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小半辈子过去从来没有学过挽留的技能,人心从来都是留不住的,就和那个曾经和他在一个户口本里的女人一样,又或者和那个生下他又不要他的女人一样。
但这辈子,许延声莫名其妙重生的这个世界里,他总是在做这样的事,因为许多无所谓的理由把不重要的人留在身边,就像现在这样。
许延声说:“我对他的屁股不感兴趣。”
蒋行止呜呜呜:“......真的吗?”
许延声没好气道:“我不喜欢男人。”
蒋行止呜、嗝:“......真的吗?”
“......”
许延声也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喜欢男人,仔细想想好像只是喜欢谢逐桥,这个喜欢又不是感情里的喜欢,他不懂感情,许延声觉得自己没有感情,他只是喜欢和谢逐桥在一张床上,沙发上也行,但那个没穿衣服的只能是谢逐桥。
许延声上辈子没接触过爱,和谢逐桥做过的所有事都只能称之为性,现如今他里子和外面都是干净的,半夜睡不着的时候除了想谢逐桥,也没想过其他人。
昨晚,许延声还想着从前和谢逐桥的那些事来了把手活,手和小兄弟都很兴奋,但这和他这辈子不想和谢逐桥有瓜葛并不冲突。
“是啊,我不喜欢男人。”许延声挺没意思地回答了这么一句话。
冬天里,地平线上最后一点微光很快就消失了,路灯在前一刻亮起来,照亮着许延声无情的脸。
“那老板,我们去吃晚饭吧。”蒋行止闹够了,肚子饿。
许延声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完事后用爱莫能助的眼神看着蒋行止。
蒋行止:“嘤?”
许延声冷酷道:“加个班。”
陈述句伤害了蒋行止弱小的心灵:“嘤嘤?”
许延声:“我上次回F市,忘记去付款了。”
蒋行止:“嘤嘤嘤?”
他在家睡了好几天,早就把回F市的正事忘了,还没爽够就被蒋行止一个电话叫了回来。
蒋行止一口气没有提起来,差点就这么去了:“我又要离开宋小悦了??”
许延声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别废话,早去早回。”
许延声有点想抽烟,像谢逐桥那样点根烟吸二手烟的方式似乎也不错,他把蒋行止打发走,晃晃悠悠出去买了包烟,再荡回原来的位置。
阴影下黑了一块,位置被人占了。
“许延声。”
谢逐桥早就看见许延声了,看见他用当年一样的姿势,目无旁人地晃荡,他不开口,就那么静静看着他走过来,可许延声要走,他于是开口想要挽留。
许延声挑了下眉,接着昏暗的灯光看见夹在谢逐桥手上的烟被送到了嘴边,还挺熟练。
“有事?”话是这么说,许延声却径直坐到了谢逐桥边上的另一张座椅上,慢条斯理地拆掉手上的烟盒包装,抽出一根烟,在手中缓缓点燃。
说不抽烟,连把烟放在唇边点燃的姿势都不做。
谢逐桥静静地看着,想从其中找到上辈子那个人的痕迹,却又清楚地明白眼前人就是那个人。
“为什么要戒烟?”谢逐桥问他。
香烟在指尖缓慢燃烧,火星忽明忽暗,许延声瞧着,哼笑道:“惜命啊。”
像是口含尖针,骨肉被钝刀一片片刮着。
昏暗灯光下,谢逐桥看不见许延声的脸, 只觉得他侧颜清冷,不近人情又沉坠人间。
“你很惜命么?”谢逐桥哑声问。
尼古丁打着转,在空气里缓缓蔓延,许延声买的烟尼古丁含量很高,他不抽只是很想闻那个味道。边上传来的烟味却很淡, 许延声没去看,余光也能看见谢逐桥一口一口抽着烟, 看起来很郁闷似的。
“惜命啊,”瘦削的指尖掸了掸眼,许延声什么都没想,说的还是那句话。
谢逐桥的脑海中映过了一张张事故报告,那一场车祸究竟是因谁而起, 到最后他也没有很追究。谢逐桥明白的不仅仅是权力者的力量有多大, 还有他想要和许延声分开的决定到底有多错误。
“......有什么情况下, 会让你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谢逐桥的声音在发抖, 被风吹散在空中,许延声没听出来, 只觉得谢逐桥好笑,也很幼稚, 和上辈子的那个人相差甚远, 问出这样的话倒是更像蒋行止。
宋承悦生病是没办法, 许延声并不会因为他过多消耗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此时心情不错,既然碰上了也能和谢逐桥开个玩笑。
许延声没事干, 又掸了掸烟,现下身边的谢逐桥只是顶着曾经那个谢逐桥的脸和名字,在许延声看来他们并没有共同之处。
“这话问的,”他笑了下,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和蒋行止是兄弟吧,都那么闲?”
