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礼为自己的想象给吓住,好像白谨隐瞒的性别被揭穿,他的心脏就不受控制,脑海中总是会跳出冒犯对方的想法。
遏制不住,泛滥成灾。
他们回去后,白谨就让人把考题和左安礼写的策论默出来。
他自己是读过几年书的,也在左安礼复习时顺道参与了一下,学习研究了几次,不说是能考学上榜的水平,看出别人的高低却是没问题的。
等他将策论彻底写好,考得虚弱的褚成一行人也回来了。
几人直接来了白谨他们的小院子里。
平日里除了厨娘和一位请来打扫卫生的小厮,还有跟着他们的护卫厉戈,院子里是没什么人的,这会儿厨娘也早就出门去买菜,为晚上的膳食做准备了。
褚成一进门就怒火冲天:“好你个白小谨,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有了少爷就忘了朋友,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也在考试!”
董贞也幽怨地瞅了一眼白谨。
在场唯一神情不变的,兴许只有关原一人了。
就连左安礼都唇角微勾,全然不似从前那喜怒不形于色,温和但疏离的模样。
他在享受着小哥儿对自己的偏爱。
白谨稍微有点尴尬,转念一想左安礼可是对他有知遇之恩,没有对方的一手提携自己也不能有如今的成就。
他理直气壮道:“毕竟我是左家的小书童,现在少爷还给我发工钱呢,我只接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你给我钱了吗?”
说得褚成哑口无言,半天只挤出来一句话:“牙尖嘴利。”
“我还说你恼羞成怒呢。”
关原已经越过了拌嘴的两人,将左安礼刚刚默出来的文章拿在手中看,越往下读越是心惊,看到最后更是抚掌大赞:“好文章啊!”
言辞不缺少年人的犀利和冲劲,又不失成年人的圆滑与周全。
整篇文章句句切题,读来又酣畅淋漓,还蕴含着对彼此考题的深刻思考,角度新颖又有很强的可行性。
“你这篇文章不是榜首可能都说不过去。”关原发自内心地感慨,眼里尽是羡慕与酸涩。
左安礼这位少年显露出来的惊人天赋,以及那谦逊的性子,无一不令人咂舌。
他一句话直接打断了白谨跟褚成的斗嘴,刚刚还气若游丝、疲惫不堪的董贞也来了精神。
三个脑袋挤在一起,全都将目光放在关原手中的那页纸上浏览,越看越心生感慨,怨不得关原会说出那句话来了。
要是他们能有这水平,肯定得下巴抬得老高,鼻孔朝天地走路,哪能像左安礼这么不动声色、浑不在意。
褚成更是惊叹:“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呀,这篇文章就是放在国子监是也不差的。”
左安礼默默将白谨拉出人堆,谦逊道:“游守兄过誉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还有的要学。”
若要进国子监,他还得历练一番,而且这样的文章放在科考上面肯定是不够看的。
关原他们无言以对,左安礼的文章不够老辣,要是科考的话定然不足以跟别人同台竞争。
可是别忘了,他如今仅仅只虚岁十三,哪怕府学三年,国子监三年,也就虚岁十九!
别人的起点就已经是他们的终点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句话说了千百万次,传承了千百年也永不过时。
褚成他们象征性地酸了两句,就摆烂放弃挣扎了。
考都考完了,现在纠结也没用了,他们得趁着两天后才放榜的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
花楼已经看过了,除了歌舞表演之外,对他们这群不成熟的少年没多大的吸引力,不如吃喝玩乐更令他们激动。
不过赌场那种地方是严令禁止他们进入的,就算褚成想试试,白谨好奇,左安礼等人也是绝对不会放任他们胡闹的。
褚成也就随口一说,当然不是真要去那些地方。
他还嘟哝了一句太子走没有,要是没走还可以叫上对方一起。
远在津酒县的刘玄度打了个喷嚏,早在心里已经将还未赶来的县令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这效率,这家伙真的能干好事?
呵,别让孤抓住你的小辫子,给你穿小鞋!
