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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小皇帝总想标记我(池翎)


谢让问:“这是什么意思?”
冯太医道:“此人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却是名乾君。”
谢让点点头,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冯太医引着那哑奴走到桌边,谢让配合地低下头。
才过了不到两日,他原本被咬伤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哑奴小心翼翼凑上来,在他后颈处嗅了嗅。
“如何?”冯太医问。
哑奴摇了摇头。
冯太医挥退哑奴,又伸出两指,轻轻落在谢让颈后。老人粗粝的手指拂过颈后细腻的肌肤,有点发痒,却并不似那日被宇文越碰到那般难耐。
片刻后,冯太医退至堂下,谢让抬起头。
“这哑奴的嗅觉比寻常乾君更为敏锐,可他并未在大人身上闻到信香。”冯太医直接说了结论。
谢让皱眉:“那圣上那边是怎么回事?”
“这……”冯太医思索片刻,“老臣曾见过信香味道极淡的坤君,唯有与之极为契合之人,才能闻到其信香。”
信香契合的说法,谢让这两天在书里也看到过。
这世上彼此契合的信香其实不少,通常也不会是唯一,只有契合程度强弱之分。但像他这样,旁人都闻不到,只有宇文越一个能闻到的,还真是不多见。
他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谢让又问:“所以,我到底是不是坤君?”
这其实是件极为敏感的事。在这个朝代,坤君由于身体柔弱,且承担了大部分生育功能,而普遍不能担当重任。莫说是万人之上的丞相,就是普通官吏选拔,都不会挑选坤君。
但对谢让来说,他其实没有那么在乎。
这丞相他不会当得太久,是与不是,都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行事。
他只是单纯想弄清,这具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太医这回倒是没有犹豫:“就算曾经是,现在也不是了。”
他闻不到信香,不会因为受到标记,而表现出对乾君的臣服与情动。且从脉象上看,亦不具有生育能力。
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坤君该有的表现。
谢让点点头,冯太医又道:“不过,谢大人颈后的腺体处,似乎曾有过受伤的痕迹。如果曾经真是坤君,或许正是因为伤及了腺体,这才……”
“你说我颈后受过伤?”
“大人不记得了?”冯太医有些疑惑,“从肌理纹路来看,那伤口似乎不小。不过伤势愈合得很好,几乎没留下疤痕,当是上过特制的伤药。”
伤在颈后,伤口还不小。
谢让摸了摸后颈,眉头微微蹙起。
他不记得原主曾经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无论是书中内容,还是脑中模糊的记忆,都不曾有过类似的信息。
“颈后接近颅脑,若是受伤严重,的确有可能影响记忆。”冯太医没有多想,只温声安抚一句,又缓缓道,“依老臣所见,这伤痕不算陈旧,受伤时间当在一年以内……”
谢让想不起相关记忆,只能暂且先送冯太医离开。
一行人刚走出寝宫,便迎面撞见了沐浴回来的宇文越。
少年换回了他那身惯穿的常服,微微濡湿的长发尚未束冠,模样比平日多了几分随性。
可他看见谢让的瞬间,那张俊秀的脸就沉了起来。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谢让一愣。
宇文越的视线紧接着落到了冯太医身后那哑奴身上,他眸光一凝,浓烈的乾君信香仿若化作实质,哑奴身体剧烈颤动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哑奴咿咿呀呀地磕头求饶,谢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去。
还没开口,宇文越便质问道:“他碰你了?”
谢让:“……”
这话听起来有点委屈是怎么回事,男主你的人设是什么时候崩的?
