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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狐狸(二百)


涟绛蓦地抬头,眼底充斥讶异。
厌岁却不再往下说,而是朝旁边斜倚在冰冷墙壁上的男子点点头。
男子心领神会,站直身子,随后自窄袖里摸出画卷,递给涟绛:“这是创神书,盘古劈开混沌后,三界生灵生老病死,万千事宜都载入此藉。”
“多谢,”涟绛接过创神书,指腹触到男子手上裹着的光滑柔软的白布,难免微怔,“你的手......”
“之前捕猎时与猛兽打斗,受了点小伤,过几日便好。”男子垂下手,衣袖遮过手背,挡住涟绛探究的目光。
鲛纱价格高昂,寻常人家不吃不喝大半辈子也未必买得起一匹。但眼前的人,却舍得用鲛纱包扎伤口,看来非富即贵。
涟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良久,才低头自顾自展开画卷,不忘提醒道:“鲛纱虽然质地柔软,不易弄脏,但它是鲛人尾鳞所制,上面多少带着鲛人一族的怨恨。你以后若是不想留疤......最好别用鲛纱包扎伤口。”
“......你说得对,”男子颔首,随后一圈圈解下鲛纱,“我用鲛纱只是为了止血,如今血已经止住,再用它绑着伤口倒是不宜。”
画卷缓缓铺展开,涟绛将它拿在手中时它不过一臂大小,不想展开后竟快要占满屋子。
男子与厌岁无处落脚,只好挤到涟绛身边。而涟绛也正因此瞥见他手上的伤,拳头大小的两个齿印,边缘破皮红肿,确实如他所言,是被凶兽咬伤的。
涟绛只好放下猜疑:“你叫什么名字?”
“观御。”
涟绛骤然扭头,却发现说话的人并非男子,而是画卷中人。
他看见男子嘴唇微动,似是在回答他的话,但他只能勉强听清一个“霄”字。
不等他发问,厌岁仰首望着创神书,抢先道:“九重天诸多神灵上书先帝,让他处死楼弃舞。他虽有不舍,却也只能大义灭亲。
玄柳得知此事,却未与白三娘提起,仍旧盼望着楼弃舞死后众神之怒能得以平息,不再以斩除魔骨之名为白三娘定罪。
但有人暗中通风报信,白三娘终是知晓此事。”
画卷中,瘦弱的小孩被压上弑神台。他惊恐大哭,哭声撕心裂肺,然而周遭的天神都只是漠然注视着他,眼中竟无半分不忍。
玄柳铁青着脸跪在莲花台前,面前则是仰首挺胸的先帝。
先帝盯着莲花台正中的稚童,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边胡子花白的老神仙搭着拂尘,眉眼舒展,为自己能替天行道而沾沾自喜。
——她今日若不前来,老夫便让这个孽子魂飞魄散。
先帝捻着指腹,目中无物。
——再等等吧,她会来的。
玄柳在这说话声里震惊地抬头,直到这时才迟钝地意识到先帝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真正想杀的人,不是楼弃舞,而是白三娘。
“先帝以为可以拿楼弃舞的命为筹码,逼白三娘束手就擒,趁机诛杀魔骨。但他不曾料到,白三娘早已对言而无信的天神失望透顶。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宁愿召出魔骨,与三界同归于尽,也不肯服软。
白三娘......一心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白三娘闻讯果真匆忙赶来,自投罗网被缚神链牢牢捆住,抬眸看见玄柳苍白的脸时,方知今日是请君入瓮。
她不再挣扎,似是早已料想到会有这么一日。除却望向玄柳时眼底满是失望,她并未流露出半分难过,甚至勾唇笑了起来。
笑天道不公,笑诸神伪善。也笑自己愚不可及。
先帝命攥着缚神链的人将链子交到玄柳手中,要他亲自诛杀魔骨。
