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们脖间的金属片泛着金灿的光芒,江月鹿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九个女生不光是他的队友,而且还分到了他的3班,和他的成绩挂钩。
如果她们出事,那他的考试就可以提前画上句点了。
江月鹿转身,“于老师,既然我们班的学生都带上了日石圈,应该可以顺利入学了吧?”
“还有一个没有带上啊。”
胖夫人笑道:“鹿月老师,你忘记了吗?夏翼也是你们班的学生呢。”
“……”
“她不是入学很久了吗?”
“是很久啊,3班的老师……在你之前已经走了七位吧?那些老师多则坚持一周,少则一天就逃走,能完成手头的工作都很牵强,就别提还要劝说夏翼带上日石圈了。”胖夫人凑近耳语道:“不知为何,那孩子别的还能忍受,带项圈却是一万个不行。”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江月鹿实在很难想象夏翼可以低头将脖颈亮于人前。
“月坛那位司祭不管这件事吗?”
就目前来看,那位还未露面的神秘司祭对日石圈的控制十分严格,昨晚失控的小春已经被一早带去月坛接受更为苛刻的祝祷了。冷问寒她们也是刚睡了一晚,就被带入月坛立刻执行。
在司祭的眼皮底下,似乎学生不带上霜女环就无法在学校自如行走。
为何会偏偏对夏翼网开一面呢?
胖夫人摇头,“怎么没管呢。”
“夏翼可是让司祭大人发动了执行令的孩子。象征司祭最高命令的执行令一出,三天之内必将生效。我们每一个老师,哪怕不是3班的,全都动员了起来。”
“和学生不同,这里的老师虽然不具备月力,但却有司祭大人分发保管的月坛神器。一位老师在下课铃响之后立刻动用时之器,让时间定格刹那,一整个教室都凝固在那一刻,唯独她却不见踪影。”
“另一位老师即刻使用影之器,他在墙壁和操场上穿行,速度快到只见幻影,即便如此还是捉不住那孩子。”
“几回下来,我们这些老师都被折腾得心力交瘁。三天过去,别说给她带上了,就是靠近她身旁也做不到。”
“而且我们的举动还激怒了她,在老师们疲倦睡去的深夜里,夏翼将其中几位老师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出了房间,一位吊在了校门口,一位被捆在了扎剌麻的树上,还有一位怎么都找不到,最后被女生发现在厕所……还被当成变态殴打了一顿,一病不起了……”
胖夫人想起那一幕还是后怕,“后来……我们便去月坛认罚,便是受罚也再不想去和那孩子争斗了。”
一群人听得沉默。
只有江月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胖夫人惊讶道:“你……笑什么?”
江月鹿道:“啊,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光是看胖夫人的神色,就知道夏翼在那场追逐战里拿到了碾压另一方的全胜战绩。而且这样的成绩恐怕还是他在懵然搞不懂状况的时候完成的。
那时候的她恐怕还在为失忆发蒙吧,却被一群莫名其妙的老师追急了发起怒来。
同样都是鬼都来的,夏翼的报复却显得轻拿轻放,小施惩戒。
和纪红茶与秦雪的杀人如麻不太一样。
胖夫人摇头道:“等你试试就知道有多难了。”
她见江月鹿不当回事,还以为是昨天夏翼的举动让她过于轻看那孩子,只想让她认识到这个在数天前搅得女高人仰马翻的魔王有多麻烦。
“夏翼?谁啊。”付梦如和谢小雅都不知道他们在说谁。
江月鹿道:“就是昨晚踹……搞坏了门的那个女生。”
“哦。”付梦如点头,罕见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赏之情,“能在那么多老师手下逃脱,可见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谢小雅道:“是昨天那个美女姐姐吗?好漂亮啊,皮肤好嫩,腿也好长,脸只有巴掌大……”
许礼无语:“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关注这些?”
昨天抢在付梦如之前踢飞门的身影为这群女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此时拉开了话匣子议论纷纷。
听到夏翼在他带队的学生间风评尚好,江月鹿更想笑了,他看向站在远处的冷问寒。
“问寒觉得她怎么样?”
落阴官能通视幽冥……
他心道一声糟糕,不会能看出来他是从鬼都来的吧?
