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了白谨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没有再提伤心事,而是自然地跟他相处,分走对方的注意力。
“游学其实还挺自在的,可以领略到不一样的风景,现在身边都是熟悉的人,也算变相闯荡江湖了。”
“嗯!”白谨听着他说笑的话,心中逐渐安定平静,还升起了几分憧憬。
毕竟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做过闯荡江湖的梦?
褚成和关原都有自己的马,只剩下董贞,因为当初马术没学好,董县丞干脆剥夺了他买马的权利。
他只能坐在马车上,守着几人的行李,眼馋地看着他们坐在马上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的模样,暗下决心到了下一个县城自己就偷偷买一匹马,不让他爹知道就行了。
白谨骑在马上,与身后的家人朋友一一挥手作别。
没想到县城里还有百姓来自发送别他们,这些人不知从何得来的消息,知道他们能有如今富足康乐的日子,还是多亏了白谨他们几个。
心存感激的人早早就等在了这儿,百姓们热情送来的礼物差点多得堆不住,几人最后落荒而逃。
仅剩的那点悲伤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怀揣的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和担忧。
天光大亮,艳阳染红了云霞,刺目得眼睛酸涩。
骑着骏马的人,拉着马车缓缓迟行的队伍,正拖长了影子,一点一点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作者有话说:
新的征程啦~咱们也期待一下吧ww
几个少年骑了半天的马, 最后坚持不下去了,纷纷坐上马车。
只能说少年人的狂最多维持一瞬间的心血来潮。
他们是从早晨开始出发,纵马一个时辰, 没过多久屁股就颠得生疼。
白谨是第一个放弃的。
他们准备的马车不大,主要是轻装简行, 只带些换洗的衣服和干粮, 在外风餐露宿的棉被也是必不可少的, 都放在马车最上面了。
要是饮水的话, 就去附近的溪水里找清水煮开饮用, 或是落脚在茶摊、驿站等地,顺道补给一下。
平时的食物就去林子里找, 几个少年郎射箭的技术不差, 一箭下去, 轻易就能打到野味。
等白谨进去马车里颠个不到半个时辰, 他就隐隐后悔了,怪不得董贞一直都是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原本俊朗的面容都在发白……
他捂着胃,仿佛自己的胃酸都要冒出来了,骨头架子皆在发酸。
好不容易撑到了中午,一行人面色皆很难看。
“游学果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白谨心有戚戚。
左安礼带着他去找木柴, 褚成跟关原他们去林子里打猎了, 至于董贞则是腿软得像面条, 趴在马车边气若游丝地修生养气。
护卫闭目养神, 顺便看守行李。
“主要是广兴县太过偏僻, 再走上半天, 我们就到另外一个县城了, 和以前的广兴县一样是下县。”左安礼轻声安抚他。
古时县城分三个等级, 分别为上中下,按照人口和税收来考核,这也是政绩的一环,能者评优就有可能升官发财,不必再居于县令一职。
广兴县在去岁考核时,早就被评定为中县了,左县令凭自己的能力治理县城,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营州刺史连续三年都给他评定的优。
白谨伸了伸懒腰,只听得全身的骨节都咔吧作响。
果然从马车上下来走一走,全身动一动要舒服得多。他们又不是非要赶路,时不时地看个书,再互相考校一下对方也不错。
等到中午架起火堆做饭时,众人面对着剥好皮,且已经开膛破肚的野兔犯了难。
家中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规矩,而是有伺候的奴仆,没人想着要练习做饭,都没有任何经验。
白谨之前做过菜,但都是指挥的别人。
他现代在孤儿院吃的大锅饭,学校吃食堂,出来工作点外卖,非常现实地摆烂。
最后只能是白谨硬着头皮上了。
简单地把肉用树林里采摘来的葱姜蒜腌入味,再加点他们从家里带的酒去腥,最后抹上盐架在火上烤。
他不信就连这样简单的做法都不能成功,怎么也不能枉费他辛辛苦苦抹上去的料汁。
左安礼在一旁认认真真地仔细看着,由他来上手烤,翩翩君子就是连干这样的活都自带常人难比的气质,瞧着优雅端方,一点也不粗俗。
他很听白谨的话,让翻面就翻面,还能灵活地把白谨加入剁碎茱萸的豆油刷上去。
不一会儿兔子就烤得外皮金黄,油溅在火堆里,瞬间火焰高涨,噼里啪啦地作响。
香味很快就逸散在四周,还有一股诱人的辣味,不断挑逗着人的神经。
褚成他们哪种美食的没见过?