不过也不难理解。
乾君的占有欲非同寻常,尤其对于自己标记过的坤君,更是格外敏感。这种领地意识几乎是出自本能,并非理智能够左右。
谢让从书中读到过这种情形,耐着性子安抚:“没有,他没有碰我。”
虽然是靠得近了点,但的确没碰到。
只不过,或许是为了探查他身上到底有没有信香,那哑奴放出了点乾君的信香在他身上。
偏偏谢让和冯太医都闻不到信香,那奴才又是个哑巴……
宇文越注视着谢让,没有说话。
谢让身上的味道其实很淡。
不仅是那来自陌生乾君的信香味道极淡,就连宇文越在他身上留下的味道,也淡得几乎快要察觉不到。
一夜过去,那梅香重新变得纯净,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谢让不是坤君。
没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味道。
宇文越今日心情本就不佳,这一认知更是让他心底憋闷,说不出的烦躁。他冷冷丢下一句“知道了”,便越过众人,径直朝殿内走去。
冯太医看见小皇帝敢这么与帝师说话,人已经吓傻了。谢让收回目光,还没说什么,就见身旁的人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谢大人息怒啊!”
谢让:“……”
他弯腰把心灵脆弱的老太医扶起来,又看了眼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哑奴,无可奈何:“没事,你们先回吧,我……我去换身衣服。”
谢让换了身衣服,又仔仔细细用熏香熏了三遍,才走进寝宫。
宫人正在往桌上摆午膳,谢让环视一圈,没见着那熟悉的身影,又想叹气了。
他要收回之前的话,这小皇帝比他以往遇到的学生难对付多了。
这不是学生,这是他的小祖宗。
小祖宗其实也没处可去,多半又进了暖阁。谢让探个脑袋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坐在榻上看书的身影。
“陛下,不吃饭了?”谢让问。
宇文越头也不抬,没听见似的。
谢让走过去:“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练了这么久的功,还不饿?”
宇文越手中书本翻过一页,话音冷淡:“朕用不用膳,与你有何干系?”
“怎么没关系?”谢让眉梢微扬,“我毕竟顶替了你老师的身体,你现在无亲无故,我就得对你负责。”
他大概是古往今来头一位,将顶替别人身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人。
宇文越握着书的手无意识收紧。
又在胡言乱语。
他当真以为,这么说上几次,他就会相信?
允他看书,让他练武,谢让当真觉得这点小恩小惠,就足以取得他的信任了?
宇文越垂眸不答,谢让继续道:“真不吃啊,我今天还特地让人做了你爱吃的梅花酥,再不去就凉了。”
宇文越猝然抬起头:“你——”
书中说过,宇文越生在冷宫,自幼在衣食上并不富足,对饮食也无太大偏好。能称得上特殊的,只有某年生辰时,他母妃托人带来材料,给他做的一道梅花酥,一碗长寿面。
宇文越注视着谢让,眸光一点一点沉下来。
这回,又要用这种事来讨好他的了吗?
连他的母妃也敢利用?
……谁给他的胆子。
谢让自然注意到了对方情绪变化,他原本想拍一拍宇文越肩膀的手僵在半空,正想收回来,就被少年一把攥住了。
滚烫的热意自对方掌心传来,烫得谢让瑟缩一下。
少年天子勾起唇角,看向谢让的视线却并无任何笑意:“看来,太傅的确是真心实意,想为了朕好。”
他手中轻巧施力,将人拽到身旁坐下。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隔得极近,宇文越对上那双有些仓皇的眼,含着笑意缓缓道:“不过,朕今日病情复发,身体不适,吃不下东西。”
“……该怎么办呢,太傅?”
