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刚历经了几场恶战,艰难地从困境中逃生,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大家身体素质不一,又没吃什么东西果腹,精疲力尽饥乏交困,负重越野了两个多小时后,有人坚持不住倒下了。
何潭自出生以来,还从没吃过这样非人的苦,上气不接下气提议:“休息会儿……休息会儿……我不行了!再走下去别说打仗,是个人就能给我一脚踹死。”
他抱住木墩子,摇摇晃晃的滑去地上。
宛若风烛残年的老头,只感觉自己两条腿仿佛灌满了铅水,又沉又胀又痛,随时都有爆开的风险,腰脊更是累得直不起来了。
军队里的将士死得七七八八,没几个能主事的,谢掩风充当临时指挥官,向身后的大部队下令。
“原地休整二十分钟。”
同行的蛇牙也冲毒刺几支队伍道:“大家休息会儿,二十分钟后出发。”
几番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所有人都坐下了。
空气寂静得有些压抑,这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作为失败的一方,并且失败得非常憋屈的一方,士气低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连平素爱斗嘴的赵林木与钱曼文,今天也都不约而同消停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近段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或者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队伍里的主心骨费慎也不在,两人显得异常沉默。
但这份低迷的士气没能持续太久,一点不寻常的动静,突然从不远处的山林传进了队伍当中。
在场许多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没错过这点异样的动静,瞬间警惕了起来。
蛇牙打了个手势,赵林木和钱曼文收到指令,立即起立,躬着身悄悄从侧边摸过去。
还没走两步,一连串子弹噼里啪啦打了过来,然而打向的都是何潭所在的方位。
何潭面色紧绷,反应慢了半拍,头上有个阴影扑过来,兜头抱住他往旁边滚去,有惊无险躲掉了射来的子弹。
钱曼文赵林木立刻加快速度,拔腿朝着开枪的方向奔去。
“咳……咳咳……”何潭被飞溅的灰土呛住,咳了好几声,拍拍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谢掩风……你没事吧?”
远离了危险,谢掩风利落爬起来,顺带将何潭也拉了起来。
“没事。”他不冷不热说了句,神情有些严肃。
“谢谢啊。”
何潭灰头土脸的,脸色同样显得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
追踪的那二人很快去而复返,赵林木摊开手掌,向蛇牙报告。
“没发现人,只找到几枚弹壳。”
蛇牙将弹壳接到手里,皱眉看了看,认出是忏摩的叛乱军常用的子弹。
“搞什么几把玩意儿,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蛇牙咒骂一句,总觉得哪里奇怪,却道不出个所以然。
那头谢掩风与何潭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已经大致摸到了头绪。
“他们不是追上来了,”谢掩风说,“是早就在路上埋伏了人,一路监视我们。”
闻言,蛇牙微怔片刻,后背寒意顿生,心口霎时凉了半截。
他原也不是什么迟钝呆板的人,经过对方这样简单提醒一句,脑子立刻转了过来。
两军对战,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犹如以卵击石,本身就是一场自取灭亡的笑话,而席未渊更是将他们当成蝼蚁一般在戏耍。
能从沦陷的临定城逃出来,并非是拼死一搏的结果,是席未渊故意将他们放走的。
残军败将们千辛万苦奔逃,想尽了一切办法求生,当他们停下来稍作休息时,席未渊便甩几下鞭子,像对待奴才仆人一样,威胁他们继续赶路,继续欣赏他们垂死挣扎的模样。
这甚至不是戏耍了,是一种凌驾于人性之上的羞辱。
寒意伴随着愤怒进入心头,蛇牙啐了一口,身体的疲惫突然一扫而空,激起了汹涌的反抗之心。
“姓席的这个狗逼!老子就算是死,也得扒掉他两层皮下来!”
