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过沈云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苍暮帮哥哥捂捂吧。”
沈云崖的嘴角一抽一抽的，憋得相当辛苦，“那感情好！”
两人以四只手握在一起的别扭姿势走回到了插花阁门口。
后面南楼怀里抱着暖暖的手炉，一边生无可恋看着这两加起来可能刚满六岁的二货，一边还得给他俩放风！
插花阁门口，应该松手各回各窝了。
但是沈云崖并不想松手。
苍暮：“哥哥，早点休息。”
沈云崖内心：哼，你从前不是这个样的，你从前才不会让我早点休息！
现实是，虽然恋恋不舍，但是沈云崖到底还是松开了苍暮的手。
“嗯，那你也早点睡。”
话虽然说完了，但是半天没见挪脚。
苍暮也没有动静。
那情景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离死别！
南楼真的受不了了，“你俩能别站门口这个样子吗？走几步到里面是能累到你们，还是影响你们发挥了？”
这话说得相当及时。
好南楼！
沈云崖就坡下驴，期期艾艾邀请道：“要不，先到插花阁聊聊天再回？”
苍暮非常果断地点了点头！
南楼再次用行动证实了自己，这个家没有他会散！
进了插花阁，入目景象，处处都是沈云崖熟悉的“风景”。
虽然院子里花花草草上的积雪一堆又一堆，但是并不妨碍他回忆草木葳蕤的时候，他在这个地方，还有那个地方，以及那那个那那那个地方，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思及此，沈云崖埋怨地看了一眼苍暮。
这个眼神又让苍暮脑海中露出了茫然。
他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哥哥不喜欢又很喜欢的事情？
苍暮有点忧愁，不明白属于这种情况的到底是什么事！
也不知道南楼知不知道，要不什么时候问一下？
到了主院，沈云崖的脚步越走越沉，走到卧房门口，准备打开门的时候，他转身问苍暮：“你真的要进来吗？”
苍暮有些不知所措，“哥哥不让我进卧房，苍暮就不进去了。”
沈云崖：说的好听，等开窍过后，拿着棍子撵都撵不走你！
沈云崖笑呵呵说道：“没有，我就是习惯性问一句！”
苍暮轻轻皱了皱眉头，显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还有别人进哥哥卧房吗？”
看，什么都忘了也不影响他有占有欲！
沈云崖：“当然有！”
苍暮猛地上前抓住他的手，目光紧紧盯着他，像是在质问！
沈云崖：“没别人进谁给我收拾房间？谁喊我起床？你要是愿意代劳，那以后落荷和南楼都不用来了。”
苍暮这才明白了他说的有人指的是谁，反应过来后，垂眸看着自己握住沈云崖的手，赶紧松了开来。
我怎么......对这件事这么大反应？
沈云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这一系列举动，发现喜欢自己，好像成了苍暮的一种本能。
他忘记了很多很多，但只要重新见到自己，就会本能的喜欢，本能的有占有欲。
沈云崖心里酸酸涩涩的，一边心疼，又一边幸福着。
苍暮垂眸，跟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哥哥只要愿意，以后都苍暮给收拾。”
沈云崖反手推开门，倒退着踏进门槛。
“起床也是你喊？”
苍暮点点头。
沈云崖满眼都是戏谑：“那你打算用什么方式喊？”
苍暮被他的目光看得局促起来：“什么，方式？”
沈云崖点点头，示意他并没有听错。
苍暮不明白，喊起床不是喊一声醒了就行的吗？还有别的......方式？
沈云崖朝他脚下示意了一下：“干站着做什么，进来啊！”
苍暮犹豫着进了门，他有点想不出别的喊起床的方式。
摇一摇，晃醒？
算不算呢？
沈云崖后腰抵着桌子，松松垮垮地斜倚在那，歪着脑袋，眼睫因为轻笑而慢慢的抖动，然后他以这样一个散漫的姿势缓慢地抬眸，看向苍暮的眼睛。
他轻轻一眨眼：“不懂了吧，花样多着呢！”
苍暮看着这样的沈云崖，那么清晰的听见自己的一颗心，跳的“扑通扑通”快要出来了！
苍暮喉咙猛地上下滑了一下，然后突兀地后退了一步。
沈云崖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这小孩着急忙慌的转身就跑。
“哥哥，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沈云崖：“......”
