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幽邃的眸子对上茶色的双目,一个深沉似夜空,一个剔透如琉璃,对方的脸映在其中时,时空都仿佛静止。
风澈的心跳慢慢加速,耳边的风声渐小,只留下姜临那句传音:
“我来了,风澈。”
双方肩膀交错过去,风澈背对着他,轻轻地抿嘴笑了一下,又因为顾忌自己此时的身份,压了下去。
“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我傻儿子自己脑补挺好,年轻就是好啊,想象力丰富,不像我,已经被榨干了(bu shi)
第75章 我必杀你
姜疏怀领着众多子弟一路走到风家给姜家安排的院中,一路奔波,他懒得去安置身后这一堆黑压压的人群,抬眼下意识叫了声:“姜临,领着……”
他回眸望了一下,顿了顿,懊恼地按住眉心。
自从姜临归来,事事都安排得妥帖无误,如今姜临被他勒令待在姜家不在身边管事,竟然真的有些不习惯。
那日大殿上,姜疏怀和长老们商议出席资格。
大型宴席百年难遇,加之还有几日各家弟子比试,姜家自古胜出率颇高,这次也不能例外,他自觉领着的弟子应该有些排面,让各家看看姜家的实力。
所以他和长老们提出要领两个修为高,为人处世俱佳的内门,再加两个外门的新秀,争取拿下比试的魁首。
长老们面面相觑,然后试探道:“姜临呢,姜临要领吗”
姜疏怀一顿,低眸看了看阶下与他一干儿女站在一起的姜临,风姿绰约兰枝玉树,他那几个没用的废物儿女略后一步,像是隐隐以姜临为尊。
然而姜临本人偏偏像是对此漠然且不自知,无悲无喜地等待着商议结果。
看着如此场景,姜疏怀又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
他也一直是,如此站在身后望着对方,期盼对方回眸看他一眼,然而那人却始终不知。
曾经也有一次这样的宴席,虽然不是哪家回归的接风宴,却也是四大家族以武会友的盛宴。
姜寻予一人一剑,单挑了其余三家的天骄夺得魁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站在擂台上,身姿挺拔无双,手中利剑灿灿如烈日朝晖,灼得他心焦。
他恨极了那一幕,自然也不想让它再次出现。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姜临身上。
何况,姜临故地重游,二百载过去忘了也好,若是再想起那个早该挫骨扬灰的风家孽障,发了疯再丢个几年……
他受不了也管不了。
姜疏怀想完,冷笑一声:“领他干嘛?还嫌妖女所出的贱/种当了少主不够丢人?”
姜启听了他的话,稍稍向前站了一步:“父亲,剑骨大成在比试中……”
“够了!”姜疏怀猛然打断他,神识压迫朝着阶下扑去,姜启扑通一声跪下。
“剑骨大成能怎么样,先天剑骨又能怎么样?”
姜疏怀朝着殿阶下走去,姜临扛着威压不卑不亢地朝他施晚辈礼,姜启匍匐在地涕泪横流,他越发觉得刺眼。
“废物,领着你的儿子参加宴席,别再给我提什么剑骨。”
姜疏怀按着眉心神色恍惚,身后的众弟子在他身后站定不敢吭声。
直到姜疏怀睁开眼,转身瞥向姜启:“废物,滚出去管事,把剩下那一堆废物给我安置好了,别来我院中烦我。”
他风风火火地转身就走,姜启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拱手,低低地应了一声。
四周弟子见怪不怪,默默等着姜启发话。
过了良久,姜启眼底终于压抑地划过一丝愤恨,随后,他僵硬地扭头,开始给众弟子安排院落。
直到身边跟随的人陆续离去,只剩下几个小厮。
他挥手让小厮去随便找点清扫的活计,回眸看见一人的背影。
那人看上去毫不起眼,一身灰扑扑的仆从装束,外貌平平,比他矮了一截,低眉顺眼地跟着众多小厮往出走,卑微谦顺,姜启一时恍惚,想起了当初懦弱无能的姜临。
姜疏怀那句废物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被父亲肯定的阴郁情绪再次翻涌上来,他忍不住喊了句:“你留下!”
