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桉进来之后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床尾,默默地看着陈秋澈,就算此刻陈秋澈提到他,他也没有把半点目光落在他身上。
就连陈秋澈都发现有点不对劲,有于瑾心的场合,江桉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他身上的,他们两个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和江桉短暂的目光相接后,陈秋澈开口,“人都到齐了,说吧,你想说什么?”
于瑾心是个自负至极的人,从醒来发现自己没出问题陈秋澈就明白了,于瑾心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一个不死心的答案。
“在节目的第一期里,陈珏出镜,他出现在你面前,你笑着和他说话,好像你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当初他找到我合作,东窗事发后,我被你逼到国外,而他只是离开陈家,别的什么惩罚都没有。”于瑾心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陈秋澈的床边。
“我们陈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吧?”陈珏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至于你去了国外,完全是因为你咎由自取,一直纠缠着他,就像现在这样!”
三个人的位置微妙地形成三角形,于瑾心淡淡地瞥了陈珏一眼,冷笑道:“你说的对,就像现在这样,陈秋澈,你就是这样让我们两个之间闹翻的。两个同谋做了同样的事情,主谋只是被罚了一点钱财,从犯却要坐牢,两个原本有共同利益的人因为不公正的对待,彻底翻脸,以至于这么多年,从犯因为这点难以接受,念念不忘,想找警察去问为什么不公平。”
“他想要见你,好好和你说一句话,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你面前就行,我却需要用各种办法把你绑过来,再加上些乱七八糟的目的作为障眼法,才能好好地和你说一句话。”
“而这样的手段,在我还没和陈珏闹翻之前,你就用过一次,只是那个时候,你是对我什么都答应,对陈珏避之不及。”于瑾心看着陈秋澈眼中慢慢蓄起的笑意,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生疼。
他知道,他说对了。
陈秋澈的状态更为从容,他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被禁锢自由的,却比另外三个人还要游刃有余。
他的目光在于瑾心和陈珏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明白了于瑾心的用意,“你是想要我在他们面前说?”
陈秋澈声音略微顿了一些,他轻笑一声,“一个私生子,从小没有太多的关注,母亲想要他成为进陈家的工具,父亲想要他变成抵抗自己父权的工具,一个高高在上、真正陈家继承人的兄长足以让他仰望,嫉恨,想要夺去一切。激烈的、你来我往的交锋中,由于太过关注,情感太过激烈,有时候会产生一种类比喜欢的暧.昧情绪,这个时候稍稍引导……”
陈秋澈伸出手,掌心向上,像是在邀请谁把手放上去,“在被人忘记的生日那天,找到一个流浪狗一样的男孩,对他伸出手,再说一句不管怎么争斗,我们之间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
陈珏死死地盯着陈秋澈,听着他像记忆里那天晚上一样叹息一声,说出那句他在心中重复回味无数次的话。
“差一点,我们就可以成为亲兄弟了,我们本可以成为最亲密的伙伴的,陈珏,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命运不济。”
陈秋澈洞察人心到了极致,他就像是一个成精的狐狸,巧妙地算好每一个情感的变质的转折点,就像他明明知道就是从这句话开始,陈珏对他有了隐晦的心思,而在当时,这种奇怪的感觉连陈珏自己都分不清。
“我承认。”陈秋澈轻巧地认下,“我又不企图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你让我在他面前说出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没有能和我抗争的资本了,如果他能因此而在感情上远离我,我会很感激你的。”
“嗯,你不想得到的,一向是这样,那江桉呢?”于瑾心瞥了一眼一直不发一言的江桉,目光微闪,“当初,你非要和我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于瑾心突然岔开话题,问道。
陈秋澈脸上轻松的神情收了起来,变得冷硬起来,警告一般的,他压低声音道:“于瑾心,别太过分了。”
“因为我背叛了你,欺骗了你。”于瑾心淡淡道:“你说你绝对不会容忍别人的欺骗和背叛,那如果我告诉你,江桉也欺骗了你,背叛了你,你还会喜欢他吗?”
