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易玄)

沈知意刚想说，我都已经在你包里看到那盒巧克力了！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他不知道爱人这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还是说那盒巧克力真的就不是送给他的。想到后一种可能性，沈知意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勉强开口：“没，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记得了，咱们扯平了嘛。”
一碗汤见底，沈知意又给原平盛了一碗。
他一边把碗递给对方，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那老公，鞋柜上那把蓝色雨伞是你买的吗？我记得，家里好像没有一把这样的伞啊。”
原平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汤，神色自然：“昨天下雨，办公室一个同事借我的。”
“这样啊……” 沈知意意味不明地点头。原平没察觉到不对劲，继续低头喝汤。
过了一会儿，原平意识到这沉默有点不寻常的久，抬起头来看他。只见沈知意盯着自己，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什么呢？” 原平笑着拧了拧他的脸，“怎么还发起呆来了？”
沈知意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老公你这个同事人还挺好的。”
原平点点头，没接他的话。沈知意看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也就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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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沈知意的组按照惯例要开组会，到公司的时间要比平时早。原平作为丈夫，自觉不能给他拖后腿，醒得甚至比沈知意还早，起来就给人准备好了早饭。
原平的公司工作节奏比沈知意那边要慢，同事们大多都是悠悠闲闲，踩着点上班。下班也是立刻打卡走人，不会留下来多加班一分钟。
现在还不到早上九点，办公室里和往常一样，安静得很，只有零星几个人。
周然是今天第一个到公司的。她平常也不喜欢来这么早，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种预感，又隐隐期待见到原平，所以很早就来了公司。
两人的座位离得近，原平一眼就看见了她，对她问了声早。周然脸上立刻露出了个小小的笑容，也对原平回了一声“早上好”。
女孩儿神色自然，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上周五的尴尬，让原平松了口气。
男人拉开自己工作位的座椅坐下，犹豫片刻，又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件东西。
周然本来眼睛里还冒着光，看见原平手里拿的东西，眼神蓦地暗淡下来。
原平心里也很纠结——他不希望对方因为这件事情而受伤，但他也不允许自己因为这种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同情”的东西，做出让沈知意伤心的事情来。
要是拿回去给阿沈，估计对方知道这巧克力的来历之后，也不会太愿意吃吧……沈知意性格里还是高傲的成分偏多，虽然在他面前不拿架子，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会是这样。
原平自认为对于爱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正是基于这份了解和相互尊重，他才更不想做出让沈知意不舒服的事。
“这个……我想了想，还是还给你吧。”
原平没看她的表情，低着头把巧克力递了过去。“谢谢你的祝福，东西就不用送了，你自己留着吧。”
周然想，自己好像有点没用。明明周末回去已经努力地在消化情绪，现在听到原平再一次不留情面地拒绝她，鼻腔还是会不受控制发酸。
原平看到女孩子掉眼泪，自己也慌了，赶紧抽了几张纸递过去。
他干巴巴地安慰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我不算一个很好的人，以后……你肯定会遇到比我好得多的。”
男人的表情很诚恳，周然分不清他是为了拒绝自己才这么说的，还是他自己真的就这样认为？
女孩儿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那你们七夕节过得开心吗？”
就当她自作自受吧，周然破罐子破摔地想。只要一想象原平和他对象的甜蜜，她心里就堵得慌，但还是忍不住想问，想听男人多跟她说一说话。
不经意的一句话戳中了原平的痛处。男人转过身去，没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当然了，我一直都……开心的。”
——活在梦里的每一天，都是残忍而虚幻的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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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这边刚结束晨会，门口突然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还没出会议室的众人赶紧站了起来，纷纷鞠躬问候：“沈总好。”
沈知意合上笔记本，叫了声：“爸。”
自从沈知意接受公司的大部分事务之后，沈明成就很少过来。他今天过来也是找儿子有事：“下个礼拜你爷爷过生日，特地让我叫你回老宅吃饭。”
沈知意笑着点头：“好的，我一定准时过去。是吃午饭吗，几点开始？”
沈明成看了他一眼：“你爷爷说了，早点过去，大家一起吃午饭。你留下来吃晚饭，顺便在老宅住一晚。”
沈知意刚刚答应得好好的，现在一听要在老宅住，突然就犹豫起来——他不想留原平一个人在家，特别是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可能正在被谁觊觎，就更不放心让原平一个人呆着。
“你奶奶说了，要你把原平也带过来，老爷子指定了要见他。” 沈明成哪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这下愿意在老宅住了吧？”
……爷爷要见原平？！
