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过五部霸总剧并深谙其中套路的楚稚:“……”
看来这些人,是担心涂曜生性寡言和自己相处不好,才特意来此地。
楚稚微笑着和他们对谈,心里却不禁想到,涂曜一定是格外得属下爱重的将领。
若非如此,这些人又怎会如此上心,生怕他们的将军被自己欺负了去。
“还有更重要的呢——”小武插嘴道:“仙女姐姐,你也知道那些权贵都喜欢玩些新鲜的,什么姬妾相公的……可俺们陛下都不喜欢,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
“对对对……”立刻有人附和道:“公主,我们将军从来不沾染那些脏东西的,虽说雍国有不少人喜欢相公,但我们将军却对此深恶痛绝,您大可不必担心……”
楚稚指尖一顿:“……深恶痛绝?”
“没错没错。”有人又笑道:“我们将军啊,古板得很,即使贵为天子,也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小武来了一锤定音:“没错,陛下这么洁身自好,属下就觉得,他该找到一个好人。”
“温柔知意的美女。”那些人又笑道:“嘿嘿,果然对我们将军不薄,遇到了公主。”
楚稚一直挂着淡笑听着,心头却越来越寒。
涂曜想要的……很简单吧。
两情相悦的女子,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不是自己能给予他的。
深埋在心底某个角落的希冀,似乎一点点燃成了余烬。
算来,离自己离开雍国也没几日了。
多思无益。
等离开雍国……一切就都会过去吧。
涂曜已经是执掌雍国的君主,但看向自己的眼神仍然灼热似火。
楚稚方洗完澡,只松松散散穿了衾衣,白皙的锁骨沾了水汽,月光洒在他微扬的泪痣下,如濯水夜荷般清绝。
涂曜死死盯过去,目光一寸一寸划过眼前人。
被这眼神盯得无路可逃,微微侧了侧身。
谁知涂曜忽然道:“别动,让朕好好看看。”
涂曜举着烛台靠近,借着烛火疑道:“公主的喉咙怎么肿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上火了?”
楚稚心里一颤,忙用手遮掩住,又气又急地躲避:“说好了大婚之日再见,陛下怎么从不守诺?”
他这几日香料用得不够,男子的特质比前几日更为明显。
涂曜又总巴不得贴在自己身上,这么下去早晚有一日要出事。
涂曜关心被拒,也不悦了,负手道:“你怎么比宫闱阵地还难攻克?比天山上的寒冰还难暖热?朕今日忙了一整日,来此地只是想来看你一眼。”
他这辈子没有攻略不下的城池。
公主这模样,倒勾得他愈发想要一探究竟了。
楚稚悄悄到了床榻之上,利用床幔和被子将自己掩住,放柔声音,硬着头皮拿出万年通用的借口:“非宝华不愿,只是想在大婚时才和陛下亲密。”
“好,今日就是新婚。”涂曜一掌将床幔掀起,肆无忌惮地哼了一声:“朕这就大赦天下,通告诸国——公主不必再羞怯了吧?”
楚稚转过头,顾左右而言他:“……陛下今日也累了,不如让宝华给您捏捏肩吧。”
他专门学过一段时日的按摩,手艺甚好,涂曜疲惫了一天,摁几下想必能转移心思。
谁知刚捏几下,手腕就被涂曜牢牢捏住,他蹭一声坐起来,揽住楚稚腰肢:“说,你今夜怎么这么乖?”
“这不是看陛下疲惫吗?”楚稚咬定疲惫这两个字:“既然疲惫,就快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免得更加疲乏。”
涂曜却没意识到楚稚在催他睡觉,眸色登时亮了。
“朕不累。”涂曜一笑:“狡猾的小丫头,朕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快说,是不是心里早就有朕了?”
“……”
丫头和口是心非都出来了。
楚稚好笑,望着涂曜道:“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在我们那儿,马上就能出书了?”
风靡一时的丫头文学,涂曜一定能让它再次大发异彩。
“是吗?听说楚国人才济济,本王这点儿学识,竟然也能出书。”涂曜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的扬眉道:“口是心非的小丫头,你就是看朕什么都好!”
