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续的事情童笙可能也没料到,但他以常人少有的反应速度不仅快速接受了后续,甚至在濒死昏迷的前一刻嫁祸疏白。
那个时机非常的巧,没有人会怀疑濒死的情况是童笙自己设计的就为了嫁祸一个人,也没人会认为这种情况下童笙还有功夫陷害人。
但如果说童笙从最开始就做好了结果的不确定性,并随时做出反应呢。
疏白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在无意中微微弯曲轻叩着桌面。
那是有可能的。
而且童笙应该是早就将后续反应的标准定在了对疏白不利的方向,才能反应这样迅速。
那么再回想这件事是什么前提下。
是发生在童笙找靳文修并且败露的前提下。
他为什么盗走徽章,为什么接近靳文修?
疏白仔细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童笙每一处异样的神情和动作,光从表现来看童笙似乎在向靳文修发出暧昧的邀请。
但疏白知道不是。
童笙和景斓纠缠多年,他邀请靳文修就是劈腿,一个单纯打算劈腿的人不太可能在意外濒死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精准的反应。
所以,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从靳文修身上获得某种东西。
不管是拿徽章或是找人都是达到某个目的的过程,而嫁祸只是顺带的,但嫁祸为什么选择疏白,就太多理由了。
念头到这里,疏白就没再细想,这些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一切只是猜测。
何况除此之外,童笙为什么知道徽章又怎么拿到的,还有那段视频,都让疏白有些费解。
不管怎么样,一个域主所居住的地方,安保程序不可能差到让人不留痕迹的破解。
......
疏白被关了整整两天,这段期间他不仅不能出去,任何事情和申请都被严格把控。
直到第三天,童笙醒来了。
外面为期七日的欢迎宴已经过半,除了部分尊贵的客人,其他人被安排居住在了中心岛外围,中心宫殿则不再允许外人踏入。
疏白不知道童笙跟景斓是怎么说的,总之再见到景斓时,对方的神情显然舒缓了很多,他道:“阿笙想见你一面。”
他看起来真的心情很好,对着疏白也再没了之前若有若无的矛盾,甚至主动要牵对方的手。
在将要碰到的刹那,疏白手指微动,避开了。
他冷淡的目光静静落在景斓身上,神色并没有因为景斓的态度软和下来,“走吧。”
景斓见状也没多说什么,他带着疏白去了他的卧室。
童笙的伤主要在脖颈,设定重点治疗部位后躺医疗舱两天就几乎痊愈了,第二天晚上就送来了景斓的卧室修养。
说来,疏白跟景斓在一起的这些年基本没来过这里,大部分时间是对方留在他的卧室。
室内的装修主暗金调装饰却并不浮夸,看着奢华内敛。
空气中淡淡的雪松香和陌生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使得本来好闻的香气也变得沉重刺鼻。
疏白入眼就是卧躺在大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童笙。
他静静地看着,毫无情绪的等着对方开口。
童笙轻轻咳了两声,手轻颤地抓着床沿缓缓挪动身子想要靠坐起来,但他体力不支几次都像要晃倒了,看得人心惊。
“慢点。”果不其然,景斓在下一刻就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人搀扶着靠在自己的肩头。
“谢谢。”童笙虚弱地笑了下,苍白的唇色令景斓心疼不已。
疏白站在不远处,不为所动,他的视线像游离在场景之外,看着戏剧般看着两人。
“咳......”童笙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这才慢慢地看向疏白,他唇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低声道:“我同意你跟阿景哥在一起了。”
这话一出,室内统共三人,唯独疏白愣了下。
景斓维持着关心的神情,显然早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疏白抬眸,淡淡问道。
这句话槽点太多无处说起,疏白只觉得自己被猝不及防的恶心到了。
“你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然而,童笙却突然爆发了,他大声道:“你可以跟阿景哥在一起了!我再也不会说什么了!你满意了吗!”
