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您......我以为您是同意的意思......”
赫特因为探索任务受伤，岌岌可危的精神海遭受到威胁，一开始没什么状况，他也是没放在心上，等到有点严重的时候，他还是没觉得有什么，打算去医疗室拿军用安抚剂度过去就好。
只是没想到那晚去拿药剂的时候会突发异况，赫特也是个倒霉的，刚巧就倒在监控死角的位置，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是等巡逻的找到他，估计他已经因为精神海崩溃而失控了。
当时路非阁下正好路过，救了他。
初步给了信息素安抚，还搀扶着他去休息室休息，并且守护了他一整晚，一夜未眠，也因此错过了早会。
路非靠着门，眼里带着漫不经心，在看到赫特的脸红、纠结地背在身后的手时，蓝色湖泊的眼眸微微一颤，本来早就没什么波动的心突然有些生出了一点愧疚：
“抱歉，我习惯满嘴胡话、一时兴起，如果我的浪荡行为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主动来敲雄虫的门已经耗尽了赫特的所有脸皮，他退后几步：
“不，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是我擅自来打扰您的安眠，阁下不计较已经是我的大幸，感谢阁下昨夜的相救之恩，我先告辞了。”
路非关上了门，门里，是还在记录工作笔记的斐斯。
路非没有打扰他，自己爬上床，想起方才赫特的种种表情，心里有些奇怪，扭头看向斐斯，问道：
“你们雌虫都会因为这种小事感激涕零吗？”
斐斯头也没抬：“你所说的小事是指挽救一位即将精神暴乱而死的军雌，还是说耗尽所有帮助一位才正式见过一面的军雌度过三次蜕变？”
斐斯也不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奈何2S级雌虫的听力太好，从赫特的言语，再结合昨天的监控，就能猜个大概。
路非被噎得哑口无言，他躺在床上，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又想到自己了解到的3S级圈子，他开口道：
“可能是混的圈子有问题吧，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雌虫。”
斐斯记录的动作有片刻停顿，他转过头来，疑惑道：
“没见过我们这样的是什么意思？”
路非自从来到第五次远征这个队伍里来后，他也撩拨过不少军雌，奇怪的是，无论是低阶的士兵，还是高阶的将领，在面对雄虫的触碰时都是受宠若惊，甚至毫无底线的包容。
就像刚刚的赫特一样。
路非说话倒是没带留情的，张口就来：“有点蠢。”
这要是换做别的雌虫，这时候或许会因为路非的话而产生情绪波动，但是斐斯只是对视回来，棕色的眸子带着某种平静的力量：
“或许是你从来没有认识到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这里不是3S级的圈子，如果你想要发展些什么，请不要半途而废，这里的军雌都很容易受伤。”
以前在帝国主星，路非遇见的要么是3S级雌虫，要么就是他抛出诱饵有目的性咬钩的雌虫，利益链极其严重。
但是这里的军雌，他们全心全意都在为国上，甚至不寻求雄虫，只需要安抚剂就可以度过一生，对情感这种事情明显不太敏锐。
但是一旦被撩拨，一旦受到关注，就很容易陷进去。
斐斯想要告诫路非，他甚至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神情和路非说：
“这里的军雌很容易受伤，除非你是认真的、想要负责的，否则不要再撩拨他们。”
路非指尖在床被上画圈圈，他看着斐斯的眼睛：
“你也是吗？”
斐斯下意识反问：“什么？”
路非挪了一下身子，往斐斯那边靠，双手撑在下巴下面：
“我是在问，你也很容易受伤吗？”
室内突然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中，仿佛空间都被冻结了一样。
斐斯转回头，继续写着记录，没有回答路非的问题。
这还是第一次斐斯逃避回答他的问题。
路非懒懒打了个哈欠，他盯着斐斯记笔记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刚穿越到这里，再想到被折磨后决定报复，再想到被亚科德救下，再到认识到3S级的冷酷圈子，再到遇见斐斯……