是了,这一世许延声和谁都关系不错,谢逐桥再也不是他的唯一了。
谢逐桥觉得很难过,在知道许延声是许延声的每一天里,他都很难过,一面心存侥幸,另一面却陷入深深的自责里。
他做错了事,永远也无法挽回。
“所以呢,”谢逐桥凝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眼睛有明亮的晃动的如潮水般汹涌却又微弱的光,“你会吗?”
“当然不会,”许延声想都不想就说:“没有人值得我这么做。”
谢逐桥:“你没有爱人吗?”
许延声:“爱是什么?”
谢逐桥:“......”
许延声在谢逐桥的沉默里渐渐明白了他与旁人的不同,想了想,虚心求教道:“爱一个人就会连命都不要吗?”
谢逐桥:“......”
“不是这样的。”谢逐桥说。
许延声太过虚心,甚至朝谢逐桥靠近,风吹过来,谢逐桥闻见的不是烟味,而是许延声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明明洗的是酒店供应的毫无特点的沐浴露,谢逐桥却从中闻出了不同。
还得当正人君子,在这么个不适合开玩笑的日子里,有气无力地和许延声科普:“只是因为爱会让你变得不像自己吧。”
其实谢逐桥也不懂,他如果懂就不会做那么多错事了。电视剧里是那么演的,他也是那么学的。
何况,如果上辈子的情况再来一遍,如果能用他的生命来换许延声,谢逐桥一定愿意那么做。
“哦。”许延声坐回去了,甚至觉得无趣,“那有什么好的,人还是要为自己活着,像宋承悦那样。”
许延声说的坦然,谢逐桥却想了很多。
其实,其实真的很想知道上辈子许延声是不是为了救他才挡在他面前的。
有没有那么一刻,许延声可能也爱他。
蒋行止在楼上陪了会儿宋承悦,等许延声回来后就走。
然而许延声两手空空,带的最大的东西竟然是谢逐桥。
蒋行止:“......”
“怎么了?”
许延声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很不应该,但是少见的,谢逐桥在宋承悦和蒋行止面前有些心猿意马。
许延声是他的,谢逐桥固执地想,宋承悦和蒋行止都不能占有他哪怕一根手指头。
蒋行止左边眉头皱一下,他是我老板,还对我很好,我得适可而止;右边眉头皱一下,可是我刚刚让他带个晚饭他都忘了,竟然还要使唤我出差?
“老板,你晚饭没买。”蒋行止尽量简洁道。
许延声果然脸色都不带变得,拍了拍边上的谢逐桥。
谢逐桥:“?”
许延声:“麻烦帮我们买三盒晚饭。”
谢逐桥:“??”
许延声:“有什么问题?”想了想说:“那就四盒,你那盒我请。”
“......”
于是许延声也看到谢逐桥的左边眉毛和右边眉毛在打架了。
好在打了一会儿就停了,谢逐桥侧身从还站在门旁的许延声身边经过,吸.毒似的偷偷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安分地跑腿去了。
蒋行止朝许延声竖起了大拇指,许延声走到病房另一张床上脱了鞋就往上躺,他一直没有年龄的觉悟,不管是二十一还是二十五都喜欢穿卫衣和运动裤,顶着十八岁的脸,干着十五岁的事。
脑袋下的枕头消毒水味很重,靠近了才知道有这么难闻,许延声几乎没进过医院,这会儿也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讨厌这个味。
蒋行止和宋承悦已经和好如初了,正在给他剪指甲,他特地坐在另一头,就怕许延声不能远观全程。
许延声:“?”
