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使劲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墨麒见孩子不愿接受,想了一下,对孩子道:“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想问问你。你收下这珍珠,就当做是回答问题的酬劳。”
孩子狐疑:“什么问题?”
墨麒道:“你可知,在这桑干河与古战遗之间,有没有一处地方,少人有知,并且地势宽广,土地肥沃,足以播种花籽,赶放牛羊?”
既然已经确定石观音也是影子人之一了,那这些影子人为何需要这么多的牧民、士兵来做劳力,便顺理成章一想便知:自然是为了重现罂粟田。
但想要耕种罂粟花,也是挑土地的条件的。
孩子懵道:“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平日里阿爹去放牛羊的时候,都不会带上我呢!”他看了看陆小凤又暗下去的眼神,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珍珠,突然从床上下来,“不过我知道有谁会知道这种事情!”
他兴冲冲地一脑袋钻出了帐篷,站在外面招招手让众人跟上,边甩着小短腿边说,“阿嬷肯定知道的!她是咱们部落活的最久的阿嬷,以前小的时候,她常常和我说桑干河上的故事,都是在阿嬷年轻的时候踏足过的地方!”
孩子在一个不大的帐篷前停下,一掀帘门。
里面的男子喊了一声:“你们问的我真的不知道!”
孩子:“阿叔你在说什么呢!我是来找阿嬷的!”
那男子从帐篷后转了出来,看见孩子和孩子身后的众人,无奈地对墨麒道:“阿嬷?她说的那些可都是故事。你们不会认为,她当真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吧?”
孩子不轻不重地踹他:“才不是故事!我要见阿嬷!”
男子叹口气:“好好好。”
众人跟着孩子一块钻进了帐篷里。男子劝了几句见没用,就又绕回帐篷后面继续去洗衣裳了。他也没娶媳妇,天天陪着自己年迈的母亲过日子,洗衣裳这样的活当然得自己动手。
阿嬷坐在床上,看见孩子像头小牛犊似的冲过来,喜笑颜开道:“来啦,今天想听阿嬷说什么?”
小孩扭头指了指身后那群大人:“不是我,是他们。”他转回头,问道,“阿嬷,你知不知道在我们桑干河,和宋人的古战遗之间,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就是那种大家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去过的。”
墨麒应陆小凤紧张的小声碎碎念补充道:“那里最好地势比较平坦,并且面积宽广,能够赶放牛羊。土壤最好也很肥沃,足以播种花籽。”
阿嬷笑了一下:“啊……这种地方,阿嬷还真的知道一个。”
陆小凤一直紧紧盯着墨麒,看见他的神色一动,忙道:“是不是知道?”
墨麒对陆小凤点点头,而后道:“不知此地在何处?”
阿嬷摸了摸小孩的头:“这个地方……我也已经几十年没有去过了。咱们部落的人,已经有了桑干河这片哺育我们的土地,自然也不会去那个地方。”
“那里是一片,非常神奇的山谷,如果你不知道那里就是山谷的入口,你根本不会发现,自己面前有一条路的。那里就像是被草原之神眷顾的圣地,只有有缘的人才能发现那里。”
阿嬷挪了挪身子,探手在床下摸了一阵,拿出了一张破旧的纸:“我当时,是被草原上的狼追赶,所以碰巧进去的。这个山谷地形非常复杂,路更是难找,就连鸟飞进去,都会迷失方向,所以鸟儿们飞到那里就会避开,那山谷里是没有鸟的。”
“我在那山谷里兜兜转转了将近半个月,也是运气好,被草原之神眷顾了,靠着自己手记的这幅地图,出来了。”
“现在,阿嬷也老了,去不了那样的地方了,这地图也没有用了。你们是来办案的吧?那这地图,你们就拿去吧,一定要替这孩子,把他的父亲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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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找到山谷的时候,天上已经换上了漫天的星辰,整个山谷都笼罩在夜色之下。
楚留香指了指天上盘旋的乌鸦:“你们看。”
那群乌鸦分明是照直飞向山谷的入口的,可一到了入口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突然转了大半个圈儿,掉头飞走了。
姬冰雁沉吟了一下:“我记得,道长的师门便是在一处天然的奇门遁法之中,莫非这山谷,也蕴藏着奇门遁法?”