在场其他人听到了前后因果,心里同样跟着愤怒起来,低迷的士气瞬间大涨,众人的心头都燃起了破釜沉舟之决心。
谢掩风对蛇牙说:“我们分头出发,我带队继续往晋山台赶,你挑几个毒刺的人,抄近路去柏苏,务必找到邵先生和程悬。”
何潭将一个小盒子交给蛇牙,说:“通行证,保管好了。”
忏摩有座功能非常强大的卫星屏蔽塔,一经启用,凡是在维冈境内,任何人半句消息都传不出去,他们这支部队已经与外界断联几十个小时了。
想要联系上援兵,只能依靠人力。
蛇牙他们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相对来说最为熟悉地形,雇佣兵也比普通军队更加适应野外作战。
分头行动不单能扰乱敌军视线,同时也可以多一份保障,是目前仅有的条件下,最优的选项了。
快速商量完毕,蛇牙清点好人数,选了一支四人小队再加上赵钱二人,立刻进入山林之中,打算横跨边境赶往柏苏。
谢掩风与何潭则带领剩余的部队,按照原有路线,继续向晋山台出发。
军人赶路的速度比普通人要快上许多,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军队进入晋山台。
正式抵达晋山台之前,何潭还在和谢掩风念叨,说自己右眼皮一直跳个没完,心里有些预感不好。
距离上次拿到晋山台的战报,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现代化战争影响因素多,局势变化太快,也不知道胡中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晋山台分管辖区后,何潭更加心绪不宁了。
晋山台还算是座面积比较大的城市,然而他们刚进来没多久,就在街边看见了明显的战争痕迹,以及七零八落横死街头的尸体。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维冈军曾经攻进了城市内部,但也许后面又被打退了。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得赶紧找胡中将他们汇合。”何潭说。
街边有几台被人遗弃的车辆,谢掩风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勉强还能用,立即招呼大家分批上车。
一共三台车,乘坐的大多是些受了伤、赶路困难的伤兵们,其余的士兵则跟着谢掩风何潭跑步前进。
汽车缓慢起步,三辆车排列成一竖排,正要进一步加速——
突如其来的爆炸,伴随剧烈的火光冲天,在眼前形成了一副伤害力极强的画面。
大团浓重的硝烟弥漫,断臂残肢血肉横飞,气流产生巨大的冲力,将周围一切事物嘭地撞开。
何潭谢掩风飞出去几米远,在地上摔了个半死。
可不等他们消化掉跟前的噩耗,下一步危险随之到来。
四面八方的高楼大厦里,出现了无数忏摩士兵,他们接二连三架起长枪,子弹像暴风雨一样铺天盖地袭来。
何潭拽了谢掩风一把,两人眼疾手快,滚进了旁边破破烂烂的商店里。
短暂躲避掉外头的危险,谢掩风发现店内有扇侧门,眼神示意了下何潭。
他们从侧门走出去,绕到了店铺后方,十分碰巧地看见了一辆很旧的商务车,应该是之前商店主人的车。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两人决定拼死赌一把。
在轮胎边找到车钥匙,拉开车门上车,何潭一脚油门猛地踩下去。
想象中的爆炸没有发生,商务车顺利开了出去,他陡然松了口气。
冲进密集的枪弹之中,尽可能多的载了些士兵,何潭靠着曾经富家子弟飙车的经验,硬生生冲出了天罗地网一般的包围。
城门是别想出去了,只能先暂时保命。
可由于对地形不熟,何潭宛如一只无头苍蝇,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往南边开。”副驾驶的谢掩风沉声说。
听见谢掩风的声音,何潭一下安定了不少,打转方向盘,义无反顾直奔南边的方向。
没来由的,越往前开,何潭内心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路上时不时会出现忏摩的追兵,对着他们开几枪后,追一段距离就放弃了,仿佛在有意无意驱使着他们往某个方向去。
这种怪异感持续了一路,直至看见晋山台标志性建筑,一座巨大的高台。
高台建立在半山腰上,能够同时容纳几万人,以前还没有发生战争时,维冈常居山中的民族会在这里举办特有仪式,晋山台也是因此得名。
望见高台的一瞬,何潭的心脏如坠冰窖。
高台上密密麻麻,至少有上千人之多,每个人都穿着毒刺或科谟的军服,被蒙住眼反绑双手,跪成了一片,周围是严阵以待的叛乱军。
何潭远远看见,跪在最前面的两人,赫然是中将胡自新和少将乔朔。
晋山台败了,毒刺败了,他们一路跋山涉水地过来,被人耍得彻彻底底。
所有动作都已来不及,到达高台下的那一刻,四周就已被千军万马包围。
能有幸逃来晋山台的,不过才八个人。
包括谢掩风何潭在内,八人同样被反绑双手,押去了半山腰的高台上。
何潭被迫跪在了胡自新身边,对方听见动静,身体动了动。
只是何潭没说话,已经这种时候了,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对方,科谟拨过来的那八千军队,很可能会面临全军覆没。
他抿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然而后一秒看见席未渊露面时,仿佛燃烧正旺的火堆里倒了汽油,突然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爆炸了。
何潭原地跳起,发了狂似的冲向席未渊,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几个忏摩的士兵拦住他,枪杆将他掀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落下来,逼着何潭弯腰屈膝跪回去。
何潭目眦欲裂,怒吼挣扎:“席未渊!你这个畜生!杂碎!你去死啊!你不得好死!!”
