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亦廷的唇是热的,爆着青筋的手臂是热的,有着伤痕的背也是热的,凌行舟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引着解开虞亦廷衬衫的扣子,什么时候双手环上了虞亦廷的脖颈。
他四肢酸麻,连自己身上忽冷忽热都没能睁眼看到一眼,脑海中一团浆糊,被虞亦廷带着在厨房发泄了一通才渐渐回过神来,身上的衬衫已经变成虞亦廷身上穿的那件。
“虞亦廷!”凌行舟回过神来真的羞恼起来,开口声音发哑,连着红肿的嘴唇都在发麻。
“嗯。”虞亦廷抵着他的额头,又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家里没有准备,暂且这样,下次再做完。”
他规划得一本正经,说这种话脸不红心不跳的,凌行舟听见慌张地转身去看锅里的汤,日光落在凌行舟的身上,隐隐地勾勒出他的一点腰线,虞亦廷的目光在他腰际顿了顿,上了手。
他从后面环抱住凌行舟,满足地在他耳边喟叹一声,真心实意地夸赞他,“你穿白衬衫好看。”
虞亦廷赤着上身,肉贴肉地热气烘上来,凌行舟佯躲了一下,故意凶他,“这么冷的天,把衣服穿上。”
“屋里开了空调,不冷。”
“穿上。”
“你帮我穿。”虞亦廷抱着人,声音里透露出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撒娇意味。
凌行舟没办法,只能转过身来。
虞亦廷调笑地盯着他,凌行舟缓慢地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的是虞亦廷的衬衫,他要是像给虞亦廷穿上衣服自己得先脱下。
凌行舟眉眼含怒地瞪了虞亦廷一眼,拿起自己的衬衫,也不管大小,直戳戳地往虞亦廷身上套。
明显小了一圈的衬衫套起来格外费力,凌行舟又要顾忌着衬衫不被扯烂,动不动就要帮着虞亦廷抬手放手,他哼哧哼哧地穿了半天,才给虞亦廷穿上一个袖子。
“抬手!”凌行舟打了一下虞亦廷捣乱的手,绕过他的背后,摸到他背后的疤痕,手指蜷缩,退了回去。
虞亦廷背后的伤一直是他们之间从不宣之于口的秘密,凌行舟从来没有问过,虞亦廷也没有主动提过,他们默契地忽略这一点,凌行舟触到它就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他从和虞亦廷的交谈中能窥见一点真相,再结合他对父亲的态度,不难推断出虞亦廷背后伤痕的真相。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满怀着好奇,却因为关系还不甚亲近不敢问得太明白,现在关系越近,凌行舟反而不敢再问,因为他清楚问出之后两个人都无法逃避地要更近一步,而他做好的选择中,他们的下一步应该是分开。
凌行舟方才炙热的情绪慢慢消散,连着指尖的温度都冷下来,他低头镇定地给虞亦廷套上不合身的衬衫,扣子勉强地系了两颗,开始后悔刚才情动,整个人随着理智的回笼变得冷下来。
虞亦廷没看出他情绪的变动,被穿好衣服推开时还恋恋不舍地再亲一下,凌行舟侧头避开,湿润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像是被雨水淋湿的羽毛,留下令人无法刻意忘却的湿痕。
“换件衣服来吃饭吧。”凌行舟转过身关火,低头掩饰住自己猝然变动的情绪。
“不用,在家里衣服小点就小点。”虞亦廷没当回事。
凌行舟坚持道:“刚才弄得身上都是汗,你不用换那我去换一下。”
虞亦廷动了一下胳膊,发现确实不方便,还是去卧室换了一件,凌行舟也去换了一件,两个人换上自己的衣服再重新舒舒服服地坐在餐桌上吃饭。
已经步入冬天,凌行舟习惯吃一些带着汤水的饭,他做了一个番茄炖牛腩和一个排骨汤,两个人是肯定够的,热气在他们之间缓缓上腾,氤氲了面前人的脸庞和情绪。
虞亦廷后知后觉地发现凌行舟的情绪不对,他正想开口问些什么,门铃响了。
瞬间,凌行舟后背紧绷。
透过猫眼,虞亦廷看见门外的虞亦清。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的房产他没有告诉过虞亦清,虞亦清是怎么知道找过来的?
