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换不换?”这时,匡放的声音已经变了。他不往上扬,往下沉,听着就格外凶。
那片红斑已经从格子言的脖子爬上了下颌,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又会占领半张脸。
这会儿,格子言感觉那一块的温度在慢慢上升,痒意也跟着出现了。
但格子言不喜欢被威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转身准备开门出去。
“砰!”
拉开一条门缝的门板被身后的匡放用力给按了回去。
人类也是动物,动物在面对体型比自己强壮的同类的突然逼近时,紧张和戒备不受控制地油然生出。
格子言脸上难得出现恼意,只是也就很短暂的初始,他就听见身后的匡放放软了语气,“换吧,求你了公主。”
格子言吃软不吃硬,本来也就不是真梗着不肯换,只是觉得被匡放威胁了,不舒服。
“衣服给我。”格子言转了身。
匡放没想到格子言转得这么利落,两人的鼻尖差点撞上,“靠。”匡放后撤两步,拉开距离,把衣服丢给了格子言。
格子言就打算学匡放直接在外面就把衣服脱了,不过他衣摆还没掀起来,就被匡放握着手臂,推进了隔间里。
隔间里静默了会儿,然后响起布料摩擦过来又摩擦过去的窸窣声。
匡放靠在门上,他不做吊儿郎当的表情时,眉眼锋利毕现。他双眸紧盯着格子言进去的那扇隔间门,但眼底收映的不是浅灰色的门面,而是格子言刚刚冷淡又含着一丝恼意的脸。
草,格子言睫毛好长,以前好像没那么长,暑假长长的?
格子言穿上匡放的衣服,出去之前,他拎着衣领闻了一下,是消毒水和薄荷的味道。
他倒不是怕匡放,是应付匡放太麻烦,不应付会更麻烦。
拉开门出去,格子言把自己校服甩给匡放,“你应该穿不了。”
“有总比没有好。”匡放把衣服抖了下,他没格子言那一身的毛病,直接往头上套,一边套一边就转了身去拉门,衣摆拉下来,他正好走出去,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衣服有点短了,也有点窄了。
但匡放穿着不丑。
格子言穿他的衣服倒是大了,他的肩膀没匡放宽阔,也没什么肌肉量,单薄的少年身体。
走在走廊里,匡放瞧了格子言一眼又一眼,格子言摸了下脖子,“看什么?”
匡放意味深长,“之前老赵想穿的就是这件。”
“你没给他穿?”赵想成穿过的话,格子言就不想穿了。赵想成小时候把屎拉裤子了,格子言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个场景。
“他看上了别的,没穿这件,”匡放语气一顿,他眉尾忽而一挑,“怎么,他穿了你还不穿?只穿我穿过的?”
“……”
匡放不是聪明,他是太聪明。他知道格子言的雷区,所以只在雷区边缘蹦跶,会让格子言面色无法维持平静,但又不会真的惹恼格子言。就像刚刚,他明明是真的在强迫格子言把衣服换了,但格子言脸色一变,他立马就改变了策略。
所以,匡放看起来完全不务正业的同时,成绩还能在成绩中游徘徊。也是匡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见格子言不做声,匡放扬手把人肩膀揽住,“我就知道你觉得咱俩关系最好。”他把格子言拉近了,正好可以借机瞧清格子言的睫毛。
真是很长,没看错。不算顶顶卷翘,但是又密又长。
“不过,你也别搞得太明显,兄弟之间最忌讳一碗水不端平,吃醋。”匡放教训着格子言,“明白不明白?”
格子言抬手就抓住了匡放的头发,匡放发茬太短,刺挠手。
老李三步并作一步跑上楼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目眦欲裂,“匡放,你又在欺负同学!”
匡放立刻松了格子言,把双手举起来。
格子言扯了扯衣服,丢下匡放朝操场走去。
老李转身跟上,同他叮嘱着注意事项。
各班班长清点着人数,班主任已经在班级周围抱着手臂各就各位,一个暑假没见,自然多有寒暄,学生队伍里叽叽喳喳个不停,老师之间时不时也会聊上几句。
高一到高三的队伍从左至右排列,匡放和格子言还有路子阳是一个班,路子阳比匡放矮不了多大点儿,两人并排站在班级的最后面。
班主任幸运目光灼灼地站在他俩后面,过了半天,她开口问:“匡放,你这衣服哪儿偷来的?怎么小了?你是不是没带校服,从其他同学那里抢的?”