印象里面，爷爷和原平交流很少。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沈知意领着原平去老宅见过。
沈老爷子对原平的家世算不上满意，但看在自己孙子喜欢的份上，倒也没太为难他，当时随便聊了几句就放人了。
沈知意有点忐忑，忍不住想为爱人先打探点内部消息：“爸，你知道爷爷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啊。” 沈明成摇摇头，摆出个看好戏的表情。“不过你爷爷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
沈知意忍不住扶额。
爷爷一直对原平都不太满意，这样特地叫他回去吃饭，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想，到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知意坐在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
爷爷指定了要原平来参加宴会，估计不单纯是为了和他说说话……听父亲的意思，恐怕更多的还是来者不善。
但目前沈知意自己也想不通爷爷到底要做什么，又是他老人家的生日，既然人家都发话了，那自己不可能不带原平去。如果原平知道，应该也不会不去的。
那既然这样……沈知意有点头疼，估计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留给沈知意这样想别的事情的时间并不多，爷爷这件事他暂时没有头绪，就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更高的位置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压力，这条道理对于沈知意来说也同样适用。
他上个星期才刚刚结束完和锦航的第一轮谈判，今天早上开完总结会议之后，沈明成说会派一个新的项目负责人过来，协助他来进行谈判。等人来了沈知意就打算和他谈谈。
沈氏在这一行里属于老牌企业了，像锦航这种新生代力量，自然是能够争取就尽量争取。如果可以拿下来，就又会为沈氏增加一份底牌，明年的竞争里也会更占优势。
这次谈判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沈明成交给儿子来做，对他也是寄予了厚望。顶着这份压力，沈知意这一个月自然是十分劳累。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他身心俱疲，太阳穴胀痛。沈知意把鼻梁上架着的眼睛取下，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休息几分钟，又要重新投入紧张的工作当中。沈知意重新戴上蓝光眼镜，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桌面上他和原平的结婚照。
当时结婚拍的照片是大尺寸的，现在还在他们卧室里挂着。沈知意私底下又拜托摄影师洗了张小的，放在他自己办公室里，每天低头的时候就能看见。
原平不太喜欢拍照，从小时候到现在留存下来的照片寥寥无几，就连这一张都是沈知意软磨硬泡拉着他拍的。
照片上他们的头紧紧靠在一起，旁边不重要的背景被模糊掉，两人的动作和表情就更加显眼。
原平伸手揽住沈知意的腰，笑得有点僵硬。而沈知意靠在爱人肩膀上，动作就比较自然，甚至露出了个平常不多见的开心笑容。
他摸了摸冰凉的玻璃，指尖摩挲着爱人的脸庞，叹了口气，心里的郁结不知不觉就消散了不少。
这么年轻的年纪在沈氏身居高位，公司里佩服他的人有，羡慕的也有，但更多的还是质疑和嫉妒。
——“什么名校毕业生啊，还不是开后门进来的？”
——“就是，要不是他姓沈，能这么年轻就当总经理吗？”
这种言论沈知意听得多了，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气愤渐渐转变成麻木。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看看和原平的合照。
一想到自己在外面拼搏的时候，家里总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沈知意焦躁的心就会安静下来，情绪也会好过不少。
外人只看到他的优秀和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了维持这种优秀所花费的努力，和背后所带来的长时间的焦虑。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沈知意觉得自己的性格像烈酒。虽然外表看起来更吸引人，却经常有急躁冲动的时候。
而他的爱人原平则像温水，虽然无色无味，却随时可以中和另一半的负面情绪，留下的只有温柔的绵延。
可以说，能够拥有原平的爱，沈知意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知道两人关系的亲友里面总是充斥着关于他们俩身份地位的讨论，他的这个想法却从来没有被改变过。
——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沈知意突然有点不确定。
那盒并不是送给自己的巧克力，七夕节的礼物……
沈知意紧张起来，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原平爱自己的一点一滴。应该有很多，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太累了，竟然好像想不起几个。
他抬眼看向两人的结婚照——就连结婚照里，男人笑得似乎也十分勉强，搂住他的手不情不愿。
不对！沈知意脑子里立刻有个声音反驳自己，是你胡思乱想了，原平很爱你的啊，他不是还每天都给你发短信关心你的吗？
对，还有那些短信……
沈知意拿出手机，一条条查看起来。这些短信在当时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反复看了好几十遍，但重新再看一遍也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原平本来话不多，短信倒是经常发长长的一段，显得有点唠叨，不过沈知意非常受用，甚至希望他能再多发一点。
也许就是因为平常总是错过了开口的机会，原平对于沈知意的关心和爱护，就只能通过这些短信来冰山一角地体现。
“老婆，醒了吗，肚子饿吗，还烧不烧了？自己量个体温，把药吃了，我马上到家。家里的东西特别是厨房里的你不要乱动，等我回来给你做饭。”
——这是沈知意昨天发烧，原平发给他的信息。
“老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我在你包里放了把伞。你晚上开车回来的时候时候记得要慢一点，注意安全。今天咱们吃糖醋小排好不好？”
——男人很细心，每天出门之前都是看好天气预报告诉他，方方面面的小事都能考虑到，把他照顾得很妥帖。