虞亦廷开门,“你怎么来了?公司有什么事吗?”
虞亦清回来之后,星光国际全权放回到他手中,这段时间虞亦清一直在处理星光国际堆积的杂物。
“没有,我只是来接小舟。”虞亦清避开虞亦廷挡在门口的身子,朝着坐在桌子前的凌行舟挑了下眉毛,说道:“小舟,我们该走了。”
虞亦清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见虞亦清进了屋子,也跟着进去,对上虞亦廷的眼睛,“虞总,我是星光国际旗下的律师,和您谈一下财产分割的事情。”
“什么财产分割?”虞亦廷目光微凛,对律师递过来的文件视而不见,只是看向缓缓站起身的凌行舟。
凌行舟走到他的面,从律师手中拿过离婚合同,一页页翻看着,翻看完后摊到签字的一面,递到虞亦廷的眼前。
“离婚财产分割。”凌行舟声音淡淡,平视着虞亦廷的领口。
“什么意思?”虞亦廷紧紧地盯着凌行舟,他的唇轻微颤抖几次,还是没有那么轻易地说出那两个字。
“我们说好的,虞亦清回来之后,我们离婚。”凌行舟故作轻松道:“虞总不会说话不算数吧?我已经让律师拟好离婚协议,虞总看过后觉得没问题我们就可以签字。”
“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虞亦廷强压住内心奔涌而上的怒火,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虞亦清,“有什么事我们回房间说。”
“没什么不好直接说的。”凌行舟甩开虞亦廷要拉他的手,直接道:“我不需要财产平分,我们就像结婚前一样,你的财产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就行。”
一旁的律师再次递上合同,虞亦廷一眼没看,“我说了,我不同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温声劝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离婚的想法,也不知道虞亦清和你说了什么,我们当初确实是协议结婚,可是已经不一样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要离婚?”
“喜欢……”凌行舟轻呵一声,“虞亦廷,我如果说,你同意离婚,我才觉得你的喜欢是真的呢?”
虞亦廷皱眉,不懂凌行舟的意思。
“哥,你要不还是先看一眼。”虞亦清在旁边说道。
虞亦廷终于接过合同,翻看起来,他看得很仔细,每一页,从头到尾都细细看了一遍,直到目光落到合同上财产分割的部分时,他沉静的目光微微颤动,而后又故作镇定地翻看到最后一页。
他与凌行舟对视,目光由方才的慌张转变为阴沉,良久,虞亦廷开口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放弃吗?”凌行舟问他,“结婚证不过是保护婚前财产的一纸合同,在同性恋婚姻合法之前,那么多互相喜欢的人,也能够相伴一直走下去,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证呢?虞亦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在接近我的时候,虞亦清是你的挡箭牌,让我以为你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才和我签署协议,实际上是为了我身上衡尔的股份。之后的步步关怀,也不过是为了把我绑在你身边更久一点,因为现在还没到要用到它的时候,你得稳住我,让我不要成为你计划外的变数。”凌行舟轻笑一声,“可惜,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我现在就要做这个变数。”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我没有和虞亦清说过。”虞亦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你的父母说的?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拉下水?”
