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为了进一步重击她,系统忽然开口,念出了她们和江月鹿的名字,【许礼、付梦如、谢小雅、徐……】
它的语气没有起伏,冷漠到了极点,和平时定点打卡送上天气的贴心毫无联系,【你们没有保护好女高的学生,让她们成为了祭品。你们辜负了学院的信任,让这次的任务遗憾收尾。你们本该成为代表和表率,却连一分都拿不到】
一连三句责问,狠狠抽打在了她们的脸上。谢小雅紧闭起了双眼,双手握成了拳头,刚想开口辩解,就听到另一声重锤落下。
【学院对你们非常失望】
她的拳头松了,肩膀慢慢垮了下来。
【拿出这种成绩,你们的族人不会失望吗?供奉的族神不会失望吗?】谢小雅无意识地握了握拳,她痛苦地发现,力量似乎在慢慢流失。
失望了。她们一族供奉的神明真的失望了。
祂在摇着头抽走赠予自己的通神之力。眼泪疯狂地流了出来,羞耻心和悔恨像是一层层的海浪将她扑灭。四周不知不觉站满了人,曾经夸奖她的老师、族人和同学站成一圈,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像是一面面不可逾越的高墙逼迫十足地俯视着她。
高墙与海浪此起彼伏,不给她任何喘气的机会,她痛苦地叫出声来:“……对不起。”
唯有道歉,会让她的心灵好受些。
可是,她绝望地发现,身在风浪最中心的自己,明明是在恳求他们不要再责骂她了。但是日复一日聆听神明教诲的自己,完全说不出任何抗拒的话来。就算如此,她的本能还是在小声求救。
救救我,来个人……来个人吧……救救我。
就在这时,一阵轻脆的掌声,忽然从水浪间隙响起,从墙的另一边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模糊发现自己还在月坛之中。无形的海浪与墙都消失了,她的面前也没有老师和同学,那些都是幻象。
带她走出幻象的人……就在不远处。他没有受到影响,气定神闲,悠然自得,懒懒散散地拍着手掌,像是在最好的剧院里看了一出好戏。
江月鹿正在慢慢地鼓掌,“三言两语就能击垮人心,不愧是学院的系统。”
系统无情道:【江月鹿考生,你的错误最为严重。身为老师,你应该保护所有的学生,但是她们就这样在你面前被司祭当成了祭品,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和羞耻心吗?】
“哦哦。”江月鹿道:“学院抓走了我的弟弟妹妹,让我深入险境来这片鬼林子里当老师,给我布置了一个人救下几千人的任务。我该为什么事道歉?为我弟弟妹妹不知所踪道歉?为我不能在家享福道歉?”
系统慢慢发现,它似乎啃到了一块硬骨头,一口下去能崩掉满嘴的牙。
江月鹿不给它回答的空当,紧追不舍地问道:“那么你呢?”
“你身为系统,应该保证自己的中立立场,但你却对学生一再干扰,用堪比PUA大师的话术让她们身心破防。你失职至此,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和羞耻心吗?”
【答对题目继续,答错题目终止。任何一门考试,任何一个系统,都会遵照规则行事】
江月鹿恍然道:“哦,规则行事。”
“说得不错。”他道:“但是,我不认你的规则。”
系统安静了几秒,【你不认?】
“对。我不认你的规则,我不认你说的答题失败。”
系统失笑,【江月鹿考生,答题出错不至于变成无赖……】
江月鹿没理会他,朝谢小雅看去,满脸泪痕的女生和其他学生一样,都像遭受打击般失魂落魄。他刚刚似乎看到她抬起来头……江月鹿试着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女生没有反应,眼泪流得更为汹涌。
【没有用的。她们尚且对学院和神明有着敬畏之心,知道悔改,知道难为情,知道——】
江月鹿打断道:“好了好了,别PUA我了,省省吧。”
他微微矮下身子,让谢小雅她们直视自己的眼睛,快速又低声地说道:“如果你们的敬畏心是对着学院管辖下的系统,那么大可放心,它根本不是你们熟悉的系统。”
“而是个冒牌货。”
长时间的静寂。
系统:【我不懂你为何会这么说】
江月鹿直起身来:“我在熨斗镇吃过一次亏了,不会再来一次。”
朱夫人一再扭转题目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而她称之为主人的纪红茶又暗中顶替了林神音所听到的神音。
“有纪红茶在这里,我不得不防啊。她实在是个擅长顶包的行家。”江月鹿说道:“而且你做得也太明显了。”
“你发的题目,是让我守护所有的学生,带她们逃出雪林。而司祭今晚的行动,又是献祭所有的学生,把她们送往阴间。这种毫无生还可能的题目,就差把‘想让我们死’写在脸上了。”
随着他的解释,覆盖在其他人脸上的悔恨逐渐转换为茫然,很快又变成了愤怒,“……竟然利用学院的系统,你胆子不小。”
“说!你到底是不是纪红茶!”
很久之后,“呃……”谢小雅转过头来,“这玩意是跑、跑了?”