这是，逃跑了？
沈云崖捂住嘴，怎么办，这样的苍暮好可爱，真的让人好想欺负呀！！！
院子里，南楼看见刚刚进门的苍暮，没一会儿就跑出来从自己面前风一般的飘过去了，一脑门子的问号。
他探头探脑地伸长脖颈去看屋子里面的沈云崖：“殿下，你霸王硬上弓把人吓跑了？”
沈云崖笑眯眯的，正激动呢。
他听见这话，目光悠悠转向南楼，不屑地哼一声：“你也太瞧不起你家主子了，我要是霸王硬上弓，你觉得他还能跑得了吗？”
南楼眨巴眨巴眼睛，服气：“小的小看殿下了！”
沈云崖一脸傲气，“知道就好！”
南楼：“那殿下接下来的打算是？”
沈云崖打了个响指，“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第二日的清晨，沈云崖照常被喊起来准备去书院的时候，昨晚那个信誓旦旦的说要每天喊他起床的人，正掀着被子垂头震惊地看着自己身底。
托沈云崖的福，苍暮睡了个好觉。
还做了个好梦！
梦里的沈云崖，在插花阁的卧房里，还是那样慵懒地倚在方桌上，撩着眼皮笑意盈盈地看着苍暮。
跟昨晚的情景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现实里苍暮落荒而逃，而在梦境里，他上前把沈云崖抱坐在了桌子上，双手抬过头顶，然后倾身直接压了下去......
苍暮有些无措地扭头看着自己的房间，这里并没有很熟悉，但也不觉得陌生，一切都如此平静。
这一天也应该是很平常的一天！
如果沈云崖似带着欢愉又似带着痛苦的低泣声不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的话......
所以自己逃走的时候，原本想做的，是梦里那样的对吗？
在苍暮正视自己内心的需求，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时候，沈云崖正在书院等待听到好消息。
庆丰帝没让他失望，上午课程结束的时候，陈时老大人到了。
沈云崖一见陈老大人的身影，就知道事情成了！
果然，陈大人向大家宣布了放寒假的消息。
惊喜来的太突然，楼阁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这可不是之前那次放了三天假，陈大人说了这是从明天一直放到元宵节啊！
沈子墨什么都顾不得了，从太子到沈夕乔，一个不落地全都抱了一遍！
最后激动地扑进沈云崖怀里，拍着沈云崖的后背，差点嚎起来！
沈云崖：倒也不必激动成这死样子！
于是下午原本的课程，就变成了各科老师轮流上场留作业，可能是因为真的要过年了，一位位老师心情都很好，基本没有为难他们。
皆大欢喜！
沈云崖满脑子都是他有时间攻陷苍暮那个小坏蛋了！
从月鸣书院散学过后，沈云崖上了马车，就催促着南楼赶紧回家。
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看得南楼频频摇头。
南楼一边驾车，一边好心好意地劝他：“殿下，你不要这样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这话说的沈云崖不乐意了，他往门边的位置挪了挪，理直气壮的说道：
“本王不值钱？你看看我浑身上下哪里能跟不值钱两个字挂上钩？我这张脸就是去男风馆里当个小倌，也是没几个人能出得起价钱的那种！”
南楼：看看，多有出息！
沈云崖：“怎么不说话了，你就说是不是？”
“是是是，您就是个小倌，不是个天潢贵胄了，那也只有天潢贵胄能上得起！”
沈云崖听着这话，觉得怎么这么不对劲！
于是他说：“屁，花钱了就是上的起吗？我是那个他们花钱了也要他们自己趴着的那个！”
“......”
