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斯制止了船医对正在洗澡的雷德号客人的谴责:“战斗怎么可能不添伤……况且那个家伙的状况大概也不会比我好。”
他继续在船医的抗议中拒绝了缠绷带,大步走向正在一脸沮丧地退还赌资的耶稣布,“我就知道你又在搞这个!”
“拉基还说会为你好好海葬的!”耶稣布在关键时刻就不再厚道了,赶忙拖了老友下水。
香克斯哈哈大笑起来,“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拉基你在哪?想要被海葬是吗?!”
正躲在船底食物仓里啃着肉的拉基?路忽然打了个喷嚏。
第七章
米霍克沐浴更衣后,重新站在甲板上的时候,香克斯看着对方愣了愣。因为头发上还沾着水,所以鹰眼只是把他那顶夸张的羽毛帽拿在手里,又湿又硬的黑色短发虽然有被好好梳理过,但却有几根不听话地站起来,活泼地迎风摇曳着,配上主人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意外显得这个人有点呆呆的。
香克斯忽然很想大笑,然而理由似乎又并不充足。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人外观和表情上的微妙变化可以这么有趣。
贝克曼只看一眼便明白了船长在用力憋笑,然而他环视了整条船,其中也包括了米霍克头上的几根呆毛,却依旧没找到会惹得船长如此的罪魁祸首,他只好走上前去推了香克斯一把,“头儿你也快去冲个澡吧,脏得不像样子。”
香克斯应着走向船舱,在与米霍克擦肩而过的瞬间朝着对方笑了笑,然后他听到鹰眼低声道,“多谢招待。”
还在注意米霍克那几根头发的香克斯并没有去想这句话的含义,只在大步奔进浴室前,随口回答了一声,“客气话就不要说了。”
刚刚有人用过的房间潮气很重,香克斯还惦记着一会儿的宴会,只是简单地冲了个澡,便再次露头在热闹的甲板上。然后他看到自己最得力的副手拿着一张纸正走过来。
“我们的客人呢?”湿漉漉的香克斯一面用毛巾揉着一头红发,一面发问。
“客人已经开船走了,他说告知过你了。”贝克曼看着船长瞬间石化的脸,十分忍心地道了句,“……节哀顺变。”
香克斯忽然很想与贝克曼也决斗一次,然而他的副手却很及时地把手里的白纸递给香克斯,“我刚刚在鹰眼的客舱桌子上发现的。”
香克斯皱着眉接过了这张纸,翻开看到上面以羽毛笔书写的字体,出乎意料的也并不算特别漂亮,然而却自有种凌厉的气势。
“瑞格怀特范围内没有方向和航路可以确定,即兴行驶,小心暗礁和漩涡,直到在眺望不到岛屿的情况下遭遇不明的洋流为止。此时无需惊慌,收帆顺流即可到达皮蒂镇并继续乘此海流离开该海域。”
香克斯紧紧盯着并不长的文字后面很是潇洒的签名——“乔拉可尔?米霍克”。
“怎么办……”红发海贼团的老大笑得并不开心,无意中制造了方圆几步范围内的低气压,“我忽然……不想让那个家伙就这么一走了之了,贝克曼。”
“我可不可以问问理由?”被指名的人很直接地问道。
“不知道,”香克斯果断地给出了毫无道理的答案,“大概是这种临走还要指点人的姿态实在太不让人喜欢了。”
“这很不讲理啊头儿,你也知道他是好意的。”贝克曼还是比较客观的,“虽然我也很意外他这种孤僻的性格原来还很会为人着想。”
“怎么办呢……贝克曼?”香克斯随便地坐在了甲板上,并不妥协地支着腮仰头看向他的副手。
“事实上船已经在顺风前进了,鹰眼走的时候也是朝着这个方向。我想,我们的大船再过一会就要追上并且超过他了。”
香克斯一下子跳起来:“干得漂亮!贝克曼。”
“所以我就是来问……我们要不要超过他?”雷德号副船长笑着询问道。
在米霍克认识红发一整天后,他终于能再次坐在自己的小棺材船上重复日常的海上生活了。此时他正在自己小巧的炉火上烤鸟——米霍克的计划本来是烤鱼,但恰巧有一只海鸟途经此处,并落了一小坨排泄物直向他的头顶而来。未来的大剑豪虽轻易躲过,不过对于小船被弄脏还是有些介怀。其后果就是这只不识趣的海鸟最终被黑刀的剑气送往黄泉,余下的肉身扑棱棱地落在了米霍克的小船上,并且荣幸地享受了盘中餐的待遇。
便在这可怜的海鸟于火上翻转到周身渐变为金黄色,皮肉上有油滴渐渐渗出来的七八分熟时,米霍克警觉地听到了身后正在接近的水声。就在他把手按上刀柄的瞬间,一个已经不算陌生的声音在身后有点急切地响起:“不要砍!不然下次我就只能游过来了!”