太子必然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才才跟着他们一块来划船游湖。
他只是被连日来案牍上的公务给逼得太紧,哪怕只是一句不走心的邀请都足以令他甩开毛笔,撒了欢儿的往外跑。
至于那两个被他留下,不得不埋头处理公务的少年如何泪流满面地喊着他太子,抱怨他玩忽职守。
那就是太子的事了,与他刘玄度何干?
几位少年皆穿锦绣衣裳,配满朱缨宝饰,端得是人间富家子气,举手投足都是风流潇洒。
烟花三月下扬州,少年不知愁。
暖柔的微风醺着河面的花香,千金贵女们在丫鬟的服侍下,不曾戴面纱帏帽,略施粉黛的面颊初初瞥来一眼,便飞满红霞。
他们这行人已是情窦初开的年岁,但不刻意去考虑,就会默认地忽略那些或隐晦或直白的暗示。
相当于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这个节令绝对是最适合游湖的,湖面上微波荡漾,两三只水鸟掠过,一点亭子立于湖中央。
白谨他们买了些吃食到船上,正好几人都没有晕船的情况,倒是不必担忧吃不下。
几人特地租了一艘大船,能容纳他们好几个少年,外加一个护卫。
船夫沉默老实地撑着船,跟他们这几位富家子弟谈不了几句,不如支着小船的另外一位船夫健谈。
白谨他们也不用旁人介绍,自个儿聊着天,用着零食糕点,时不时喝上一口果茶,将全身心都沉浸在柔软湖水的怀抱中。
如果他是猫,现在可能都舒适地化成了一滩水,软软地趴在铲屎官的腿上,安详地呆在自己的舒适区内了。
左安礼布置着餐点的摆局,将白谨爱吃的都放在他面前,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对方的心情。
那边趴在船边闲聊,甚至还想借来鱼竿水桶钓鱼的几人并未注意到这边,他们对吃食不怎么重视,只关心玩乐。
事情往往发生在不经意间,白谨从原本欣赏风景,单纯吃吃喝喝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正巧看见左安礼悄然的动作。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脑抽就将一块糕点放在对方唇边,喂他:“尝尝,还挺好吃的。”
左安礼顿了顿,白谨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奇怪,来得莫名其妙,正要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时,对方就启唇将糕点含进口中。
湿.润柔韧的舌尖舔.舐了一下手指,白谨像是触电般飞快收回手,面上神情不辨,高领长衫下的脖子已经红透。
可恶,被蛊到了。
想想对方的年龄,三年起步!三年起步!
脑中过了一遍清心咒,白谨自动进入贤者状态。
他刚才大抵是魔怔了。
左安礼不解地看向白谨,方才对方还刻意投喂自己,怎么如今就只知埋头吃东西,连余光都不肯分给他半点。
酸酸涩涩的爱慕在猜测与试探中落下帷幕,少年人初生的情愫仍旧太懵懂无知,如同酿酒,只有在时间的发酵下,才更显得醇香甘甜,深刻隽永。
这时候白谨就好生羡慕那边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帅杆钓鱼的几人。
哪怕他们一条鱼都没钓上来,被同样游船的公子小姐嬉笑了几次,也还能不服输地再接再厉。
不像他,陷入了古怪的状态中,得赶紧脱离这种情况。
这时候的白谨才想起好久不见的系统,谄媚道:【统哥,嘿嘿嘿,在吗?】
【…………】
隔了半响,才传来系统的冷笑声:【有事就统哥,无事就沉默。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么?!】
白谨很想说不是么,咱俩不就是互惠互利、互为工具人的关系吗。
但他现在很识趣,在有求于统的情况下,不仅低声下气地敷衍式哄系统,还赌咒发誓一定会认真看书,绝不拖延。
系统不情不愿地调出刑法大典:【喏,现在清醒了吗?】
白谨:【……多谢统哥,清醒多了。】
作者有话说:
左安礼的第一次出击抛球,KO!