“您扯呢,我跟格子言换的。”匡放略侧了个头回答。
幸运看了眼主席台前面的格子言,格子言穿的是件黑色短袖,她冷笑一声,“你没穿校服?”
“您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匡放的速问速答玩得很溜。
幸运从后面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隔壁有人叫,她暂时没跟匡放计较。
路子阳在她走后盯着匡放身上那件校服看了好一会儿,他语气变得挺不敢相信,“公主能把衣服给我们穿?”
见匡放目视前方,目光冷冷淡淡,路子阳心抖了下,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可能但发生在匡放身上就很有可能的猜测,“放哥,别不是你把公主衣服扒了,硬抢来穿的吧?”
“屁,”匡放上下唇懒洋洋碰出一个脏字,他脸没转向路子阳,脑袋微偏,余光扫落在路子阳脸上,“路路,我说明一下,是公主把衣服给我穿,不是给我们穿,懂?”
格子言手里拿着发言词,他速记能力挺厉害的,短短十来分钟也够用了。
幸运从跑道那边绕过来,她脸上写着担忧,“李主任跟我说你穿校服过敏了,我来看看,怎么回事啊这?”
“应该是材质问题。”格子言道。
幸运偏着头仔细看了格子言的脖子,白的红的混在一块儿看着触目惊心。她对格子言熟悉得很,初中部主任把人交到高中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给每个老师脑门上贴一张便条,让他们把格子言照顾好,给完完整整健健康康送出学校,送进大学——这必定是一个光耀东大附中的好苗子。
她看起来一万个心惊胆战,“等发言完,去医务室看看。”
“您别担心,我经常过敏,只要不严重,说不定下午就消了。”格子言一开口,就是东城大部分人没有的和煦平静,不疾不徐,语气任谁听了都心里舒服。
但他的距离感太重,幸运始终觉得眼前的少年跟其他的学生不一样,他心防紧锁着,谁都不让靠近。
“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说啊,发言不做也没什么的。”幸运叮嘱格子言,“别强撑。”
格子言点了下头,目送幸运穿进学生群里。
目光回撤时,猝不及防撞上陈有德那几个。
这样的场合,哪怕是陈有德他们,也都乖乖穿上了校服,但几个人扎着堆抱着团,看着就跟周围学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
他们看见格子言比格子言看见他们要早多了,偷看被发现了他们直接敞开了看。
对于这个前段时间居然拿刀指着自己的小兔崽子,陈有德阴着脸,挤不出一点好脸色来。
格子言平静地收回视线。
在到他上台发言的时候,格子言从裤兜里取出眼镜,抖开眼镜腿,架到鼻梁上。
“放哥你有没有觉得,公主站那儿发个言都跟拉小提琴一样?”路子阳偷偷跟匡放讲悄悄话。
“没觉得,”匡放半耷拉着眼皮,批评路子阳,“你滤镜太重了。”
路子阳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吧。”
格子言戴上眼镜后能看清台下所有人,他面色如常,宠辱不惊。
他手里两页的发言词看起来似乎不少,要是拿着它的人是说一句话清一道嗓子的上了年纪的主任们,那听起来肯定是如老太太的裹脚布般又臭又长。
可换个发言的主角又是另一番评价。站在主席台上的少年连校服都没穿,这种级别的待遇完全可以表明他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了。他长相显而易见地不属于东城,皮肤细腻且白,鼻梁窄挺,唇瓣的厚度恰到好处,不自觉上扬,骄矜的眉眼处在上方,更加的居高临下。东城原住民的长相要粗犷豪放一些,精致的少数,像格子言这么精致的,没有。
况且他普通话也标准得不像话,咬字清楚,语调平稳,不骄不躁。
幸运在下面对格子言感到满意极了,难怪前两个月分班名册下来时,其他班的班主任用那么嫉妒的眼神望着她。
格子言发完言,直接就在前边站下了。
换个人在上面讲话,匡放不感兴趣地低下头,让路子阳给自己挡着,他把耳机掏出来戴上。
匡放跟路子阳两人把耳机分着戴,匡放在音乐软件上翻歌单,隔壁那个班的后面几个男生也小差讲起小话来。
“刚刚发言那人,谁?”
