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靳文修的出现倒是让他记起一些事,他计划下次离开在两天后,而就算他离开了中心岛,只要景斓铁了心要抓他全面封锁灵穹星域的边界,那他就不可能离开这片星域。
除非隐名埋姓一辈子,但靳文修的举动倒是给了他一些希望。
彻底逃离灵穹星域的希望。
靳域主在传言中屠杀无数,心狠手辣,行事更是乖张肆意,从跟对方见过的这几面来就能看出些端倪。
目前的三大星域,灵穹、环冗、白洞。
环冗星域的域主是个喜欢和稀泥的和事佬,左右逢源,如果景斓从他手上要人,为了不得罪景斓,环冗域主肯定会同意。
所以......
疏白在‘环冗’上打了个叉,那就只剩下白洞。
但其实疏白最开始没考虑过白洞,因为白洞星域出了名的难进也难出,边境防控严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疏白若是想进去先不说时间上能不能耽误的起,就怕对方边防将他赶走的消息会惊动景斓。
但现在。
疏白从怀里拿出那枚徽章,他想到靳文修仅仅两次见面中堪称‘友好’的行为。
嗯,虽然有些奇怪,也有点......但应该还算友好。
如果拿着徽章去白洞,说不准能进入白洞星域的地界,这样一来依照白洞星域主的个性,他轻易不会再落入景斓手里。
疏白大致规划了之后的方向,紧接着将矛头对准了童笙。
上次对方知道徽章算计他的事还没完,就紧接着这次,那个侍从定然在景斓不清楚的情况下被童笙收买了。
这很不可思议,也是让疏白费解的地方。
童笙,有什么资本收买景斓身边数年的侍从的?
还有那侍从的下药方式,竟仅仅靠着触碰,这于疏白来讲闻所未闻。
毒药或许有个例,但春.药,就算是目前星域上最厉害的春.药也要接触一段时间才能发作,而不是短短的轻碰。
疏白开始怀疑童笙的来头了。
那些小手段并非重点,但支撑这些小手段的工具却极为少见。
以及童笙获得信息的手段既精准又隐秘,不管是徽章或是这次靳文修的位置,能让他和靳文修遇到绝非巧合,但靳域主的位置也非常人能打探到。
再加上,童笙若真有那样的手段,他何必扒着景斓不放,总不能......真是因为爱?
疏白看着纸张上梳理出来的东西,紧皱着眉,只觉得童笙身上疑点极多。
他会不会,背后有人?
接下来的几天疏白一直被关在自己的房中,景斓偶尔会来找他,其他时间似乎都被童笙紧紧霸占着,疏白也乐得这样。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曾经对景斓的喜爱在一点点消失。
那种黏糊糊的爱意,也越加褪却。
时间转眼到了宴会彻底结束的这天,数不尽的宾客开始离开中心岛,而在这些时间里疏白一直未能得到景斓的答复。
无论是帮忙调查徽章视频的真假,或是上次童笙命人给他下药的事。
没有一个得到结果。
疏白知道,景斓选择了包庇,选择了接受童笙所做的一切。
静静地站在窗边,疏白说不上什么感觉,这几天累在一起的失望足够的多,也足够他彻底看清景斓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偶尔回不过神。
跟他相恋那么久,曾经待他那么好的,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窗边飘进来的细风从耳旁划过,疏白轻轻闭了下眼,他望着窗台下数不尽的守卫格外沉默。
景斓比他想象中还要戒备,死死防卫着他逃跑。
而就在不远处,宾客们自由的出入在关卡与他囚困于高处的画面格格不入。
就在疏白思索着行动的时间时,忽然有侍从通报,景斓让他过去。
打算亲自看着他吗?