墨麒伸手推开挡在入口处的树丛:“或许。我们进去吧。”
花将跟在最后,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趁着夜色将蛊虫放了出去。
“前面有个石碑。”宫九突然道。
众人跟着一块过去,扶开上面遮挡的树丛一看,石碑上被人刻了几个字,“千山鸟飞绝”。
“这倒是形象。”楚留香笑了一下。
花满楼皱眉:“这字,不是契丹的文字么?”
姬冰雁摇头:“不是,是小篆。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众人没有立即贸贸然立即继续深入,而是在一处草树茂盛之处遮掩下身形。
墨麒以气音道:“辽国皇宫、军营之中,影子人不好安排太多人手。如果石观音他们还有其他的人手,那这些人一定都藏身在这谷中。”
陆小凤点头:“咱们不能都在一处行动,倘若这影子人不止一个呢?我们同时行动,就必定会放走其余几个,到时候他们找到机会通风报信,咱们就危险了。毕竟这里也算是他们的老巢了,我们几个若是被困住,那便是瓮中捉鳖。”
花将伸出手:“无妨,我们几个分开最麻烦的不过就是联络不便。但我们有蛊虫,蛊虫互相之间是有联系的。我们兵分几路,每一个人都带上蛊虫,若有什么消息,我们便可借蛊虫联络。”
陆小凤顿时又向花将投去了警惕的眼神:这家伙!
不会是又趁机想在七童身上下蛊吧!
花将看了陆小凤一眼:“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若是动什么手脚,墨道长自然会知道。行了,时间不多,不是说后面还有石观音和无花要对付么?咱们还是别互相怀疑了,都把手伸出来。”
花将在每个人的指尖都点了一下,一直轮到宫九:“……九公子?”
宫九冷冷地看着花将不说话,显然半点都不准备伸手让花将在自己身上下蛊。
墨麒低声道:“九公子,没时间了。”
宫九无动于衷。
花将:“……”
他收回手,有气无力地道:“想必这种蛊术墨道长也能做得,那九公子的蛊就拜托道长你了。”
花将说完就当先转身离开了。
远离这块散发着酸臭气息的地方!
众人纷纷将促狭的目光投到了墨麒和宫九身上,而后挂着一脸“我很识趣”的友善表情,飞快地走了。
墨麒:“……”
宫九挑眉伸出手指:“快啊,还发什么呆,不是你说时间没了么?”他故意用一种濡湿又暧昧的气音凑到墨麒耳边道,“给我下蛊吧?”
墨麒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从里面飞出了一只蛾子。
翅膀一扑棱,扑簌簌掉下全是粉。
宫九脸色一变:“…………”
他往后撤了一步,一把揽住自己身上的珍珠雪裘,咬牙道:“墨君玉!你是不是故意的!”
墨麒没说话。
他还真是故意的。
不过回敬完了宫九之后,他还是严肃起来,伸手自指尖取了一滴血,轻轻点在那只看起来和扑棱蛾子没什么差别的蛊虫身上。
从被血沾染的地方开始,那蛾子的身形在几下翅膀扇动之后,变得透明,飞到宫九头顶时,宫九透过月光看去,那变得犹如琉璃一般的翅膀折射出皎洁的月光,美得像是一场透明的、晶莹的梦。
浑身变得剔透的蛊虫扑闪了几下,慢慢飞到宫九衣襟的毛毛上不动了,像是在毛毛里藏了一只水晶做的蝴蝶。
宫九僵着身子侧过脸去,都能看见那对漂亮透明的蝴蝶翅膀上,美轮美奂的精巧纹路。
墨麒的发冠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一只,不过不是纯净的无色,而是黑色的,棱角分明,像是黑钻打磨成的珠宝。
“走了。”墨麒转身掠入了山谷之中。
…………
花满楼和同行的陆小凤分开有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奇门遁甲中,自己的眼盲真的不是一个优势。明明前一秒陆小凤还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还能听见对方的脚步声,后一秒四周就悄然无声了。
这山谷的怪异,令花满楼都忍不住觉得毛骨悚然。
他侧耳听着林中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听着脚下枝叶被鞋子踩到的声音,又独自往前走了一会,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
是花香。
……是罂粟花香。
他走到了罂粟花田。
花满楼知道再往前走,自己就会暴露在不比树林那般高大茂密的罂粟花田里了,于是矮身一掠,直接投身进花田里。
他弓着身子,在花田中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走动,或许是幸运,或许是不幸,他听见了一声哭喊:“不要!求求你不要缝我的眼睛!”
花满楼动作一顿,而后伸手去摸自己肩膀上的蛊虫,发出已经找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