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付元邪皇燕风元嘉做了不少准备,比如说这具身躯。倘若这世上还存在着纯血统的叛天族,那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哪怕那一族有着不可避免的残缺。
但很可惜,叛天族在很早以前就被剥夺了繁衍的能力,纯粹血统早已不可求。
都是同一个问题。
□□无法承载力量的问题。缺舟是这样,但他有叛天族的肉身,元嘉是这样,所以他选择了畸眼族,而还没从魔世出来的元邪皇不知会如何选择。
“也许邪皇的选择会出人意料。”缺舟忽然说道。
大智慧意识相连果然是个麻烦。
“确实是一个麻烦。”缺舟点了点头。
燕风元嘉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缺舟一帆渡!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哈。”缺舟了无感情地笑了一声,执起天人笛走至崖边,笛曲再起。
雁王确实伤得比俏如来重,但他却看起来毫发无损。反观俏如来却是陷入昏迷之中。
这是俏如来仅有的留在尚贤宫的时间,当然也许他并不想留在尚贤宫之中。
但在尚贤宫却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且有凰后虎视眈眈,又有他雁王。
默苍离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乎,还能抽空阻拦苗疆军长风逍遥前往海境的脚步。
地门对外的扩张已经停止,用不着那么急地让海境再出来,倒是他们的皇太子终于还是找到了。
“啊,所以你要我再带一个消息去海境,只是一个消息为什么要弄得好像要绑架我一样。”风逍遥扯了扯身上触摸不到的术法束缚,这不能更加眼熟了,道域阴阳学宗的术法。
这个人怎么看都……那个俏如来的师尊啊。
“敢问先生名姓。”
默苍离闭了下眼睛,解除术法背手转身离开没给风逍遥一点机会。
风逍遥歪了歪头,走这么急果然就是那个曾经作为学宗当世七雅之一的俏如来师尊吧。
真是要说一句,看到鬼了。
再说海境皇太子北冥殇,找到他说容易也不算容易,全靠运气。海境自古就有这种传统,比如昔年的北冥清涟,但北冥殇却是私自离开海境。
找到人的时候默苍离一息之间给他安排了近百种结果,但最后还是选择让海境的人将他带走。
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为了和平而牵制算计九界中的任何一界。至于欲星移他到底选择留在海境还是再入中原,都逃不过早已落下的布局。
除开地门海境以及地气变化以外,还有另一件事情。躲在地下的鬼魅,那是在地门探查不到的所在。
从地门中某些人的记忆来看……
“大智慧从来没想过有其他作为。”燕风元嘉抿了口茶润了润喉,“比如说出手解决一些不该存在的罪恶。”
“尊驾所说,是指阎王鬼途。”缺舟续上茶水,如今地门的状况不比先前。一旦停止对外扩张,紫金钵大部分灵能也以储存为主而不是用在催动无我梵音,确实可以做一点其他的事情。
但是……
“聪明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到地门自投罗网。”元嘉单手撑着下巴,“所以,我们还是继续扩张吧,缺舟。”
“广泽宝塔的建造已经停止。”
“上官鸿信手中有更好用的东西,但是与他做交易,吾怕水镜会给吾冷眼。所以,缺舟,你能离开地门吗?”
“为什么不是尊驾离开地门呢?”
离开地门啊,只要彻底掌握大智慧就知晓为什么大智慧本体连同借用的身体无法离开地门了。
这种意识寄居同样依赖于无我梵音,换一句话依赖于紫金钵,一旦离开紫金钵太远,那大智慧就会回归大脑花。而如果带着紫金钵离开……
“那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俏如来。”缺舟很看得开,存在了那么长的时间,在记忆中翻翻找找也能差不多推断出这个阎王鬼途是个什么东西。
“你当俏如来是什么人,他师尊默苍离吗?”燕风元嘉轻哼了一声,说一句老实话,现在地门雁王就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将一个死而复生还没有浮出水面的组织交给他,还不如告知那个在医者记忆之中出现过好几回的药神。
“阎王鬼途在很久以前他应该这个名字。大智慧作为历史的见证者曾看到过无数个相似却不相同的存在。”缺舟说道,他倒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但历史从来不是情报。吾想拉更多的人,下水。”
“这样…”
元嘉:“死的人会更多,是这样没错,但是什么时候死的人不多。”
缺舟:“尊驾还当真一点都不在意普通人的性命。”
燕风元嘉抬眸又垂落:“只是在在面前他们最后只是一个数字,或大或小。小的无人在意,只有无数的伤亡才能衬托英雄伟大。”
“这一点似乎与儒家根本有违。”
“吾出身儒教异脉,本就走得偏激。”燕风元嘉嗤笑一声,何止走得偏激,简直极端,最后把自己都玩死了。
“你认为儒家人是怎样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接人待事都张弛有度?”