“你还在加班吗？晚饭吃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送过来？”
——这还是很久之前的一条信息了，不过这条没加上“老婆”，沈知意有点可惜地想。
开始原平发给他的信息就是这样，干巴巴的一句，把收件人换成合租的室友也可以，丝毫没有违和感。
后来沈知意实在忍不住了，跟人黏糊糊地抱怨：“哪儿有人结婚了还总叫‘你’啊，你得给我加上称呼，什么‘老婆’，‘宝贝’的都随便，这样我才知道你是在叫我啊。”
原平当时笑着点了点头，按他的要求照做。
有些同性情侣并不喜欢另一半叫自己“老婆”，觉得这是一种女性化的体。现但沈知意就喜欢原平这么叫自己。
这个称呼明明白白地体现了他们有多亲密，而且爱人这么叫自己的时候，声音都格外地缱绻温柔，听得人心都酥麻了。
——是独一无二的，专属于他沈知意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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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沈知意用眼过度，眼睛太过于疲劳，看远处总是模模糊糊。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门口有响动，立刻睁眼，不知不觉就把来人认成了原平。
沈知意心里一跳，刚想问人怎么来这了，就听见对方开口：“知意。”
满心的喜悦突然被冷水浇熄，沈知意重新坐回座椅上：“是你啊。”
“是啊，就是少康。你以为是谁？” 父亲的声音从徐少康后面传来，沈知意不由得惊讶道：“爸？”
沈明成跟在徐少康后面，把人推了进来。他一边拍着徐少康的肩膀，一边跟沈知意交代：“少康这次作为我们海外分部的负责人，和你一起跟进这个项目。知意，我记得你们本来就是老同学？那更好了，也有个照应。”
突如其来的人选让沈知意愣在原地，他看了看父亲，又转头盯着徐少康观察，想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不过徐少康一向会伪装，自然不会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他微微点了点头，做出完美的谦逊姿态：“叔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知意的。谈判方面我经验不多，以后我也会多和知意交流，向他学习。”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沈知意却皱了皱眉，感觉听得不太舒服。
沈明成本来就觉得徐少康学历背景就不错，非常欣赏他。现在一看人又谦虚好学，心里更是满意。
他鼓励地拍了拍徐少康的肩膀：“那你们加油干，两个人多交流下。”
徐少康点头笑了下，算是回应。父亲离开了办公室，屋子里就只剩下徐少康和沈知意两个人。
沈知意皱了皱眉，问道：“所以你毕业之后……是进了沈氏？”
徐少康微笑道：“是啊，我在国外学的就是这方面的专业，正好进了沈氏在海外的公司。上次聚会，我忘了和你说了。”
他看着沈知意，一字一句道：“这样说起来，咱们也是很有缘分呢。”
对面的人一直没有反应，徐少康慢慢拉开椅子，在沈知意的对面坐下。男人卷了下西装的袖子，整好以暇地开口：“知意，我知道，上次我说的话可能让你不舒服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向你道歉。”
看沈知意脸上没什么表情，徐少康继续道：“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咱们还要一起共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既然你已经拒绝我了，我就会牢记自己朋友的身份。”
……反正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机会。
对方的语气很诚恳，话也说得很漂亮，但沈知意心里还是没有打消疑虑。只是眼下徐少康并没有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情，所以虽然他不喜欢，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知意公事公办道：“不用扯那些有的没的，工作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带进任何私人感情。”
徐少康盯着眼前的人，也点了点头。
至于……他是否赞同沈知意的话，除了他本人之外，就无人知晓了。

徐少康的到来，让沈知意刚恢复一点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沉闷。
好多的事情都是一团乱——公司的事情还等着他去解决，派来的合作人又是对他态度不明不白的徐少康，爷爷下个星期还要把原平叫回去吃饭……
太多太多的事情堆在一起，沈知意又自然而然地有点焦虑。明明一件事都还没发生，他已经开始为事情的结果担忧了。
快到饭点了，沈知意没什么胃口。秘书向他请示过之后，已经和同事们往公司食堂去了，整个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知意思索片刻，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忙音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了起来。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老婆？”
“老公，你吃饭了没？” 沈知意一边说话，一边盯着他们的合照发呆。不论何时，原平的声音总是能让他迅速放松下来。
在公司里，不管是对同事还是下属，沈知意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再三思索。
可对着原平却不同——面对爱人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倾诉自己的想法，不管好的坏的，因为他觉得对方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其实更希望原平也能像自己这样，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不管爱人有什么想法，沈知意觉得自己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所以，他偶尔也会想……原平要是能更加依赖我一点就好了。
不知道他们夫夫俩是不是心有灵犀，原平今天也没什么胃口。上周写了一周的方案，周五的时候修改完毕交了上去，谁知道今天一来就被领导批评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