但冷问寒显然不在意这件事,回想昨天她讽刺江月鹿的举止,眉头微微皱起。而且身上还带着血的味道,江月鹿的脸颊也破了一块,是相同的血……
她背过身去,不愿意说一句话了。
“什么……意思啊?”谢小雅摸不着头脑。
江月鹿放下心来:“先回3班吧,马上就要下课了。”
到了班级,几名少女先后做自我介绍,江月鹿等在一旁,就开始观察起班里的学生。
清一色的女孩子,都是十五六岁,一个班约有30人左右。
他还看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祝铃坐在第一排,朝他腼腆一笑。在她的右边,坐着脸色苍白的小春,经过祝祷回来后的她不再游神呆愣,可是却像被抽去了气力般虚弱。
就在他打量时,一道冷厉的视线吸引了他的注意。
往祝铃的左侧后排看去,是一个颇为英气的女孩,比他都要高一些,他对着座位表看了看,她有着和外表不相符的名字——梨花。
梨花坐得笔直,表情像是下课后就可以立刻赶赴战场。和她形成对比的是邻座,夏翼的椅子斜了四十五度,裙子仍然大喇喇张开,抱肘坐着,冷冰冰望着窗外,对台上的转学生和教室里的其他人没有一点在意。
确实如胖夫人所说,唯独她的脖子上没有日石圈。
这个班级真是藏龙卧虎啊……
察觉到他的视线,夏翼不动声色转过头来,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江月鹿觉得右手隐隐发热——那里装着一个临别时胖夫人交给他的日石圈,虽然材质冰冷,可他却觉得格外烫手。
真的要带在他身上吗……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太可能。
“鹿月老师,鹿月老师。”谢小雅轻声唤他,“我们都做完介绍了。”
“啊,好的。”
江月鹿点头道:“那我们就先下课吧。”
教室里传来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响,江月鹿叫住第一个起身,已经走到了后门口的女生,“夏翼……同学,来办公室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夏翼仍然戒备十足,但比起昨天,打量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是他还能坐在位子上听他说话的前提。
江月鹿使出一招反客为主:“关于从前的事,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夏翼道:“有很多。”
他却丝毫不急,注视着江月鹿坐在了对面,还是没有开口询问。瞳中偶尔剔透的红静如一潭死水,沉默的审视让人压力倍增,倘若对面不是江月鹿,换成其他在他手下吃过苦头的老师,一定要落荒而逃了。
长久之后,他才打破寂静。
“我的名字。”
“夏翼。”
“你的名字。”
“江月鹿。”
见他瞥向黑板上写着的“鹿月”二字,江月鹿道:“那是为了私事所做的伪装,除了名字,我的性别也是假的。”
“第一次见面。”
“也是上一次见面,在熨斗镇,我是你手下的巫师,你是带着我四处旅行的世子。”
“只有你一个?”
江月鹿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有几个巫师跟着他,“还有其余九个人,除了我,还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一个名叫陈川,另一个叫赵小萱。”
他以为夏翼提问是想知道当时队友的消息,所以多说了一些,还提到了陈川和赵小萱的关系,夏翼一直静静听着,向来不耐的面容在处理正事时波澜不惊,叫人看不出喜怒偏好。
“……巫师们分成了两队,跟着你和我的这一队先到了朱家,朱修远,啊,也就是朱大人,为我们安排了厢房,我们刚要睡下,突然听到了一阵鬼哭的声音——”
夏翼忽地打断,“慢着。”
“我们刚要睡下?”
“啊?噢噢。”江月鹿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关注点,“朱修远安排……不,不是他安排我和你住在一起,而是你当时点名要我和你住。”
他的学生一字一顿。
“我,点,名,要,你,同,住?”
夏翼气笑了:“你撒谎。”
“我没有!”江月鹿从领口掏出了纸娃娃,“不信你问她。”
“她从昨天起就跟你沆瀣一气,我不认可她的说法。”夏翼将跳个不停的纸娃娃弹飞,被欺骗的厌恶慢慢充溢出她的双瞳,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起身朝外走去,却被江月鹿拦住。
“我们来做个实验。”
“不做。”他不耐地越过继续走。
“你不相信我,所以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在这里你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
夏翼回过头,拧起眉来,“你威胁我?”
“没有。”江月鹿回答平稳,“如果我通过了这个实验,你就可以相信我了,在这里你将不是一个人。”
夏翼皱着眉看了她半天。
“说说看。”
江月鹿呼了口气,终于把他稳住了。
他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一次的考试成败全都系在夏翼的身上,他必须和自己这位学生建立起不错的关系。
如果说昨晚只打下了“友谊”的基底,那刚刚他又崩掉了几块基石,离最终顺利为夏翼带上日石圈——也就是将岌岌可危的破土房变成漂亮恢宏的大楼并且挂上“友谊地久天长”的横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切都要看接下来能否取得他的信任。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现在开始,我会拿两样东西给你,你只需要看着它们,而我会判断你更喜欢哪一个。”
“你说不信任其他人,那就听从自己的心做出选择,怎么样?”
夏翼冷淡道:“我没有心。”
这么说着,却还是坐了下来。江月鹿拿来了红色粉笔和白色粉笔,放在他面前,他的视线如蜻蜓点水掠过,选择完毕,抬起头来。
江月鹿伸手拿走了红色的粉笔。
“我猜对了?”
夏翼反应平淡:“一次而已。”
这回放在面前的,是教室图书角拿来的两本书。一本名为《如何开创一个国家》,另一本则是《蝉鸣夜杀人事件》,夏翼很快做完了选择。
江月鹿拿走了对应的书籍,一边道:“原来你喜欢这一类的书吗?想要在鬼都开创一个国家?”
很中二的想法呢……莫名和他很契合怎么回事。
夏翼不快道:“巧合而已。再来。”
这一次是学生在巫术课上操习的器具,左边为系了红绳的铃铛,右边则是一张小巧涂黑的弯弓,几秒不到,江月鹿就当着他的面拿起了弯弓,边开玩笑边晃荡,“是这个吧?”