陈秋澈目光微移,落在江桉身上,江桉默默低下头,没有说话。
于瑾心嗤笑一声,说道:“你一直喜欢的都是这种类型,我精心培养了一个我的替身送到你的身边。你喜欢上他了,就如同喜欢上当年的我一样,这不可否认,可惜的是,你这次喜欢上的只是一个我塑造出来的人……”
这次,没等于瑾心的话说完,陈珏先扑了上去,狠狠地打了他一拳。
“你这个疯子!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出现在哥的面前!”
于瑾心没躲,被打倒在地,半边脸飞速地红肿起来,他狼狈地倒在地上,笑得开怀,“陈秋澈,你自以为能算计人心,掌握别人的感情,但是你还是输了,你喜欢上江桉了,你喜欢上他了……”
他眼泪都笑了出来,这个在他心底掩藏许久的秘密耗费他多年的心血,建立在他的痛苦上,他一心一意地从每一个入学的人中挑选出江桉,再忍痛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模样,将他打磨成那副样子,去接近陈秋澈。
这些事他一句话都没告诉江桉,生怕影响他的生长成最完美的样子,而每次以学长的身份去探听江桉和陈秋澈的相处,于瑾心都像是自虐一般地将自己再凌迟一遍。
他清楚陈秋澈的绝情,他知道陈秋澈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更不可能选择陈珏,那就让他对爱情这种东西彻底失望吧。
他于瑾心不能得到的人,也应该在孤独中和他一起静默地等待着时间的惩罚,当两个人同时身处在痛苦之中被折磨,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两两相对。
“学长……你在说什么?”江桉彻底怔在当地,他印象中那个一尘不染的学长躺在地上,状似疯癫地笑着,说着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陈珏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他再次动手,这次于瑾心还手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陈珏何尝不知道陈秋澈是在引诱利用自己,可他一直觉得自己上钩是曾经设计陈秋澈的报应,他巴不得陈秋澈永远不要把他们之间的利用赤.裸裸地说出来,这样还能保留一点两个人相处的体面和他私心里的幻想,可于瑾心把一切都毁了。
他今天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就是想要毁了他们所有人。
满腔的怨愤只有用武力解决,陈秋澈冷眼看着地上翻滚的两个人,仿佛他们就是把对方打死他也只会做一个冷漠的看客,中途江桉回过神来想要上去拉架,却被陈秋澈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他不敢再看陈秋澈,他虽然还没能完全搞清楚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也隐隐觉得自己在其中充当着一个反派的角色。
在于瑾心和陈珏没有把对方打死之前,警察终于找上门,顺利地解救陈秋澈,将地上两个扭打的人分开。
“这边后续还需要您配合做一下笔录。”控制住场面后,警察对陈秋澈说,“您这边的诉求是什么呢?”
“依法处理就行,后续的事情我会让律师联系您。”陈秋澈看着陈珏和于瑾心被带走,江桉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好像也要跟着去警察局的样子。
陈秋澈忽然道:“江桉,过来。”
他突然出声,已经走出房门口的几个人都回过头来。
众目睽睽之下,陈秋澈忽地笑了,他狡黠的目光落在于瑾心的身上,话却是对江桉说的,“药效没过,我起不来,你帮我一下。”
于瑾心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下得药,其中的剂量他最清楚,生怕药会有副作用,于瑾心在陈秋澈的杯子里下得很谨慎,陈秋澈只要醒了,就代表药效过了。
陈秋澈是故意留下江桉的,而留下他的暗示不言而喻。
陈秋澈就像是一根软了的面条,江桉捞了几次都没能捞起来,在陈秋澈把双手环上他脖子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愣着做什么?”陈秋澈微微闭上眼睛,一副累极了模样。
怀着愧疚之心的江桉没有看到陈秋澈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之情,爆红着耳朵将陈秋澈小心翼翼地环抱起来。
江桉这个时候才知道陈秋澈被下了药,满脑子都是要把人送去医院,路过还在客厅查证的警察和蹲在门口的于瑾心,他一眼都没看,更没有注意到陈秋澈忽然睁开眼睛,对着一直注视着他的于瑾心做了一个口型。
“谁输了?”