他真实地表达着疑惑和不解,像是根本无法理解凌行舟母亲将所有真相都告诉凌行舟的动机。
在他的前半生中,亲情中并没有他能够值得依赖的存在,在虞亦廷眼中,隐瞒着将人推远就是对人最好的保护。
“我……”虞亦廷开口,声音微微艰涩,“我承认,我是为了衡尔的股份,它是我接近你的原因,也是和你结婚的一种理由……但是它,更像是说服我和你在一起的理智理由,没有什么比利益相关最可靠,我给自己这么一个利益相关的链条,让我们两个捆绑在一起,只要有它在,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它是最好的让我坚守喜欢你的方式。”
另类的,包含着利益关系的告白,在毫不知情的人口中说出,在虞亦廷眼中,这只是他辩解和挽留凌行舟的方式,听在凌行舟的耳朵里却变成一种恪守着利益观念的商人浑然不知道自己早就打破了原则,沦为爱情的苦主。
“我之前给过你选择,你拒绝了。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做选择。”凌行舟音调未变,一旁的虞亦清挑眉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他们没有商量过的事情,凌行舟临时做了一个这样的决定。
“我喜欢你,愿意给你选择。一、我们离婚,在法律上我们不再存续婚姻关系,并且你放弃股份,但我会是你的男朋友,我们两个还像今天这样生活下去;二、你不同意离婚,我不会支持你股份转让,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也到此为止。”凌行舟直视着虞亦廷的眼睛,这是他提出离婚后第一次这么长久地盯着虞亦廷的眼睛,掩盖不住的是他希冀的目光。
虞亦廷抿唇,目光游离到律师手上的合同上,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让将股份转让给我,对吗?”
“对。”凌行舟肯定道:“只是第一种方式是你主动放弃,而第二种,我们可能还需要争斗一段时间,闹得不是很体面。”
“我名下的财产可以全数赠送给你,只要你可以同意股权转让。”虞亦廷给出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对于你来说,衡尔股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失去并不会带来什么坏处。我可以做到两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那就是选择第二种了。”凌行舟低头轻笑一声,上前去开门,“把离婚协议留下来给虞总,收集一下虞总婚姻出.轨的证据,必要的时候,诉讼离婚。”
“凌行舟!”虞亦廷一把抓住凌行舟的胳膊,“我和刘子晴的事情是捕风捉影,就算律师诉讼,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你真的要和我走到这么一步吗?”
他和刘子晴的绯闻一直是梗在虞亦廷心中的一根刺,凌行舟越不在意,虞亦廷就越在意。
他对自己有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克制,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他不允许有超出他计划的存在,刘子晴事情的发生让他觉得自己和凌行舟的感情中横插进一个不三不四的人,而此刻凌行舟居然还要以这个理由来和他离婚,这对虞亦廷来说更是一种耻辱。
“刘子晴不是,那谢清怡呢?”凌行舟淡淡地垂眸将虞亦廷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你还准备拿着和我的结婚证和她结婚吗?这可是重婚罪。”
虞亦廷眸光微震,他没有想到凌行舟知道的这么多。
隐隐地,虞亦廷发现事态开始朝着他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渐渐地脱离了他的掌控。
“衡尔的权我必须拿到手,这么多年的图谋我不可能放弃,你就不能帮帮我吗?小舟。”虞亦廷低下头颅,几乎是在哀求他。
“你不能两全。”凌行舟苦笑一声,“你只是以为自己可以。”
“虞亦廷,不要觉得全世界自己最聪明,没有别人能看透你的计划,也不要觉得……什么事情都得你一人肩抗才算是完满的成功。”凌行舟意有所指道:“人生来就存在的亲情,后天培养的友情、爱情,都是无法割舍的存在,英雄主义并不是个人主义……我……”
“咳咳……”虞亦清轻声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凌行舟闭了嘴,他以为自己能够冷着脸离开,可惜真正到了和虞亦廷撇开关系的一天,他还是会忍不住。
“你说什么?”虞亦廷还没消化凌行舟说的话,兀自呆在原地想着,就这么一愣神之间,凌行舟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只给你三天之间,你不同意离婚,衡尔总裁婚内出柜的消息就会传出来。你看着办吧。”凌行舟短暂地在门口停留了两秒,而后转身离去。
虞亦清紧跟着他走了,挡住虞亦廷想要追上去的步伐。
他横臂拦住虞亦廷,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哥,人家不愿意也不能强制吗?你又不是这样的人,就不要上演这种强制爱的情节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虞亦廷恶狠狠地盯着他,两人目光如短刀相接,“我如果偏要呢?”
“按照小舟的性子,强硬对他没用。而且,他给过你选择不是吗?”虞亦清顿了一下,“哥,你追上去意味着什么,你心中清楚。你会放弃股份吗?”