“吾为什么要为无关紧要人浪费心力,儒教修心不是为了与人虚与委蛇,是为了治天下。确实那种人被世人所接受,但温柔好人太多,也需要有另一种人衬托。”
“尊驾其实是很温柔的人。”
“温柔?吾听多了说吾离经叛道,这样的话吾不习惯。”燕风元嘉半眯着眼睛,手一抖将羽扇扇到了脸上。
☆、第一百零二章
“这句话吾很喜欢,但真不希望是从你口中说出。”元嘉昂了下头却险些从无靠背的石凳上倒下去,到了他这种年纪到了他这种地位,最擅长的就是逞强。
默苍离说没错,没人看着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把自己折腾得鲜血淋漓一身伤痕。
其实以佛力压制魔气超疼的,哪有他表现得那么风淡云轻。
逞强。
燕风元嘉在唇舌里反复翻弄这两个字。其实所以人都在逞强,他是,默苍离是,俏如来是,奚霏舟也是但默苍离为什么要说他呢?
有些东西刻入骨髓,他能懒倒在软榻上,却坐得比松竹更挺直,能出言轻佻,却难无礼,能离经叛道,却又恪守礼法。
他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失去了儒教,那就用儒家来代替,没有了儒家就用全新的儒门,儒门无需他担心了,还有可以关注苗疆。
只是给自己找一个活着的借口,知道默苍离再度踏入他的视线,撕破玄章泯灭人欲的诅咒。
佛魔合体这种事情有人做过了,但同样也用事实证明这份超乎常理的强大有着无可避免的缺陷。他不会傻到让自己步后尘。
他并不如一般儒者那般爱惜自己的羽翼,但也不喜欢让自己陷入困窘的局面,大智慧确实是失算的一步棋,但又如何。
无我梵音掌握在缺舟手中更好,那他就没有非要留在地门的必要,九界的佛总喜欢让自己过得很苦,这点他不喜欢。
缺舟不像九界的佛,从实力到外表,都像极了苦境那群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佛门美人。
他想他是念旧了,想念过去人声鼎沸书声琅琅的德风古道,想念傲娇爱哭偏生还喜欢装模作样的老师,想念生人前温文尔雅,熟人前蔫坏雅痞的侠儒,想念眉眼曼妙温柔体贴的凤儒。甚至连那个在夏叔父亡后变了个模样的玉儒……
昔日几百年的尘封都不会让他怅惘,偏偏如今不过眨眼年岁。
默苍离的眉眼似乎在记忆中蔓延了数百年,然后在血沫中化作黑白的虚无。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默苍离会说他逞强。是呢,如果不是逞强,如何撑着最后一口气死在他眼下,完成毕生的佳作呢。
温凉的手掌附上眼帘遮挡了所有光芒,燕风元嘉微微一震边听一道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嗓音。
“尊驾,你太累了。”
如饮一杯无味的水,哪怕细细平常上千遍万遍都是一个味道,没有味道。
“只是想起了太久以前的事,抱歉。”
“王骨灵能,是颠倒梦想?”缺舟沉吟一声拔起插在地上的颠倒梦想,元嘉陡然一震咬着牙低吟一声扶住了头冲缺舟摆了摆手。
“吾无事,看来是吾高估自己。这紫金钵劳烦缺舟先生带至光明殿守护了。”元嘉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将紫金钵推出,“还有这颠倒梦想。”
这问题有点严重了,当初握住天师云杖和狼王爪可没有这么严重的反应。难道真的佛魔排斥力太大了,还是真的是太累了。
缺舟:“尊驾没想过换个肉身吗?这个肉身魔气怕是要压抑不住了。”
“据我所知,叛天族皆有无解恶疾,你有想过换掉这叛天族的□□吗?”元嘉反问。
“并无。”缺舟闭目。
“那何必问吾这个问题。”元嘉抿了下唇,敛起眸子。
默苍离便是在面对欲星移半是质问半是质疑的当口被缺舟拉入意识之境。
突兀却不意外。
地门的钟声,响得更远了。欲星移猛地睁大了眼睛,这里距离地门范围那么远,为什么也能听到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