路非经历过太多，大多数时候他都没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但是每一次和斐斯对视，那种真切的眼神，没有利益纠缠，也没有情感触动，只是一次又一次清醒的对视，路非总能感受到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斐斯每一句话，都在把他一步步从深陷的泥潭中扯出来。
自我迷失地久了，路非都忘记自己居然变成这么一副混账模样了。
“斐斯，你说过我们这样相处下去就很好，是真的吗？”
路非换了个话题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出这些时，心理发生了怎样的巨变。
斐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
路非笑了一下：“那倒也是。”
路非翻身下床，走过去，手搭在斐斯肩膀上，身子跟着蹲下来，让自己处于一个下方弱势的姿势，他抬起头：
“你说你拒绝安抚手段以外的亲近方式，牵手那些你说是无意义的，对吗？”
斐斯不明白为什么路非今天晚上这么反常，要重复这么多遍他曾经说过的话，他微微皱眉：
“我是说过。”
路非眨眨眼，蓝色的眸子露出些许暧昧：
“那我现在要安抚你，你不会拒绝，对吧？”
斐斯低头看着路非：“安抚是没问题，但是你为什么蹲着……”
话没说完，路非就把手伸向了斐斯的腰带，被斐斯猛地制止住！
斐斯：“你……想做什么？”
路非：“其实安抚有很多种方法的……”
斐斯难以置信，他想要推开路非：“你怎么能……”
......
路非跪得膝盖有些疼，看到靠椅上的斐斯眼角掉出了泪水，愣了一下，突然对自己的技术也没那么自信了：
“我……咬疼你了？”
没想到斐斯直接抬手遮住眼睛，别过头去，不肯再看路非一眼，只是因为刚才的刺激，浑身外露的皮肤都呈现一种淡淡的粉色……
这颗星球终日严寒，没有一点生机，除了一些异形兽活动，根本没有别的生物。
抵达目标点，凌墨下了飞行舰队，目光所及之处，竟看到一些破旧的建筑物，这和之前探寻所拍到的照片一模一样。
“在看什么？”
伽摩斯紧随其后，他带领着队员往标记处走去，注意到凌墨的失神，回头叫了一声。
凌墨脚步往伽摩斯他们那边靠，随手拍了建筑的照片，几步跑过去：
“就是有点奇怪，明明有建筑物，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些异兽会建出来的，但是没看到智慧生命体。”
伽摩斯将仪器的参数都检查微调了一遍，他说：“我检查过相关损坏痕迹，像那些异兽的暴力摧毁。”
凌墨若有所悟：“是物种入侵？原住民都被优胜劣汰了吗？”
凌墨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他跟在伽摩斯后面，疑惑着提问：
“看上去也不像更迭了数十年几百年的样子，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事情都是最近发生的，原住民还有存活的可能？”
探测地是一个类似山洞的位置，里面的能量反应若隐若现，伽摩斯带头走在最前面，他回答者凌墨的问题：
“有可能，但是我们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也没看到他们的踪影，存活希望渺茫。”
凌墨点点头，暂且打消了心中的顾虑：“那倒也是。”
越往深处走，感受到的寒冷愈发严酷，呼吸出的热气都渐渐被同化，随着探测器反应的愈发强烈，他们前进的步伐也越发缓慢。
说一句话，都能够回音颤颤：
“你们有没有感觉越来越冷了？呼吸也有点困难。”
凌墨哈出的热气都成了冷气，他嘴唇被冻得干裂，回头看后面军雌，发现有些已经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状况。
凌墨自己也有些晕乎乎的：“伽摩斯，要不休息一会？”
洞穴里面黑黝黝的，连岩壁都在冒冷气，结了一层冰。
越往深处走，能量波动越强烈，磁场也就越强烈，对身体造成的影响也就愈发明显。
伽摩斯在最前面，他神色凝重地停了下来，他将仪器又往前面探了一下，仪器直接被强烈的反应搞失灵了。
“这是......”
