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斓并不是个知道全貌的人,刚才的对话也只能隐约猜到一点,但靳文修挑衅的模样却是实打实的。
可现在,他竟然提不起对对方的恨意。
他能感觉到,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疏白了。
他的目光略显慌乱地落在疏白身上,可对方却并不看他,而是在翻阅着终端,似乎只是单纯的等靳文修结束。
景斓眸色微动,他颤抖道:“疏白,我......我求求你好吗,你能不能听我说最后一句话。”
疏白没有理会。
景斓道:“求你,看在我们曾经那么多年的份上,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或许是他的声音颤抖着太过卑微,也或许是单纯惹了烦。
疏白终于回眸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你说吧,那些道歉的话不用说了,我腻了。”
这几字顿时像扎在了景斓的心口,刺得他生疼,他忍耐着摇了摇头,“不是。”
疏白没有反应。
景斓轻吸一口气,缓缓道:“既然你知道了系统,那你应该也清楚了系统的功能吧,疏白,我不骗你,本来我们该是在一起的,永远不会分离。
但是是我的错,是我没看清自己,导致了现在,我已经......不奢求了,你希望我怎么死解恨都可以,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没有那些阴差阳错,我们本可以很好的在一起。”
疏白听闻,不禁冷笑一声,“我对怎么处置你没兴趣,我也不恨你。”
景斓闻言,似乎稍微有了点精神。
然而疏白下一句话便令他如坠冰窟,“拿我的命填你上辈子的恩情,我们早就算清了账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说的.......我们本来可以很好的在一起。”
话到这里,疏白忍不住笑了下。
很漂亮却也令景斓心底发寒。
他道:“如果我信命,我早就该死了。”
要是真认了这所谓天命,如果没有人改命,那他早就死在了前世。
所谓天命不过是‘可能的命运’而非既定的结局。
脆弱的,能让人轻易破坏。
“不过也好。”疏白道:“想想如果会一直跟你在一起,还是挺恶心的一件事。”
他很少对人说这样的重话,可见是真的厌烦。
景斓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
话落,疏白便准备像门口走去,景斓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什么时,靳文修忽然敲在了牢笼上,与钢铁碰撞的声响陡然将对方的话敲了回去。
靳文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大步跟着疏白离开了这里。
在他们走出的那一刻,大门也随之关上。
里外彻底隔绝时,疏白无奈地看了靳文修一眼,“满意了吗?”
他知道,靳文修将人带到他眼前,就是想听点什么。
果然,就见靳文修将他推到墙上,吻了吻他的唇角,低声道:“满意。”
“别再让我看到。”疏白道。
靳文修保证道:“一定不让他再出现你面前。”
话落,就黏黏糊糊地吻在疏白的唇旁,不断地亲吻着。
一面吻着一面含糊道:“想到前世你和他那么久,我还真是有些不痛快。”
“都过去了。”疏白轻轻推了推。
紧接着神情一凝,一把抓住对方摸上他腰的手,顿觉额头青筋跳了跳。
“......你要干嘛。”
“这里是走廊,外面都是人!”
靳文修想做的事当然没做成,甚至亲亲也被打断了。
疏白的确是很顺着伴侣的人,但他也是有底线的。
在这种情况下做那种事?
他还没疯!
疏白一路往回赶,靳文修跟在他身旁,然而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那间房内再次传来了动静。
景斓和童笙的牢笼顺着原路返回了进去,最后两个笼子都坠在一片黑漆漆的地方,直到一会后,顶上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随着一阵哗啦声,笼子像是散架一般突然散了一地。
童笙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他现在也大致明白过来,无非是063被夺走了,成全了靳文修和疏白达成和上层沟通的条件。
而他作为一个偷渡者,没有系统没有身份背景还被囚禁于此......他彻底,再没了出路。
他不知道他恢复记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重演一次死亡的绝望吗?
甚至这次没了063,连一丝希望也没了。
童笙心里的恨意无处发泄,他憎恨所有让他面临将死之局的人。
当然,更恨的人自然是——
念头到此,童笙阴冷的目光缓缓转向身侧尚且沉浸在茫然痛苦中的人。
前世被对方硬生生折磨死的痛苦再次浮现,他抬手抓起了旁边钢管......
“在那里不方便,那我们回房?”
沿着石子路走在回小别墅的路上,靳文修重新拉过疏白的手,低声道。
疏白:......
“域主,真不敢想象您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
明明这么喜欢,居然以前一次都没做过吗。
疏白心想。
他倒是不怀疑靳文修撒谎,单纯觉得这人挺能憋。
靳文修闻言,抓着他的手紧了些许,“不感兴趣。”
这话一出,疏白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出去,谁说这话都不奇怪,唯独靳文修说这话是真不怕遭天谴。
靳文修连忙手快地将人扶稳,好笑道:“怎么,不信?”