系统:阿秋——好像有人在骂我。
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哒。
天光乍现, 朝露滑过芳草,鸟鸣啾啾,行人的喧闹声吵醒了睡得正香的白谨等人。
他打了个呵欠, 忽然想起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一下就不困了, 揉着眼睛从床下翻身而下。
他洗漱过后就准备去喊左安礼, 却不想刚溜进对方的院子, 就见他已经穿好练功服, 正和厉戈打拳练身。
正巧遇见他们飞身上墙, 双臂伸直,足弓绷紧借助墙面翻越, 两三下就点至墙壁上方。
翩若惊鸿, 如飞燕般流畅美观。
厉害得无与伦比, 就好似传闻中的轻功。
白谨眼睛一下就亮了, 把刚刚要做的事瞬间忘至脑后,兴致盎然地喊道:“好厉害, 少爷,我要学这个!”
左安礼从墙上跃下,衣袂飘飘,仿若谪仙下凡。
白谨的心高高提起, 又仓惶放下。
“并非不让你学, 只是每日都要练, 腿会酸痛, 很苦, 怕你坚持不下来。”这是小少爷实在无奈的声音。
白谨撅起嘴, 言辞义正地反驳:“你这是刻板印象, 以前那些我不感兴趣才不能坚持。但这个我挺喜欢的, 逃跑也是一流,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学不下来呢?”
左安礼求饶:“是是是,我错了。”
他实在怕了这个小祖宗,幸亏之前跟着厉戈学了几个按摩手法,在夜晚双腿酸涩难忍时,还可以缓解腿上的疼痛。
他就主张带着白谨一块学,期间免不了肢体接触,从一开始练到最后,左安礼耳根的红就未曾消下来过。
春天的燕子都是成双成对的,柳条上立着的黄莺也是两只,厉戈摸了摸腰上的佩刀,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去找个媳妇儿了。
白谨先前就要打好基础,才能真正上墙,学会了这个,以后翻别人墙岂不是小意思。
哪怕媳妇儿把自己赶出院子,不也能轻易溜回去么,不是,溜进去乖乖道歉认错么。
“你起来这么早,是找我有什么事吗?”左安礼温柔看向他。
以往白谨可是不睡到日上三竿,压根就不会起床的,就是睡醒了也会在暖和的被窝里绵着,像只会冬眠的小懒虫。
很可爱。
白谨一拍脑袋:“诶,差点就忘了。今天可是放榜的日子,你怎么就不紧张呢?!我们快去看看吧!”
左安礼眼里泛起涟漪,“不急,正午时分才放榜,讨个好兆头。现在去沐浴,我们去用早餐。”
白谨还不知道有这规定,遗憾地叹口气,怏怏道:“好可惜,还以为可以快点看到排名呢。”
他完全是幻视了后世的高考,孩子吃喝玩乐半点不急,家长却为了孩子的成绩操心劳碌,食不下咽。
不过他没严重到那种地步,就算焦虑不安,也还是能安心地用完厨娘精心准备的广式早点。
左安礼在提出今天放榜前,去城里最有名的酒楼用餐后,他刚吃完没多久的胃就已经再次感受到了饥饿。
就让他一个人惦记着未免有些不公平,白谨毫不犹豫地敲开了隔壁的院子,把那几个没有读书写文章烦恼,以至于睡到现在还没起的少年给唤醒。
关原为了管着发小,不得不陪同他一起熬夜,结果也睡到了现在才起。
原本迷迷糊糊的他们一听说今天放榜,一个激灵地清醒了,紧张又忐忑地问:“排名如何?录上了吗?”
白谨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一行人如兜头泼来一盆凉水,心尖先寒了半截。
董贞先红了眼眶,痛下决心道:“没事,明年还有机会,之后我肯定好好学习,争取下回一定考上。”
白谨差点没笑死,董贞这孩子打小就傲,委屈又可怜的样儿真是少见又稀罕,痛定思痛的样子谁看了不说一句欣慰啊。
“那个,书院还没放榜呢,我是来邀请你们去名豪楼用餐。”他换了个轻快的语调说话。
一来一回差点没把董贞给噎住,一口气提得不上不下,连眼眶的红意都还没消下来,看着好不凄惨。
娃是真的造孽,白谨也是真的玩脱了。
白谨将求助的目光放在褚成和关原身上,使眼色让他俩帮帮自己。
褚成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关原则是被他俩弄得头疼不已,回想起董贞刚来柳城的愿望,便道:“不如趁着还未到中午用膳的时间,去看看骏马,如何?”
