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是个很好的战力、厨师以及航海士,但你认为他会上船吗?”贝克曼一句话倒是问出了不少雷德号船员们的心声。
“我不至于这么不会看人……”香克斯清楚自己的左膀右臂是在使用迂回的路线规劝自己,“我没打算邀请他上船。”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追他?”贝克曼向前迈了半步,稍低下头用目光逼视着他的船长,“就算头儿你很好客,认为鹰眼是个投缘的家伙,可是我们在船上开过宴会宴请他,你们该打的架也打了,你还与他聊了整整一天。按照头儿一贯的作风,难道不该就此分别了吗?”
“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香克斯有点茫然地组织着解释的语句,然后开始暗自抱怨昨晚的噩梦大大地影响了自己的思维,他没词儿了。
“的确我们是来冒险的,来找宝藏的,没必要急着离开这片古怪海域。”贝克曼点起一支烟乘胜追击,“可是头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跟着鹰眼一路同行的后果是什么?他看起来像是在找东西,如果找到了怎么办?鹰眼没理由把他的战利品分给我们,你要兄弟们一直这样由着你的任性放慢速度陪人闲聊,最后再眼睁睁看着你把宝藏拱手让给对方?”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香克斯默然不语。
“或者我们也可以这样一路跟下去,等鹰眼找到了宝物再一拥而上把它夺过来,”贝克曼看着显然不赞同这个方案的雷德号船长,潇洒地吐了口烟圈,用香克斯常说的一句话结束了这场审讯似的规劝,“这才是海贼啊。”
一向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的雷德号副船长极少用这样强势又严肃的口吻对自己的船长发难。香克斯心里明白贝克曼说得有道理,自己这一两天的行径也许是有点任性了,但他还是不太理解贝克曼何以忽然转变了态度,于是目光游移地发问道:“虽说的确有点欠考虑……可我做的也没那么多不对吧?”
“头儿做的没什么不对,”贝克曼点了点头,“我觉得头儿你本身就有点不对。”
“什么?”香克斯非常费解。
“该怎么形容……”贝克曼掐灭了手里的烟,“你对待鹰眼那个热情劲儿和平时可不太一样,更像是在经历冒险努力征服什么……可你自己也承认并不是想感动他请他上船,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在征服什么?”
香克斯觉得更费解了,只是随便笑道:“哪有什么可征服的?”
他大概也不会料到,一年之后,当他与米霍克双双筋疲力尽躺倒在草地上的时候,面对着对方那句困惑的“为什么”,那个有关征服的言论却能够那么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即使他明白有些话一旦落地就意味着某种结束,可却仍怀着一种近似梦境中的不真实感,轻描淡写地给出了那个或许是最糟糕,也或许是最合理的答案。
那个时候的香克斯在心里笑着想到,他果然拥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副船长,搞不好贝克曼比他本人更早就认清了他的秉性。
一年后的事情尚不可预期,所以此刻面对着贝克曼犀利的提问,红发海贼团的船长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再次重复道:“我想去追鹰眼。”
“了解,”贝克曼转身而去,“那么我去传令左转舵。”
“哎?”香克斯愣了一下,“我还没解释原因。”
“那种事儿头儿你自己清楚不就好了?”贝克曼略略回了下头,“你可是船长啊。”
被晒在原处的香克斯觉得刚组织好的解释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他随手抓过了正在啃肉的拉基道,“我只是去给鹰眼道个歉,昨天似乎惹他不开心了。”
“顺便问问他烤肉的时候是不是加了什么,风味很不错。”拉基完全没在乎船长的理由。
“……就和他在这个岛上说再见吧。”香克斯看着拉基身边的耶稣布用商量的语气道。
“头儿我看那个岛的地势好像还不错,能不能让我调试一下那门新炮?”耶稣布搓着双手满面期待。
香克斯猛然发现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正纠结着鹰眼,贝克曼说的也许不错,的确是自己不太对劲了。不过管他呢,大条的红发船长转眼把这点小小的茫然抛在了脑后。
在米霍克大致了解了自己所处的无人岛的情况后,他在岛屿的树林里抓了只野鸡带回沙滩上,在自己的小船边准备起早餐兼午餐来。剑士卷起了衣袖,往拔毛去脏后的野鸡腹内塞了种种调料以及在岛屿上找到的可食浆果。他用宽大的树叶包好整只鸡,埋进了沙子里,接着在上面生火煮粥——这是他在故乡的山里练剑时最惯常的伙食搭配。
踏遍半个岛屿是件花力气又费工夫的事,米霍克有点饥肠辘辘,他静静地坐在火边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脚下的岛也是座火山岛,因为不常喷发,地岩中的有机质就成了沃土,所以植被动物都不少。米霍克想到待会他可以再进一趟树林,挑一点可食的坚果作为往后几天航海的储备零食,新鲜水果也可以摘一些,如果有适合的就自酿一点果子酒,一两个月后就可以喝了。