于瑾心看清楚陈秋澈的口型,更看清楚他的心。
陈秋澈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只要他想,一个赝品也能登堂入室成为超越真品的存在。
被一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假货彻底取代,真品的价值不复存在,确实是他输了。
也许自从将陈秋澈作为公正的裁判者,而把自己当做天平两端的一方物品时,于瑾心就已经输了。
他荒唐地做了这么多筹算,贡献出最大的笑话,给这段不复存在的感情画上最不体面的句号。
对他应得的垃圾结局,他甘之如饴,含笑承受。
作者有话说:
感情大家陈秋澈,在线一对三拿捏~
第74章
江桉紧绷着后背,陈秋澈手长脚长,他抱着进电梯的时候就像是在搬一件大型鱼缸,生怕磕着碰着,变动了好几下方向才成功进去。
电梯门关上,陈秋澈脸上所有的神情褪.去。
“放我下去。”陈秋澈说。
江桉反应在电梯里还抱着他,立马手忙脚乱地把人放了下去,两手环着陈秋澈的胳膊,生怕他腿软摔下去。
“不用。”陈秋澈撇开江桉护着自己的手,冷冷道:“我自己可以。”
他站直身子,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自己,江桉愣愣地看着他从刚才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脱身出来。
陈秋澈连解释都懒得说一句,他掏出手机重新开机,发现虞亦廷给自己打的十几个电话,回了过去。
“虞亦廷,我没什么事。”陈秋澈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电梯楼层缓缓下降,“行,我过去找你……顺路吗?我在……”
他报了个地址的时间,电梯到了一楼,陈秋澈自顾自地下去,没有看江桉一眼。
虞亦廷派来的车就在附近,陈秋澈等了一会就坐上车,往虞亦廷所在的地方去。
坐上车,陈秋澈才放松全身肌肉,整个人倚靠在车座后背上,身体想要休息,脑子里却不断回想刚才的争执,隐隐有些后怕。
于瑾心是个清醒的疯子,也正是抓住了他这点,陈秋澈才咬定他不会直接对自己做些床笫上的事情,不然还真能恶心他好一段时间。
陈珏早就成了一条被拔去爪牙的狼,陈秋澈都不用过多理睬,只要像维持着表面父子关系一样维持表面兄弟关系,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至于江桉……陈秋澈记得那天晚上的酒就是江桉端给他的,他不想去追究江桉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正是避开高峰的时间,没有多久,陈秋澈就和虞亦廷碰上面。
“医生已经到了,进去看一下。”虞亦廷叫了家庭医生,给陈秋澈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他体内的药已经代谢大半,家庭医生还是嘱咐他休息结束后去一趟医院。
“你说有事找我,什么事?”陈秋澈问道。
“你那边是怎么回事?”虞亦廷先问他的情况。
“情债。”陈秋澈故作轻松地笑笑,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化说清楚,“陈家现在还不能出现丑闻,陈珏会被限制人身自由,也算是给其他蠢蠢欲动的陈家私生子一个警告,上次把陈珏踢出陈家的警告管用了好几年,这次又能管用好些年。于瑾心我让警察依法处理,他会进去一段时间。”
“江桉呢,他到底是不是于瑾心那里的人?”虞亦廷问。
“我还没有查,但是你应该已经查了,查了之后还问我,是想要问我对他的态度?”陈秋澈一下子就明白虞亦廷的意思,他思考了一会,说道:“他的学业会顺利完成,之前许给他的资源我也不会动手,相应的,连带着他这个人,我也不会再见。”
“嗯。”虞亦廷知道陈秋澈的选择,才开始说调查江桉的结果,“他比当年的于瑾心还没有什么可以查的东西,就如同你包养他的时候一样,是家里抱养回去的孩子,等他的养父母有了亲生孩子后就没怎么管过他,过得比较拮据。在他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被于瑾心资助,两个人时常通信……”
“等等,从他初中的时候一直到大学?”陈秋澈愣了一下,“江桉初中的时候我和于瑾心还不认识,而且又过了几年,于瑾心才和陈珏做交易,说明那个时候于瑾心的个人条件也不算好,他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资助江桉了?”