话落,眼泪就一簇簇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他无声又倔强地掉着眼泪,让一颗心挂在他身上的景斓触动极了。
“好了别哭别哭。”景斓一手轻轻将他脸上的眼泪抹去,温柔地低声道:“对不起,都要怪我。”
“......不怪你,”童笙哽咽了一下,胡乱地抹了下眼泪,断断续续道:“怪我离开了这么多年,你喜欢别人也无可厚非,是我自己,是我......”
“别乱说。”景斓眉头轻皱,安抚道:“我当然还是只喜爱你。”
“可是以后,你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两人看似有着矛盾,实则打情骂俏黏黏糊糊半天,而疏白也听懂了。
童笙的意思,同意他们三个人在一起了。
三个人,包括景斓、童笙和疏白。
疏白目光静静,虽然早料想到这个童笙不简单,但还是为对方的操作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想来说出这种话对方自己也恶心得不轻吧,为了赶走他倒是煞费苦心。
“你说的是真的?”
疏白在他们‘打得火热’时上前一步,站在床前低垂着眉眼俯视着他们。
他当然清楚这不是真的,对方连濒死都不忘算计他一手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想来,是试图赶走他的一个手段。
对方料定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诞的事情。
面对他的反问,童笙很稳得住,他抽噎着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低低道:“当然是真的,我,我只是舍不得阿景哥这样为难,这次从死门关走了一次,我也不想再跟阿景哥闹下去了。”
他说的可怜,看着也可怜。
像是那无数爱而不得的苦情人。
他微张着嘴似乎还有数不尽的苦衷和爱意,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用不着委屈。”疏白在景斓陡然看来的不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童笙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但身体却肉眼可见的僵了僵。
“疏白。”景斓皱了下眉。
“难道不是吗?”疏白走近一步,慢吞吞道:“三天前我准备逃离这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本不打算留在这里,你也不必对我委屈。
因为,是你最喜爱的人非要留下我的。”
“换句话说。”疏白直视着童笙缓缓抬起带着血丝的眼睛,缓缓道:“我其实不稀罕。”
他俯视的目光高高在上,像是能将人灼烧的强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童笙的目的是跟他一样的。
童笙想赶走他,而他,也想离开。
既然童笙将这个机会送上门来,那他自然要将矛盾最大化,逼迫景斓。
疏白为这个‘可怜’的白月光添了一把火。
自己的白月光都可怜到这个份上了,景斓要是真的爱,那就算不甘心也该放疏白离开了。
“行了。”景斓忽然起身,一把拽过疏白的手腕将人拽到了门外。
大门被利索的关上,确定没有漏声后,景斓拧着眉转身道:
“疏白,你不要气他。”
走廊的灯光昏黄又暗沉,疏白的眸色在光芒中明明灭灭,他没有开口,只听着对方继续:
“他身子不好经不住的,我知道你想用他逼我。”
“不可能的。”
景斓阴沉着眼,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放你走的,你用他逼我我也不会放你走。”
“我是爱阿笙,但是我也真舍不得你。”
