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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云见月明(阿相)


他揣摩着元瑞锋面上神情,接道:“自然,军师思虑周全,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只是不屑与余穆尧这等小辈言说,军师只管领兵前去攻山就是,营里还有两千兵力足以抵抗城兵的突袭,我在此提前恭贺军师一行凯旋归来,当然,哪怕军师不归,我等驻守原地还能等候徐将军和他的三千亲卫,两方人手加在一块也能顽抗一阵子不是吗?”
元瑞锋脸色有些微妙,他往日里谨慎惯了,妻孩如今命在旦夕,他一时气血上涌,出手便很是急切,萧仲文三两句话点明他的痛处,若捅了篓子,徐将军问责起来,他是承担不了的。
他眼中明暗交错,神色几度变换,最后张口欲喊住抬腿要走的萧仲文:“那么萧先生以为如何?”
萧仲文退至帐门外,一手撩起帘子,面庞晦暗不清,他薄唇轻启,话里夹着淡淡的讽意:“军师高看我了,行军打战的事,又不是搭戏台子,萧某这等小角色固然是插不上话的。”
“若军师还能容萧某多说一句,那就请军师让余穆尧留守营中,五十军棍下来人不残也废了,没个十天半月恢复不来,这人军师不用,徐将军回来许是还要用一用的,可军师军令已下,若面子抹不开来,不若这五十棍叫萧某替他挨了吧。”

第89章 血月
余穆尧被人揪着脑袋,从湿冷的板凳上抬了起来,嘴里腥臭的碎布被取了下来,他眼前一晃,他的枪又落回了他手里。
他看见王擎宇和施刑的士兵耳语,王擎宇远远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走了。
余穆尧追在他身后:“天快亮了,是军师想通了吗?元耘的尸体如今在哪里,你快带我去看看。”
他眼见天方露白:“元耘留下的那封血书可有交到你手上?军师可还留下了什么别的嘱咐吗,你快告诉我。”
他说了一路的话,焦急得不行,王擎宇觉得他吵人,停住了步子。
余穆尧这一年又拔高了些个子,王擎宇高壮,两人如今身量也差不了太多,他鼻梁一下撞在人家硬邦邦的后脑上。
余穆尧吃痛,两手捂着鼻子:“唔,疼……”
王擎宇开口也是冷飕飕的:“军师寅时就领兵出发了。”
余穆尧急道:“他怎么能出发呢,那得备一匹快马,算下来也不过一个时辰,他们还远没到山脚,我还能追得上。”
王擎宇转过身:“你就在营里守着,哪里也别去,你再闹出些别的事情,先前五十记军棍照领不误。”
余穆尧:“难道不是元军师放得我吗,既然他想明白了,为何又还要出兵?”
王擎宇想了想,若对着余穆尧从头说起,怕是半天解释不清,他不胜其烦,随口道:“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如果再不守规矩,你的萧先生可就不止替你挨那五十军棍了。”
他这话一出果真奏效,余穆尧呆在原地,骤然色变:“什么五十军棍,什么替我挨,这是什么意思?”
王擎宇懒得与他说,见他发愣,老早走远了,余穆尧于是掉头跑去找萧仲文,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人,一路上逮着个人就问个不停。
有些平日里瞧他不起,心术不正的,本来想借机嘲弄他两句,被他沉得怕人的脸色唬得不敢造次。
日头都高升了,余穆尧始终找不到萧仲文,元军师一行如今也走远了,他去找元琴,元琴满腹心事,也不待见他,干脆说萧先生如今压根不想见到他。哪哪都碰了一鼻子灰,余穆尧满眼阴郁,扛着枪重新又回到了他东门的岗上。
他们说,他被放出来是萧先生替他求的情,是萧先生替他挨的军棍。
是真的吗。
边关的寒风凛冽,迎面刮得他眉骨生疼,他泪水蓄在眼眶里打转,冻成冰了,掉不下来。
余穆尧不知怎么得就生出一股恨意,这恨意更多的是对着自己。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不觉就过了晌午,有士兵打了饭来喊他来吃,他恍若未闻,等揭开盖的时候饭菜早硬梆梆坨成一块了。
他木着脸一口口塞进嘴巴里,胃里的寒气一直透到了心上来。
他也许真的错了,他不该固执己见,出头顶撞元军师,这样先生就不会因为他受牵连,更不会因为他受伤。
他真的错了吗。余穆尧眼里流露出茫然,目光虚浮地落在远山一轮月亮上,今晚的月亮透着混浊的乌红,像一滩脓血晕开在天上,先一步预示了不详。
早有人前来换余穆尧的岗,他心里头烦躁,觉得无处可去,干脆长久地站在高高的哨塔上,入眼是边关一片荒败的残垣断壁。
站岗的士兵都换了两波,有人偷懒,有人交头接耳,天上地下数他最清醒,数他最寂寞。
少年怀愁,很难说不是由情而起,可边城萧索,霜杯雪盏,又往何处去说呢。
寅时,距元瑞锋一行出发已一天整了,底下巡逻的士兵又换了一批,余穆尧嘴里咬着边关特有的蒺草,粗糙的草根磨疼了舌头,他嚼了两嚼,在浓稠的夜色里听见一声骤起的尖锐的号角。
余穆尧抬眼一望,前方暗流涌动,像数以千万计的蝗虫,泱泱一片,铺天盖地地朝前淹来。
余穆尧双目圆睁:“城兵夜袭,传令官速速击鼓,全员御敌——!”