蒋行止捏着宋承悦的手指,他皮肤很白,指头有一点点泛紫,指甲钳顺着纹路剪过去,再把边上的死皮修剪干净。
应该是很舒服的,因为宋承悦眼睛都闭起来了。
许延声有些跃跃欲试,蒋行止抓住了他的目光。
“老板你也来?”
许延声傲娇点头。
“稍等哈,”蒋公公尽职尽责,伺候完宋贵妃才来伺候许皇帝,“马上就好。”
谢逐桥拎着饭盒回来,看到的就是蒋行止对着许延声的手摸来摸去。
谢逐桥:“?”
“你在干吗?”
蒋行止一愣,发现谢逐桥在问他,回答:“我吗?给我老板剪指甲啊。”
然而谢逐桥根本看不见他手上的指甲钳,直接提出一袋饭盒提给蒋行止,然后连人带饭盒直接推出去了。
许延声只剪了一半的手指头悬在空中,挑眉看着他,不知道谢大顶流是为哪般。
谢逐桥把饭盒递给宋承悦,让他先吃,少儿不宜的事少看,然后顺其自然接过许延声的手,握在掌心,和他上辈子做的那样。
许延声的手总是凉,冬天暖气房里捂不热他的手,夏天阳光下倒也有点凉。
谢逐桥掌心温暖,把温度一点点传递给许延声,从前在医院,他也经常给许延声剪指甲,剪的不比蒋行止差。
许延声几不可察地皱眉,虽然很享受使唤小桥公主的感觉,但他不喜欢那个温度,太烫了,容易受伤。
晚上许延声在病房里陪着宋承悦,两张病床相隔不远,宋承悦转头,可以看见许延声翘着二郎腿,惬意地抖着腿。
第二天早上,医生按时查房,宋承悦倒是早早醒了洗漱完在等,许延声听见脚步声反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夹着被子,相当没有形象。
查房医生:“......”
跟在后头的实习生:“......”
宋承悦陪着笑,下了床给许延声把隔帘拉起来。
宋承悦的身体没多大问题,好好吃饭,低血糖就会好,出院前最需要的是检查,确定靶向药物对他有用。
宋承悦出门做检查去了,病床陪护工还在房里睡觉,天底下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病人离开前轻轻带上房门,生怕把人吵醒。
午饭时间,许延声才悠悠转醒,在脑后多枕了个枕头,翘着二郎腿,边晃边刷手机。
半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什么动作都瞒不过对方。
宋承悦正在穿鞋,给运动鞋系了个漂亮的结,紧接着在穿外套。医院里暖气很足,来来回回用不上加衣服,许延声歪过脑袋看他拉外套拉链,疑惑道:“你去哪?”
蒋行止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老父亲的态度,千叮咛万嘱咐,让许延声好好照顾病号,一日三餐要记得吃,两个人都别饿着。宋承悦只是低血糖,没什么毛病,住院也没定病号餐,附近吃的不少,每回都是蒋行止下去买,他不在,这活按理说应该是陪护工小许做的。
然而小许睡了一早上,此时二郎腿还翘得老高,宋承悦没有使唤他延哥的想法,穿好外套就准备走人。
“......买饭。”被抓包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许延声眨了眨眼,宋承悦也朝他眨了眨眼。
许延声猛地坐起来:“哦,买饭,该我去是吧?”
觉悟是有的,但是不深刻,这辈子都是当老板的命,想照顾人也不太行。
宋承悦连忙按住他:“不用不用不用,延哥我自己去。”
许延声翻个身就滑下去了:“别啰嗦了,好好待着吧,有点什么事还要费我的钱。”
秋冬交替,正是流感多大的季节,宋承悦这会儿的体质就和陶瓷娃娃似的,能摆在架子上当装饰就一定没必要拿出来用。
何况也不好用。
“阿嚏——”
下午三点多,许延声翘着二郎腿在床上打出了第一个喷嚏,以为是鼻子痒揉了揉没当回事。
“阿嚏,阿嚏,阿嚏——”
随后连打三个喷嚏,直接把宋承悦从睡梦中吵醒,一个被喷嚏打晕了,一个被吵醒了还迷糊,两人四目相对了将近一分钟。
许延声:“......”