昏暗下,他似乎笑了下捏着疏白的手一点点收紧,像是一只手铐将人牢牢禁锢在身边,“你用他逼我我也会困着你,甚至困到你见不到也伤害不了他。”
话到这,他轻叹一声,“乖一点吧,现在阿笙也同意了,我不仅能让你明面上呆在我身边,也绝不会对你差。”
“疏白,我会补偿你的,你的委屈我都会补偿你的。”
“我会给你比以前更好的生活,但如果你执意要走,甚至不惜用阿笙逼我的话,我只能把你关起来。”
随着他的一句句话,疏白的目光也越加冰冷,他道:“真是恶心。”
他冷冷地看着景斓,少见地如此直白地直述自己的厌恶,可见真的厌烦到了极点。
“随你怎么说吧。”景斓却是笑了,绝对的权势下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
疏白的厌烦是必然的,但他总可以等到疏白彻底放弃的时侯。
银白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疏白几乎瞬间猜到了他的想法,心越来越下沉,目光也越加失望。
景斓比他想象中更无耻卑鄙,不择手段。
是了,能为了这个位置杀光家族的人能是什么善类,只是以前装得足够完美。
疏白一时间说不上什么心情,长年的感情和作呕的感觉在心底混杂,令他忍不住的皱眉。
“还有监控的事情我在查了,目前没查出什么,阿笙也只说捡到了那徽章所以去问了靳文修结果被那疯子伤了。”
提到靳文修,景斓有些厌恶地皱了下眉,随后目光又柔和下来看着疏白道:“不要误会阿笙了,不过我也信你,既然你说是假的,我也为你查个明白。”
疏白以往是很喜欢景斓这样的眼神,对于曾经无所依靠的他来说,会握紧他得手和纵容的目光就是他在这里生活的所有底气。
所以他真心爱过景斓。
曾经的景斓。
或许以前身边只有他,所以便能以那样的面貌与他相处多年,但现在他最喜爱的人回来了,那疏白就变得无足轻重,表现出再多丑恶的面孔都没关系。
他不用再顾及疏白的心情,他只需要用留下这个人。
疏白看着他许久没有回话,只是那难言的目光无端令景斓感到心慌。
他忽略不适的感觉。
以他的权势留下疏白一个孤儿绰绰有余,至于对方的想法并不重要,他本来爱的就是童笙,就算以后变了想法,只要疏白在身边,自然有无尽挽回的机会。
许久之后,疏白终于再开口了,声音比之前更加平稳也更加冷淡,像是褪去了所有的情绪,“好,那我等你的结果。”
没有再做任何挣扎,像是完全妥协了。
但景斓看着他的眉眼,却越加不舒坦。
他抓着疏白的手力道松了些许,软和了语气诱哄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查,就算查不出什么我也信你好不好?你之前说想要去灵鱼岛的训练馆,以后都随你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疏白,只要不伤了阿笙只要不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随你。”
然而,疏白并没有给他回应,只是缓慢地将他的手拨开,自顾自转身走向回房间的路。
......
房间内,童笙阴沉着脸坐在床上。
他这一出本就想借着受伤让景斓心软愧疚,在他的预想里,疏白应该是绝对不能接受然后跟景斓冷战吵闹,使得两人关系更加开裂,而他再多多示弱总能让景斓暂时赶走疏白一段时间。
借着这些时间,他再想办法拉回景斓的心。
但他没想到疏白会这样直接戳破。
将本来应该是疏白和景斓两人的矛盾,转移到了疏白和他的身上,让景斓在他们两人间做出选择。
这简直戳了童笙的肺管子。
如果童笙在景斓心底占绝对性地位,那这个方法无疑可以让疏白尽快滚蛋,但事实上,景斓对疏白的好感度已经......
童笙想到这就恨得要死。
要不是景斓对疏白动了真情,他也不会迂回得去挑拨两人关系,结果还是被疏白搬到明面上。
景斓没有马上选择他,更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该死的该死的!
......
