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易玄)

过了一会儿，旁边汽车的鸣笛声提醒了他们——沈知意的车该挪走了。原平歉意地看着周然，开口道：“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周然刚想开口，被沈知意打断道：“如果不要紧的话，可以明天再说吗？我们得先走了，原平他今天还要去医院。”
沈知意的气势太过于强势，女孩儿被打得措手不及，只能愣愣道：“原平，所以这是你的……”
原平接口：“对，这是我爱人，沈知意。”
“原平，原来你喜欢男人啊……”
女孩儿的语气不明不白，原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周然说完这一句就站在原地，没有再开口。原平以为她找自己没有事情了，于是率先坐上了车。
“等一下……”
女孩儿还想说什么，伸出手臂，把手里那盒巧克力递了出去。原平本来想下车，但看到沈知意已经走过去和她说话，就待在车里没动。
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沈知意站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原平，他看不清爱人脸上的表情。
原平只看见周然的表情从小心翼翼逐渐变化到僵硬。不知道沈知意说了句什么，女孩儿像是再也受不了待在这里，怀里抱着那盒巧克力，最后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走了。
原平拉开车门，见沈知意还站在原地，盯着周然离开的方向看，不由得出声提醒道：“阿沈，上车吧？”
沈知意点点头，收回视线，坐进了车里。
周然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跑车绝尘而去，原平坐在副驾驶，和她擦肩而过。跑车贴的是最高级别的防窥膜，站这么远，她完全看不清原平的表情。
她忍不住想，原平坐在这样的车里……会想什么呢？
通过每天的观察，周然早就知道原平和自己的家庭条件其实差不多——从他的行为做派上来看，对方并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性格上也不张扬，甚至可以说有点自卑。
所以，原平是隐形富二代的几率很小，更多可能就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家庭。
那么也就是说……今天来接原平的这个爱人，才是真正开得起跑车的人。想到对方的穿衣打扮和举止谈吐，周然忍不住抖了抖。
条件这么好的人，自己和他站在一起，简直毫无竞争能力……周然想，就连原平和他，也都不是很般配。
又想到沈知意离开时候的那句话，女孩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跟我抢人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第17章 圣诞小剧场
【注意：这一章是一个圣诞的小剧场，时间线要在文章的很后面，并不是接着十六章的时间线。】
圣诞节并不算中国的法定节日，两个上班的人自然没有休息。不过沈知意这次项目的合作对象是个外资企业，对方老板大手一挥，给他们员工放了假，沈知意这边自然也就乐得享受白得的一天假期。
沈知意的好运气原平就没有了，老婆放了假，他还在工位上写下周要交的报告。
不过他向来也不计较这些。爱人回到了自己身边，每天睡觉之前，醒来之后，看见的最后一个第一个都是他。只要能这样，原平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倒是沈知意，从工作狂退化成现在一天天嚷嚷着不想上班的咸鱼，最后还要原平好说歹说劝他才肯出门。
原平下班下得晚，沈知意中午就回了家，短信告诉他临时有事，让他打出租回来。男人想着不要浪费，搭地铁也没晚多少，七点钟也到了家门口。
按理说沈知意此刻应该在家里，原平推开门，却只看见一片黑暗。按亮顶灯，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一座大圣诞树矗立在客厅里，树枝上挂满了塑料的金银小球和彩带，很有圣诞节的气氛。
他盯着这棵圣诞树，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沈知意的姑妈今年回国来过年——她常年在国外，早就习惯了过这些西方节日。快到圣诞了，女人特意托人费了好大功夫找来几棵小松树，说是要大家一起把它们装扮成圣诞树，增添点节日气氛。