士兵犹在梦中,他便一手扛枪,飞鸟般自高高哨塔一跃而下,少年清亮的声音撕开无声的夜幕。
“鸣鼓啊!”他转头喝道,“营地还有多少人手?传令下去,东南西北,四方列阵,垒上立盾牌,步兵持戟先行,骑兵随后,弓弩手全员于墙头待命,去啊!”
传令的士兵仍呆愕不已,先前从未被城兵夜里攻营,纵是营外修有垒墙壕沟,但从未用于防御外敌。
余穆尧一咬牙,抢过他手中鼓锤,在冷硬的鼓面击出第一声,鼓声浑厚,一起,一荡,长久不绝,一声道尽战役的冷酷与苍凉,传令官浑身一震,如大梦初醒,匆忙接过槌子,颤抖地往下传递了迎战的讯号。
王擎宇匆匆赶到,见余穆尧一脸凝重,额角浮起两道狰狞的青筋。
余穆尧见他,没有废话,张口便问:“王擎宇,如今营里到底还有多少人?”
事发危急,王擎宇抿紧唇,先前种种在脑里过了一遍,一五一十说来:“早前萧先生与元军师相商,军师仍执意出兵,但只带走两千精兵,尚余五千人驻守营地,骑兵占两成,弓箭手占一成,只是往日领兵的将军都随军师一同攻山去了,营里没有能发号施令的将领。”
王擎宇想了想,又道:“但萧先生私下曾与我说,如遇城兵突袭,让你与我且先顶上,我二人交谈仓促,还不知这是否为军师授意。”
余穆尧问:“先生如今可在营里,身上可有受伤?”
“在营里,其实……”王擎宇话到一半,余穆尧伸手止住了他。
余穆尧:“那你我就一同守好营地,护好先生的安危,王擎宇,取马来,戴上盔甲,与我一同迎战。”
王擎宇:“我去请萧先生过来问问。”
余穆尧:“来不及了,今夜就你我领兵,足矣。”
月下他神色凛然若冰霜,唯独两道眸光灿烈,细碎的星芒与火苗全落在他眼里,王擎宇微微动容:“好,我与你一起!”
他转头问哨兵:“可探得对方有几人进犯?”
身后一道火光骤然冲天,像提前迎来了光辉的白昼,第一波箭雨铺天盖地,已至身前,哨兵仓皇避过一箭,颤声道:“约摸有,一,一万人……”
王擎宇眉头不免收紧,余光瞥见余穆尧已跨身上马,提枪疾弛而去。
营前修有壕沟,盾防高高架起,城兵一时半会攻不上来,便以石,箭,矛纷纷投之。
徐家营如今还能抵御两个时辰,只是少了主将坐镇,待晚些对方火炮架起,便是防守的战线全线溃败的时候。
余穆尧在墙头观望片刻,对方是有备而来,像是吃定营内人马不足,完全以兵力和武器压制,只攻不防,侧翼护卫就隐约显出些不足来。
余穆尧眯起眼,起手拉弓,射出漂亮的一箭,箭如流星,正中前排一名小将,对方兵马果然纷纷朝中心涌来,露出两侧的短板。
余穆尧下了墙头,开始调兵遣将。
他神色冷厉,一扫前方。
“我就是今夜战役的指挥官,余穆尧,我奉元军师之命而来,众将士听我命令!”