“格子言啊,咱们附中招牌,从上咱们附中开始,月月年级第一,年年年级第一!”
听的那人“切”了句,“书呆子。”
“别,你要说别的学霸书呆子就算了,这位可不是,书法乐器国画可是都拿得出手的,国画你知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而且,他还不天天在学校,我初二的时候听人说,除了法定的节假日,他个人每学期还有一个月左右的病假。不过,他也可以不使用。”
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惯格子言那副什么也瞧不进眼里的模样,他就算什么也不做,站那儿,也是伤了个别人的自尊心。
“最他妈烦这种人,仗着学习好,老师各种偏心,别人就不是人?”
“以后谁混得好还说不定呢。”
“回头别在洗脚城里见着他给人洗脚。”
“给他5块钱小费,嘎嘎嘎。”
“聊什么呢?”匡放把脑袋送过去听。
认识格子言的那个男生一开始没看见匡放,这会儿看见了对方,立马跟这群讲小话的拉开了距离——凡是从附中的初中部升上高中部的,一半一半的人都知道格子言是匡放在罩,不然体弱还有钱的格子言,早就成了东城混混嘴里的肥羊,被偷的抢的毛也不剩。
这几人不是从附中初中部上来的,所以不了解附中生态也情有可原,随便拿人开涮,被上上课也有理可依。
那几人看向匡放。
“你谁啊?你他妈管我们聊什么?”其中一人出言不逊。
匡放摘下耳机,和手机一块放到了路子阳手里,路子阳说了句,“放哥,开学第一天你就……不太好吧。”
匡放根本不带搭理路子阳,他伸手就把隔壁班那人衣领抓住,拖死狗一样拖到跟前,“你刚刚说看见格子言洗什么?”
那人脸都涨红了,挣扎着,“管你什么事?”
匡放扯了下唇角,他平时总是笑嘻嘻的,一般也不跟人来气,但一旦冷下脸,眼底就凶光毕露。
“他不会给你洗脚,但我可以给你洗洗你这张嘴。”匡放说完,拽着那人的衣领往下摁,一膝盖顶在对方的腹部,男生弓着腰干呕几声,“操…□□…呕——”
“放哥放哥,幸丫头来了幸丫头来了。”路子阳从后头拖着匡放。
匡放手里松了劲,那人一下就趴在了地上。
幸运来的时候,看了眼隔壁班,又看了眼匡放,“你们在干什么?”
路子阳跟着幸运往隔壁班看,一脸担忧,“不知道,可能是太热了,有人中暑了吧。”
“这才几点就中暑?”幸运让隔壁班后排几人把那趴在地上的男同学给扶了起来,“你们先把人送医务室,我去……”
“没…没事,老师我没事。”对方并不想闹大,他挑事在先,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恨恨地看着匡放,“我就是没吃早饭,头有点晕。”
格子言听见后排的骚动,朝后看了两眼,意外撞上匡放的目光,匡放挑了挑眉,格子言不为所动地转回头。
夏娅跟赵想成在快放学的时候,出现在了校门口,格子言那会儿正在门口的奶茶店买奶茶。
“无糖,去冰,两份茶底。”格子言把单子递还给店员,一转身,看见鬼鬼祟祟的两人。
“啊!公主!”夏娅压着声音,挪到他面前,“你怎么一个人?”
格子言说:“匡放和路子阳在打篮球,你们才来?”