原平对这些节日没有感觉。节日么，不过就是人们找了个由头来表达喜悦，或是抒发哀伤。不过家里换了新房子，地方够大，他也就由着姑妈折腾。
只是希望……阿沈不要太累就好。
男人脱下皮鞋，换上家里属于他的棉拖。原平围着树绕了一圈，发现树上还挂着几个小小的礼物。姑妈应该不至于想到这些，原平推测，看样子这些礼物都是阿沈准备的。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不着急拆，就坐在懒人沙发上休息了一下，想给沈知意打个电话。
手机刚拿出来，拨号键还没按，客厅的水晶灯突然又亮了一些。原平这才意识到，沈知意在家。
他刚想问沈知意为什么在家却不开灯，看清楚爱人，没出口的问话卡在喉咙里，又被他咽口水咽了下去。
沈知意上面穿着件松绿色制服，纽扣是帅气的暗金色。下面……是件配套的浅绿色短裙。因为沈知意身高有一米八，最长的尺码拿给他，裙摆也堪堪只遮到大腿根。随着他的走动，不经意间就会露出一片白皙。
大腿下面是一双红绿配色的长筒袜。这样的色彩搭配，很容易制造出灾难现场。但因为他腿型好看，皮肤又白，比例更是好，穿上就显得意外合适，甚至连膝盖下面两个小小的蝴蝶结，都可爱得恰到好处。
沈知意开始试衣服的时候，是想给原平一个惊喜，但更多的还是心血来潮。男人越晚回家，他就越是纠结，越是胆小。
而这种胆怯在原平回家的时候到达了顶峰——沈知意明明已经全部换好，还反复演练了自己见到老公应该说些什么。谁知道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吓得甚至关掉了所有的灯，一个人窝在卧室不敢出声。
原平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过来。”
沈知意咬着下唇走进。他自己在穿衣镜面前试的时候，效果很惊艳，但不知道男人眼里的自己会不会好看，所以有点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在原平眼里只会更有吸引力。男人盯着他，从上到下，从胸前到背后，头顶和后脚跟一个都不肯放过——如果原平的眼神有实质，应该能把他的皮肤烧成漂亮的粉红色。
沈知意平时最常见的就是西装革履，甚至连休闲装都穿的不多。而且他本身性格就冷，也不太会穿这种东西。所以这样限定的，限时的沈知意，就更加让原平移不开眼睛。
客厅再大，距离终究还是有限的。沈知意慢吞吞地挪，胆小得像只乌龟，还是穿着轻轻的壳来到了原平面前。
“老公，圣……圣诞节快乐。” 他凑近原平耳边，连节日祝福都说得磕磕巴巴。
原平垂下眼睛看着他——沈知意的牙齿是白的，脸是红的，眼睛是亮的，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他尽情享用的气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沈知意继续结巴地发出邀请：“今天……我是你的小鹿。”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小鹿。
原平觉得他真的是很聪明——沈知意这个人很复杂，很难用一种动物去准确地形容。他却能够在这么多种动物里面，快速找到最适合他自己的那一种。
鹿这种动物，眼睛尤其漂亮，眼珠大而黑，玻璃体也是水水润润的。沈知意的眼睛也是漂亮得明显，虽然他的相貌本身就好看，可原平在五官里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睛。
不过这并不是原平觉得沈知意像鹿的最大理由——鹿的眼神通常是无害的，当它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竟然生不出任何想要伤害它的想法。可就是这种无害，有时候又往往可以激发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暴虐和摧毁欲……鹿越是温顺，原平就越是想要让这双漂亮的眼睛为他流泪。
不过，最重要的是……原平默默地想，从始至终，在所有的过程里，鹿都是专注的，深情的。
漂亮的眼睛……也只能看着我一个。
沈知意还站在原地没动。虽然室内开着暖风，穿着短裙的他还是有点瑟缩。不过善解人意的丈夫没让他等太久，原平在原地沉默片刻，宽大的手掌就顺着裙摆摸进，捏了捏他白皙的腿根。
“不，你不是。” 男人很快开口，出乎沈知意意料的是，他竟然下了这样的评论。
小鹿明显吃了一惊，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望向他。瞳孔里面有迷惑，有不解，但或许是因为对原平的信任和爱，那双黑眼球里暂时还没有住进悲伤的情绪。