宋承悦:“......”
“从蒋行止打个电话吧。”许延声起来穿衣服,“应该已经签完字了,让他晚上就回来吧。”
许延声病的很突然,原因在于他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个很好的认知。
从前他不需要和别人相处,向来不担心生病传染的说法,感冒来势汹汹,晚上已经病倒在扎针了。
“突然”的原因不止一个。
许延声鼻子堵了,讲话有气无力的,艰难地睁开眼透过玻璃窗往门外望了一眼,说:“你能把宋承悦弄回去吗?”
许延声嫌吵,虽然只是感冒,也要了个病房,在宋承悦隔壁边扎针边睡觉,还没有人打扰。
结果宋承悦是不敢打扰了,谢逐桥收到宋承悦的消息过来的时候,随意买了医院门口十五元一盒的便当丢给宋承悦,紧接着就来打扰许延声。
宋承悦吃没吃饭不知道,此时在门口眼巴巴往里望的模样看着就像没吃饱。
谢逐桥回头看了宋承悦一眼,无情无义的眼神:“他担心你,你让他看。”
“有什么好担心的。”许延声望天长叹,第一次觉得生病这么难受。
“他想陪你,但是他不能。”话是替宋承悦说的,里头的意义只有谢逐桥自己懂。
他曾经放任许延声生病没有管他,再后来照顾了许延声很久,许延声却不知道。难怪人总说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谢逐桥想珍惜的太晚了,许延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许延声说:“那你去陪他吧。”
谢逐桥:“这里面的逻辑是?”
许延声:“......”
他怎么会知道,他甚至不理解谢逐桥为什么在他这里而不是宋承悦那里。
晕头转向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谢逐桥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担心他是不是烧傻了。
许延声胡乱解释着,扎针的手不老实地挥舞:“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谢逐桥握住他,捂着他冰凉的手背,药水很冷,他拇指往上,企图沿着静脉多温暖他一点。
这个动作很暧昧,或许是许延声脑子太晕了,又或许是他习惯了和谢逐桥所有的亲密接触,没能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反而很认真的又问了一遍,眼睛睁得大大的,以为这样可以增加可信度。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去陪宋承悦。”
许延声的头更晕了,他听见谢逐桥说:“因为想陪着你。”
许延声睡着了, 因为听见谢逐桥的废话发言。
窗外冬雪簌簌的下,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分明是和F市完全不同的景, 谢逐桥却无端想到那个时候许延声和他说:“F市下雪了。”
手机振动,谢逐桥回过神,视线先是从许延声平静的睡颜前掠过,然后才看向屏幕。
宋承悦发来的:延哥怎么样?
谢逐桥眼睛一眯,突然嗅到了危险的信号:没事, 你回去休息。
sing:还早。
言字旁:有没有可能你站在门口特别像个傻子。
sing:这样想我的人肯定也不聪明。
谢逐桥笑了起来,转头去看宋承悦的脸。
那个胆小的总是站在他后面的人现在也会在他面前挥舞一掰就断的螃蟹钳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种进步。
宋承悦这辈子不会再遇见杨编剧,他甚至运气很好,遇到了什么都会给他的许延声。
谢逐桥打心里羡慕了,想, 现在对你那么好的人, 曾经护的人是我。
不管那又怎么样, 谢逐桥回头去看许延声, 他离他那么近,在宋承悦看不见的地方握着他的手, 而宋承悦只能在外面待着,看着他和许延声亲密。
言字旁:站累了就回去, 他又不会跑了。
sing:你拍戏一天了, 万一睡着。
言字旁:真以为医院的护士是摆设?
sing:生气jpg, 河豚jpg, 气鼓鼓jpg
谢逐桥朝他摆了摆手,笑着把人哄走了。
许延声指尖皮肤温热, 比谢逐桥上辈子触摸的温度要高一些,这让谢逐桥清晰地认识到这三个月的经历并不是他的梦。
其实还是无法确认的,但谢逐桥又想。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就算每天睡着醒来,确实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梦境,也还是会恐惧,害怕他和许延声重生的这辈子是他求来的一场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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