凌墨愣了一下，他走过来，与此同时，他手上的热量探测器也倏得亮了起来！
这么严寒的地方，除了他们，还有别的热源？！
是异兽？还是别的什么？
出于谨慎考虑，伽摩斯没有再让队伍前进，而是让他们退出去，随时保持联络。
凌墨牵着伽摩斯，皱眉：“你又想自己进去？”
伽摩斯顿时有些心虚，他回握住凌墨的手：“你和我一起。”
凌墨这才稍微缓和神色：“里面太危险，我们可以换别的地方进行探索，没必要纠结于此。”
伽摩斯意见却与凌墨不同：“你还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吗？这么深的洞穴，大小刚好容纳我们这样的身形，是异兽的可能性不大。再往深处走，要么就是极其珍贵的能量矿石，要么就是......”
凌墨脸色微变：“你怀疑是原住民？”
伽摩斯：“如果是，或许对我们了解这颗星球有更大的帮助，甚至不需要耗时耗力的这样盲目探索、排除一个又一个的点......”
凌墨：“你总是往好方面想，万一他们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万一里面是怪物，万一是什么别的......”
伽摩斯抬手捂住了凌墨的嘴，剑眉星眸都是凝重，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冰块碎裂的声音，是从洞穴深处传来的。
他们双双往洞穴深处看去，里面喷涌出一股寒气，与此同时，脚下的泥土突然裂开，像一个吞噬生命的大口子。
踩空掉落的那一瞬间，伽摩斯搂过凌墨的腰，张开翅膀凌空，头上的通道像活的一样，又重新闭合伤。
上面的洞穴狭窄，下面的空间却是亮堂无比，并且大得吓人。
子弹划破空气的突刺声，伽摩斯挥动翅膀及时躲开，银色的子弹打进后面的洞壁上，发出闷响。
攻击来自下面，伽摩斯和凌墨低头往下看——看到了无数黑黝黝的枪口，还有一张张充满敌意的脸。
与此同时，路非和斐斯也抵达了自己的探索点，同样的，那里也有建筑，但是相对比较完整。
路非听说过这次的星球上有居住痕迹，但是建筑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看着那些建筑有些眼熟，走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异常熟悉的画面——那些他曾经在梦里反复看见的，他曾经日思夜想的......
每走一步，听见的都是心碎的声音。
直到路非彻底走过去，看到桌上那熟悉的课本，课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大名：路非。
就连名字旁边的小兔子涂鸦——都一模一样。
往日画面一闪而过，在路非心口割开鲜红的痕迹，比凌迟还要痛苦，他一下就崩溃了，崩溃地跪在地上，看到抽屉里的学生证，心理防线彻底瓦解！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可能啊......”
路非曾经日思夜想要回到的地方，他曾经自杀无数次妄图回到的地方，居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所有的回忆在一瞬间粉碎，所有的心智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泪水汹涌不停，却比不过心中苦涩。
路非几度感觉自己要晕死过去，他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一下子吐出一大口血，脸色惨白到极致。
学生证从抽屉里掉下来，摊开在地上。
在一片视野模糊中，路非看到了曾经身为人类的自己，那张脸，那张稚嫩的、未经受过任何黑暗的脸。
那双纯净的黑眸透过照片直直望进了路非的心里。
人......他已经不是人了......
以饱受摧残之躯，回到面目全非的故土......
就算不再是人，但灵魂纯澈，依旧有抬头的资格。
路非又想起自己为虫的那些日子，他突然笑了起来，蓝色的眸子盛满了易碎的感情，他垂着头，不顾严寒冻土，十指紧紧刨住泥土——十指连心，痛彻心扉，鲜血横流。
“对不起......”
路非指尖擦过学生证上面的照片，红色的鲜血抹上照片，带上艳丽。
“对不起......”
路非哭得更加厉害了，在穿越到虫族经受那些，他自从知道哭泣无用之后，无论遇到什么，就再没哭过。
可是他现在，对着自己曾经的照片，那张黑发黑眸的照片，哭得痛彻心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晶体破碎的声音。
幻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洞穴底下无数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紫晶矿石，矿石周围能量波动剧烈，只是轻微靠近，毛孔都有舒展的感觉。
伽摩斯飞到刚才子弹打穿的地方，取出来，发现原本的子弹其实是一根尖锐的银刺。
凌墨捡起地上的矿石碎片，能量波动较小，用手拿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盯着看了半晌：
“看来就是这玩意在散发能量波动了？还能产生幻觉，紫色的......是不认识的矿石......”