南楼瞠目结舌。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家殿下开心就好！
勇气可嘉！
想象力非常丰富！
马车在沈云崖一路的催促声中，驶进了离王府的侧门。
车子刚刚停稳，南楼还没来得及掀帘子，他家殿下就自己把帘子一掀跳下了马车。
样子灰常的猴急！
沈云崖下了车就要往弄玉轩冲去喊人，却被另一面赶来的高总管喊住了。
“殿下，殿下！”
沈云崖听见喊声转回头，“公公，怎么了？”
高公公走到他身旁，朝前厅方向看了一眼。
沈云崖敏锐地问道：“前厅有客人？不是交代了这段时间不迎客吗？”
“是国师大人过来了。”
“那没事，国师找苍暮的吧？苍暮现在在前头吗？”沈云崖说着就调转脚头朝前厅走去。
高公公跟在他身后说道：“殿下，国师是来找你的。”
“嗯？”沈云崖停住脚步，转回头看向高公公。
“对，让喊您过去，小暮不在。”
沈云崖目光转了转，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苍暮都不在，只让自己一个人听的，肯定就是他母妃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公公你忙去吧，我现在去前厅。”
高总管在他身后垂首：“是！”
沈云崖到了前厅，老国师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沈云崖一眼看见老国师的动作神态，并不紧绷，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国师大人，是我母妃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老国师见他来了，放下茶杯，“殿下先坐，我们慢慢说。”
沈云崖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老国师斟酌了一下话语，问沈云崖：“殿下，你知不知道乌曳是哪里的人？”
沈云崖没明白国师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话，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曾经在荷塘边问过乌曳。
“瑶疆。”他答道。
老国师点点头：“瑶疆的南翼族。”
沈云崖还是没有明白，“国师大人，南翼族怎么了？”
老国师看着他，轻声说道：“殿下的母妃，来自南翼族。”
沈云崖愣愣地看着老国师。
他不是觉得自己的母妃来自南疆的一个部落有什么不可思议，他从没觉得他的母妃出身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只是觉得，怎么那么巧啊！
真的好巧。
第176章 他一直被母亲的目光注视着前行
老国师直接问出了沈云崖心中的疑虑，“殿下是不是觉得很巧？”
沈云崖有些机械地点点头。
老国师垂眸敛目，脸上透着慈悲：“殿下，我给你讲一讲贵妃娘娘的事情吧，讲完了，很多事情，你就不会再觉得巧了。”
沈云崖不明白老国师的意思，但听话地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看着老国师徐徐道来。
“瑶疆的南翼族，是一个很多很多年前从外面迁徙到南疆的部落，这个部落在这里扎根过后，开始慢慢壮大了起来。
南翼族信的神，和南疆所有的部落都不一样，他们的神没有具体存在的图腾，但是却有一代代沟通族人的途径。
族人和神沟通的媒介，是族里每十五年选出一代的圣女，族人相信圣女经过任命的仪式后，就有了先知的能力，能为南翼族提前预知未来的危险。
圣女虽是族里遴选出来的，但是每一代族里都只会出现一个女孩成为各项都符合的标准，这在另一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天定。
但是在这其中有一代，出现了两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女孩，竟然同时符合圣女的条件。”
沈云崖听到这里，基本已经猜到了，他的母妃，应该就是这两位女孩中的一个。
他问道：“最后是我母妃当上了那一代南翼族的圣女吗？”
老国师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选择了母妃？”
“贵妃娘娘拥有历代圣女没有人能够达到的强大先知能力。”
沈云崖的眉头拧起：“强大的先知能力？”
“是。”
“意思是能够预知很多事情？”