谢让颈后莫名一热,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太医的确说过,宇文越的信香过于浓烈,需要谢让时时在旁安抚。
他也说过,这信香失控会导致宇文越情绪波动,躁动不安。
宇文越今天态度极为反常,除了是因为在他身上闻到其他乾君的味道,受到了刺激之外,还极有可能是因为先前的标记失效。
所谓标记,其实就是乾君将自己的信香注入坤君体内,使得双方信香融合。这种融合后的味道,于双方皆有安抚作用,能够平复双方因繁衍本能而产生的周期性情动。
以咬破腺体形成的标记,时效是不长的。
何况谢让这身体根本不算被标记成功。
迟早要让这小崽子再咬一回,甚至许多回,谢让心中早有准备。但真当对方提出来时,他心中仍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胆怯。
不是怕疼,也不是怕受伤,而是一种仿佛本能一般、连他都说不清缘由的惧怕。
谢让垂下眼,一时没有回答。
宇文越眼底笑意冰冷。
他猜得没错,此人果然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帝师。只会用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来骗取他的信任,轮到自己利益受损时,才会露出真面目。
他松了手,正要让人滚出去,却森*晚*整*理听谢让忽然道:“你来吧。”
宇文越:“……”
青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安,但仍在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如果……真是因为标记没了,你再咬我一次就是……没关系。”
他说着,主动解开了领口的盘扣。
厚重的外袍顺着肩膀滑落,露出里面浅青的衣衫,与纤细修长的脖颈。
谢让今日没有穿官服,比起繁复厚重的官服,简单素雅的常服更能衬出他温润的气质。青年睫羽微颤,甚至用空闲的手将脑后发丝拢到一侧,缓缓转过身去。
“你咬吧……轻点就行。”
他微低下头,纤细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
那姿态犹如献祭一般,看得宇文越喉头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以为这样做……这样做,就能取得他的信任了?
宇文越心绪动荡,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动了动,似乎想要伸出手去。
但在下一刻,他思绪骤然清醒,站起身来。
谢让回过头:“你……”
少年呼吸急促,冷声道:“滚出去。”
谢让:“可你……”
“别让朕再说第二遍。”宇文越闭上眼,声音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滚!”
谢让抬眼望向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朝外走去。
暖阁内只剩下宇文越一人,他咬着牙,略微颤抖的手拿起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大口。
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宇文越回到榻上,视线向下看去。
量身剪裁的天子常服下摆宽大,衣料堆叠,仍能看出些许异样的轮廓。
余下几日,倒是风平浪静。
几天后,谢让挑选了几名内阁学士进宫,为小皇帝讲学。
至于为何要过几日,因为这几人都在不久前跟着礼部尚书去丞相府进言,被原主打了板子,告了病假。
虽说原主权倾朝野,掌控着绝对的话语权,可朝廷之上仍有派系。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这一派,大多是性情固执、迂腐清高的读书人,他们对原主不满,对皇权却是绝对拥护。于治国而言,这些人不一定有多大用处,但用来教小皇帝读书应当不成问题。
只是那几名学士不知谢让的目的,还当是帝师终于要对他们动手。其中好几个,出门前甚至连遗言都留好了。
以至于听谢让说明意图后,众人皆愣在了当场。
帝师这是……转性了?
谢让不打算多做解释。
他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事,谢让只告诉了宇文越一人。此人是未来的掌权者,他需要以此来打消对方的顾虑,其他人则不必。
而且,以宇文越那性子,多半不会将这种事说出去。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谢让交代完,转身进了内室。
他今日是召众学士来御书房给小皇帝讲学,书房被一层珠帘隔绝内外两室,小皇帝在外间读书,谢让就在内室继续处理原主积压的事务。
谢让刚坐下,便察觉到了一道目光。
他隔着珠帘望去,对方若无其事转过头,低头翻动起书本。
谢让:“?”
这人谁啊。
谢让脑中关于原主的记忆并不清晰,朝堂内外官员上百号人,他大多都对不上号。那张脸他同样想不起来,不过,方才进御书房时,太监通传过来者的姓名。
此人好像叫……荀盛?
这个名字在谢让脑中一过,关于此人的信息顿时浮现出来。
原主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天子帝师,是因为他本身才华横溢,乃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而荀盛,则是与他同一年的进士。
原主十九岁那年高中状元,荀盛居他之下,得了个榜眼。二人一同科举入仕,一同进入翰林院做了一年编修,当年……关系好像还不错?