见他止住步伐,姜启张张嘴,怒道:“如今你可满意?”
那人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四周隔音结界突然升了起来。
密闭空间的隐秘易滋生负面情绪,姜启经此一刺激,心底烦躁更甚,神经质地搅了搅十指。
他发现面前之人在此刻才微微舒展了四肢,松了松肩膀。
姜启多年的郁结无处发泄,一时情绪难以缓解,积压的愤恨冲垮了他的理智,顾不得眼前之人究竟是谁,话已经顺着嘴说了出来。
“既然你想来,为何不直接顶替我的名额,和我玩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你不会演的久了,真惦念着血脉亲情吧?如今你这样到底要做什么?”
他一口气吼完,心底畅快了不少。
四周静谧无声,他呆呆地冷静下来,心底渐渐浮现出巨大的空洞与慌张。
他经年累月心障难消,神智常有不清楚之时,平时在他那废物儿子和下人身上发泄惯了,如今竟然此刻当着姜临的面发作……
一道轻笑传进他的耳膜。
姜启下意识地一抖,抬眼看见姜临低着头,正浅浅地笑。
“我只是不想以姜家少主的身份来,毕竟多有不便,琐事繁多,如何处处帮他——”
姜临戛然而止,抬起眼看了过来。
他的神情与平时大相径庭,不复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情态,一双幽邃的眼里具是深沉,瞳仁那点漆黑的漩涡之中,甚至带着隐隐的雷霆之光。
姜启对上这双眼,双脚已经不受控地后退了一步。
他越界了!!!
他脑海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尖锐的嘶鸣遮蔽了他的感官,混乱之中,他只顾得上恐惧。
“姜启。”
姜临的声音将他从混乱无序的神智中唤醒,姜启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慌乱无助地看着姜临慢条斯理地走过来。
巨大的恐惧笼罩住姜启,他发现自己再难挪动寸步。
姜临拎住他的领口:“我不稀罕姜家任何一点亲情,自然不屑向往所谓的兄友弟恭,不要自作多情。”
姜启领口提起压抑着他的呼吸,心脏剧烈的鼓动让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姜临没有理会面前之人吓得面色青黑,只是慢慢地,轻轻地,近乎优雅地,从姜启腰间抽出了一把剑。
剑锋闪耀的光芒在他手上刺目森冷,姜启脖颈一侧逼近一道破空之声,他僵硬地低头,看见自己本命灵剑上映着自己狼狈的脸。
“是百年之期结束,你我多日未见,加之我这几日太过谦和,让你萌生了我变得很好说话的妄念么?”
他的表情中带着笑意,偏偏声音低沉发凉,姜启顺着他的话回忆起姜临失踪后归来的模样,再次打了个哆嗦。
是了!是了!是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被姜临举剑逼着,竟然有些忘了对方是一个怎样不管不顾的疯子!
那个疯子失踪归来后灵府坍塌灵魂碎裂,却以自毁的方式,秘密挑了姜家全部内门弟子。
他曾经对内门弟子间盛传的姜临未尝一败的传闻不屑一顾。
本就是废物,如今再废一次,两者叠加还能掀出什么风浪不成?
最后姜临找上他时,他对上对方的剑,他才知道那是怎样的疯狂。
以伤换杀,刻意露出破绽,只为给自己喂上一招必杀。
对着姜临深邃疯狂的眼,他根本不敢再打下去,他怕受伤,姜临不怕;他怕死,姜临也不怕。
他只能压住剑柄,跟着所有内门和亲传一起倒戈。
姜家强者为尊,敌不过便只剩臣服。
他还记得当年姜临浑身浴血,全身上下只剩那把断剑隐隐露着原本的颜色,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刚刚溢出嘴角的血,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姜临要姜家倾尽全族之力,助他修为进阶。
今非昔比,姜临早就不再是他压榨的玩物,已经成了能反过来操纵他,操纵他的兄弟姐妹,甚至操纵长老院的姜家少主。
姜疏怀如今的许多行为,都已经被掌握摸透,只需要姜临安排好,下了足够的暗示,便能达到想要的结果。
姜临不想以姜家少主的身份过来参宴,他们一干人等就要小心翼翼地提前模拟数次商议当天的场景,直到姜疏怀说出那句,不让姜临去。
死亡逼近四肢百骸血液倒流的感觉让姜启哆嗦了一下,然后喃喃了句:
“我……我的错……”
姜临剑刃向前缓缓逼近,冰凉的利刃割破了姜启的皮肤,丝丝渗血。
“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要乱叫。”
姜临笑眯眯地凑近,右手抬起拍了拍姜启的脸:“所以?”