疏白不慌不忙地拿过外套给自己披上,他迎着侍从不耐烦的目光淡淡道:“域主有什么吩咐。”
自从那天后他没再叫过景斓的名字,一声‘域主’疏离又客气。
“这得您自己去问。”侍从正眼不看他,这中心岛就没有喜欢疏白的,再加上前几天这疏白自己私会别的域主还害得其他侍从被罚,让众人更不待见了。
疏白早就习惯这态度,只是相比于从前,变本加厉了而已。
跟着侍从离开了房间一路前去大厅,相比于前几日热闹非凡的中心宫殿,现在显然冷清了许多。
疏白在路过的众多侍从目光下,一步步往内走去,辉煌的灯光将大厅照得堂皇,暖光灯下的白发也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黄。
“你叫我什么事。”疏白在景斓面前站定,一路过来的窃窃私语让他知道景斓不仅没有为他澄清过前两天的事,更是任由流言的传播。
疏白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的漠然。
景斓见他到来,站起身往前几步,他想要拉过疏白的手紧握着,却被对方抵触的避开。
“你现在连碰一下都不给了吗?”景斓抿了下唇,脸色微沉。
“域主,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去触碰别人的恋人。”疏白淡淡回应,他算是留了情面,没有直接说脏。
就在昨天,景斓带着一身淡淡的气味进到了他的房间,有过情.事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疏白难免脸色有点沉,他实在觉得恶心。
然而,景斓却是嗤笑一声,维持不住自己温雅的表象,“我给了你这么多好处,到头来连碰都碰不得。”
疏白一顿,“我说过会还你。”
景斓面色微沉,不想再说这些,只是指了指自己身旁位置命令道:“坐。”
疏白依照他的意思,沉静地在位置上坐下。
微暖的光下,他面容平静无波,柔软的白发下一双漂亮的银白眸子那样安静又那样......高高在上。
他总是这样,不说不动,就仿佛拒人千里之外不能触碰。
景斓不禁看得入神,脑中想过许多跟对方的过往,但看向那双冷漠的眼睛时又忍不住气恼。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造成如今这副局面的是他自己。
他爱的是阿笙,疏白不过是阿笙的替代品,在不断的偏向阿笙为阿笙铺路的时侯他就想到过如今的局面,可在疏白眼中逐渐失去他的影子时,还是忍不住的不甘心,忍不住的恼火。
他想,大概是没有主人不希望宠物不听话的。
宠物,就该为主人生为主人死,一生在主人的安排下过活。
怎么能不听不爱不敬主人呢。
侍从在一旁上了茶水,景斓为疏白倒上,但疏白拒绝了他倒的茶水。
“我自己来就好。”疏白低垂着眉眼,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他无视对方像要将他看穿的目光,平静地轻抿一口,开门见山道:“域主直说找我来什么事吧。”
冷冷清清的眉眼,对陌生人的口吻。
景斓轻皱着眉,但也没发作,只是道:“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怕你又跑了。”
疏白端着茶水,任由温热的杯壁将指尖暖透,他道:“你为什么要怕。”
你从来没爱过,也没喜欢过,你为什么要怕。
紧紧是占有欲作祟吗?
疏白不懂,他不明白景斓如果爱童笙的话,为什么还要对一个不喜欢的人有占有欲。
“我总不能白照顾你这么多年。”景斓温和地笑了下,看着温文尔雅,“你是被我捡回来养活的,当然只能在我这里。”
“如果你是希望我偿还,我可以为你办事。”疏白道。
景斓却是反驳,“你要说我多少遍,疏白,我喜欢你才留下你。”
疏白捏着杯壁的指尖紧了紧,“你喜欢童笙。”
“是。”景斓不否认,“你比不上童笙,但不妨碍我分了你一些喜欢,也不妨碍我留下你。”
就算在他心底是次要的存在,但只要他想要,只要他喜欢就要留下。
疏白面色微冷,直白的话令他刹那间心疼还是恶心?