他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焦急又慌乱的众人都支起了身,侧目过来。
“摆偃月阵,一千骑兵布左右,五百步弓兵为中心,主攻敌方侧翼,现在撤下盾牌,众将随我一起,我们打出去。”
散乱的队伍一下变得井然有序,余穆尧清点好数目后,戴上了盔甲和他的枪,身如青松,肃然立于队前。
有人小声发问:“对方太多人了,我们打得过吗,若步兵失手,我方人马一下就要被冲散了。”
余穆尧听见了,坚定道:“我坐阵中心,我能坐住,我在,阵就在。”
“定不会叫一个弟兄枉死。”
场上鸦雀无声,片刻,爆发出热烈的响应。
余穆尧一呼百应。
在一波箭矢的掩护下,厚重的盾防一下拉开,余穆尧率兵冲出营地,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步弓兵一路势如破竹,敌方两翼太过薄弱,骑兵得力,如有神助,马蹄声滚滚如雷鸣,电光火石间,斩贼首于马下。
城兵被唬住,败退连连,直退至五里地外,余穆尧所率的阵营气势依旧,只增不减,大有将城兵前锋尽数吞没的势头。
胶着了不下一个时辰,城兵主将王甯并非外强中干的蠢货,他很快看出余穆尧阵营的弱点,其中心位置兵力甚弱,只是碍于主将太过神勇,才致使城兵一方一直难以破阵。
擒贼擒王,主将王甯心里有了打算,他指挥兵马,直冲着余穆尧而去。
余穆尧周身沐血,胳膊也挂上几道刀口,然而眼里火光滔天,手中一杠银枪收放自如,势如虹芒,穿梭于重重人海,一路连取十数人首级。
他杀红了眼,两手颤颤,觉得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枪,因为杀意过重,枪几乎收不住了,出枪便要杀人,前方的敌人仍滔滔不绝朝他涌来,即便悉数死在他枪尖下,仍有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宛如献祭。
对方不顾性命、不计代价,要置他于死地。
余穆尧大喝一声,枪身方才从敌人的胸口拔出,朝后一舞,又扎进另一人的咽喉,溅出的血雾泼了他满脸,他恍惚中看见天际那轮月亮,红得滴出血来,冷冰冰与他打了个照面。
一枚利箭破风而来,直入他的胸膛,余穆尧怔了片刻,背脊仍挺得笔直,巍然不动,敌军另三人抓住他晃神的空隙,狂哮着向他扑来。
三具小山般的身躯将他压在身下,很快就不见了余穆尧的影子,城兵欣喜若狂,前排探马急忙奔走相告:“他死了,他死了,徐家营坐镇的将军死了,我们打回去!”
敌方的窃喜如阵阵闷雷,刺激着两方众将的鼓膜。主将死了,徐家营的兵很快就萌生了一丝退意。
一柄冷厉的尖枪从后脑贯入,将敌方传令官刺了个对穿,钉死在地上,余穆尧拨开身前沉重的尸体,一条腿踩在垒积的尸堆上,抬起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他上身衣料被扯烂了大半,他裸着半边胸膛,将胸前深陷进盔甲缝隙里的箭矢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他抬起头,狰狞一笑。
“人在,阵在。”
“众将士听令,给我杀——!”