“……”
楚稚忍俊不禁:“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在我们那里出门是会被人打的?”
“不可能。”涂曜严肃道:“楚国上下,无人敢冒犯朕。”
楚稚语塞:“……”
鸡同鸭讲,完全说不通。
二人熄烛就寝。之后不管涂曜如何做,楚稚都是护裙子跟护命一样,永远都是四个字“婚后再说”。
“婚后婚后……”涂曜翻身,赌气道:“朕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在诸国面前也早有婚约,朕想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拘礼?”
楚稚呼吸一滞。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侧便安静了下来。
这一夜,涂曜并未再接近。
自从那一夜之后,涂曜便从未来过,听说是独自歇息在了东暖阁的偏殿。
楚稚自嘲一笑。
男主甚是骄傲,也许前日在自己这里吃了闭门羹,从此以后便真的不来了。
谁知没过两日,姝儿便低声道:“陛下又驾临了……”
楚稚望了望外面的夜色,竟然是松了口气:“他怎么没直接来内室……”
话音一落,脸颊倒是有些发热。
因着涂曜每次夜晚登门,必是直入内室,这次登门的方式却如此温良恭俭让。
姝儿悄声道:“陛下说是……要给您送个东西。”
话音未落,脚步声响起。
楚稚抬眸,已看到涂曜挺拔高大的身影轮廓渐近,众人跪下请安后,纷纷悄然退出。
一室寂然,只剩下二人四目相对。
“你之前不是总说宫中的玉枕不舒服?”涂曜负手半晌,竟然如变戏法般取出一个白白软软的枕头,哼道:“这是天山之棉,朕亲手所填,全天下仅此一个。”
枕头填充了天山之棉,和现代枕头极为类似,触摸时手感柔软温暖,用力摁压会缓缓回弹。
形状却不似一般枕头,仔细看去,竟是个小羊形状,惟妙惟肖,该有的地方都有。
楚稚大感意外,没想到涂曜沉着脸过来,竟然是给他送枕头的。
还是这么可爱柔软的羊枕。
“朕就是属羊的。”涂曜看着楚稚爱不释手的模样,得意道:“公主枕着它,就像是枕在朕身上一样。”
“……”
涂曜的一举一动,果然大有深意。
楚稚抚摸羊尾巴的手登时一顿,凝望着那个五脏俱全的羊枕,耳根涌起滚烫的绯色:“……幼稚鬼。”
涂曜挑眉道:“朕的属相,都没有对外头人说过,你要替朕保密,还有这个枕头,也莫要让旁人看到。”
楚稚嗯了一声,转过身,唇角却不由得上扬。
他以为暴君定然是属老虎一类的猛兽的呢,竟然是小羊。
还不让自己往外说,看来是自己也知道丢脸了。
洗漱之后,已经看到涂曜不请自入,径直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朕可不是来贴你的。”涂曜别扭地抬起下巴,哼道:“朕亲手所做的这枕头这么舒服,全天下仅此一个,朕也要枕。”
楚稚忍俊不禁,为了维护某人仅存的尊严,低低嗯了声:“知道,你是来蹭枕头的。”
涂曜环住楚稚的腰身,渐渐安稳地进入梦乡。
楚稚转过身,凝目望向涂曜。
自己还记得他铁甲染血,凛然生威的模样。
可如今,他却别别扭扭,又一次次笨拙地,想要贴近自己。
月光下,涂曜闭目安睡,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双唇还是上扬的。
脑袋枕着自己亲手做的小羊枕头,怎么看怎么像个黏人的幼稚鬼。
“幼稚鬼,磨人精。”楚稚望着沉睡的涂曜,轻轻自言自语道:“曜咩咩……你是志在天下的人,所以陛下一定会很快忘记我的,对吗?”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娶了男后的曜咩咩对男人深恶痛绝!!
有人即将变疯狗预警--
六王涂跃如患了失心疯一般,非要立一个小太监为正妃。
一向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也连连叹气道:“虽说如今立男妻不鲜见,但那都是些平民百姓,公卿贵族之间极少有,更何况是皇室?”