夏娅点了杯柠檬水,在高脚凳上坐下,“昨晚跟我妈打了一架,她骂我勾引老黄,我给了她一耳光,她又哭,哭得烦人。”夏娅小时候没这么横,很阳光开朗的小姑娘,父母离婚继父来到了她家,她沉默寡言了大半年,格子言那时候还以为夏娅会抑郁,结果夏娅性格大变样,从家庭最底层一跃称王。
赵想成则在一旁说:“我就是睡过头了,没夏姐惨。”
赵想成算是他们几个里面家庭最幸福美满的了,夏娅是垫底的,格子言与匡放是单亲,吴栋他妈的控制欲强到吓人,而路子阳有个弟弟,又有个姐姐,路子阳身为老二,并不是很受喜欢。
夏娅拿到了柠檬水,她喝了几大口,盯着格子言看了半天,才确定,“公主,你这衣服是放哥的吧?”
匡放的衣服?
赵想成立刻目光如炬地看着格子言的胸前,耐克的符号烧红了赵想成的眼睛。
“放哥也太偏心了吧!我那天要穿,他死活不给,让我穿别的。”赵想成伸手摸了摸格子言的衣摆,“我这一生,终究是错付了。”
不是自己的衣裳,格子言任赵想成摸,但他也不希望赵想成想多,“我穿校服过敏,才跟匡放换了穿,你别想得太复杂。”
“又过敏了啊。”夏娅歪着头去看格子言的脸,“感觉没上次严重。”
格子言点了下头,“放学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来跟班主任打个招呼。”夏娅一口把柠檬水喝光,拍了下赵想成的肩膀,“我们进去一趟,公主你先回去吧,热死了草。”
格子言看着他俩进去。
“同学,你的奶茶也好了。”身后店员出声道。
“谢谢。”格子言转身见店员要给自己插吸管,他忙道,“我自己来就行,谢谢。”
格子言甚至不会让自己的手指碰到吸管,他撕开半截包装,将吸管插了进去,直接揭掉上面半截包装纸。
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匡放:送两杯奶茶进来。]
[匡放: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格子言点开红包,50块钱。
少年转身面对着店员,“两杯柠檬水,大杯中杯?中杯。”
店员微笑着,“六块钱。”
格子言拎着两杯柠檬水走到球场边上时,里面飞出一只篮球,径直落在他的脚边。
“同学!帮忙捡一下!”不远处球场里叉腰站着几个男生。
格子言本想用脚踢回去,但看着眼前的铁网,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把球踢过铁网,可直接用手去捡……不行。
“你们自己捡啊,我朋友有洁癖。”路子阳在另一半儿球场。
格子言直接绕开那只篮球。
“卧槽!”里头几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宝贝篮球像一堆牛粪一样被人避之不及。
格子言把手里的柠檬水递给路子阳,这下轮到路子阳一脸的一言难尽,“放哥就让你买这个?”
“行吧,“路子阳都没洗手,就打算撕了吸管直接戳进杯子里,格子言直接伸手给他挡了,替他插了吸管,路子阳乐呵着笑了两声,“公主您至于吗?”
格子言扫了眼路子阳全是泥尘的手,语气平淡地反问,“你觉得呢?”
格子言有时候有点不讲道理,让旁的人见了可能还会锐评一句:真他妈难伺候,真他妈自私,跟他玩儿简直是活受罪。
但跟他玩儿的一伙人从不这么觉得,一开始也是有点儿,熟悉之后,就很难再去因为他的一些小毛病而膈应。
比如:公主是他们几个里面零花钱最多而且最不爱乱花钱的,会加上后面这一条是因为匡放零花钱也不少,但匡放爱乱花钱,且隔三差五会被他老子停一两周。公主算得上接济过他们每个人。
再比如:公主总是很冷静,使他们避免了多数可以不参与的群架。要是只跟着匡放,家属院说不定都已经被他们几个点了,匡放有些时候完全就是疯狗一条。
再再比如:有公主在的活动,他们父母全都会和颜悦色的欣然同意,还会给零花钱。
匡放从水龙头的方向洗了把脸又洗了手才过来,格子言那件校服还穿在他身上,被水打湿了大半,胸前布料往里贴着,勾勒隐约的肌肉轮廓。
“我让你买柠檬水了?”匡放低头直接喝掉了半杯,“说吧,路费挣了多少?”
“44。”格子言说道,“换个人,四百四我也不会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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