——小柳,你是三界的太子,大义灭亲没人会怪罪你。
可玄柳做不到。
而在他犹豫不决时,白三娘猛然拔下发簪扎穿他的掌心,趁他吃痛奋力挣脱,起诀召出兰因琴。
九重天刹那间黑云滚滚,数万妖兽得令脱狱而出,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怒吼着撕咬诸天神佛。
与此同时,青丘子民齐跪于祭坛前,男女老少,皆闭目合掌诵读经文。
“白三娘以九尾之躯召出魔骨,诸神骇然,张皇而逃。”
浓郁不散的黑云之间,墨一样散着不成形状的魔骨放声大笑,应允白三娘的祈愿,猛然涌入她的身体。
魔骨未曾食言,挥手斩断锁着楼弃舞的铁链,弯腰将他扶起,抱着他轻声安慰。
先帝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强行镇定下来捏诀祭出法器与诸神合力起阵,欲将魔骨再次封印。
“魔骨杀神弑佛,九重天血流成河。”
阵起,巨大的金印自天际压下,龙吟震天。
魔骨将楼弃舞放下,哄他到一旁等候,旋即抬掌击碎金印上缠绕着的龙影。
兔起鹘落间,他的手已经穿透先帝胸膛,折断肋骨将温热的心脏掏出,邪气地笑。
——想杀我?你何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几两。
魔骨慢条斯理地将血蹭在先帝毫无血色的脸上,看着他惶恐不安地抽气,遂微抬起下巴,当着他的面活生生拧下扑上前护驾之人的头颅。
“玄柳挟持观御,逼迫她停手。”
众神难以抵抗魔骨,须臾间死伤无数,伤口里淌出的血将弑神台四面八方的莲花花瓣染红。而台顶的佛祖垂眸望着这一惨象,慈悲含笑。
玄柳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王被剖出心脏,悲痛震惊之下欲再次挟持楼弃舞,阻止这一场血腥的屠戮。奈何楼弃舞有魔骨相护,他根本碰不到楼弃舞。
是故,紧急之下,他不得不咬牙举剑抵在听见动静摸索而来的观御颈上。
那一刹那,诸神皆惊,就连捂着心口奄奄一息的天帝,都错愕地张大眼睛。唯独被魔骨剥夺心智的白三娘不为所动。
直至利刃割开喉咙,观御颤着声音害怕地向白三娘求救,而体内温热的血洒在白三娘手背上,一个母亲的本能终于胜过魔骨暴虐的杀欲。
白三娘骤然清醒。杀红眼的魔骨被她压制,囚入识海中的牢笼。
“玄柳暴怒,弑父之仇让他不顾往日情谊斩杀白三娘。”
白三娘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望着被血染红的莲花台,知晓自己无路可退,也从未想过要退缩。
玄柳不会放过她。众神不会放过她。
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玄柳放开观御,飞快地捏诀封住他的经脉,而后提着剑一步步朝白三娘走去。
剑上沾的是观御的血。
顺着剑刃一滴滴往下落,在白玉石板上刻出蜿蜒的痕迹。
——你罪该万死。
白三娘笑看落雨剑斩下。
“楼弃舞为救母亲,死于非命。”
千钧一发之际,楼弃舞不知从何处来的气力,遽然冲向白三娘。
玄柳瞳孔一缩,但再想收回剑已来不及,只能任由剑刃没入楼弃舞后背,再穿出胸膛。
那具瘦小的身躯倒在白三娘怀里,痛苦地痉挛着。
——娘,我好疼。
白三娘愕然无声,张口无言,眼泪落在楼弃舞的额头上。
“但诸神仍不肯放过她,最后逼得她抱着楼弃舞跳下弑神台。”
玄柳怔愣住,茫然地丢下落雨剑。
众神见状,纷纷攻向白三娘。
白刀子、金箭簇、红扇面......伤得白三娘体无完肤,鲜血横流。
玄柳眼里流下眼泪,紧攥着拳头逼自己恪守太子职责,但最终还是失态,崩溃地大哭,妄图以一人之力阻挡众神。
——住手!我叫你们都住手!!