米霍克缓缓地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的红发在小木船上摆出大大的笑脸,一面划着桨,一面向自己挥手。米霍克虽然未知对方来意,但几乎已经摸清了这个人的作风,于是继续转回身体,专心致志地翻转着炉子上将熟的鸟——红发为何而来迟早会知道,与其胡乱揣度,不如先保证别把食物烤焦。
香克斯终于赶到小棺材船的侧面时,才看清了一直背对着自己的鹰眼正在做的工作,他咽了下口水庆幸地想到,幸好来之前没在船上吃饭。
米霍克任由香克斯用绳子把木船系在了棺材船后面。一如剑士已然不再对红发海贼设防,香克斯也很笃定看似冷漠的米霍克这番沉默并不是表示不欢迎。
“……原来我还不如一只烤鸟受关注,”香克斯大大咧咧地再次坐在了米霍克对面的甲板上,摆出一副有点受打击的表情,“所以可以要求分一半作为补偿吗?”
“你们的厨师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可是同一个人的手艺就算再好,偶尔也会吃厌的。”香克斯盯着烤鸟坦诚地道。
“你追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米霍克没有对同一问题继续纠缠,依旧专注地烤着鸟。
“我们只是按照你的指点即兴地顺风行驶,刚好又碰上了。”香克斯觉得自己也并不算说谎。
米霍克不再说话。香克斯也很悠闲地享受着这不会再让他难堪的宁静,忽然就觉得就这样一直漂下去也很不错。
随着炉火上随风飘散的香气越来越浓,香克斯也稍微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才想起来鹰眼并没有明确答应要与自己分享这只美味的鸟。
而事实证明他的顾虑似乎也并不是多余的,终于完成了烤鸟工作熄灭了炉火的鹰眼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他,并没有做出要分食物的举动。
“喂喂,鹰眼,”香克斯有点可怜地摊了摊手,“好歹相识一场,没必要吝惜半只鸟吧?!”
米霍克摘下了胸前的小刀,耳朵里听着红发喋喋不休地赞叹着这个东西原来不是个装饰,设计得还真精巧之类的废话,很痛快地将烤好的鸟剁成了小块,又掏出干净的油纸袋,将全部尚还冒着热气的鸟肉装了进去,递给了香克斯。
“哎?”香克斯一愣。
“这样你就可以回你的雷德号了吧?”米霍克十分理所当然地道,“如果这只鸟就是你此行的目的。”
香克斯一时语塞。
“那你吃什么呢?”
“再钓一条鱼烤。”
“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原来你还有这种感情。”
香克斯满头黑线地盯着米霍克面无表情的脸,又一次领教了对方这样冷不防一句毒舌的杀伤力。
难得真的不太客气的米霍克略略回头看着身后不远处不再有浓雾遮挡的雷德号。香克斯恰好能够看到对方稍稍眯起来而显得更加犀利的眼,与此同时耳畔传来那个人冷静的声音:“我并不认为你的大船有意地放慢了速度又刚好和我同向是个巧合。”
“……难得交了个朋友,做路伴不是也很好吗?”香克斯终于直接说出了唯一可以作为正当理由的想法。
“我暂时不想离开这片海。”米霍克转回了身,“而且也不想与人同行。”
“没必要这么冷漠吧?鹰眼……”香克斯打开了纸袋,拿出一块鸟肉扔进口中,边嚼边含糊道,“你不愿意回雷德上,那别在意它就是了。”
“和你一样,我们也是来冒险的,在好好逛完这片海之前可没想过要离开。”红发的船长因为滚烫的食物而没形象地龇牙咧嘴,还没忘记继续说明,“就算雷德与你不同路,但我们要以怎样的速度走怎样的航线也都是自由。”
米霍克自顾自地掏出了鱼竿甩进海里,心平气和地开始钓鱼,任由对方在一边阐述着耍赖的观点。
“就算是来你的船上做客吧!”香克斯最后完全没什么惭愧地说。
米霍克注视着没什么动静的钓竿,对红发的说辞做出了总结,“换句话形容叫做蹭吃蹭喝吧?”
“……就算是吧,”彼时尚且年轻的香克斯最后还是有点介意米霍克刚刚给予自己的评价,自暴自弃地小声嘀咕道:“反正你也说过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米霍克最终忍受了香克斯的赖皮行径,换个角度讲船太小了,他既不能拔刀把对方砍走,也不屑于发生肢体冲突把红发推下水去,所以最后能做的便也只有冷漠地无视这位客人。
香克斯却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再次从腰间解下酒壶递给了米霍克,一切都恍然在重复着二十四小时以前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