这样就幸好。
原平双手发力，环住他的腰，把人抱到了圣诞树旁边的小毯子上。
沈念申请完大学之后，高三待在学校没事情做，校方于是给他们开了节手工课。各种编织，烘焙，缝纫……花样百出，其中有一次活动的内容就是做这个。堂弟兴致勃勃，到最后还超额完成了任务。沈念送给父母一人一条之后还剩几条，就给了他其中一条，正好还是圣诞配色的。
沈知意摆在这里本意是为了美观，倒是没预料到今天还有这用途。
原平把人放下去，慢慢地，动作很小心。沈知意躺在深绿色带点白色斑点的地毯上，被他用毯子的边角包裹起来，配上他自己这身衣服，就更像一个待拆的礼物了。
拆礼物的人远比礼物本人有耐心。原平俯下身，还有心思征询沈知意的意见：“小乖，就在这儿做，好不好？”
男人话都说到这份上，沈知意还有什么拒绝的道理。小鹿躺在地上，眼睛望着他，乖顺地点了点头。
原平心里叹口气，沈知意今天实在是太乖巧了，反而让他不敢动作。
男人刚刚还能勉强有点强势的样子，现在看人这么乖，也就只剩下外强中干。虽然房子里暖气开得很热，原平还是担心，摸了摸沈知意的脸颊，问道：“会不会冷？”
沈知意脖子上戴着个皮质小项圈，他一轻轻晃动头部，就会发出清脆的铜铃声。这时候的沈知意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头鹿，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原平问他什么，也只会点头摇头作答。
暖风从中央空调的排风口吹出来，外面是安静的寒冬，屋内是温暖的圣诞节。
原平没有再说话，他被沈知意紧搂着。爱人的吻犹如质地上好的蜂蜜，是那样的甜，沈知意只不过轻轻尝了一口，就从牙齿甜到舌根；又是那样的粘，原平蹲下来轻轻吻他一下，乖顺的鹿就要男人再抽离不开唇舌。
他们吻得是那样的动心，那样的安静，好像要把这段时间的苦楚，全在这个吻里消磨殆尽。这样当两个人的唇齿分开的时候，剩下的就只会是满心满眼的甜。
原平今天被刺激得狠了，失了控制，力度比平时稍微重了点。小鹿被弄得浑身狼狈，到最后只能躺在他怀里，一下一下地喘气。
男人意识到自己做得过了头，嘴对嘴给沈知意喂了些水，又用手在他背后不住地拍拍，给人把气顺过来。
沈知意缓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精神恢复一点了，就又开始纠结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那我是什么……？”
沈知意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有点疑惑。
不做小鹿的话，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成为原平的什么。小猫小狗什么的，沈知意觉得都太小家子气。鹿既漂亮又优雅，明明就很适合自己。
原平抱着他，手上还是没有停，慢慢地拍着。等到人着急了，才拉过他的手，轻轻啃咬着他的指根，道：“你是……”
我的太阳。我的夏天。我的圣诞节。
原平一边在心底默默列举着，一边牵住了沈知意的右手。
漂亮的黑色眼睛再一次看向他，质地水润，玻璃体没有一丝杂质。
窗外的雪还在下，霜花凝在玻璃上，指尖摸上去，有点凉凉的。原平把沈知意冰凉的指尖放在自己怀里，小鹿知恩图报地蹭了蹭他，然后依赖地靠在了他的脖颈上。
男人低下头，亲了亲沈知意无名指根的指环。
——“我的太太。”
在外面漫天的风雪中，温暖如春的室内，原平低下头来，吻他的失而复得。

窗外的雪花飘着，原平按灭电视，客厅又重新回到一片寂静当中。
这间屋子曾有过两个人，但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原平本来话就不多，那个人走了之后，房间里就更加安静，静得要命。
这几天老房子里的暖气管出了点问题，原平打电话给物业叫人来修。对方答应倒是答应的快，只是早上的电话打完，直到下午还没看见人影。
他叹口气，倒也没什么不满情绪——本来就是冬天么，人本身就倦怠。反正自己也不觉得有多冷，就索性再等一会儿。
其实这话更多的层面上是在自欺欺人。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原平呆在这间可以结冰的屋子里，可想而知会有多难熬。
不知道为什么，暖气断了之后，房间里比客厅还要阴冷。原平莫名觉得困，又不想在房间里睡觉。于是抖了抖身上的毯子，索性在沙发上对付一会儿。