江月鹿:“看起来是的。”
许礼抹了把脸,“看起来不像是纪红茶的高调作风,是司祭操纵的可能性更大。嗯……你觉得呢?”
江月鹿瞥了许礼一眼,如果他没记错,这是许礼第一次诚恳征求他的意见。“我也这么认为。”
许礼松了口气,开始详细说明自己的计划:“我们最好分成两队。一队用来追查真正系统的行踪,赶快找到真正的第二道、第三道题。另一队前往月和墓园,司祭应该已经去和自己的帮凶汇合了。我们得赶过去阻止他。”
“好了。出发吧。”许礼很快点了人数,大家在她的安排下陆续走向大厅的正门。
走出很远之后,许礼回过头,发现江月鹿一个人还站在原地,诧异道:“走啊,我们时间很赶的。”
江月鹿摇了摇头,“我要留在这里。”
他说着话,还慢慢吞吞在大厅内走了起来,情态如此紧急,还有心情散步,有人忍不住道:“帮不上忙也别添乱啊,许礼都订好了计划,我们得按照她说的尽快执行。”
江月鹿心不在焉地四处走走停停,“你们的计划又不见得是对的。我为什么非得执行?”
“你这家伙……因为刚刚表现好了点就自鸣得意了吗?”许礼拦住愤愤不平的女生,问江月鹿道:“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岂止不对。大错特错。”
许礼:“那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嗯。我不认为司祭会离开月坛,前往墓园。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还留在这里。”江月鹿敲了敲一处石头,“哎,好像就是这了。”说罢,一枚火符抽出,将砖石炸了个粉碎,一条螺旋走廊出现在眼前,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
许礼将信将疑,“他在下面?”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江月鹿道:“他在下面,也在上面,在旁边,也在四周。”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太理解。”
江月鹿忽然道:“树人颅之前说过一个故事,‘司祭大人有着阴晴不定的两种面孔’,你还记得吗?”
许礼:“呃,记得是记得,可和他在哪没关系吧。”
“关系可大了。”江月鹿叹气:“所有的消息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女高的学生说他有两种面孔是有理由的。”
“我去找树人颅打听了一遍,发现这则故事是这样的。女高的学生有时来到月坛,司祭会说很多话,非常热情。但有的时候,他又一言不发。所以才说他阴晴不定。”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传说他阴晴不定,是因为热情时他恰好听到了女生的问话所以回应,而另一种沉默的状态,是因为他没有听到呢?”
许礼:“有可能他不在月坛。他出去了。呃……”
江月鹿:“你也发现了。”
“这位司祭大人没有留下过任何外貌记录。没有人见过他,唯一能证实他存在的就是他会说话。而他每次说话,又都是在月坛。甚至那则关于阴晴不定的流言,说法也是在月坛听到他说话或不说话,而不是见没见到他本人。”
“有人觉得这是出于司祭大人的神秘性,可联系种种,我觉得或许是另一个原因。”
许礼不由自主:“你是说……”
“还没有意识到吗?我们这位司祭大人,或许已经和整栋建筑融为一体,砖石是他,流水是他,他的声音无处不在,他对我们无所不知。”江月鹿顿了顿,“这就是十年来他从没有走出月坛的原因。”
第69章 树高女中29
在场的人听了他这番话,一时半会接受不过来,纷纷呆滞。好一会了,谢小雅才晕着说道:“所以……司祭就是月坛,月坛就是司祭,那我们现在……是在他的肚子里?”
她立马住嘴。妈的,好怪啊!
江月鹿:“肚子也行,胃也可以。总之我是怎么想的已经告诉了你们,至于你的计划——”
“你说分成两队,一队去找真正的系统和考题,找不到了再按司祭给的第二大题回答。这么做时间会来不及的。”
江月鹿的想法是,紧急情形下劲要往一处使,敌人会在你的绝路上留下鱼和熊掌吗?必须要让你舍弃一个。
他瞄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许礼,希望她尽快做出选择。
在火烧眉毛的关头来解释这些,可不是为了单纯聊天,而是希望她们判断形势后做出自己的选择。嗯,最好能加入他这边。她们都是不可或缺的战力。
许礼没思考很久,“好吧。你打算怎么做?”
江月鹿:“他不是让我们保护好所有的学生吗?那就保护给他看。”
谢小雅瞪大了眼睛,“可她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谁说她们死了?”江月鹿摆了摆手,“别听系统胡说八道,那是为了PUA你们骗人呢。”
谢小雅:“……”
“我和祝铃她们私下有联络,刚刚她们给我的反馈是一切安好。”江月鹿摇头道:“但是不能等太久,她们那边迟早会撑不住。”
许礼:“听起来你已经有了计划?”
江月鹿:“嗯,一个粗略的想法。”
谢小雅吐舌:“粗略。好吧,听起来像是你一边喝汽水一边想出来的东西,能靠谱吗?”
“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江月鹿摊手,“还是说,你们有更好的计划?”
