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眼睛……是原随云吗?花满楼攥紧了手,手掌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水。
一道阴桀的笑声划破了罂粟花田上的夜色。花满楼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正在笑的是鬼,因为这笑声实在是太疯狂、太歇斯底里、太阴森了,完全和他想象中的原随云没有半点相像。
他正疑惑着,身侧突然掠过一阵凉风,而后有一个人幽幽地贴在了他身后:“这是谁?”
花满楼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居然完全来不及躲开!
他的闻声辨位就连陆小凤都曾赞过,可他居然才听见了风声,这人就已经在他身后了!
原随云阴戚戚地道:“你是谁。”
花满楼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在下花满楼。”
“花满楼……我听过你。”原随云转到花满楼面前,叹了口气,“可惜我们俩都是瞎子,不然倒是能瞧见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花田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想要逃走。
原随云手中射出三枚银针:“想逃?”
花满楼的流云飞袖居然没能兜住那三枚银针,暴虐的内力撕开了他的袍角,三枚银针直直地钉在了那人身上。
“啊!!!”
花满楼急急起步,想要去看那人的情况,才刚刚挪了一寸步子,就被原随云的银针刺中了穴道:“原公子!”
原随云暴怒地吼:“莫叫我原公子!”
他一掌劈在花满楼身上,将花满楼击得凌空摔飞出去,直直落到了原先那个想要逃跑,却被银针贯穿了膝盖的士兵身上。
花满楼呕出一口血来:原随云的内力为何如此混乱,难道是走火入魔了么?
对了,定是这样。先前墨道仙也曾说过,西毒欧阳锋前辈为了防止自己走火入魔,是直接废了自己的内力的,可是原随云定然不愿这么做,心生执念之下,被影子人的药物催发的内力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让他变得这么疯狂。
但疯狂总归是比冷静好的,尤其是对方是敌人的情况下,一个疯狂的敌人,总比一个冷静,并且睿智多谋的敌人要好对付。
原随云暴躁地在花满楼的身边来回踱了几步,若是花满楼能够看见,定然会发觉原随云此时的眼睛一片赤红如鬼,同曾经的白玉堂暴躁起来时一模一样:“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知道了,你们已经找到这里了,你们是来救人的……你们是来救他们的!”
花满楼听见原随云的脚步一顿,而后大踏步走到了那个还在呻.吟的人身边,对着他冷笑道:“可惜花公子已经同我一般瞎了,就是再用针缝上你的眼睛也没什么用。不如……我让花公子听听,我是怎么缝别人的眼睛的,让花公子享受享受他们的惨叫声,求饶声,崩溃的哭泣声!”
花满楼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努力道:“原公子,你莫要冲动!”
原随云怒道:“我冲动?我怎么冲动了!既然你说我冲动,那你问问这苍天,为何如此冲动,这世上千万万人,偏要让我的眼睛瞎了!”他一把扼住了还在痛苦低吟的人的脖子,狠狠道,“为何不是他瞎!为何不是其他人瞎!为何是我!为何偏偏是我!”
他猛地看向花满楼:“你不也是吗?花公子,你难道不恨吗?如果你没有失去这双眼睛,你能走得多远,走得多高,为什么这世间这么多庸人俗子,偏偏是我们的眼睛被老天夺走?!苍天不公!”
“我受够了,我受够他们总是拿着‘如果你没有瞎,那该多么完美’的惋惜眼光看我……我要缝瞎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统统都没法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原随云偏激地道。
走火入魔的人是很难和他讲道理的,花满楼的声音甚至没有传入他的耳中,原随云只是一直喃喃地说着自己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后对着那个绝望的牧民举起了手中的银针。
花满楼能听得见牧民恐惧的惨叫和求饶,可他不论说什么,都没有办法令原随云将注意转到他自己身上来。花满楼焦急又惊怒,情急之下只得喊道:“原随云你这个没用的瞎子!连眼睛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成功!”
他先前说的任何话,都没能令原随云停下口中的碎语。可偏偏这一句,却令原随云瞬间转过了脸:“你说什么?!”
花满楼见这个法子有用,忙压下心里的愧疚,喊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没用吗?不然,为何你要将气洒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你难道不是在挑软柿子来撒气?这难道是英雄所为?你这么嫉妒他们,这么痛恨老天,这么拿无辜之人撒气,在他们身上作威作福,难道不是窝囊废才会做的事?!”