剑士并不讨厌在闲暇里制定这样周密又零碎的计划,那不仅是海上生活所必需的,同时还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当香克斯踏足到海岛上,循着香气找到米霍克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面无表情的对方正在认真思考着搞零食和酿酒这样居家的规划。
这里大概可以提一句题外话,多年后的绿藻头剑士也曾屏息凝神地持剑面对着缓步向他走来的鹰眼,那个被他许为未来目标的强悍男人用犀利的金色眼眸在他的脸上冷静地扫视了片刻,直到索隆觉得自己快要扛不住那种无形的压力,必须拔刀相向才能纾解心中的积郁和焦躁时,他听到世界第一大剑豪用波澜不惊又理所当然的语气问道:“你想吃什么?我想不到该做什么午饭了。”
这同样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年轻剑士鲨鱼齿化的咆哮:“不要用那种语气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未曾动怒的大剑豪诧异地看着自己身边的暴躁小子:“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说呢,罗罗诺亚?”
“……”索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的确全方位都无法超越鹰眼,即使气人的本领也并不例外,不然那个可恶的圈圈眉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此刻的米霍克听见渐近而来的脚步声,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一头随风飞扬的红发,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并不吃惊,虽然确认过对方并没有及时追上来,但红发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哟,鹰眼,又在煮饭啊!”香克斯笑着挥了挥手。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总是出现得这么及时。”米霍克把煮好的粥从火上放下来。
“这个,我想大概也是种缘分吧。”香克斯大大方方地在米霍克身边坐下,看着对方熄灭了篝火,同时不忘强调道,“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米霍克没有说话,挖开火堆下面的细沙,把烤好的绿叶鸡端出,抽出小刀将其解体,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不过这种吃法我还没尝过。”香克斯看着米霍克变出来的烤鸡,立刻改了口。
话还没说完,一只鸡腿已经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递到了他的面前。
香克斯盯着那只金澄澄的鸡腿,以及它下面那略微沾了油的手,他缓慢地转头看向手的主人——鹰眼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心虚的香克斯分明从那双没什么变化的眼睛里读到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他讪讪地接受了米霍克的好意,有点落寞地道了声谢。
“为什么你看上去有点不高兴?”米霍克全然不知香克斯的来意,反而对本来打算来安慰人的红发略表关心地发问。
香克斯顿时觉得自己此行是多余了,只好啃着鸡腿在米霍克平静的注视下保持沉默。
“……如果是因为我没打招呼就私自改变航向,那么我很抱歉?”米霍克捡自己认识里最可能的原因用猜测的语气轻声道。
香克斯忽然觉得这样的鹰眼很有趣,于是忍着笑继续不语地咬着鸡腿。
“……我没想到你是真的计划要和我同行的,给你们的航海士添麻烦了?”
香克斯再也忍耐不住,弯下腰捶着海滩上的细沙大笑起来,心中的阴郁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米霍克不明所以,索性默默递上一碗粥,红发海贼带着笑道了谢,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这次短暂的分别之前。
虽然号称已经吃过了早饭,可是红发船长还是分去了米霍克的小半只鸡。直到饭毕收拾餐具时,米霍克看着小锅里剩下的一点粥才猛然惊觉,其实他已经下意识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这让米霍克多少有点暗自警醒,这种习惯还是不要养成为好。
还记得吃饭时不该说话的香克斯整整思量了一顿饭的时间,最后决定在米霍克开始收拾餐具时开口发问,“鹰眼,昨晚你……没什么事吧?”
米霍克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红发,“我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
这个回答让香克斯觉得自己这整夜的惴惴不安实在有那么点愚蠢,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想着如果你心情不够好,那就只好再打一场了。”
米霍克意外地打量了香克斯一眼:“能与你交手是件愉快的事,但我希望是在找到新刀之后,黎前大概已经不堪再与你比试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