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明白了。
小鹤的棒球外套下面,是一件交叉领口的白色挂脖线衣,无袖露背,靠系在腰上的两根细绳固定,比孙答应的鸳鸯肚兜,好不到哪儿去。
开什么玩笑呢。
但小鹤已经来动手扒我的衣服了,我今天穿的是一件极为大众的格子衬衫,我敢打赌这个酒吧里没有一个人能土得过我,保洁阿姨都穿的比我时髦。
梁枝庭就不说了,他的朋友们也都是各个打扮得光鲜亮丽,我身处其中无疑就是白鹤群里的那只鸡,狼群里的哈士奇。我按着小鹤扒我衣服的手,大着舌头说:“别……”
小鹤头也不抬:“我都不嫌弃你,你还躲什么?”
一旁有人帮腔:“换吧换吧,大家都是男人,还怕看呐?”
我竟瞧不出最年幼的小鹤原来是这些人里穿的最开放的一个,想来这些人都知道小鹤平时的性子打扮,不然也不会在看到惩罚时笑得那么放肆。
都等着看我好戏呢。
我喝多了手上没力气,小鹤轻而易举就扒下了我的衣服领子,我肩膀一凉,打起了哆嗦,求救似的看向我身后的梁枝庭。
梁枝庭的视线和我撞上了,但他却并没有要帮忙阻止的意思。我顾不上其他,轻声喊他的名字:“梁枝庭,帮帮…我啊…”
昏暗的光线下,梁枝庭的喉结似乎上下滚了几滚。
随后他挡住了小鹤的手,小鹤不高兴了,斥道:“梁哥,干嘛?你也帮着他耍赖呀?”
梁枝庭闻言,低下脑袋小声在我耳边劝导:“大家都看着,你就穿一会儿,他们闹一下就过去了。”
我无语凝噎。
怎么今天这一遭就躲不过去了吗?
梁枝庭说:“他脸皮薄,去卫生间换吧。”
小鹤拉上外套拉链:“嘁,真麻烦。”嘴上抱怨着,还是起身往卫生间去了。
梁枝庭把我扶起来,道:“我去帮你换。”
“……”我脚步虚浮,脚踩在棉花一样的地上,软得站不住,全靠梁枝庭的搀扶,我才艰难地走到了卫生间。
三人挤在一格小小的隔间里,小鹤麻利地脱下了衣服,将那件白色线衣递给我,我不拿,梁枝庭替我接了过去。
小鹤套上我的格子衬衫,嫌弃地皱眉:“这是什么年代的衣服,你走考古风呢。”
“……”我已经没力气和他斗嘴了。
男厕所的隔间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小鹤换好衣服就出去了,丢下一句“你们快点来啊”就没了影。
我此时上半身什么都没穿,有些凉,梁枝庭拿着那件夸张的线衣往我身上套,布料就这么多,他的手指难免会碰到我的皮肤,指尖上的温度烫得我不住地发抖。
“抖什么?冷吗?”
他在我脊骨上摸了两下。
我紧紧咬着牙关,点点头:“嗯……”
“那我快些。”
那件衣服穿起来好像真的很复杂,因为梁枝庭帮我穿了很久,久到我都快睡着了。脚站不住,身体又靠不到隔板,我只能倚靠着面前的梁枝庭,撑着他的胸口借力这才没有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我腰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垂下了手,笑道:“好了。”
我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嘴唇干涩:“谢……谢。”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经过洗手台前一面大镜子,我往里面瞅了眼,霎时被镜子里自己的打扮给噎得大脑一片空白,恨不得找个缝钻到地里去。
这还不如不穿,比全裸还要羞耻。
我走不动步子了,一想到会被外面那么多人看到,就怎么都不想出去。
梁枝庭问:“怎么了?”
“不想……”
梁枝庭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劝:“就一会会,放心,我会挡着你。”
我一个劲摇头,把自己摇的眼冒金星。
梁枝庭叹了口气,脱下他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那就先用这件遮着一点,好吗?”