天啊,花满楼在心里无比愧疚地想,我真的不该这么说。
可是我要是不这么说,那无辜的牧民就要被原随云刺瞎眼睛了。
原随云果然被花满楼的嘲讽激怒了,他愤怒地狂吼了一声“我不是!”,便扑了过来伸手扼住了花满楼的脖子。
花满楼状似痛苦地道:“放……放手……”
他挣扎着将手抬起,做出一副想要拉开原随云掐他脖子的手的样子,丝毫没有引起原随云怀疑地,无比自然地将自己的指腹贴到了原随云手背上。
蛊虫飞快地钻进了原随云的皮肤下。
陆小凤火烧火燎的赶到时,原随云已经倒在了地上。
“七童,七童你没事吧?”陆小凤呼喊着奔过来,一边帮花满楼拔出封穴的银针,一边无比自责地道,“我应该走在你身后的!”
花满楼笑着被陆小凤扶了起来:“你好意思让我一个看不见的人帮你引路?”
他走到一旁逃过一劫,瘫软在地的牧民身边,替对方拔出了银针:“你没事吧?”
那牧民浑身都在发抖,一边哽咽一边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恩人救命之恩!”
第79章 无脸人案09
花满楼和陆小凤一块给受惊的牧民包扎完伤口后, 众人也陆续聚集了过来。
花将伸手将众人身上的蛊都取了回来:“方才,我放出去的蛊虫已经确认过了,这山谷中除了原随云, 没有第二个影子人了。”
陆小凤本来看众人这么快聚来,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了花将的话后松了口气:“那便好。想来,像石观音、原随云这样, 能自己摆脱药物控制的影子人,应该也不多,不然早就天下大乱了,影子人内部肯定也不会好过。”
“那牧民和士兵呢?”墨麒蹙眉问道。
蛊虫飞快地从花将指尖涌了出来,飞到空中, 聚在一起指出了一条路。
众人一路跟着蛊虫,在一处泥泞的沼泽中, 看到了一间孤零零的大屋子。在场的诸位皆是轻功卓绝之辈, 那沼泽的面积也并不怎么太大, 众人飞身掠到屋前, 推开了稻草扎成的简陋的门。
屋里是一片恶臭,宫九被这刺鼻的味道熏得厌恶地皱起眉头, 往后倒退了一步, 恰好撞进在他身后的墨麒怀里。可惜这臭味儿实在是令他头晕眼花,没有心思再趁机动手动脚了。
屋里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透过月光看去,竟是满满一屋子惊慌失措的人。
他们所躺着的床铺, 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堆叠在一起的鸽子笼一样。床铺外是铁笼,铁笼内是一张又一张被固定在墙上的木板,木板与木板之间甚至都不能容人侧身而眠,上面垫上一张薄薄的被单,这就算是他们用以休息的床铺了。
陆小凤和楚留香最是心惊,已经从旁边墙上拿来了铁锹,运足内力,将这些铁笼子砸开了:“快出来,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墨麒将陆小凤和楚留香心急的话转述了一遍。
他被宫九堵在门口,恰好沐浴在皎洁如水的月色里,银辉在他的五官上勾勒着俊美深邃的轮廓,宛如月中的无垢仙人,落入凡尘。
已经被折磨了将近三个月的牧民们和士兵们,看着月下仙人呆愣了一会,空白一片的脑袋慢慢反应过来谪仙说的是什么意思,几乎浑身颤抖,热泪就激动地留了下来:“是月亮之神在保佑我们!感谢月亮之神的庇佑!”
牧民和士兵们互相搀扶着下地,一边哭一边对着墨麒拼命跪拜。
楚留香:“我记得,铁锹是我拿的,铁笼是我与陆兄砸的。”
陆小凤:“我也记得,铁笼似乎是我们两个砸的。”
两人齐齐向墨麒投来了幽幽的目光。
墨麒:“……”
…………
这间不大的房里,住了一百多名“奴役”,大约是原随云他们懒得为这些奴役准备住处,又得防止他们逃跑,所以才特地挑了这片沼泽地,将屋子筑在了这里。
众人找到了这些奴役,想要找到罂粟花田和那些被抢来的牛羊,就很容易了。毕竟不论是种植罂粟,还是喂养牛羊,都是这些被石观音他们抓来的俘虏做的,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这些花田、牛羊在哪。
不止是墨麒等人,就连才被救出来的牧民和士兵们,都主动拿上了火把,帮着一块将分散在谷中四处的罂粟花田,一把火焚烧殆尽了。花满楼发现原随云的地方,恰是千山鸟飞绝内最大的一片花田,大到简直能在花田里跑马,众人各自分散,一人站了一块角落,齐齐将火点了,而后聚到了因为中蛊,还昏迷在田埂边的原随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