国师点点头，“但是据南翼族老人说，先知能力太强，对圣女本身而言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几乎所有圣女，卸任过后，所有的先知能力就会快速消失。但就是这样，他们都不会是南翼族长寿的那一批人，像是因为窥见了天机，总会受到一些反噬。而贵妃娘娘，显然就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因为天分最高，反而成了最不幸的存在。
沈云崖回想这一路，他一路走过来，一直有惊无险，像是身后永远有一个看不见的身影，在护佑着他引领着他。
他是天定的短命鬼，卦卦无生路的那种。
而他的母妃从最开始就铤而走险为他铺好了生的路。
她将沈云崖养成了脆弱又张扬的娇花，然后用自己的死亡，让他彻底疯病了一场。
因为这场疯病，他遇见了苍暮，病到最后，一切水到渠成时他求了死，却没想到换来了置之死地的后生！
每一处，每一个关节，如今才知道，原来都被精心的计算过。
这些计算，燃尽了他母妃本就不多的时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沈云崖在这个世间从来没有孤独过，他一直被母亲的目光注视着前行，他的身边被最厚重的爱包裹着。
他的母妃，从他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为他准备了礼物。
沈云崖埋首在双臂间，捂住了自己的眼。
生病过后，小时候的很多记忆都没有了，上次濒死时想起的那些，再回忆也总感觉母妃的面容模糊不清。
他都快想不起来她了。
所有人都说他和母妃长得一模一样，后来再想念她的时候，他就会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母妃，真的是位美人。
那样温柔，那样美好。
沈云崖久久地埋着头，衣袖间湿了一大块。
他不想哭的，总觉得到了此时，母妃想看见的绝不再是曾经她膝下柔弱的花朵，而是浴火重生而来的苍天巨树。
但就是想朝她撒撒娇。
就算是巨树，也还是想朝她撒撒娇。
告诉她现在他能护好自己了，母妃再也不用多忧心了。
老国师看着沈云崖埋着头微微的耸肩，目光怜爱，由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出这许多年压抑在心口的疼痛。
许久，沈云崖才直起身，抬起头，伸出手背抹了抹眼睛，呵呵笑了一声，带着深重的鼻音说道：“国师大人，您见笑了。”
“殿下有这样的一位母亲，何其有幸。”
沈云崖点点头，满心都是感恩。
“何其有幸，这世上有母妃和苍暮两个人陪我，他们把所有的幸运都带给了我。国师大人，连您，也是苍暮带到我身边的。”
老国师听见这个话，沉默下来。
沈云崖敏锐地觉察到了老国师情绪的变化，他有些不安地问道：“国师大人，您是不是还是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殿下，贵妃娘娘的身世我都说给你了，但是这次我了解贵妃娘娘身世的时候，还了解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是什么？”
“那一代双圣女中的另一个女孩。”
沈云崖看着老国师，目光里流露不解：“另一个女孩不是落选了吗？”
“不，从来不是落选，两人同时都参加了仪式，开了智，只是贵妃娘娘天分更高，所以最后才推选了贵妃娘娘。殿下能听出来，这件事哪里有问题吗？”
“也就是那个姑娘也开了智？她虽然不是圣女，但是应该是拥有先知能力的？”
“对，问题就在这里！”
沈云崖忧心忡忡地问：“她对我母妃做了什么吗？”
沈云崖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而且看起来是人之常情。
两个非常优秀的存在，一个被另一个公然打败，难免出现仇视嫉妒的心理，古往今来，多少反目成仇都是这样酿成的。
然而，老国师却说道：“殿下多虑了。”
沈云崖结结实实一愣：“什么？”
“殿下多虑了，那女孩从小就和贵妃娘娘住在一起，两个小娃娃相依为命。她们两人吃着百家饭长大，是诺大一个南翼族共同养育的孩子。那些年族里家家都没有多富裕，偶尔饿肚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贵妃娘娘一直把那个女孩当成亲妹妹护着，好吃好喝的都先给她。”
“母妃当上圣女过后，他们还是一直要好吗？”
“对，一直到贵妃娘娘卸任圣女，她们一直住在一起，感情深厚。”
“那后来呢？母妃是因为遇见了父皇，才离开南疆的吗？那这位，这位姨姨，她还留在南翼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