第90章 擒王
王甯远远观望,看见人死了又活。余穆尧赤着半身,浑身是血气,跟阎王殿里爬出来的一样,手里那杠枪鬼神不惧,杀得城兵无人敢出头冒进。
方才他当胸中的一箭,正是王甯发出,王甯故技重施,接连又发几箭,他以箭术见长,在边关一片地方是大有名气在的,余穆尧已摘了盔甲,没了束缚,同时也没了任何护身的装备,王甯心里料定,弓弦一开,该是矢无虚发,他眼见箭头都射到人跟前了,偏就差了半毫,与余穆尧擦肩而过。
活见了鬼了,这人是杀不死了吗,王甯皱眉,这小将是谁,有般逆天气运。
王甯打滚沙场十余年,再一分析,直觉今夜再与这支队伍缠斗下去并非良策,人数上的优势让他足以耗死余穆尧,可这次夜袭出动万人,本就动静过大,普鲁人还在一墙之外虎视眈眈,盼着城里有个风吹草动,就等着捡他王甯的便宜。
王甯起了退兵的意图。
余穆尧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孤注一掷,只是为拖延时辰,战到元军师凯旋,战到徐将军率兵回营。
他察觉对方有一人屡屡放他冷箭,他倏然提枪跃进,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偷袭的家伙。
是对方主将,王甯。
余穆尧眯起眼,他认得他。
混乱中他扯过一匹马来,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带他一路急袭。余穆尧手中长枪一抖,打得对方数十前锋人仰马翻,直逼王甯身前,要拿他性命。
王甯骑在马上,哪里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余穆尧不佩盔甲,不带盾牌,一人一马轻快如闪电,直将王甯前头几名护卫纷纷掀下了马去。
王甯怒发十箭,余穆尧持枪左右格挡,俯身于马背,堪堪躲过,快近王甯身前时,王甯抽出了身侧厚背砍刀,呼呼带起一道风声,要往他脑袋上招呼。
余穆尧掉转马头,险险避开,他枪尖朝前一刺,王甯忙举刀去挡,余穆尧一躲,枪身灵巧地辙回,穿过王甯的大刀直挑他前胸。
王甯惊骇,胸前护甲救他一命,但他吃不住余穆尧这一枪的重力,失身坠下马来。
他身下战马受了惊,高高扬起前蹄,原地乱作一团,他重重落马,险些死在马蹄践踏下。
王甯头昏脑胀,再抬眼时已被那柄尖枪抵住了咽喉。
余穆尧握枪,居高临下地冷冷看他。
城兵主将王甯被擒,城兵被迫暂退十里地外,王甯被余穆尧押回徐家营中。
余穆尧回营途中,恰好与领兵赶来支援的王擎宇对上,王擎宇看见狼狈落败的王甯,神情大为讶异。
他有些不可置信:“兵退了?人你抓的?”
余穆尧点头,问他:“其他门你守好了没有,仔细有漏网之鱼溜进营里,要再安排人手巡视一圈。”
王擎宇:“这个你放心。”
他再看向王甯,指着他道:“但是有个不好的消息,西山传来信号,军师被围,所有兵力都陷进去了,我有话要问他,等不到回去了。”
有人取过外袍来,给余穆尧披上,王甯两手虽被缚,但并没有在他脖子上套木枷,余穆尧也不许士兵推搡他。
余穆尧虽擒了他,但还到底是敬了这个老将一分。
余穆尧眉头紧皱,深觉这事不妙,他与王擎宇一起看向王甯。
余穆尧率先发问:“从让我们发现元耘,到看见元耘身上的血书,都是你们做的局,是不是。”
王甯沦为阶下囚,倒也不十分颓丧,现已隐瞒不住了,他直言道:“那人身上的血书是他自己写的,他本想以飞禽传信,被我们截获了,我们知道了他藏匿的地点……本来这么多人搜山,他们也藏不了多久,我们迟早会知道。”
他想了想,声音不咸不淡:“这批粮草本来就是我们囊中之物。”
余穆尧被他话里的得意刺了一刺,王擎宇喜怒不显:“那你们杀了元军师的夫人和孩子吗?”
“没有。”王甯淡淡道,“我杀掉元耘,将血书放在他怀里,就是为了勾得元瑞锋方寸大乱,继而出兵攻山,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还在山里,现在应当与他一家团聚了。”
王擎宇铁青的刀刃唰一声搁在他颈项上:“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王甯垂下眼,冷冷一哼:“小子,握好你的刀,杀我你还不够格。”
王擎宇刀锋深入他皮肉一寸:“撤兵,让元军师一行人安全回来。”
王甯道:“已经晚了,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是诱元瑞锋进山围剿你们的,另一路就是我领兵夜袭,只可惜我如今落在了你手里,元瑞锋中计,现在应该已被擒拿了,我恐夜长梦多,之前向下传达的是当场斩杀的命令。”
余穆尧牙关咬紧,忍不住上前一把捏住他的咽喉:“你就这么狠毒?普鲁屡屡进犯我中原,你们朝廷军队不去想如何痛击普鲁,捍卫国土,却举起屠刀向着自己人,王甯,你居心何在,于心何忍啊!”
王甯看着这样一双年轻气盛的眼睛,忠勇而真挚,璀璨而夺目,还未被边关的霜与雪,尘与泥搅成一滩浑水。
他长长叹了口气,眸间流露一丝凄色:“将有令,不得不从,换言之,胜负乃兵家常事,元瑞锋于我,棋差一着,我于你,又逊一筹,时也,运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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