身上是梁枝庭的衣服,他的味道彻彻底底将我包裹其中,我愣了愣神,揪着衣领,半张脸掩盖在衣服下,贪婪地嗅闻一大口。
我被熏晕了,点了头。
“走吧。”他朝我伸出手,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
我懵然跟着他,复又被舞池里的音浪声包围时,我才发现他牵着我的手,不是单纯地牵着,是十根手指互相交缠在一起的牵手。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我现在脑子昏沉沉的,实在没法找出不对劲的那个点。
直到他牵着我入座,我才想起,梁枝庭今天手上没有戴戒指。
我刚一坐下,小鹤就将我身上的外套掀开,我甚至来不及阻挡,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射灯似的打在我身上,空气凝滞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口哨。
我低着头,血液全涌到脸上。
梁枝庭也在笑,我听到他的笑声了。
扭头看去,他也在看着我,我刚要说话,他忽地俯身凑向我,用一个近到有点不正常的距离。他小声说:“很漂亮啊,南藜。”
“……”我揪紧了身上的衣服,突然间莫名渴得不行。
穿也穿了,罚也罚过了,我想换回我的格子衬衫,小鹤却怎么都不愿意和我换,甚至还把梁枝庭的外套强行扔到一边不让我穿,愣是让我就套着这么一件暴露的衣服直到散场。
刚开始我还很在意这副打扮,但是到后来上头的酒精已经不容许我在意了,我实在坚持不住,直接醉得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知。等我再次醒来时,身边只剩下了梁枝庭一个,其他人都走光了。
梁枝庭在发信息,见我醒了立即按掉手机屏幕,扶我坐起来:“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一点都没好。睡了一觉,我更难受了。
“头好晕……”
梁枝庭道:“你喝的太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回家。”
捕捉到了这个字眼,我瞬间清醒几分,抗拒着说:“不回,不回家,”我头摇成拨浪鼓,嘴里只知道嗫嚅重复着说,“不回家,我不要回去……”
他见我实在抗拒,忙安抚我:“好,不回家,不回去了。”
一听他说不回去,我紧绷的那根神经啪的断开,又睡了过去。
这次睡得不太安稳,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又是被拖,又是被抱,脚一会儿踩在地上,一会儿飘在半空,最后整个人被丢落在一片松软的云朵里。
有点冷,但血液又很烫,冰火两重天,烤得我哼哼唧唧难受地直打滚。
“别乱动。”
“南……一会……就好了。”
“去洗……上……”
有谁在说话,断断续续的,好熟悉的声音。
我在哪里听过的。
是谁来着。
“宝贝?”
我想起了那片深蓝的黑海。
唰地睁开眼睛,胃里翻涌,我呕的一声,将晚上喝的酒水全部吐了个干净。
“啊!”
我听见一个人的叫声。
是梁枝庭的声音。
吐了之后,稍稍恢复了点意识,我撑着胳膊像一具丧尸一样爬起来,眼前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带着重影。一摸眼睛,眼镜没在脸上。
操,我眼镜呢?
伸长胳膊摸索半天,终于摸到了我的眼镜,戴上之后,眼前事物瞬间清晰。
顿了几秒,我环顾四下,迟钝地反应过来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家宾馆。
浴室里哗啦啦响着水声,地上丢着一滩沾满呕吐物的衣服。是梁枝庭今天穿的衣服。
那在浴室里洗澡的应该也是他了。
……是了,我刚才好像吐了,大概是吐到他身上,弄脏了他的衣服。
原来不是做梦。
又给他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
我尴尬地揉了揉脸,下意识埋头一看,这一看,揉脸的动作骤然僵住。
我的裤子已经褪下了大半,边缘勒着腿根,十分不适。
我把裤子重新提到腰上,想:应该是梁枝庭怕我喝多了弄脏衣服,帮我脱的吧。不然还能有什么可能……
下一秒,视线瞟到床单上一个方形铝膜袋,撕开了大半,露出里面未使用过的套。
再笨的人看到这个东西应该都能明白过来的。
何况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太笨。
结合我现在所处的地点,发生的情况,种种情形都指向了某件事,答案呼之欲出。
——梁枝庭,想和我上床。
在我喝多了酒,意识不清的时候。
我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我也清楚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我茫然了,低着脑袋头脑风暴试图理清其中的蛛丝马迹。
梁枝庭,梁枝庭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想和我上床?等等,不对,可他并没有说过喜欢我啊,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而且,他现在还结婚了。
结婚的人,可以在外面和别人开房,上床吗?