面对这些诅咒的话,席未渊闲庭信步而来,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那怎么办,马上要去死的人好像是你啊?”
话落,更加重的拳脚落在了何潭身上,何潭半分不惧,嘴里骂得一句比一句凶。
另一边谢掩风多次试图扑过来阻拦,却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死死盯住正在遭受毒打的何潭,眼神仿佛化为了一块冰,阴鸷得让人心惊。
骂声不断传来,胡自新和乔朔越听越耳熟,认出是谁后顿时又惊又怒。
“小何?是你吗小何?!你怎么会在这!”胡自新连问了几句。
隐约听见何潭闷哼的声音,乔朔挣扎着要站起来,嘴里跟着骂道:“你们这帮畜生!你们要干什么?!住手!住手啊!”
骂声渐渐弱下去,何潭吐出几口鲜血,疼得不禁蜷缩起了身体。
席未渊似乎有点看腻了,兴味索然,抬起手摆了摆:“开始吧。”
一句轻飘飘的“开始”,犹如平地惊雷,忽而炸醒了谢掩风紧绷的神经。
他看见席未渊惬意地坐去一边,然后一架摄像机被抬了上来,摄像头正对着乌泱泱跪了一片的军人。
如此行为,就好像……即将会有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上映。
砰——!
有人毫无征兆开了一枪,乔朔上秒还在怒骂的嘴,下秒爆成了稀烂的血肉。
他直挺挺倒下去,白眼上翻,全身猛烈抽搐起来。
这一枪仿佛是鼓舞的号角,枪响落地,一场屠杀盛宴就此开启,让无数的刽子手尽情狂欢。
有人身上泼了酒精,在刺目烈焰中滚动惨叫。有人脑袋生生被砍掉,能清晰看见里头的筋肉。有人断手断脚,痛苦绝望地在地上爬行。更有人一点一点被敲碎全身骨头,凄声哀求泯灭人性的叛乱军,让自己死得痛快点……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晋山台化为极刑炼狱,成了修罗大笑的屠宰场。
谢掩风如同待宰的禽畜,被人折了双臂压在地上,一刀一刀将身体划开,承受着这场漫长的凌迟。
他的目光好似着了魔,寸步不离对面的何潭。
何潭身上多处中弹,那些子弹又被人一颗接一颗,搅动匕首从身体里挖出来。
他侧躺在地,猩红的双眼泪光隐隐,青筋暴涨了满脸,同样在一动不动注视着受刑的谢掩风。
两人遥遥相望,一声不吭,谁也没在对方面前喊疼。
春寒料峭,稀薄的日光洒满山头,却寻不见半点生的希望,夏天好像死在了冬日里。
谢掩风嘴唇微张,呢喃着:“何潭……”
何潭意识逐渐模糊,视野也开始恍惚,目光动了动,费劲地掀起眼皮,望着闷雷乍响的天空,眼泪滑出眼角。
或许产生了幻觉,他好像听见遥远的天山之外,有重重军队踏过的声音……
何潭在失去意识前一秒,终于发现,自己听见的声音竟然不是幻觉。
千军万马杀气冲天地奔腾而来,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穿梭在巍峨的山脉之中,画面变得尤为壮观。
他看见军队最前方,带头冲锋陷阵的那个身影,是销声匿迹了许久的费慎。
刹那间,刚才仿佛被屏蔽了一样的痛觉,突然不管不顾地强烈苏醒过来。
何潭大口喘着粗气,心里石头落地那一秒,吐着鲜血晕了过去。
他昏昏沉沉的,感官变得十分朦胧,只觉得自己身上禁锢突然松了,无力落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怀抱的主人一句一句,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何潭想回应却做不到,身体宛如掉进了海水中浮浮沉沉,意识彻底陷入昏暗。