谁不晓得男子□□,暗中猎奇倒也罢了,只是绝不可能现于人前。
立太监为妃……那更会成为诸国的笑谈,雍国的耻辱。
为了此事,陛下和六王本就僵持的兄弟之情更是雪上加霜。
涂曜和楚稚说笑时,正巧有臣子前来禀告,说是六王正闭门不出,在府绝食。
涂曜最受不得旁人威胁,登时冷笑道:“为了一个太监绝食明志,他还真是有出息——此事不必去管,他要殉情,朕也不会拦他。”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楚稚也听闻了,便笑道:“陛下自己不是还说只要有情,便能接受差异吗,怎么到了六王身上,却做起了恶人。”
涂曜沉声道:“这不一样,朕之前说的总在男女大限之内,更何况老六心仪的那人还是……”
涂曜摇摇头:“此事……太荒唐了。”
楚稚笑着,听到了自己不死心的声音:“可若是有爱,为何不可……听说二人也是历经生死,也许就是此生挚爱呢……”
“男人之间出生入死,那是肝胆相照!”涂曜不解道:“这……怎么能和男女之爱混淆?!”
说着说着,又开始颇有几分自得:“朕从小不谙□□,都能将这情谊分得明明白白,他却深陷其中,执迷不悟……”
“……”
楚稚瞅了瞅“明明白白”的某人,沉默一瞬:“……有时当局者迷,也是难免……我倒觉得,纵使同性之间,也能有相濡以沫……”
涂曜登时警惕道:“……臭男人之间能什么相濡以沫?你怎会突然说这些话?”
楚稚轻咳一声:“只是碰巧说到了六王之事,才多说几句。”
涂曜警铃大作,皱眉道:“难道你平日也会去想女子和女子之间……有这等违逆天伦之事……”
违逆天伦……
楚稚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
他也不知为何,竟然会和涂曜议论这些事。
明明已经计划好了,只要时机一到,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好,可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地想一次又一次试探他对此事的看法……
涂曜看楚稚不语,抬起他下巴就吻了上去。
楚稚闭眸,内心一片冰凉。
他穿着裙装,骗人亲吻。
涂曜的那些话,是说给楚宝华的,和他楚稚有关的,只有“病秧子”“废物”“不配为君”那几句罢了……
可他竟然还生出了妄念……
楚稚垂眸,如同掐灭希冀般紧握掌心。
涂曜今日批完奏折,在御花园缓缓走着散心。
忽然听到偏殿有几个小太监在假山后头窃窃私语。
他眉心轻皱,正想召来冯公公训斥,忽听见了几句耐人琢磨的话。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可真是吓人……”那小太监啧啧道:“你说谁能想到,楚国竟然会有这种女子……”
“楚国多的是容颜倾城,但那身子却不能看的……”另一个小太监压低声音:“听说有个花魁,色艺双绝,结果一直推阻,才发现胸前没有二两肉……听说有不少人画了这种仕女图,讽刺楚国美人儿呢。”
涂曜站在假山后,电光火石之间猛然醒悟。
为何公主对他的亲密向来推阻?
为何公主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遮挡着身子?
宝华也是楚国人,会不会是因了……
那些小太监一抬头,恰好看到涂曜沉着脸色,吓得忙跪下道:“陛下……”
涂曜冷声:“你们方才说的仕女图在何处?”
那几个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奴才们只是听说过,还从未见过……”
涂曜转身离去,径直去寻小武。
“就是那些人方才说的那种图……什么黑的,长毛的,都拿来给朕看。”涂曜烦躁道:“就是脸很好看,身子不能看那种……”
小武:“……”
他越来越不理解陛下奇奇怪怪的做法了。
比如现在,这好好的日子不过,他们家陛下非要去看那些猎奇的仕女图辣一辣自己的眼睛。
小武擦着汗道:“成……属下尽量去找找……”
小武费尽心机,最后还是从一个善于收藏民俗画的内阁大臣处借来的。
小武忘不了当他们知道是陛下要借时,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样子。
虽然自己严禁他们出去乱说,但他也不能保证陛下有特殊癖好一事会不会传出去,毁了陛下的英名……
涂曜看到那仕女卷轴画,面上表情僵硬了一瞬。
那女子面若桃花,只是黝黑的胸口布满卷曲的毛发,透着男子的粗犷……
听说……这也是楚国女子……
涂曜死死盯着那仕女图,胸口起伏不定,良久才道:“你……先退下吧……”
小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陛下将这辣眼睛的卷轴挂在了内室的屏风上,显然是要夜夜观看的架势……
小武:“……”
他们家陛下莫不是从军时间,口味也开始奇特了吧?