梁枝庭……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一定是我哪里搞错了吧,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叮咚——
叮咚、叮咚——
嗡嗡的震动掺和着微信信息的铃声,从一旁茶几上传来。
上面的是梁枝庭的手机。
我知道这不对,但我现在顾不上其他,一道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我踉跄着爬下床,来到茶几旁边,对着他的手机锁屏,输下了密码。
0427.
我之前和他去游乐园时一个无意偷瞄,看到了他的密码。
顺利打开,他手机上一溜的未读消息,红色的小圆球格外刺眼。
我直盯着他的账号头像,这个账号,并不是他加我的那个微信账号。
看起来,应该是他的某个小号吧。
我揉了揉眼皮,努力睁着酸涩的眼睛去看上面的信息,看了一会儿,瞳孔缓缓紧缩,呼吸都几乎停止。
聊天页面上,无数的男男女女,内容露骨暧昧,里面还有一些粗俗的情话,直白的让人惊愕,难以置信这些话竟然都出自梁枝庭的口。
这个列表里还有一个眼熟的人,方巧巧。在梁枝庭结婚那天,我见过她,她是付倩的朋友,当天也有出席。而在这个手机的聊天记录里,可以看出方巧巧和梁枝庭一直保持着某种不正当关系,长达两年之久,他们最近联系的一条,是在一周前,梁枝庭发过去一个酒店定位,附赠一条消息:「到这里来,等你」
方巧巧回了一个爱心的表情。
明明这个时候,梁枝庭早就结婚了,方巧巧也一清二楚,可她还是和他继续保持着联系。他们两个背着付倩撩骚,上床。
而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直被瞒在鼓里。
我无声捂住嘴巴,胃里好像还没有吐干净,直犯恶心。
梁枝庭这个列表里的人有新有旧,难道这些人都和他发生过关系吗?一次,多次,无数次?
列表顶端最上面有一个群,我点进去,在里面愕然看到了小鹤。
群里还在发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很是热闹:
「今天那个乡巴佬看着挺土,身材倒是很不错啊,就是那张脸瞧着实在倒胃口,要我我绝对硬不起来」
「那是你不行,瞧瞧我们梁哥,什么菜都吃得下」
「被老梁看上的人能差到哪里去,说不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呢,@梁枝庭人呢?怎么不回消息?」
「他带人去开房了,哪有空回你信息啊,现在指不定正忙着呢,可惜我们不能围观(坏笑)」
「梁哥,玩尽兴了记得拍个视频给兄弟伙看看啊!」
这些……都是今晚酒桌上的人。每个字我都能看懂,每句话都叫我窒息。
哆嗦着手往上翻了会儿,看到了几条绿色的,是梁枝庭发的内容:
「给他多灌点酒,愣着干什么」
「他酒量差得很,一喝准醉,等我玩够了就让给你们玩」
「小鹤,你来」
看这些消息,应该是在酒吧玩骰子的那段时间,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觉得小鹤在故意针对我,原来……
原来是梁枝庭让他做的?
……为什么?