疏白沉默,以不说话为默认。
当然不信,他从没鬼混过那么久,简直跟疯了似的。
光是想想疏白都觉得腰疼。
靳文修眉眼平静,唇角的笑意少见的没有嘲讽的气息,反而满是温和,他道:“这件事本身没什么趣味,我只是很喜欢你。”
迎着疏白看来的目光,他抬手微微捏着对方的脖子,轻声道:“我只是喜欢跟你做,我很喜欢,得到你的感觉。”
凝视着他漆黑的眼眸,赤/裸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耳中。
疏白顿时面色微红,他轻抿了下唇将对方的手拨开,略有些无措地瞥开目光,好半晌后才低喃了一句,“知道了。”
靳文修上前轻轻将他抱住,手轻抚了抚他的头发,“所以......待会儿能吗?”
疏白条件反射的身体一僵。
靳文修承诺道:“就一次。”
疏白安静良久,声音略显勉强,“......好吧。”
之后,靳文修带着疏白回了房间,本来按照计划,疏白今天就打算回基地的,所以只请了半天假。
而现在,他又眼睁睁看着靳文修帮他多请了一天。
疏白:?
他顿觉一阵不好的预感。
后来,事实证明,靳文修的一次,时间也并不短。
疏白重新回到基地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为什么不干脆在家里过夜?
因为他一睁眼见靳文修不在,就马不停蹄地跑了,直到坐上飞行器才彻底松了口气。
疏白松懈地靠在椅背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觉得混身都不得劲,有点痛但不是很痛,有点酸但不是很酸,有点累但也不是很累!
就是不舒服。
还有点虚。
想着,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剂灌了下去。
一口下肚后,顿时感觉身体都舒畅了些许。
疏白轻抚着冰凉的药剂瓶身,想到以后要和这玩意儿常伴就感到胆寒。
一般人多久后会对这种事腻味呢?
他开始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回去基地后,果不其然又是一堆挤压的工作等着他。
疏白连夜将事情处理完后干脆也不睡了,直接奔去了训练场,检查一下现在的练兵情况,随后跟校官们谈两句。
自从战争结束后,虽然还是很忙,要去处理各地的叛乱以及武力整合各个星球等,但总体来说比打仗那会儿轻松一点,至少不用时刻担心下一秒被炮火炸死。
看完几个片区后,疏白接到了上面送来的出兵指令,他需要派遣几支队伍前往灵穹东部处理一下叛乱,至于他本身不需要前往。
针对这一项任务,疏白再次进行了规划。
他就这样在基地忙了几天,甚至忙得有些忘我了。
不过许多工作倒是接连交到了熟人手中,比如林上尉等人,比如两年前还是小兵的刘文西,再比如......花未。
“少将,这项任务我会圆满完成的。”花未接过终端的上传来的指令后,恭敬地俯了俯身道。
这项任务是他主动接过的,是作为灵穹某片个片区的负责人。
现在战乱过后,因为星域辽阔,部分军队以及长官需要长期镇守在某些片区,直到制度完全成熟并彻底稳定下来。
花未接的就是这个任务,他将会在未来数年的时间里留在灵穹的那处片区,直到三大星域完全合并成为一个星域,并安定下来。
疏白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太久没见到花未,他一时半刻竟然没能认出对方。
而花未也没有像曾经那样做过多的停留,接过任务后径直离开了,仿佛跟疏白从未认识过般。
相比于以往,他的心智都成熟了许多。
心思,也藏得越加深了。
他清楚先生已经有了最好的未来,现在的他或许已经没有再凑上去的资格。
可或许,将来有一天......
花未闷声不响地离开了这里,一旁边的刘文西瞥了一眼,努努嘴嘀咕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疏白隐约听到了,他随口问了下,刘文西道:“不知道,这两年他就这个死样了,话也不说就干自己的。”
疏白请皱了下眉,“让他跟他同行的长官稍微注意一点。”
刘文西应下,“好。”
这段小插曲疏白很快就抛到了脑后,将今天最后一点工作处理完后,疏白轻轻舒了一口气,放松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抿上几口。
然而不等休息多久,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疏白捏着茶杯的手陡然停住了,待发觉敲门声不是熟悉的节奏后,才放松些许,出声道:“进来吧。”
门在下一刻被打开。
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时,疏白着实愣了下。
“维斯?”
“疏白阁下。”维斯笑着打了个招呼。
现在的他倒有几分前世时,疏白记忆里的样子了。
“你来有什么事。”见到他,疏白心情也不禁放松些许,毕竟算是老朋友了,战场上还并肩作战了许久。
不过自他被调回东部基地,就很少看到对方了。
“我接到了调岗通知,近期应该会调来这里,所以来看看你。”维斯将门关好,很熟稔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疏白闻言有些惊讶,“为什么。”
维斯跟他不同,对方一直都是在西部基地怎么会突然调岗。
维斯轻叹一声,“还不是维令。”
疏白:?