姜疏怀张张嘴,哑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演,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和姜疏怀之间,我也不会干涉。”
姜临慢慢把剑拿下来,用指腹轻轻划着剑刃:“还有一事。”
姜启刚刚松了口气的心又提了上来,捂住脖颈不敢动用灵力:“您说。”
姜临朝他一笑:“等会儿来人,把你那飞扬跋扈的劲儿拿出来,骂几句就快滚。”
姜启还没等问为什么,姜临就继续说了下去:“若是被发现了,我必杀你。”
姜启连连点头,姜临指尖灵力雀跃而出,将他颈间伤口抹去,随后利剑归鞘,结界消失。
姜启刚刚抬眼,就看见那位风家家主的记名弟子踏进了自家院落。
他神色一凛。
风澈自从见了姜临一面,总是想起对方的眼,然后就开始坐立难安。
他如今事务缠身,分身乏术间,只能分出一缕神识,偷偷摸摸寻着姜临的气息,一路拐到姜临的院落。
他趴在房顶,隐藏气息,鬼鬼祟祟往下看,心想偷摸瞄一眼就跑,却发现姜启此刻也在院里。
姜启把一堆乱哄哄的弟子全安排完毕后,看着旁边的姜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如今你可满意”
风澈没太明白,一道隔音结界就已经升腾了起来,他看不见也听不清。
风澈心想,姜临乔装打扮,这是被姜启发现了?那满意是什么意思?
他生怕姜临被姜启欺负,神识匆匆忙忙赶回来,本体猛地就从桌案旁站起。
他风风火火往姜家院落赶,路上还给自己编了段拜访各家家主的瞎话,为了拦住姜启,他豁出去和姜疏怀那老匹夫多说几句话,再拜几个晚辈礼了。
想起姜启面色阴沉甚至有点扭曲的样子,他就更急了。
姜启这个狗东西,敢碰姜临一下,他就死定了!
他一脚踏进院落,发现隔音结界已经撤了,姜启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你怎么干的活,刚刚说的你都没听进去么?”
风澈抬眼正好瞧到姜启扬起的巴掌,马上就要甩在姜临脸上。
他顾不上此刻迟斯年的身份做此动作是否合理,脚下风盘极速运转,上前一把拽住了姜启的手腕。
他的发丝因为动作太过急切向后翻飞,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截手腕,姜启瞟了一眼,飞速移开视线。
“一个小厮,姜少爷手下留情。”
姜启脑中盘旋着姜临什么时候和风家家主记名弟子搞在一起了,忍不住又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对方的脸,心想姜临近几年口味下降,还不如那风二世祖看着顺眼。
他正想得入神,突然感受到一阵凉嗖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吓得他一激灵。
姜启微不可查地寻找到凉意的来源,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
他顿时明白过来,猛地甩开风澈的手,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向后退了一步。
对方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动作让风澈愣了一下。
姜启感觉姜临的目光又落回了他身上,将手匆匆忙忙背到了身后,然后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迟斯年?你来做什么?”
风澈淡定地答道:“我来拜见各家家主。”
姜启想起姜疏怀厌烦的神色,以及现今风家局势,再加上姜临和他说的那句早点滚,他面露难色:“家主已经休息,还请见谅。”
风澈心中狂喜,多亏拒绝他拜见,不然他在姜疏怀面前实在是很难撑住不气对方。
他故作矜持地点点头,看了姜临一眼,有些不放心,不动声色地分出一缕神识藏在角落,才转身离去。
看着风澈身影渐远,姜启长舒一口气,逃也似的出了院门。
姜临余光中,那缕透明的神识扭动着小小的身躯,趴在房檐上看见姜启离去,它不情愿地从瓦片上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跑没了影。
姜临轻轻一笑。
看来,姜启演得还行,起码把某人骗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姜临真狗,受不了了,有人想看他掉马吗?