可就在这食物匮乏,完事都得亲自动手面前,手艺粗糙的烤兔子都显得相当美味。
他们暗自咽了咽口水,白谨这回终于想起自己丢失已久的书童职业,勤勤恳恳地拿出帕子给左安礼额头擦汗。
原本注意力只在烤兔子上面的褚成怔忪片刻,目光放在相处自然,有种旁人都难以融入氛围的两人身上。他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像是不经意间瞥过白谨的额心,却只瞧见一片光洁白皙的皮肤时,有些困惑。
他刚要定睛仔细一看时,白谨忽然抬起头来,大声道:“烤好了,咱们可以开饭啦!”
这一声高呼将褚成的饥饿感再度拉响,他立马就忘记了刚才的猜想,全身心都投入在烤好的美食当中。
白谨可不知道他那拙劣的,与旁边肤色有些许色差的遮掩差点被拆穿,毕竟旁人没事怎会往他掩饰性别方面想。
而且额头上又有刘海遮挡,红痣那么小,只轻轻点一抹脂粉上去别人就看不见了,谁会刻意去观察呢。
与烤兔子一同摆上盘的,是他们刚刚放进火堆里一同焖烤的竹筒饭。
里面也切了肉,放了油与盐,现在将其切开。不仅有烤肉的美味,还带着竹子的清香。
酒足饭饱后,他们随便找些干燥的枯草铺了下,和衣而睡。
以地为席,以天为被。
白谨和左安礼躺在一块,他打了个呵欠,眼角泛出生理性盐水,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左安礼倒是盯着他的睡颜定定看了好几眼,又去包袱里找了张毯子盖在他身上。
先下天气还有些凉爽,倒春寒未过,就这样睡着很有可能会感冒。
等事都做完了,左安礼才阖眼睡下。
一旁警惕四周的护卫将左安礼的举动都收入眼中,他半响无言,只恨自己看得透这些少年青涩热烈的心思。
下午赶路的时间变少了,不像早晨那么兴奋,骑着马就像刚被放出栏的哈士奇那样四处撒欢,他们渐渐习惯这样悠闲自在的赶路方式。
不需要去在乎时间,捧着书慢慢看,互相问对方问题。
左安礼他们三个还好,是属于正常交流范围。
褚成和白谨那就属于臭味相投了,拿着《风流俏寡妇》《美艳狐妖报恩记》一类的话本子偷偷摸摸地说个不停。
真实名字自然不可能这么露骨艳俗,还是类似与金X梅那样清新脱俗,第一眼让你以为是在单纯写文人墨客的赏花韵事,内里究竟装着什么,就得自己体会了。
幸好他俩讨论的声音小,叽叽喳喳也不算太惹人厌,否则就得被提溜到一旁训诫。
白谨就被左安礼罚抄书好几次了,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可是微微一笑时明显特别生气的模样,却令他怵得慌。
左安礼:感动吗?
白谨:不敢动不敢动。
暮色逐渐暗淡,远处的夕阳斜射而下,天边染上层层叠叠的红霞与橙黄,好似画家泼洒到天空的油画。
等太阳落到地平线下,天就要彻底黑下来了,在此之前他们得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走走停停间,总算找到了一处破财的城隍庙,虽然布满了蛛丝网和灰尘,但好歹算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这座庙宇想来被废弃已久,城隍爷的雕像已经有不少裂纹,祭祀的烛台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
在白谨他们扫出一片宽敞的地,正铺干草当垫子时,庙外突然传来几道清朗脆亮的声音,他们正交谈着往这边走来。
护卫肌肉紧绷,隐蔽在一旁,神色微凛地看向来人,在发现只是三个十几岁的少年后,他才略微放松了些。
都是些俊逸非凡,仪表堂堂的少年人。
为首的那位少年衣着不菲,袖袍衣领上还有繁复的暗纹,神态骄矜清贵,隐隐有藏不住的傲气,眼底还藏着睥睨的姿态。
寻常人家养不出这样金尊玉贵的少年来,此人一入目,他们几人就能看出来这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不过褚成等人倒是并未怯弱气虚,神色如常地冲他们拱手问好。
左安礼神情疑惑,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哪见过那位少年,只是具体是谁却想不起来了。
两方人马互相见礼介绍,领头的少年名为黄玄度,性格傲气,但也维持着基本的礼仪。
看他家境也必然是大富大贵之家,有些傲然也是人之常情,在场的人都未把这放在心上。
轮到白谨介绍自己时,不曾想对面几人竟是认得他。
黄玄度诧异道:“你就是白谨,那个广兴县白谨?”