夏翼顿了顿,“再来!”
又是一轮……
“再来。”
一轮之后……
“再来!”
一轮复一轮……
“再来。再来!”
江月鹿环视一圈:“没东西可比了。”他们的脚下摆了一圈洒水壶、铁簸箕、黑板擦……绕在外圈像是一个可笑滑稽的阵法。
“这样选下去没有尽头,不如这样,你从你身上拿出两样东西来,我们来比最后一局。如果我赢了,就是我赢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反悔。”
“只要你可以。”夏翼嗤笑一声,思及片刻。
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和脚下这些没区别,得找一些不一样的。这也容易,记忆是丧失了,但从前的本事还在,凭空幻物,无形生有形,都是轻而易举。很快他就拿出来两样放在了桌上。
左为一只兽钮方玺。通体黑色,不知是何材质,顶端盘踞着一只异兽,不像螭虎麒麟这类瑞兽,反而带着邪性和怖意。
夏翼轻描淡写:“此物为开鬼门关的鬼玺。”
“他在鬼界怕是个人物”的想法又升了起来,江月鹿朝另外一边看去。和邪气十足的鬼玺相比,一颗珠子孤零零放在桌上。
既不剔透,也不雪润,内部还混杂着奇怪的浊色,连最劣质的珍珠都比不上。
见他并没有介绍这颗珠子的意思,江月鹿主动发问:“这是珍珠吗?”
夏翼摇头,“是眼泪。”
眼泪还可以凝聚成珠吗?难不成是鲛人……
“我已做过选择,你可以开始了。”
江月鹿直起身来,“好的。”
他聚精会神感受着额头中反馈来的感受,从刚才起,他就是借此分辨出夏翼的偏好。夏翼看向两只粉笔的时间一样久,眼神也没有太多变化,但当红眸点在红笔上时,他的眉心仿佛就跃动起小小的海浪。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人的感受,但是他的体内却泛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欣喜与无感,那是十分玄妙的感觉。仿佛一道平缓的气流顺滑而下,自然而然降落于心,变成了他自己的东西。
之前都非常顺利,但这一次却不是。
夏翼的视线扫向鬼玺时,他仿佛被滔天大浪淹没,抛向高空又拽入地下,反反复复。习惯了先前细小的温流,这一刻拖动他的却是从未有过的丰沛感情,他仿佛能感受到夏翼的情绪有多激烈。
……一点也看不出来。
夏翼不动如松,稳稳坐在学生的椅子上。跟他相比,自己这个额头滚烫,后脊梁湿漉漉的老师实在过于狼狈了。
“怎么了?”夏翼讥笑:“很难吗?”
“没什么。你继续。”
江月鹿定了定神,跟随他的视线用心感受。
夏翼看向了泪珠。
这一次,眉心空空的,巨浪消失了,溪流也不见,一切都不见踪迹。仿佛雪后的大地,无影的天空。夏翼看着这颗泪珠时,居然毫无感觉,眉心那口滚烫的气息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夏翼似笑非笑看他。
“老师选出来了吗?”
“这道题太难了,老师做不出来。”江月鹿爽快地承认。
“那很遗憾,看来你只能到这了。”
“不过……”
江月鹿犹豫地拿起那颗泪珠,“你在看着它时,什么也没想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不该很孤独吗?我却感觉不到……”
“你胡言乱语讲些什么?”
“我想说,你看着这颗泪珠时,似乎格外……安宁。”
他找了很久才找到对应的词,然后就想笑了。
——“安宁”实在和夏翼不相匹配。
他有记忆时放纵任性,没记忆时凶暴桀骜,就连静静坐在角落,也是抱着肘微微拧眉,一副天下人欠我的可恨模样。
但他确实从中感受到了安宁久远的气息。
静了许久,夏翼道:“这是你的选择?”
“……嗯。是的。”
“不改了?”
“不改了。”
“那还给我。”他瞥向被他拿走的泪珠,“那是我的东西。”
“噢,好的。”
夏翼收起了鬼玺和泪珠,坐了下来,“继续说从前的事。”
江月鹿惊喜道:“那我刚才是选对了?”他都没什么把握呢!
“敢提这件事就杀了你。”他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江月鹿还是很高兴,坐下来将熨斗镇的一切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和他们二人有关的事讲得格外仔细。夏翼的神情越来越诡异,最后听他往江月鹿的眉心吹了一口气时,彻底崩了:“什么?我还做过这件事?”
江月鹿道:“对啊,你说可以凭此知道你是否安全,不过我刚才试了试,似乎连心情的好坏也可以判断……呃,比如现在,你好像情绪起伏很大……”
夏翼的眼睛从未睁得这么大,“为什么!”
江月鹿老实道:“我也不知道。”
“你还好吧?你好像很煎熬的样子……”
何止是煎熬,他的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睁开眼失忆的刺激都没有这么大。因为即便失忆了,他还是那个他,可是他从江月鹿这里听到的离谱至极,实在不像他会做出的事。和别人同吃同睡,夜间同游……连最后一口气都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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