涂曜关上殿门,盯着那卷轴画,心如死灰。
为何宝华总是推三阻四。
为何自己只是想看看,她都如临大敌。
如今……总算是想明白了……
原来她的衣衫下藏着那么多秘密!
失望之后,涂曜心里涌上来的,竟然是理解和酸涩。
公主……一定是想维持自己最好的模样,才那样推三阻四。
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看了就不喜欢了。
涂曜对着那卷轴图凝视良久。
脑海中渐渐浮现公主惊若天人的脸,他咬着牙,拼命将那张脸和这卷轴图上的身子接在一起……
这么一想……似乎……那些黝黑的毛发……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涂曜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
这就是宝华的样子吗
好像还有几分反差感的可爱?!
涂曜望着望着,又生出了不少遐思,愈发觉得那卷轴上的身子无比清秀。
小武一进来,就看到一脸神往的笑意。
小武被吓到了:“……陛下?”
完了,看到了陛下的癖好,他不会被灭口吧……
涂曜呼啦一下把卷轴合住,冷冷瞪着他:“传旨下去,此种仕女图有伤风化,皆要上缴焚烧,无论是谁,皆不可私藏!”
这极有可能是他媳妇儿的身子!
他还没看到呢!怎么能被旁人看了去!
二皇子涂御被射杀时,姜泠正在别院处守着那处盔甲,避开了刀锋。
事后,楚稚曾亲自派人去捉捕姜泠,甚为重视。
可姜泠借着上一世的经验,依然马不停蹄逃出雍国,之后便在郑国和晋国之间流转。
这些年,他借着楚帝私生子的身份,在楚国朝野之上也暗中拉拢了一些心腹,再加上如今雍国朝堂上依然有不少二皇子的人,如今转于暗中,纷纷听命于他。
这么算来,身边的随从再加上朝堂之上的心腹,也算是小有规模了。
姜泠逃出来后始终在做的一件事,便是时刻监看楚稚的动向。
重生一回,旁人不晓得,他却知道楚国上下谁是楚稚的倚重,对于这些心腹,姜泠特意派人严密监看。
“公子……我们在楚国,发现楚稚的心腹暗中做了不少奇怪之事。”
院中木椅上,姜泠望着杏花拢了拢衣袖,纵使在逃难之中,他也始终记得自己楚国皇子的身份,清冷淡然道:“比如呢?”
“比如……楚稚的心腹之一暗中采买了不少火器,还招募了五百多个女死士似乎是为了送嫁。”下属悄声道:“还有一人,他暗中派人探查从楚到雍的山道之上发生天灾的次数……行事极为诡异——若不是公子让我们监视,我们根本不回想到这二人私下会做这等事……”
姜泠越听思路越清晰,眸光闪了闪,了然道:“从楚到雍的山道上,经常会有山石滚落碰撞引发山火,他们大概……是想模仿山火,在大婚之时,来场无法避免的天灾吧。”
重生一世,姜泠能察觉出自己对人对事都明朗了许多,既然已经知道了“楚宝华”是假,楚稚代嫁是真,那自然洞若观火。
下属不解道:“他们……为何要在大婚时模仿山火……”
姜泠阴恻恻的冷笑道:“那自然是狐狸尾巴遮不住了——”
以楚稚火烧火燎要逃的举动看来,那一夜,八成两个人并未如何,总之,涂曜并未察觉到楚稚的身份……
“原来哥哥是打了这个算盘。”姜泠唇角染上阴冷笑意:“我这哥哥,先是把陛下迷得□□,又要假死逃跑让他永世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