伽摩斯环视四周，注意到角落的蜘蛛吐丝，他飞下来，把尖刺给凌墨看：
“我们似乎误入了巢穴，应该是某种蜘蛛变异兽。”
话音刚落，危险如期而至，伽摩斯和凌墨默契地一同躲开，反方向避开好几步，原来站的地方已经被毒液腐蚀，侵蚀出一个洞。
巨大的毛绒蜘蛛钻出来，满嘴的毒液，蛛丝交缠，八条腿也格外锋利，上面都是尖锐的银刺。
凌墨挑眉：“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蜘蛛。”
身后又传来窸窣的动静，在那些紫晶体矿石后面密密麻麻地涌出许多银色小蜘蛛，伽摩斯释放出精神力，咯嘣咯嘣脆的声音连绵不断，蓝色的血液掩了一地。
手中刀刃飞舞，细长的精神丝线缠绕在蜘蛛腿上，凌墨借力到蜘蛛背上，在那些密集的银刺扎到自己的身上前用力将刀尖扎入蜘蛛背，混合着精神力的攻击，一下把蜘蛛的惨叫逼出来。
银刺全都扎过来，凌墨跳出避开，被伽摩斯一把接住。
坚硬的蝎尾一甩，银刺全都被挡下，唰拉拉地掉在地上。
巨形蜘蛛一下发了狂，嘶吼着冲过来，巨齿咬过来，想吞掉伽摩斯他们。
伽摩斯眉目冷下来，他放下凌墨，张开银色的翅膀，果断迎战！
伽摩斯实力强悍，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凌墨加以精神丝线捆绑干扰，没几下就把那只凶兽捅了个对穿！
蓝色的血液四溅到周围的紫晶矿石上，剧毒腐蚀，产生剧烈的能量反应，“轰隆”一声！爆炸开花！
连环爆炸，凌墨下意识就近拿了碎裂的紫晶矿，腰间一紧，是伽摩斯的蝎尾把他缠绕，一下被拽过去，逃离了这里。
整个洞穴的紫晶矿都被炸没了，连带着洞穴都开始逐渐坍塌，伽摩斯带着凌墨一直跑出了洞穴，和在外面守候的队友会合才停下来。
伽摩斯把住凌墨的肩膀：“有没有伤到哪里？”
凌墨摇摇头，他手心朝上，露出一块紫晶矿：“看，我拿到了这个。”
“轰隆！”
洞穴坍塌，引起外面积雪震动，爆炸太过剧烈，甚至开始山摇地动。
安全起见，伽摩斯他们先撤离了那里。
回到飞行舰，凌墨又看过去，发现那处残留的建筑物冒出许多小蜘蛛，凌墨若有所思，探过去一看，发现那些小蜘蛛的背上都是那些紫色晶矿的小碎片，密密麻麻地，它们朝爆炸的方向走。
看来那里是它们的主巢穴......
随着蜘蛛的远去，眼前的建筑也消散了，不是断壁残垣，而是腐朽的一些木头，有烧焦的痕迹，仔细看还能够看到其中拼接的痕迹。
凌墨蹲下来，摸了一把上面的积雪：“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幻象呢？”
冰雪将历史掩盖，残留的痕迹也无法再分辨原来的模样。
伽摩斯走过来：“幻象一般都会呈现出内心渴望或者害怕的事物，让诱饵丧失反抗能力，这应该也算他们捕猎的一种方式，刚才在洞穴里面我们也看到了。”
渴望或者害怕的事情......
凌墨想起方才和伽摩斯在洞穴里所看到的幻象，沉默了片刻。
被群起而攻之，这种事情确实挺值得恐惧的，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处于上位，又苦心孤诣的。
倘若有一天被自己所保护的一切......
凌墨起身，牵住伽摩斯的手：“不会有那一天的。”
就算有，你也不会独自面对，还有我。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
比起凌墨他们这边的轻松，斐斯他们这边明显陷入了极大的麻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