在这场混乱的厮杀里,白三娘抱着楼弃舞声嘶力竭地尖叫,最后在长剑穿身而过的刹那身子后仰从弑神台上跌落。
玄柳猛扑上前,妄想抓住她。
围在玄柳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于是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妻儿坠入无尽深渊。
这时,有人搀扶着先帝过来。
——身为太子,你最该明白,用情者终为情所困。

创神书中的景象如湖面涟漪般一圈圈消散。
涟绛呼吸凝滞,手指发麻,方才所见的触目惊心的场面尚犹在目。
“那日之后,三界中便有了血海。”
厌岁将创神书收起,兴许因眼下谈及的是久远之事,她的语气格外平静:
“你娘亲救下白三娘后,又用傀儡术救下楼弃舞。只不过没过多久,玄柳便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他们母子二人,并允诺众神会诛杀魔骨,给三界一个交代。”
说到这儿,她不禁叹气:“你爹娘知晓白三娘遭遇以后,替她打抱不平,挺身而出,惹怒了天神,被处死示众。临终前,他们将你和你姐姐托付给白三娘。”
涟绛屈膝坐着,神情藏匿进烛火阴影之中。
他对爹娘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关于他们的一切,涟绛从来都只是听说。
厌岁又一次拨弄桌上那豆灯火的芯子:“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涟绛颔首,声音听不出情绪。
厌岁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一旁静坐不语的男子。
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慢慢道:“九尾狐若是自甘断尾,魔骨便再不能借其身子胡作非为......她的第九条尾巴,早在坠下弑神台时便断了。”
涟绛倏地抬头,惊讶之余心酸至极:“玄柳不知道……他为了安抚众神,告慰先帝,再次以斩杀魔骨之名残忍地捕杀白三娘。”
男子点头,并未看他:“是。”
听完这些事,涟绛难以遏制地发抖,地牢里阴寒的风吹拂在颈间,让他毛骨悚然。
隔得远了,厌岁看不清他的神情,索性上前三两步:“涟绛,我找你来,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是想说......”
“你若是想劝我断尾,驱逐魔骨,”涟绛微低着头,贸然出声打断她,声音虽然沙哑,但神情格外认真,“便不必再多说了。”
“那日之后玄柳便剥了观御情魂,他对你不会有任何感情。你念念不忘,难道就不怕最终和白三娘一个下场么?”
涟绛淡淡地瞥她一眼,显然不愿意与她谈论此事:“你若只是为了说这个,恕我无可奉陪。”
“涟绛......”厌岁心下焦急,多有不安。
她曾在魔骨入世时刻意接近白三娘,找寻化解的法子。但白三娘虽将她当作姐妹,却仍不听劝,执意将一颗真心捧给玄柳,甚至为此付出生命。
后来到青丘,白三娘明白自己终有一死,于是多次嘱咐她要好好照顾涟绛。
她再次窥视天意,在众人之前先目睹白三娘的死亡。
她知道廿四娘——那个被白三娘从大火里救下,自幼便跟在白三娘身边伺候的侍女,迟早会为了自保杀死白三娘,而她无法阻拦。
于是她放出消息,称廿四娘是桑女族神女。
后来的事,也确如她所料:
先帝死后,玄柳继任天帝之位。他为了巩固人心,稳固地位,果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桑女”,并昭告天下魔骨已死,三界浩劫已解。
彼时厌岁不便露面,便请阅黎相助,求她无论如何也要保全涟绛。
而阅黎不负她所托,确实让玄柳打消了杀涟绛的念头。
这盘棋厌岁走得格外顺利,但再往下却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她千算万算,唯独算漏自己并非三界中人。
她原是想等风头过后,改头换面潜入九重天,找机会将涟绛带出来。熟料神女已死的消息传至无妄界,桑女一族重定神女。
而新选出的神女——江笑雨,于祭坛之上叩问天道,发现魔骨未死,三界浩劫将至,于是年纪尚小便不得不肩负使命步入尘世。
江笑雨入世后与她争同一副身子。
起初,两人都以为对方是不长眼的妖怪,于是手不留情,招招致命,自相残杀最后昏迷了整整五百多年。
清醒后两人都意识到稍有不慎她们都会走火入魔神魂俱散,于是只好休战,躲起来慢慢想法子。
她们没日没夜地吵了整整七日,才终于能勉强达成共识——昼时身体交由厌岁,夜时交由江笑雨。
如此一来,两人除了偶尔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然后不罢休地将对方挤出身体,让其变得疯癫可怖,眼睛黑白颠倒不参天意以外,相处还算融洽。