第76章 半点纰漏
风澈回到洞府,收回那缕神识,正准备把刚刚剩下的传音回复完毕,腰间玉佩突然闪过一道亮色,随后鎏金色的云纹隐隐有些发烫。
他放下手里的传音符,盯着玉佩上方显示的长老院首席标志,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
无论如何,风澜也是当年和他一起长大的手足。
他太清楚对方的谋略和心思,自然猜得出对方想要做什么。
若风澜想篡位,必然会事先压制风瑾这个家主的权势。
风家这些年风雨飘摇,重新回归的首次比试中,各家多少会给几分薄面,风家虽不至于输得太难看,但对于心存不轨需要篡权夺位之人来说,风瑾的弟子必须输。
只有迟斯年这个家主唯一的记名弟子输了,才能让各家见识到,风瑾气数已尽,修为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连仅有的弟子都带不好。
可是如今风瑾几乎被架空,风澜何至于再来找他这个记名弟子,让风瑾在明日比试中颜面尽失。
虽说风瑾身份存疑,他不清楚风澜是否察觉到分毫,但至少现在,关乎风瑾本人的尊严。
风澈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玉佩。
玉佩颤动了一下,风澜低哑的声音从中响起。
“迟师侄。”
风澈莫名觉得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
他微微皱眉,将心头的不适压下,语气波澜不惊:“首席。”
风澜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措辞。
风澈心想,风澜这些年真的变了,往昔直来直去、从不屑斟酌出言是否不妥的风澜,现在也开始踌躇不决了。
他等了会儿,终于听见风澜长长的叹息:“明日,你该输。”
风澈垂下眸子,攥紧手心里的玉佩,轻轻答:“好。”
玉佩光芒闪烁了一会儿,归为死寂。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洞府阴冷潮湿,空气中水汽在壁上凝成水滴,吧嗒一声落在风澈手心。
冰凉的触感让指尖轻轻抖了抖。
他宁愿自己猜错了。
他在对方沉默的时间里,不止一次想要开口问风澜,你到底为什么要对风瑾赶尽杀绝。
可他都没有说出口。
异眼的预言里,他不知那日风澜亲手掐死风瑾,铲除异己,看着昔日的故友亲族死状凄惨,对方面无表情的皮下,能藏着什么苦衷。
他想不到,也看不懂。
他宁愿自己看错了。
迟斯年的身份为风瑾记名弟子,自然需要在各家大比之时跟随在风瑾身边。
风澈大清早便去家主殿请风瑾到看台。
家主殿殿门禁闭,一大群弟子在门口傻站着,见风澈过来了,赶紧围了上来。
“迟师兄!”
风澈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又是迟斯年惯出来的,有事没事喊师兄。
他一脸淡定地走过去,目不斜视:“什么事。”
那群弟子想往前凑凑,被他的气场震慑,只能站在原地巴巴地看着他:“师兄,家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还不出来。”
风澈点点头,转身拿着玉佩进了家主殿结界。
他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传音。
依照风瑾之前的脾气,做事之前不通传不会挨骂,顶多叮嘱几句,但如今的风瑾……
他回忆起那双阴冷中透着凶厉的眼,对方阴晴不定,还是谨小慎微些为好。
他还没抹亮玉佩,风瑾的身影便在回廊中出现了。
风澈盯着他的动作出神。
那日他情绪混乱,不曾关心细节,然而此时细细看来,对方落脚的方式,抬眸的神情,甚至提起衣摆的姿态,都与风瑾本尊一模一样,寻不出分毫错处。
若不是那天失态,就连他这个和风瑾同父同母的亲弟,都认不出风瑾如今的变化。
风瑾见他站着不动,轻轻咳了一声,才缓缓走过来:“今日周天运转不适,耽搁了些,”他的眼神瞟到风澈手里尚未抹亮的玉佩,笑了声:“不是说不必通传,怎么回来一趟倒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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