白谨满头雾水地应道:“是。”
“确定不是重名吗,你是不是被父……咳咳,被皇上册封为县男的那个?”黄玄度追问道。
白谨难得有些羞涩:“对。”
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爵位,羞耻得他脚趾都要抠地了。
“没想到你竟生得这般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像下田干过农活的粗糙。”黄玄度感慨道。
左安礼隐隐不愉,站过来侧身挡住白谨的容颜,对方身后的两人有些尴尬,却并未出声制止黄玄度出格的言语。
白谨倒没觉得哪里不对,在他看来黄玄度性格是直爽,弯弯绕不多,可能让他委婉说话的人很少吧。
他在心里揣测着,也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讲封爵的事,“主要想法是我出的,真正实施还得靠经验丰富的农人,我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
“你倒是实诚。”黄玄度淡淡瞥了他一眼。
只是一时兴起而问,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都经常相见,一个小小的县男还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失去兴趣后,他们便各分两路,泾渭分明地睡在城隍庙的两边。
一方在东,一方在西。
就算刚才还谈笑风生,隐隐有投合得促膝长谈之势,转瞬间就离得老远,互不开口搭理。
气氛都变得古怪起来。
白谨他们并非热脸贴冷屁股之人,别人懒得理你,他们可不会眼巴巴地跑过去谈话。
左安礼已经开始着手整理被褥了,这是在出来前就学好的技艺,是跟着对这事很擅长的白谨学的。
白谨刚要帮忙,就被他温声止住:“这次游学本就是修行,学自己不会的,怎么能让你来做我生疏的事呢。”
“好吧。”白谨被他说服了,托着下巴看他一丝不苟工作的模样。
瞧着瞧着,他就注意到了左安礼耳根微红,一直蔓延到脖颈的模样。
再往下就被圆领衣袍遮了个正着,一丝都瞧不见了。
冰凉的手倏地贴上自己的额头,轻软干净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安礼,你脸怎么红了,是感冒了吗?”
再正常不过的关心之语,却击溃了面前人的心房。
本就怀有另外的心思,而不敢拿出来见光,他仓惶着退开:“没、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热了,先到外面寻些柴火,吹吹冷风就好了。”
白谨伸手:“诶……?”
奈何他走得飞快,叫都叫不住。
徒留白谨蜷着腿坐在原地,嘴里嘟囔道:“这天哪儿热了,不是还挺冷吗?”