虞亦廷不管不顾的步子一顿,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理智的习惯,在虞亦清说完后飞速旋转的大脑已经给了他最佳答案。
这个时候放弃股份,多年打算付诸东流,他不放弃还能有挣扎的可能。
无数次的不能冲动扼制住他前进追寻凌行舟的脚步,于是他在当下才猝然发现,他与凌行舟早就渐行渐远,在他一次次犹豫又徘徊,拒绝凌行舟给他的选择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渐渐生出冰柱的隔阂。
虞亦廷明白,这段感情的错误全在他自己,他就像是一个明明能拿满分的孩子,却为了自己的目的硬生生地控分,将唾手可得的第一名拱手他人。
他没再追上去,目视着虞亦清和律师离开后,虞亦廷进屋关上门。
饭桌上的汤还是袅袅升腾着热气,虞亦廷静静地坐下,喝那碗还没凉透的汤。
鲜香的汤汁入口,却变了味道。
稀薄的热气氤氲遮不住他眼中悄然滑落的泪珠,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天上地下,物是人非,尽数湮灭。
他走进那座铜墙铁壁铸造的城堡,只身一人,如同那过去三十六年的时光一般,将重新关进去,再不开一丝亮光。
作者有话说:
大鱼:我的老婆,我那么大一个老婆,没了!呜呜呜呜
三天后,一份增补过的合同送到凌行舟的面前。
虞亦廷同意离婚,但是同时,他还是不肯让步股份的事情,他尝试用财产甚至于其他公司的股份来换取衡尔的股份。
凌行舟没有立刻给出回信,让律师晾着他,因为他已经从虞亦清那里知道,衡尔即将召开股东大会,而虞亦廷也即将在那个时候进行他计划的最后一步,彻底获得衡尔的掌控权。
虞亦廷试图联系过凌行舟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在最后一条解释的短信换来红色的感叹号之后,虞家向外传来订婚的喜讯——衡尔总裁,虞家大公子虞亦廷将与谢市长的女儿订婚,订婚仪式正在筹备之中。
没几天后,热搜经历一次瘫痪,星光国际的老板实力爱豆示爱凌行舟,两个人破镜重圆,隐晦示爱,一时之间曾经磕凌行舟和虞亦清的粉丝再次强势回归霸榜。
狗仔们蹲守在虞家老宅外,试图获得第一手两个人恋情的实锤,蹲守一周后,得到一个轰炸性新闻,虞亦廷和虞亦清分别带着谢清怡和凌行舟回老宅,疑似兄弟双人带人回家见家长。
这个新闻一出,难得的没有被压下去,顺利地在热搜高位上挂了一天,暗示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虞亦廷绅士为谢清怡打开车门,护送着女士上楼的照片是偷拍的;而虞亦清要高调许多,他揽着凌行舟准确地捕捉到偷拍的镜头,朝着镜头一挑眉,凌行舟则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被虞亦清挡了大半。
“狗仔拍到了。”虞亦清弯了弯嘴角,低下头和凌行舟凑近,朝着汽车车窗挡住的镜头道。
“拍就拍。”凌行舟拉了一下压在脖子上的高领毛衣,脸上的神情被冷色调的毛衣映衬着越发冷硬。
虞亦清轻笑一声,带着凌行舟上楼,等坐上电梯,他方才和凌行舟的亲密互动戛然而止,整个人紧绷着像是待发的箭。
“怎么了?”凌行舟感受到他的紧张,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很久没回来了。”虞亦清自嘲的笑了一下。
凌行舟安抚性地捏了捏虞亦清的胳膊,宽慰的话还没出口,“叮”地一声,电梯已经到了,电梯门大开,瞥见人影的一瞬,虞亦清顺势抓过凌行舟的手,双手扣住。
一切都在几秒中之内完成,电梯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临时的亲密动作,虞亦清悄悄的吐了一口气,才抬起眼,看到电梯口的人并不是虞书锋,虞亦清微微一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眯起一双眼睛,笑道:“哥,你也来了?”
虞亦廷的目光沉静,看不出一点意料之外,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人会来一样,他让开路,淡淡道:“你们来了?父亲在里面,我去车里拿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