谢小雅不吭声了。别提计划了,她连月坛是司祭这一层都想不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她站在一层,人家已经站在了八十八层。
唉。谢小雅心道,这个男人其实也蛮帅气的呢。
江月鹿的计划是这样的。司祭现在能拿着日石圈为所欲为,是因为他花了十年琢磨透了,将它们为己所用。
日石圈本是残留月力的骨头圈,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日石圈像小狗项圈一样,带在谁身上就听谁的话,所以这些学生才会错觉自己拥有月力。
但是现在,近两千的骨头圈只听司祭一人吩咐,他甚至不用离开月坛,就能操控别人的生死。
“日石圈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遥控器捏在司祭的手里。第一个办法,是拆了所有的炸弹。第二个办法,是赶在他下手之前夺走遥控器。”
“怎么夺呢?我们都不知道他人在哪。”
江月鹿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来走第一条路。”
“我们还没找到纪红茶,还要在雪林里待很长时间,如果采取第二种办法,抓了司祭,封锁了他的控制能力,但是威胁学生安危的日石圈还紧紧勒着她们的脖子。所以我想,还不如直接拆了算了。”
拆了算了,说得简单……你以为像是拆汽水瓶上的瓶盖儿吗?
谢小雅傻眼了,“所有的……所有的日石圈吗?”
“你没疯吧。来来来,我给你掰扯一下这有多难。”谢小雅举起大拇指,“第一,我们要找到她们所有人。但是外边这风浪滔天的,她们不一定全都待在一个地方。所以我们要像地毯式搜查一样把她们一个个找出来。友情提醒,我们只有九个人。”
她又举起了食指,“第二,是日石圈的特殊性。以防你没上过课不知道,我们身上的通神之力是因为神明才获得的。我们的族神不死,能力就不会消失。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十年前的树人族供奉着什么神……”
“树神。”江月鹿补充,“在熨斗镇的时候,听秦雪讲过。”
“行行行。现在知道是什么神了,但也没多大帮助。”
其实还是有一点帮助的,小春是在月河墓园摔碎了日石圈,说明那地方最适合搞破坏。但这么做的前提是把所有人全都带过去。
听着谢小雅又细数了其他难点,十根手指气势汹汹挡在他的面前。江月鹿不动声色将她的双手按下去,“我们不找人,也不去拆。你说的这些难点,我们一个都不会去碰。”
“啊。你不是说走第一条路吗?”
“是啊。”江月鹿说道:“办法那么多,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有一个计划,不用出动我们的人。还没有到最后呢,我需要你们每个人都保持体力,因为我太弱了,靠我是不行的。”
众人:“……”不要一脸坦荡地承认自己无能啊!
“等等。”有人问道:“所以你是说,我们一来不用出面,二来不用上场,然后就能把她们脖子上的日石圈全拆了?”
江月鹿:“顺利的话很有可能。”
“开、开什么玩笑啊!这不就是、就是坐享其成,等着天上掉馅饼吗?”激动得都要结巴了,有人狐疑看他,“等等,你不会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就开始摆烂吧?”
江月鹿无奈,“当然不是。”
“好了。”制止了争执声,一直未发一言的付梦如开口道:“行了,闭嘴吧。吵死了。就按他说的做。”
“可是……”
“难道你有别的方法?”
在付梦如尖锐的扫视下,没有人吭声了。她转过头来,用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看着江月鹿,那一刻她想了什么没人知道。
付梦如问道:“你会成功吗?”
江月鹿点头,“我会的。”
“有你在真是她们的运气,但不知道会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付梦如面无表情地说完,安静了几秒,“很好。那就照你说的去做。”
“首先,谁能做个大屏幕?”江月鹿说完,发现她们都没听懂,学院派和他这个野路子的想法并不合轨,他思考着给出了另一种说法,“谁能无形化出镜子?能播放画面的镜子。”
“呃。”这回是听懂了,“有点难。”
江月鹿对这些没概念,“难吗?我之前在月坛中看到过,地上的水一滴滴回到了空中,然后置换成了远处监视的眼睛……”
“你说的这一套,最开始用的是石匣水府起风云致雨之法,对祈雨之能做了些变化,所以水才能汇聚一起……后面换成眼睛,可能是当地族群世袭的秘法,我没有听说过。”
江月鹿眨巴了下眼,把这些水风云之类的东西从脑子里扔出去,“好吧。那你能做到什么呢?”
“我乃供奉雷电法王的唯一一脉,第二百六十八代单传弟子,能同时为十八个商场一起发电。”她骄傲地挺起胸来。
江月鹿点头:“哦哦,好厉害。但我们这里有商场吗?”
“没有!”
“没有就上一边呆着去。”江月鹿毫不留情地把她扫走了。
谢小雅唉声叹气:“出师不利啊,计划第一步就陷入了僵局吗?”
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头顶,江月鹿忽然瞥到有光一闪,抬头看到漂浮在空中的镜妖,它不知道在这偷听多久了,在柱子顶端摆着侧卧的慵懒姿势,刚要换条腿翘着,冷不丁就对上了江月鹿犀利的眼神,“……唔。”
心虚作用下,它往后挪了两步。这一挪,却直直从空中掉了下来,“呃啊!要碎了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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