他转过头一看,竟是发现左安礼刚才铺好的被褥是他的,那对方刚才忙活了大半天岂不是白费了么。
白谨幽幽叹口气,没想到左安礼这样做事有条不紊的人也会有仓促慌乱的时候,他只好任劳任怨帮对方的被褥给搭好。
旁边不经意看到他们互动的黄玄度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另外两个少年立刻看向他,却不太敢直视。
“赶了这么久的路,总算遇见不一样的风景了,有趣。”黄玄度随口感叹一句。
两个人老老实实地附和他:“少爷说的是。”
作者有话说:
掉马应该就是下面五章内了,大家别急,我做好大纲了(拍着胸脯保证.jpg)
两拨人都陆陆续续地开始休息。
他们这边找柴火, 守夜都分工有序,奇怪的是对面那三人忙碌的只有其中两位少年,为首的那人只坐享其成。
但那是别人的事情, 他们没有必要去多管闲事。
兴许是第一次在外过夜,白谨兴奋得睡不着, 再转头看其余几人, 也都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精神奕奕完全不困。
他们干脆不躺着了, 围在一起聊天。
就由厉护卫一直看着火堆, 以免几人大意,起火遭殃。
光是聊天无甚意思, 白谨又不擅长吟诗作赋, 夜晚还是要放松一下自己才好。
他就当场想了一个悬疑小故事, 让大家来猜测凶手是谁。
“诸位请听题。”白谨清了清嗓子, 抑扬顿挫地讲着,将他们带入故事中, 仿佛身临其境。
传言京城有个栎阳县桂花巷,住着一对寻常的夫妇,一日有客在午前来他们家拜访,却和邻居发现丈夫惨死在家中。
饭桌上正摆放着冷硬的米饭和放凉的菜汤, 以及啃了半块的馒头。一旁还摆着朝廷每日早晨发的小报, 看上去是主人刚用朝食的时候, 正好碰上杀.人.凶手。
褚成提出异议:“小报是何物?”
白谨被他突如其来的疑问弄得一噎, 差点没能答上来。
竖着耳朵正大光明偷听他们谈话的黄玄度也怔了下, 心里升起浓厚的好奇心来。
白谨就跟褚成他们解释, “小报就是总结天下发生的各类大事、最新见闻, 还有朝廷颁发的各种政令之物。甚至还能在上面刊登自己写的文章, 以及各家行商的商号,也算是变相的打广告了。”
“广告?”关原反应过来,“广而告之。此物对商贾来说就是裹着砒.霜的蜜糖,就算是出大血才能登报,恐怕他们也会甘之如饴。”
左安礼也提出自己的见解:“小报岂不是很容易就操控天下舆论,百姓们的消息来源有限,极有可能听风就是雨,所以此等重器,必定得掌握在帝王手中才行。”
其他人还未曾想到这一层面,它那可能反噬主人的坏处一出,众人往下深想,纷纷吓出一身冷汗。
白谨诧异地看了眼左安礼,能迅速跳出时代局限思考利弊,比他这个经过后世众多知识冲击才养成习惯的人不知强了多少。
天赋不只是时间和汗水就能轻易弥补的。
黄玄度听得入了神,这个名为白谨的县男奇思妙想可真多,等他回去就将此事告知父皇,也算是他日后政绩的一环。
他倒不会昧下白谨的功劳,毕竟他身为主公,往后天下都是他的,他只要掌控人才调度得章就行,何必再给自己强揽名声。
太子将此事记下后,又打量左安礼半天,把这两人都划分到自己的人才小府库中,拿小本本记住,等他回了东宫就扒拉到自己身边。
白谨就接着刚才的故事继续讲。
妻子在这时归家,也发现丈夫凄惨的死状,她惊叫出声,随即报案。
捕快带着仵作不久后就赶来了,由于看热闹的人多,也就没给任何人随意挪动尸体的机会,现场保存得完好。
经过仵作验尸,发现丈夫的死亡时间是在今天的辰时(7:00-9:00)期间,下面就是盘问犯人的阶段。
妻子说自己在早上辰时三刻就去了绣房,一直都在绣房工作,并且还有绣女们为她做的不在场证明,快到午后放工时间才归家做饭,
邻居说他从昨日与丈夫饮酒后就一直在家睡觉,直到日上三杆,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用过膳后,就碰上了正好去找丈夫的客人。
客人说,他前几天就与这对夫妇约定好在今日见面,是来约定看房的,此前刚去过牙行那儿。
捕快已经盘问过牙子,证实他所言非虚。
而小报送到的时间是辰时过半,也就是八点左右。届时送报的小童就会将报纸放在家门口的木箱中,主人家在后面就能自己开锁把小报拿出来看。
褚成都快被绕晕了,白谨还没说完,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意味深长道:“捕快他们在收捡尸体时,突然发现丈夫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玉佩,而这玉佩正巧是客人所属。”
他眯着眼睛笑说:“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快答吧!”
褚成不假思索地抢答:“是客人吧,他在杀害丈夫时,意外被抓住了玉佩,情急之下匆匆逃跑,他也就没机会将证据给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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