凌迟与虐杀意外中止,费慎带着科谟军杀上了高台,两军近身作战,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
谢掩风抱着何潭,强忍身上彻骨的疼痛,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着躲去了一个架子后面。
他将何潭平放在地,擦了擦对方口鼻处的鲜血,又擦了擦自己的,目光落进厮杀激烈的战场,搜寻着胡自新和乔朔的身影。
眼前有无数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接二连三的人倒下,场面已经分不清敌我。
半晌,谢掩风余光瞥见一个身穿中将军服的男人,正在地上艰难爬行,是胡自新。
他双眼血肉模糊,已然看不见了,四肢颤巍地爬起来,可又因支撑不住多次倒下,曾经作为杰出将领的威严风范,全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而离他不远的地方,是整张脸都不堪入目,死得毫无尊严的少将乔朔。
谢掩风咽下喉咙里腥苦的铁锈味,弯身避开激烈的战火,穿过尸堆去到胡自新身边,想把他一起带走。
有个叛乱军被一脚踹过来,刚好摔在谢掩风跟前。
叛乱军举枪要杀他,头顶一柄三棱军刺落下,瞬间扎穿叛乱军额心,猛地将他钉在了地上。
一只手伸到眼前,谢掩风抬头,看见了费慎充满肃杀之气的脸。
对方一身军绿色特种作战服,衣服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犹如索命修罗一般立在那,却让人看一眼就无比安心。
他搭住那只手站起来,低声道了谢。
费慎把胡自新也扶起来,交到谢掩风手中,说:“往山下走,有人接应你们。”
几个人全是伤患,为避免意外发生,费慎又叫了个小将出列,护送他们下山。
做完这些,再次一头扎进了惊险的战场当中。
被护送下山后的谢掩风发现,费慎没带多少人来,大致估算没有忏摩的叛乱军多,这场交战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如预料的那样,他们下山后没多久,费慎就选择撤退来汇合了。
换句话说,是忏摩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让科谟军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所以放弃纠缠逃之夭夭。
可因为赶来的时间晚了点,现场只救下了不到一半的人,还都是些奄奄一息的伤患。
突袭作战只能用于救急,如若后续兵力跟不上,等到叛乱军反应过来,他们会再一次陷入困局。
费慎当机立断,下令让全军立刻撤出晋山台,并不打算将地盘抢回来。
此举却让谢掩风忧心忡忡。
因为席未渊率军攻打五座城的同时,另外三个叛乱组织也在进攻科谟。
现下的边境就如同龙潭虎穴,大部队一旦深入,进退维谷间必然又是一番血战,更何况他们仍旧处于战力与人数的劣势方,情况将会十分严峻。
正当谢掩风强行打起精神,看着费慎带领军队越过边境线,心神不定担忧着待会儿的处境时,他们与另一支大部队面对面遇上了。
谢掩风心神一紧,眼神登时狠厉了几分。
心里连战死的准备都做好了,未料一转眼,他竟眼睁睁看着费慎,与对方的头领握上了手。
双方简单交流几句,两边部队汇合,继而一前一后朝着原路出发。
见此情形,谢掩风脸上神色变了好几番,刚才护送他们下山的那位小将,低声给他解释了一句。
“是北图塔的新头领,姚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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