他说了和左安礼一样的话:“讨个好兆头——马到成功嘛。”
董贞一直以来都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少年人的痛苦悲伤来得快忘得也快,立马就有了兴致,准备跟着他们一块去。
白谨松了口气,回自己的小院找左安礼去了。
刚刚沐浴完,穿着一身利落白衣的少年郎俊美无俦,每次一露面,就要出尽风头。
就连到了马场,小吏最先看到的也还是左安礼。
柳城的马场可比广兴县的大,不止为朝廷养马,还提供赛马下注的服务,除此之外还有马上表演、卖马之类的,活动丰富多彩,令人眼前一亮。
这会儿的赛马可不是指马儿们自己赛跑,而是骑手们驾着马,在赛道上驰骋,为看客们展示出优美的风采,吸引他们下注并获得胜利。
小赌怡情的活动是朝廷默认存在的,众人也就找个乐子,看场精彩绝伦的表演罢了。
董贞看中了一匹棕马,第一眼就为它的神气高傲而沦陷,不可避免地想要征服这匹马,让它成为自己的爱宠。
白谨他们默契地离开,不去看他征服马的丢人全过程,给人留足了面子。
赛马确实是一项足以让人热血沸腾的运动,不光是赛场上的骑手们鼓足了劲想要炫出自己最闪耀的一面,坐台上的看客们同样激动。
看着赛场上驾驭马匹跨越障碍,或站或昂首挺胸或俯身驰骋的骑手们,众人发出惊呼,仿佛他们跟随着自己下注的选手一同到了赛场。
白谨他们在一场比赛开始前下注,他随意选了个身形较瘦弱的男子,搁了十两银子在上面。
这下不止是庄家,就连左安礼和选手都诧异侧目。
“为何选他?”左安礼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问。
白谨回首浅笑:“我觉得他眼睛里有光,说不准能赢呢。”
旁人看来,就是一对小情人耳鬓厮磨,恩爱有加。
被押注的选手掠过白谨眉心的小红痣,眼神微微黯然,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左安礼瞥了对方一眼,神情冷漠,跟着白谨一起下注那人。
白谨果然对他不言而信的行为感动不已,高高兴兴地跟他挨得更近,一时也忘了保持距离。
关原见了这一幕默默无言,褚成挠了挠头,总觉得气氛古怪有哪不对劲。
很快比赛就开始了,也没给他们留下多少思考的时间,几人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有专门叫卖的商贩前来殷勤地问他们要不要买点吃的喝的。
白谨就顺道点了一盘豌豆酥,这种糕点是香酥脆口的,味道更是咸香,一口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满口余香。
这时候再点一杯初春的果茶,捧在手心里看下方的赛事,美得不行。
赛场上的骑手明显是许多人熟悉的,他们为自己下注的人呐喊狂呼,在他们驾着马狂奔跨越障碍时喝彩,让这些老手恍惚感受到万众瞩目、唯我独尊的错觉。
失误往往都是在一瞬间发生,往日被人们称赞为常胜将军的骑手在日益骄傲的心态下失衡,引来一片嘘声。
一时的慌乱通常会导致更加严峻的失败,从一开始他就错失了扳回正道的良机,眼睁睁看着胜利离自己越来越远。
白谨下注的骑手后来居上,宛如一匹黑马横空出世。
在别人都并不看好的情况下,他稳如泰山,驾驭胯.下的骏马飞驰,毫不畏惧前方的障碍,伴随着看客们惊异的目光夺得魁首。
白谨凭借着自己的顺眼,领着左安礼和褚成还有关原等人大赚一笔,赢得盆满钵满,在其他人痛骂那个“常胜将军”无往不利的骑术果然不能长久时,白谨的笑容特别耀眼。
明显得那位胜利的骑手都能一眼就看见,还没瞧上两眼,他身边那位醋性极大的小郎君就掩在了小哥儿身前,挡住他人探究的视线。
真小气啊,他想。
可又莫名的羡慕,他刚萌生的情愫就被人掐灭在萌芽中,成了段萤火般短暂且无疾而终的暗恋。
玩也玩够了。
几人掐着时间去名豪楼用餐,在先前就拜托了小厮帮他们定一个好的位置,现在跟掌柜的一提,自有小二领他们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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