何凶手会那般恨他?以至于一开始鞭打不够,还要杀他;杀了他还不够,还要死后再继续鞭尸。这得是怎样的仇恨,怎样的愤怒,才会让凶手这么做?”
而且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一切案子,又和影子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两个富商家中的财宝?若只是如此,又为何要杀死这么多官员?要知道秦淮河上到现在为止死的七人里面,只有两个人是商人,剩下的都是些穷得叮当响的文官。杀死他们,除了让这案子更加引人注目,对影子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陆小凤又道:“那昨日死的那两个人呢?他们有没有什么仇人?”
包知府长叹了口气:“有,但是都不至于下那么狠的杀手。最多也就是些东家长李家短的邻里纠纷。那两人都是府里出了名的人精,处事圆滑的很,基本也不大可能和人有什么矛盾。”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凶手和他们哪儿来的那么仇呢?”陆小凤脑瓜仁子都要想疼了。
“而且,为什么每次出手,都要有歌声?这歌是凶手唱的……还是有人想要提示,凶手正在行凶,所以唱的?”墨麒沉思。
林七哭丧着脸,不敢讲话。他偷偷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觉得金陵的风吹得他心肝脾肺肾都拔凉拔凉的:这案子太渗人了!
包知府道:“目前,下官还没有发现,这些死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也没察觉到这些人之间有什么联系……除了他们都是在秦淮河上死的。”
宫九的目光转了过来:“都是在秦淮河上死的?什么意思?”
包知府道:“这些人,都是死在船上的。要么是花船,要么是舟楫,总之,都是死在船上,飘在秦淮河里。”
“难道凶手是在秦淮河上随意找目标的吗?”陆小凤倍感糟心,“那若是这样,凶手的身份就更难查了!”
墨麒沉吟片刻:“但至少有一件事,我们可以查得出来。”
陆小凤道:“何事?”
墨麒道:“下杀手之人究竟和影子人有没有关系。”
陆小凤眼睛一亮:“怎么查?”
墨麒道:“盘问那两个富商府衙中的人。若此案和影子人没有关系,那定是府衙中出了内奸,才与外人里应外合,偷运走了财宝。反而言之,若是府中没有内应,那此案必然和影子人有关,因为只有影子人,才能在不联合府衙人、也不惊动府衙人的情况下,搬走府中的财宝。”
宫九的眼神也亮了:“我可助一臂之力。”
王怜花留给他的《怜花宝鉴》中,宫九最先修习的便是摄心之术。虽说时日不多,但他要对付的不过是富商府衙中的那些普通人,以他现下的水平,已然足够了。
·
·
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站在叶孤城身后,紧紧抿着唇,只看着叶孤城,却不说话。
老管家在一旁无奈:“庄主,叶城主的马车已经在庄外候着了。”
人都要走了,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庄主你还犟什么呢?唉!
叶孤城道:“我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踏入南海,更罔论踏足白云城。但圣上仁慈,不仅赦了白云城上下谋逆之罪,如今又赦了我刺杀之罪,我既已是清白之身,自当回到白云城,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
西门吹雪不说话,就是神色更冷了一些,还把门遮的严严实实。
老管家都要叹气了。
叶孤城也不知该对西门吹雪说什么好,他和西门吹雪才刚定情,便要分开,心中亦是不舍。但他万不能将这不舍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若是放纵自己将不想分别这话说出口了,那他就真的不可能再出这万梅山庄了。
但他必须离开,因为白云城上下,从城主府人到岛上百姓,都在等他回去。白云城已经乱了这么久,原先他是因为自己戴罪之身,不能踏入白云城,以免给白云城招徕麻烦。但现下他已经不是了,那他就不能再放任白云城继续这么乱下去。
那是他的城,他的百姓。
窗外,是阵阵冷梅香,窗内,是温暖熟悉的檀香。叶孤城握住了手中的剑:“我该走了。”
西门吹雪在原地站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