谢让思索片刻,想起来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今日是第一次讲学,众学士很快将小皇帝的学识程度了解清楚,并将未来几个月的学习计划拟定好,呈给谢让过目。
按理,这些人经过层层选拔入内阁,才华智慧当是不错的。可教起人来,却尽是照本宣科,死记硬背。
要是背几个历史典故、名人名言就能治理好国家,天底下就没有昏庸的君王了。
谢让操心学生的老毛病爆发,对这教学计划相当不满意。
但他也没急着驳斥回去。
学习理论不是全无用处,只是如何将理论运用到实际之中,才是小皇帝应该学的。
谢让看向桌上堆积成山的奏折,很快有了主意。
讲学一直持续到中午,谢让给众学士赐了宴,让人领着他们出了御书房。他跟着在御书房看了一上午折子,看得头晕脑胀,也趁着这间歇出门透气。
今日又在下雪,纷纷扬扬的小雪落在地上,瞬间了无痕迹。谢让站在屋檐下,遥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每到下雪,这深宫之中就显得格外寂寥。
他只在这里待了几天就觉得无趣,也不知这历朝历代的皇帝,是怎么撑下来的。
谢让一时出神,身旁忽然有人喊他。
“怀谦。”
怀谦,是原主的表字。
谢让转头看去,对方一身墨绿官服,笑意吟吟地朝他行了一礼。
是荀盛。
谢让朝他点头示意,问:“荀大人怎么还没去用膳?”
“怀谦何必如此见外。”荀盛道,“你我以前,不都以表字相称?”
“是么?”谢让弯了弯嘴角,眼底并无笑意,“可回到从前,你也不会见人就说,我是个贪名逐利的狗官。”
荀盛神情一僵:“那都是误会。”
“先前……先前我是听信了旁人的话,以为你当真……”他顿了下,模样有些拘谨,“不过这几日,我听说你不仅夜宿宫中,亲自照顾圣上的起居,今日还召我们来给圣上讲读。”
荀盛叹了口气:“过去是我误会你了,怀谦,你莫要生气。”
谢让没说话,荀盛又道:“这样吧,你以前最喜欢醉仙楼的酒水,改明儿我请你喝酒,权当赔罪,可好?”
谢让还是没回答,只静静注视着他。
荀盛年纪比谢让大几岁,今年才三十出头,但模样已不再年轻。谢让注视着那张脸,脑中忽然浮现起这人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醉仙楼常有文人集会,尚且年轻的荀盛高高举起手中酒杯,杯中酒水晃荡。
“我荀宏兴此生没服过谁,就这姓谢的,不得不服!”
“你们是没见着咱们状元郎在大殿上那对答如流的样子,给我都听傻了!”
“到底是年轻,脑子就是好啊……”
四下哄笑,十九岁的谢让坐在人群中央,漫不经心般朝他瞥去一眼:“你就是再年轻十岁,也考不过我。”
“嘿,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荀盛把一坛酒哐当放在他面前,恼道,“给我喝,喝不完,今儿谁都不许走!”
“喝!喝!喝!”
众人的嬉笑起哄历历在目,时空交叠,谢让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情绪。
他无声地舒了口气,淡淡道:“宫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这还不简单?”荀盛眼眸微亮,几乎忘了掩饰眼底的急切,“我明儿把酒带来宫里就是,不会耽误为圣上讲学,你可放心。”
谢让与他对视片刻,半晌,轻声道:“随你吧。”
得了谢让的应允,荀盛这才心满意足走了。
谢让回过头来,却见宇文越正站在门边,不知在想什么。
“这天,真是好冷啊。”谢让感叹一句,搓了搓冻得冰冷的手指,往屋里走去。
走过少年身旁时,却听对方忽然道:“朕听说,文渊阁学士荀大人,在前两日就借故将妻儿送回了老家。”
谢让脚步一顿,敛下视线:“嗯,我知道。”
“那你还——”他话音一滞,没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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