他轻抿了口水,等待着维斯展开说说。
果然不用他问,维斯在叹了几口气后道:“你也知道,维令一直在东部基地这边的小队里做队长,现在打了仗,有些精英小队缺了人,就开始合并队伍,缺了领导人他就去接任了一支队伍的队长,现在战争结束了,他说要来我西部基地这边入军,说是......陪我。”
话到这里,维斯神情古怪。
疏白点点头,也能理解维令的想法,对维令来说,三大星域合并,之后将会和平很长一段时间,比起继续留在东部基地的精英队,不如去西部基地陪弟弟。
而西部基地精英队前段时间刚补了人,暂时不缺,所以他只能军队倒也正常。
不过,疏白知道真相,就并不意外这种情况,可维斯什么都不知道啊。
只见维斯一脸复杂,“你说......维令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
疏白:?
他低吟片刻,想了下,摇摇头,“没有,”
随后正了神色,“他真的对你没感情,你别多想。”
疏白这才意识到,维令居然还没告诉维斯真相。
“我知道。”维斯烦躁地抓了抓头,“他看起来也不像喜欢我,但问题是,你不觉得他好得有点过分了吗?”
为了他在东部基地多年的职位都不要了,要去西部做小兵。
疏白心想,唯一血缘兄弟嘛很正常。
但维令没说,他只能也憋着。
维斯沉默许久后,吐出一句很小声的猜测,“他是不是,想我给他养老。”
“噗,咳咳.....咳.....”
疏白刚进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
维斯轻咳一声,“我知道这个说法很离谱,但我想不到别的了,就算是朋友也做不到这个份上吧,我看他比我大挺多的,又没结婚又没孩子,所以.......”
而且像现在这个时代,有些不打算要孩子也不打算机械培育孩子的家庭,确实会找晚辈签订合同,让晚辈养老,等离世后将一定的财产交给晚辈。
疏白咳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抹嘴角,吐出一句,“不会。”
维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与其想那么多不如自己去问。”疏白轻叹一声,“维令会告诉你的。”
他想,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维令应该也不打算瞒着了。
或者不出意外的话,本来就会在最近告诉维斯。
维斯低叹一声,“我之前也问过,但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不过你这样说的话,我就再去问一次好了。”
“嗯,他会告诉你。”疏白道。
总比你瞎猜的好。
维斯又坐在这儿跟疏白聊了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他拍了拍衣服整理了下领子道:“您和域主的感情还真好,这么晚了,他还来从城内来找你。”
本来该是令人触动的话,任谁听了心里都会舒服点,至少维斯是这样认为的,但他没想到疏白陡然就僵住了。
维斯:?
他略显诧异道:“怎么了?”
疏白迅速起身,猛地搁下杯子,紧张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难怪,难怪他今天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维斯不解道:“您不知道?”
这话一出,疏白就知道没什么好问的了,他现在就要走!
他该去干嘛....该做什么?对,他要去找各位校官开会,让他们总结一下片区任务进度,再做别的任务安排!
总之,他今晚很忙!没空!
疏白抬手关了灯就往急切地往门外去。
维斯看着眼前‘啪'的一下黑了,不禁脑仁冒出几个问好,连忙跟上去,“你这么急干什么。”
也在这一刻,门口同样响起一声。
“这么急?”
疏白刚开门撞到了一堵‘墙’,下一刻就被人揽着腰扶住了,同时戏谑的声音落在耳边。
疏白:......
他沉默许久后,艰难地吐出一句,“......不急,我要去开会。”
靳文修抬手捏上他的脸,将他心虚偏开的脸转了回来,笑道:“正好,我跟校官们说了,我有事跟你商量,让他们晚点来跟你汇报。”
疏白:............
“走吧,进去。”靳文修重新推开门,将人拉了进来,并再次点亮了灯。
随后瞥了旁边的维斯一眼,“你还有事?”
维斯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下,随后摇了摇头,“没事,你们好好玩。”
说着,很识相地离开了,顺便贴心地将门带上。
疏白:............
靳文修笑着摸了摸他的脖子,将上面的仿皮撕了下来,露出底下斑驳的痕迹,他微微低头搂着疏白在他脖子上重新吻出一道紫红的痕迹。
疏白呼吸都快骤停了。
靳文修看着他的目光饶有趣味,捏着他亲了半天,在疏□□神都要绷到临界点时,才慢悠悠地停下。
“好了,我确实是来说正式的。”
本来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帘,已经心如死灰的疏白,听到这句话这才抬了抬眼,看向对方。
靳文修好笑地顺着他的脸往上,大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眼角的泪痣,道:“真的。”
他的再次确认,让疏白恢复了精神,道:“什么事。”
靳文修抓过疏白的手腕打开终端,只见上面传输来了一份文件,打开后是关于结婚场地的布置以及各种安排,上面填了一部分,空了一部分,看起来还需要完善。
疏白视线微顿。
靳文修道:“办婚宴的事,忘记了?”
话落,他的手轻抚上疏白的手背,指尖缓缓滑到了戒指上,然后将这只手紧紧握住。
迎着疏白银白的眸子,他俯身亲上对方略有些红肿的唇,低声道:
“所以,你想在那里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