再往上,是昨天晚上的对话。
梁枝庭:「明天我约个人来,你们帮忙糊弄一下」
有人回:「呦,又有新猎物,这次是什么人?提前说说。」
梁枝庭:「一个土包子,很喜欢我,明目张胆勾引我,招招手就能过来的贱货」
看到那两个字,我的呼吸瞬间乱掉,眼眶湿热酸胀,手机都拿不稳了,我知道他在说谁。
「土包子你还要?真不挑。」
梁枝庭:「上个床尝尝鲜而已,拿了眼镜长得还不错,能下嘴」
「总之明儿靠哥几个了」
下面一连串的OK表情。
我愣怔着,盯着上面的信息,直到手机自己熄灭,我在黑色的屏幕里看到了自己面如死灰的脸。
什么,这些是什么……
‘一个招招手就能过来的贱货’,在他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勾引?我什么时候这样做了?是他说我们是朋友了,我那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一步不敢错,生怕惹他厌烦,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站在能够看得到他的地方而已啊,我哪敢再奢求什么……
梁枝庭,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他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他不该说这些的。
我喜欢了六年的人,他不能说这种话。
我藏在心底奉为神明的皎月,怎么可以变成餐桌上盛满油污腐肉的瓷盘。
我爱了多年的那个少年,我到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模样。沐浴在阳光下,身影陷在林荫里,笑起来是天地间唯一的绮丽色彩。
一个笑容就轻而易举夺走我心脏的少年,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龌龊的腌臜货色。
是我……看走了眼吗?
事到如今,要我怎么甘心,又要我怎么承认,原来这些年来,我爱的只是一个我幻想中的泡影,一切都源自我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垂涎与妄想,从而造就了这段畸形病态的痴梦。
是我自顾自地给他镀了金身,全然没有注意到他金身下早已腐烂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哇哈哈哈!小南伤心了,心碎了,然后他就要无差别攻击发疯了,预个警,接下来就彻底是我们偶哥的主场了!终于来到我最喜欢的part!(话说偶哥这个称呼我还挺喜欢hhhh)
第21章 蠢得可怜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我坐在地上,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企图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要怎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枝庭说过的每个字都已经烙刻进我的大脑,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完全没有给我缓冲的时间。
伤心,愤怒,失望,不甘,种种情绪自我心底滋生,火烧般的灼痛从心脏流窜到四肢,再淌至体内的每一条血脉之中。
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丢人现眼,难登大雅之堂,是永远都不会被群体所容纳的怪物。是梁枝庭给了我希望,他牵引着我,让我走在他身边,带我往寻常人的世界中迈出了一步。
“梁枝庭是不一样的。”——我将他视为我的信仰。从遇见他的第一天开始,我便对此深信不疑。日子枯燥无聊看不到尽头,我靠着对他的喜欢,一日一日支撑着过活,可能整个余生都会这样过下去,但现在这个信仰却轰然崩塌。
连带着我的未来,一并翻天覆地,不见天日。
习惯了被人辱骂和厌弃的我,本认为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动摇,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梁枝庭的刀子,比以往任何人捅得都要深,直叫我痛不欲生。
我嗤笑出声。
世上的人,原来都一样。
十全十美的人,根本不存在。是我被蒙蔽了双眼,被他的皮相深深迷惑。
将我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人并不是我的救赎,他只是想玩一玩我这只恶心的老鼠,玩得奄奄一息后,欣赏我摇尾乞怜的凄惨模样,再将我丢回污泥之中。
我真是……
蠢得可怜。
我原来的格子衫被小鹤穿走了,身上还套着那件布料单薄的线衣,这样是不能出去的,可我也不想去穿梁枝庭的外套,往常觉得气味淡雅的衣服,现在闻起来只觉得令人作呕。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等他洗好澡出来,我不确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扶着墙支撑自己四肢无力的身体,我在房间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一件浴袍,现在这个情况不容我挑三拣四,于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往身上一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走到酒店前台处时,我脑袋一晕,撑不住又闷头栽倒。前台登记入住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叫了一声冲过来将我扶起,她闻到我一身酒气,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话头戛然而止。
回家吗?回哪里去?还能回去吗?
“……麻烦你,”我咽了咽口水,润了一下快要烧起来的嗓子,“帮我另开一间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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