不过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受,更多的还是恶心。
真是足够自私。
疏白沉默了许久,千言万语的话最后到了嘴边只有一句,“我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并没有藏着什么撕心裂肺的情绪,只有无尽的平静。
不是质问,而是陈述一个结果,七天里景斓所做的一切已经给了他答案。
这句话令景斓微皱了眉,但又很快放松,他不需要在乎对方的想法,只要能把人留下就行。
“什么时侯让我回去。”疏白很快转移了话题。
“等宾客们都离开就好。”景斓笑了下,话落,他忽然说起了些别的事,“以前你不常出去我都会跟你说些星域外的趣事,现在你还想听吗?”
不常出去?
是景斓不让。
从前景斓就尽量把疏白困在这一方天地,就算出去也必然跟着,唯独七天前那次剿灭叛逃军让疏白独自前往,结果是为了接回自己的‘真正的爱人’。
疏白道:“域主请说。”
景斓轻轻勾着茶杯,慢条斯理道:“白洞星域主常年暴政,这次他们几个附属星发生了暴乱,还有被他诛灭家族的仇人联合海盗势力趁火打劫,再加上未从环冗星域周边撤的军队,白洞星域怕是要乱一段时间了。”
疏白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像以往跟景斓询问政事一样问道:“那域主打算怎么做。”
他跟以往一样的态度大大取悦了景斓,景斓笑着道:“那自然是包了靳文修的后路,咬他一块肉。”
请他们宴席归请,落井下石的事可少不得。
景斓一面说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疏白的神情。
那段监控在技术院两天的检查下并没有任何漏洞,说明疏白很大可能跟白洞星域主有联系,但若真有联系就像疏白当初的质问一样,其中的矛盾和漏洞会很多,所以他让技术院再验验。
还有那天阿笙给疏白下药,这些小手段景斓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疏白看靳文修的眼神。
那目光.......景斓承认自己很不愉快。
加上技术院还没出来的结果。
所以,他真的怀疑上了。
然而面对这些消息,疏白的神情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又抿了一口茶水。
三大星域之间就是如此,他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又都是藏在暗处的猛兽,只等着对方衰弱之时出来咬一口壮大自己。
但对疏白来说没什么影响,只要白洞星域不倒,只要有他的容身之处就行。
景斓没从他面上看出什么倒也不失望,只是笑着又说了些趣事,顺便谈了谈之后剿灭最后一些叛军的方向。
“南方和北方还剩下一些反抗势力,南方那块儿比较难缠,他们内部有人在军部做过事,稍不慎就容易令我们造成损失,所以如今的方上将正要从这个方位包抄他们切断后路,还有一项假消息会丢出去作为烟雾弹......”
以往景斓也会跟疏白说些军政上的计划,虽然不让疏白出去,但在这方面似乎格外信任,许多都说得毫无保留。
或者说,他自信疏白没有传递消息出去的途径。
讲起那边的计划,两人之间的气氛像陡然回到从前,只是以前疏白总会问或是补充几句,现在却不发一言。
中央宫殿内一片寂静,外面的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很快宾客们就要全部离开了。
疏白不急不缓,景斓想留他到宾客离开后,那他就留。
毕竟,他看中的并非宾客离开的时间,而是宾客离开后,周围驻扎的部分军离开的时间。
疏白微微低垂下眼帘。
本来他确实计划在宾客离开的时间,但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性太低,所以做了两手方案。
现在景斓留下他的举动倒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果然,没有放过他。
景斓留疏白在殿内用了晚饭,直到夜深,宾客们已然全部散去,中心岛检测通道的人员撤回到所在中央星球的外围,在外部重新拉起戒线,戒备任何出入星球者。
得到消息后,景斓心情很好地看着面前的人,微笑道:“疏白,已经结束了。”
所有外人都走了,而你也无法再离开这个星球。
疏白放下茶杯,“那我回去休息了。”
他平淡的反应让景斓生疑,但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道:“回去吧。”
他想,这次疏白再也不能从他手里逃走。
中心岛的夜晚很美,作为灵穹星域的中央星球,他们选择的是一处四季如春夜晚白昼都极为美丽的地方。
疏白从宫殿出来时,望着不远处绚烂的景色,只觉得有刹那的恍惚。
他生活那么多年的地方,他熟悉入骨的地方,现在却是困他的深渊,是他怎么都想逃离的囚笼。
景斓......