疏白平静的回了房间,关闭大门后将一切嘈杂杜绝。
他迈步到桌边拿出一支笔开始复刻岛内的结构。
再继续下去他毫不意外会被关起来,像‘三人成行’这种离谱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沾染,哪怕虚与委蛇也不愿意。
何况,童笙提出这个本来也不是真心。
要是成了真,对方就会想法设法利用景斓对付他。
疏白一个人在桌前坐了很久,捏着笔在某处地方缓缓画上了红圈。
下一次计划,就在三天后欢迎宴全面结束,宾客离开的时间。
有了上一次逃跑景斓应该会警惕,但这个机会很不错还是要尝试。
疏白做了一下午的梳理后就将纸张毁掉了,纸张的粉末被尽数丢了垃圾桶,他看着散入桶内的粉末,沉沉地闭了下眼。
童笙从出现到现在就有着太多疑点,而景斓不是没注意,只是根本不在意。
他不在意疏白和童笙之间的矛盾,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得到两个人,所以哪怕疏白‘乖乖’的也不会得到所谓真相。
收拾好一切后,疏白略显疲惫的褪去了衣裳随手挂在了椅背上。
他觉得有点累。
这些天他很快接受了多年感情破灭,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的现实,也很快直面了景斓的本性,承受着身边一切假象崩塌的情况。
甚至要想法设法从景斓能够一手遮天的地方逃跑,这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疏白收拾收拾要休息,养精蓄锐为三天后的离开做准备,然而就在他刚躺下没多久,门被敲响了。
“域主让您去后花园商量事宜。”
疏白披着睡袍开门,是跟在景斓身旁多年的侍从。
那侍从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头发散落下大片阴影遮盖了眉眼。
“......等我一下。”疏白沉默片刻,回房间换了衣服后就跟着侍从离开了。
景斓所说的后花园通常是他们所住宫殿的小后院,但侍从却带着他往中心宫殿的后花园走去,走过外圈的石子路后便能遥遥看见远处的小亭子。
“您过去吧,域主在那儿等您。”侍从脚步一停,侧身为他让出路。
然而疏白却一动未动,他静静看着不远处,黑夜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小亭子。
隐约,是有一个人影。
“景斓来找我什么事。”他道,声音在微冷的夜中有些凉凉的。
“属下不清楚。”侍从闷闷地回应。
“那便算了。”说罢,疏白直接转身就要离去,那侍从似没想到他这样果断,倏然抬手抓向他却被他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是童笙让你来的。”疏白冷眼看着暴露的侍从,直接了当道。
从踏入这里的瞬间,他就感到了不对劲。
那侍从身体微僵,但下一刻便猛地将疏白推开转身就往一旁的树后跑去。
疏白清楚自己猜对了,正待他要追赶时,一阵燥热猛地窜了上来!
这种躁动来势汹汹,几乎瞬间便令他腿脚发软。
疏白踉跄了两步,猛地扶住一旁的树干,汗珠顿时从额间一点点冒了出来。
他低垂着头,顿时意识到是侍从下的药。
皮肤的每一处温度都在极具又快速的升高,转瞬间便令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晕,疏白深吸一口气压□□内的躁动,扶着树干一步步往回的路走去。
童笙给他下这种药,为的就是制造他跟人暧昧的一幕。
疏白轻轻咬着牙,压抑着炽热的躁动,抬起的眸子却一如之前清明。
要是他与人暧昧景斓就能放他走,那倒是不无不可,但他清楚,现在的景斓只想将他关在一处地,囚禁一只宠物一样囚禁他。
所以被景斓误会,不仅不能让他离开,还会失去仅剩的自由。
疏白先是摸索着要藏到一棵树后,但他此时行动迟缓,还没能进去背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嗒嗒’‘嗒’
像是皮质的鞋底踩在石板上,清晰的向这边逼近。
很快,那声音在他身后停了下来,月光下拉长的阴影足以将疏白搀扶着树干的身体笼罩。
很近,很近。
疏白停下了动作,他稍作沉默后缓缓转过了身,在看到那人的瞬间,有些惊讶又好像意料之中。
“靳域主。”他道。
往常清冷的声线此时带着轻轻的呼吸声,月色下极为引人的容貌使得声音更撩人几分。
白色的软发从耳旁落下因为汗水粘连在了脸庞,微微上挑的眼睛半阖着,像是勾人又慵懒的狐狸,眼角的一滴泪痣更是凭贴媚色。
清醒时看着无欲无求疏离冰冷的人,在中了药后原来是这副姿态。
靳文修看着他却是毫不意外,唇角一如往常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黑漆漆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
“......想来您没有什么事,我先离开了。”疏白见他没动作,便试探道。
“我是没有。”靳文修察觉他的试探,轻笑了一声,“不过你可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