厌岁一直挂念着涟绛,是以醒后不久便打算动身前往九重天。
奈何此时玄柳已经察觉到廿四娘并非真正的桑女,同时也意识到魔骨未死,变得格外警惕。
厌岁不想打草惊蛇,躲回地牢之中。
她与江笑雨思量许久,再三商议,终决定不再冒险去九重天,而是等涟绛到人间来。
楼弃舞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暗中相助,命客奴尔引涟绛去地牢。
但阴差阳错,厌岁神志不清,而江笑雨见观御是真心待涟绛好,心念一动,并未如先前商议好的那般留下涟绛,而是送两人离开。
江笑雨天真盲目地想,天道所示之以后并不会到来。
因为观御与玄柳不同:
他的情魂因涟绛而生,他的七情六欲因涟绛而重新生长。
这样一个人,绝不会如玄柳一样做出决绝无情之事。所以即便魔骨破印,闯入涟绛身躯,只要涟绛身边有观御,那魔骨也惹不出大祸。
可惜事与愿违。
厌岁接二连三地叹气,再次相劝,但都是无用功。
“此地阴寒,死怨之气也盛,不适宜居住,”涟绛刻意避开她的话题,转而说,“我在南边秀洲有一间院子,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去那儿住。”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三界众生一日不得安生,我一日睡不安稳,这儿漆黑无光,对我来说反而要好些。”
厌岁婉拒之后叹声道:
“涟绛,你......”她停顿片刻,最后释然一笑,“罢了,总归你意已决,我再多说也无益。”
说完,不待涟绛出声,她便取下挂在胸前的长命锁,塞到涟绛手中:“这个你拿着,日后兴许能帮上你。”
涟绛连忙推拒,但话才说一半,小白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手脚并用地比划起来。
“这是......”厌岁瞧见小白,讶异地张大嘴巴,余光瞥见身边默然无声的男子时及时住口,只当作不知道小白的来历。
涟绛看着小白疯狂比划,满头雾水。
而男子脸色越来越沉,拧紧眉道:“勾玉擅用冰魄一事暴露,鬼族大乱。”

涟绛闻讯大惊,再顾不上推拒,当即转身返回死界酆都城。
而他刚一离开地牢,身后厌岁便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天上人间,玉石俱碎。”
男子怔然,旋即捏诀赶往酆都城。
但厌岁拦住他,不住地朝他摇头。
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厌岁:“我不会再让他只身涉险。”
厌岁问:“那若是我告诉你,此行有去无回,你也义无反顾么?”
他答:“即便是为他而死,我也心甘情愿。”
涟绛风尘仆仆地回到酆都城时,城中千万鬼怪自相残杀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或持弯刀,或举利斧,刀刃斧头挂着的黄白纸钱残缺破烂。
还有些没有武器的鬼怪赤手空拳扭打在一处,你拧下我胳膊,我拔下你舌头,甚为凶残。
更有甚者,揪着头发拿自己被砍断的脑袋作流星锤用,晕头转向地甩动长发,只听“咣当”一声,脑袋便砸在坚硬的城墙上,眨眼间炸开变成漫天飞舞的纸钱。
鬼族本就是已死之人,他们身无肉体,因此再死一次便是魂飞魄散——爱财如命唯利是图者死后魂化铜臭,而两袖清风者死后魂作白雾雪粒。
酆都城不见血,只见满城纸钱铜币,雾霭大雪。
涟绛快步朝阎王殿走,漫天飞舞的纸钱大雪都绕开他,三三两两飘在一起在阴冷的风里嚎叫啼哭。
遽然,涟绛眼前一花——一个吊着眼珠大张着嘴的厉鬼朝他扑来,奇长的指甲几乎扣进他的胳膊中。
他微微皱眉,攥住厉鬼手腕抽身闪避,余光瞥见不远处被围攻的人时微有恍神:他怎么跟来了?
他正出神,厉鬼便趁这空档抬起未被钳制住的手抓向他。
而那尖利的指甲尚未碰到他分毫,便被人挡住。
耳边传来吃痛的吸气声,涟绛这才回神,见那尖长的指甲将面前人的胳膊扎穿,猛然抽出时甚至溅起血。
衣袖被撕开,连带着那条缠在胳膊上的价值连城的鲛纱,隐约透出除却伤口外的一点红。
涟绛心跳骤停,有那么一瞬间险些唐突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发什么愣?”男子收回挡在涟绛面前的手,显然对他的走神感到不满,紧皱的眉宇间甚至有几分愤怒。
涟绛思绪乱了乱,仓促抬手将厉鬼的四肢拧断,随后抬脚将他踹到一边,这才问:“你跟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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