视野所见之处,疏白总能回忆起曾经与那人相处的画面。
没有如今丑恶到令人作呕的嘴脸,记忆里景斓温雅成熟,有求必应又待他极好。
但如今,这些画面似乎一点点从疏白的脑中剥去,他每回忆一分那些场景就浅淡一分,或许是因为,物是人非。
那个人,早已不是过去的人,再也没有令他分外留恋的地方。
如果当初景斓接回童笙的第一天就放他离开,这些记忆可能还会令疏白留恋,但现在他清楚,对方不过是自利到极点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欲.望。
一路带着疏白回去的侍从看着磨磨蹭蹭的人心里直泛嘀咕,心里也很不耐烦,相比于给疏白带路他更愿意给童笙阁下那样温柔的干杂货。
到了房间内,疏白忽然道:“你进来,有一件东西要麻烦你送给域主。”
侍从一愣,没好气道:“您刚才为什么没带去。”
“......抱歉,忘记了。”疏白低垂着眉眼道。
室内尚未开灯,唯独外面几缕月光映照进来落在疏白白色的发尾上。
疏白是很漂亮的,侍从们都知道,就算他们再厌恶疏白那清高又爱作的性子也难免被他的样貌迷惑片刻,就如现在的侍从。
他看着疏白相比于从前气色没那么好的脸,眼睛下淡淡的疲倦,竟在刹那间对这个一夕之间从天堂到地狱的人产生了些许同情。
不过念头出来的瞬间就被侍从摒弃掉了。
没什么好同情的,疏白仗着域主的喜欢狮子大开口的东西可不少。
“那您赶紧将东西给......”侍从想着就进了门不耐烦道,他没注意到自己进了门后的死角,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疏白迅速将侍从要倒下的身体扶住,随后将对方的外套脱了下来,再从旁边柜子里摸出早早准备好的假发和□□。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成了另一个人。
紧接着又给侍从草草收拾了一下放到床上,自己从一旁抱着些东西就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现在是守卫最放松的时侯,虽然还留了一部分在下面,但是相比于白天显然散漫了很多。
他们大概想不到,疏白居然刚被放回来就顶替了一个侍从逃走。
疏白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住所,但侍从的活动范围有限,离开一定范围就会令人起疑。
所以疏白打着给驻扎兵送东西的名义,去了宫殿后方的一处院子。
因为全岛宴盛大,其他星域主过来会带上小支精英队作为保障,景斓作为东道主也必须安排军队在附近驻扎,以避免突发情况。
带来和驻扎的兵力则都是几个星域历年来的规矩。
军队在今晚半夜会整装待发,重回边境,而且据疏白所知,他们要去的正是跟白洞星域相连的边境。
“喂,你来这里干什么!”在疏白靠近的刹那,就被门口的驻扎兵拦了下来,在他的身后隐约可见院内的士兵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疏白命我给良志阁下送点东西。”疏白压低声音道。
他的变声器已经提取过侍从的声音,现在再通过变声器模拟,倒是一模一样。
“疏白?”那看守的士兵有些诧异,又有些震惊和嫌恶。
他让人叫了一脸懵逼的良志出来,那良志刚要出口的话就被疏白打断了,“良志阁下要我当众说疏白带给你的话吗?”
这暧.昧的语气瞬间让良志脸色不好看。
搞得他跟那废物有什么关系一样,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一旁的士兵见他为难,便道:“那带他到旁边问问什么情况,赶紧的。”趁着被长官发现前。
良志闻言点点头,臭着脸跟疏白去了院外的角落里。
等到了阴暗处,他冷着脸,“到底什么事?”
他跟那疏白只见过一面,就是前段时间去剿灭叛军的时侯,他对着那家伙受伤的样子落井下石了一通。
可见他极为厌恶疏白,现在居然被莫名扯上关系,那是浑身恶心不自在。
但现在,这是他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