“是。”虞亦廷沉静地阐述着事实,“他自己当时情况比江桉要好一点,平时也是半工半读,在他高中的时候偶然遇见一个贵人,资助了他一笔钱,他分了一部分出来给了江桉,那是他的第一笔资助。根据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于瑾心一直没有诱导过江桉大学的专业选择,江桉一直将于瑾心视为榜样和目标,才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在某些方面,他们两个人还挺像,于瑾心或许只是养大了曾经的自己,江桉对他的依赖很深,不限于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在他提出想要进入娱乐圈,需要背靠金主,并且将你的消息透露给江桉,江桉就去了,这就是你们两个遇见的过程。”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江桉是无辜的,还是于瑾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陈秋澈沉默良久,问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所有的事实,以便方便你做决定和判断,接下来我会有麻烦,在一段时间内甚至会失联,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在背后配合我住持大局。”虞亦廷道:“陈秋澈把你带走后,江桉找到我,与此同时,陈静鸢也找到我,陈静鸢说她看见了于瑾心开车带你走的方向,我联系上陈珏询问陈秋澈名下财产并进行排查,找到了你所在的屋子。”
“你对陈静鸢了解有多少?”虞亦廷问道:“如果要选择一个功臣出去接受采访,你选哪个?”
“什么意思?”陈秋澈凝眉,在他消失的二十四小时里,似乎发生了连虞亦廷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我和你同一段时间中招,不同的是,来我房间的是刘子晴,被拍下照片,却偏偏没有拍到他的脸,我的绯闻已经传出去,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把它压下去。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不能说是凌行舟,而且我和他领证的事情,只要我父亲查一定能查出来,我必须赶在他和我摊牌之间处理掉这件事。我们家的传统,放在明面上宣之于口的事情可以掩盖任何藏在假象下面的事情,只要我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他能接受的人,我和凌行舟的事情,他可以当做不知道。”
“非常巧合的是,就有这么一个人这两天来到了组里,来探陈静鸢的班,她就是前段时间我父亲非要我接触的相亲对象,谢家的女儿,谢清怡。”虞亦廷蹙眉道:“与此同时,你被于瑾心带走的消息也被泄露出去,你的父亲已经知道,陈家和谢家一直想要有一个光明正大来往的借口,而现在,你的选择里可以解决这个借口。”
陈秋澈站了起来,忍不住激动道:“所以我那个糊涂父亲现在想要捧陈静鸢?让她成为一个第二个陈珏,和谢家建立关系?他都做好了决定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是当事人,找到你的功劳会被安在谢清怡身上,而被抢走利益的陈静鸢会得到相应的补偿,比如你刚才说的陈家承认的身份。”虞亦廷了然道:“加上我父亲也横插进来,逼迫我去和谢清怡联姻,这样虞家、谢家、陈家就会更紧密的联系,而且还是他们手里的陈家和虞家再次联系在一起,消息共通之后,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联系不一定瞒得住。”
“你们家股东大会还有多长时间?”陈秋澈问。
为了让虞书锋没有先手,虞亦廷选择最难的一条路,他准备在公司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上提出股权变更方案,而在此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要保证那天股东表决的成功,却又不能让虞书锋起疑。
这意味着虞亦廷需要瞻前顾后,有时要牺牲自己的感受,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比如说他现在说的,他要在虞书锋的面前证实和他传出绯闻的是谢清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