窗外呼啸的风像种白噪音，不够舒缓，但也聊胜于无。原平听着听着，眼皮不自觉地就合上，陷入了沉沉地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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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原平重新拥有意识的第一个念头，是这里过年的气氛很浓。
原平一个人待在家，他觉得没什么必要搞这种虚的，于是窗花对联什么的一样没贴。
可现在的他正站在家门外——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但原平就是下意识地知道，这是自己的家。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个小碗，里面是煮得粘稠的米糊。右手是个木质手柄的短刷，位置正停留在门框上方。
所以自己这是在……贴对联？
原平搞不清状况，自己好像是来到了自己的梦里？但又不知道梦里是什么时间，自己在哪儿，周围都有些什么人……原平压下满心的疑惑，决定先把眼前手上的事情做好。
“老公，你贴好了没有啊？还等着你一起包饺子呢。”
是沈知意的声音。
沈知意等了他好半天，明明贴对联应该是个很快就能完成的事情，原平好像在外面站了很久还没有进来。他觉得疑惑，于秀也摸不着头脑，于是派他出来问问。
阿沈……？！
眼前的人似乎比他记忆里要年轻了点。沈知意没梳平常上班那种造型，刘海随意地搭在前额上。他也没穿西装，上身一件红色毛衣，下身一条白色牛仔裤，最简单的搭配，却是意想不到的好看。
原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沈知意了，再看到从前的爱人，特别还是似乎回到了年轻时候的爱人，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沈知意见他不答话，继续疑惑地问：“老公，你贴好对联了吗？妈让我问你一声……你怎么不说话呀？”
妈……？！
原平不敢相信，丢下手里的对联和刷子，跨进门里。
于秀就坐在那儿，穿着一身碎花围裙，看见他走进来，笑道：“阿平这是终于贴好啦？贴好了就坐下来，帮我和知意一起包饺子。”
沈知意也走进来，坐在母亲身边，对她撒娇道道：“妈，阿平躲懒呢！他就是想让我包，不肯帮我忙。”
于秀和沈知意并肩坐在一起，正在合作包着饺子。原平记得爱人在二十岁这个年纪，厨艺还算不上太好，可女人没有丝毫要发作的迹象。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先是静静观察着沈知意捏面皮。接着开玩笑说他包的饺子造型不怎么样，又温柔地伸手，帮沈知意把边角重新捏好。
原平揉了揉眼睛，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否是真的。
……应该是梦吧。
他很想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但不管是沈知意，还是于秀，都是他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原平有点恍惚地想，如果这一刻，能够让我永远地留在这里，就好了。
要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于秀见他还站在原地，有点疑惑地道：“阿平，你愣着干什么？快坐下来，帮我和知意啊。”
母亲看见他还愣在原地，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原平恍惚地走近，脚步还是梦幻的。他落座在沈知意和于秀中间，一边是爱人，一边是母亲，两个人都贴着他，都在做着动作，说着话，无比的真实。
沈知意凑近他说话，热气还打在他的耳廓上：“怎么啦，你睡了一个午觉，睡傻了？”
原平喉咙发干，努力咽下那种不真实感：“没……没有。可能是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我冷傻了。”
好像他说的话很有趣似的，母亲和老婆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沈知意把手里新叠好的一个饺子皮交给于秀，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原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