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想害殿下倒是不足为奇,但奇的是,他竟会挑这个时机下手,还特意在宫中——”有心腹沉吟道:“要知道我们本来的计划里,就是想在宫中将他除去……”
这个计划,倒是和他们的不谋而合,并且更提前了两日。
涂曜语气森然:“之前别院一事,已查出京营孟庆是二皇子安插的亲信,但这次起事流程极为机密,仍被二皇子知晓,又是为何?”
他话音落地,书房登时静止。
但是众人都知晓这句话是何意。
众将纷纷跪倒,诚恳道:“属下从未辜负过殿下!”
涂曜面色不定,沉沉凝视跪地的众人。
室内皆是他的心腹,随他身经百战共经生死,可这次夺宫,自己的计划却被走露了风声……
难道真的是这些人所为?
向来铁桶一般的秦王府,如今却让涂曜不寒而栗。
若真的是这些人所为,那他是否已活在了别人的圈套中。
心思纷乱之际,书房外传来几声阻挡的声音,一人快步进了书房,裙摆辉映,清绝逼人,竟是宝华公主。
虽然雍国男女之防并不严谨,一众将士也忙低头躲闪。
涂曜面色倏然阴沉,面带怒容看向小武。
小武吓得不轻,跪地道:“公主非要进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涂曜看向楚稚,语气阴沉威严:“秦王府正在议事,这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
楚稚才不怕他:“殿下口口声声说是宝华的夫君,难道此事却不肯听宝华一言吗?”
涂曜抿紧唇角:“……你想说什么?”
“在座的皆是雍国最骁勇的将士,随陛下南征北战,自然不会有二心。”楚稚意味深长的看向涂曜:“殿下方才,也是情急失言……”
涂曜眼眸如寒潭般深不可测,不过片刻,他已顺水推舟道:“公主所言极是,如今箭在弦上,老二想要先动手也不奇怪——既然他想抢在我们前面行事,我们也大可将计就计,将这次机会好好地让给他!”
涂曜深深望向站在一旁的楚稚:“到时本王和王妃一起和你们庆功!”
众将士又恢复了满脸振奋,出门时一个个来给楚稚请安见礼。
有亲亲热热叫嫂子的,也有叫王妃的。
待那些人都出了门,涂曜方淡淡道:“都是些不懂规矩的粗人,公主莫要见怪。”
楚稚:“……”
涂曜在书房恢复了一贯的矜贵沉肃,好像昨晚粘乎乎想看自己一眼的人不是他一样。
楚稚只觉好笑:“无妨,本公主倒觉得……诸位将军很是直爽可亲。”
涂曜转头,冷声对小武道:“书房议事,你擅自放闲人进来,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闲人楚稚:“???”
还闲人?不就是他楚稚吗?
被指名道姓,楚稚立刻按捺不住了:“殿下对我不满就直说,不必牵连旁人。”
涂曜面色仍然凝重:“你当然逃不过,以后有的是教你规矩的时候!”
楚稚:“???”
好,敢放狠话了!?
成,看看今晚谁先教谁规矩!
小武在一旁看好戏,头转得如拨浪鼓一般,半晌才意识到这不是他能听的,忙道:“属下挨几下棍子都是家常便饭,王妃莫要和殿下置气了……”
说罢和陆徽飞速退下。
一时间,书房内只余二人面面相对。
“擅闯书房是我唐突,但我有重要事情告知殿下。”楚稚道:“二皇子贵君来给殿下送老鸭汤,想要亲近殿下……我觉得此事甚是诡异荒唐。”
涂曜挑眉望向楚稚
楚稚避开涂曜的视线道:“我顺着此事去查,结果查到此人的确大为异常——所以我特意派人去监视了二皇子身边的姜泠。”
“他虽是贵君,但这几日频频出入府邸,和朝中大臣,京城中的将军皆是来往密切,在监视过程中,发现了他有可能在筹划谋反。”
楚稚缓缓道:“我不敢断言他是如何知晓的,但他的确是知道了不少事。”
“所以不是将士背叛,而是那个叫姜泠的人,知晓得太多了。”
他不可能告诉涂曜,说姜泠有可能是重生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泠鼓动着二皇子频频动作,定然是知晓了什么。
尽管涂曜所向披靡,但夺宫这种事情,抢占先机极为重要,若是二皇子已经把所有的布局了然于胸,那对涂曜极为不利。
涂曜沉吟:“姜泠……”
“若要成事,全靠将军们阵前拼杀,战前人心离乱,不战自溃。”涂曜终于开口道:“方才公主……的确帮了本王。”
楚稚道:“方才殿下说的将计就计,又是何意?”
他记得原书中涂曜夺宫是兵分两路,一路人身着别院的盔甲跟随涂曜前去宫中,射杀二皇子后逼迫雍帝让位,此事一直是男主的污点,很久之后还被人声讨。另一路人则是从京营动手,控制住京城附近的戍军。
“涂御一直在宫中安插人手和将领,显然是想从宫中切入。”涂曜冷冷道:“既然他们想要逼宫造反,那不如就把先机让给他们。”
历代谋逆夺位,对率兵入宫一直深为忌惮。
宫城易守难攻不说,而且只要擅自领兵入宫,不论后世怎么洗白,总是和谋逆二字扯不清关系。
当时涂曜夺宫,迅速占领了京城重要地点,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但二皇子却定然做不到这个程度,按照涂曜的路子走,只能是东施效颦。
若是能拖住二皇子的动作,让二皇子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涂曜再进宫城,便是率兵平叛。
“这么说我们还要谢谢二皇子。”楚稚了然一笑:“毕竟雍国之主也许不在乎所谓名声,但天下之主定然需要名正言顺,众望所归。”
“殿下之业功在千秋,既然有旁人跳出来想要担这污名,那就没必要再沾染上自己。”
涂曜猛然抬头,直视面前人。
她今日穿的裙装襟领微低,乌黑发丝垂在细长的脖颈处,肌肤白至透明,盈满了易碎的昳丽,但她眸中却有不输男儿的豪气和笃定。
让人为之心跳加速。
楚稚忽然耳根一热:“殿下怎么这样盯着我?”
涂曜唇角笑意更深,压低声音道:“没什么,只是想着得妻如此,幸甚至哉。”
楚稚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宝华,你不如先去薄太傅家呆几日,他是我的恩师。”涂曜轻轻抚摸她的耳垂,轻声道:“待大事平定,我亲自去接你。”
二皇子府,身着盔甲的将士进进出出,杀气凛然。
“殿下,”一人跪地禀道:“宫城的南门,北门的守将,卫士都已经安置好了,他们都愿听从殿下调遣。”
“安置好了?”二皇子一身盔甲,非但未见喜色,反而忧心忡忡:“涂曜那边有何动作?没有阻拦?”
涂曜身经百战,怎会如此轻易地让他分一杯羹?
下属道:“属下一切都是按计划行事,并未有人拦阻。”
“无人阻拦……”二皇子一身盔甲,站在姜泠身侧,却有些心神不定:“我们若是一进宫,就覆水难收了。”
姜泠拱手道:“臣先恭贺殿下成就霸业。”
他只是把涂曜的精髓全部拿来用了一遭。
既然涂曜可以成功,那他当然没理由失败。
二皇子警惕道:“他为何没有阻拦?北城和南城的守将都是他的心腹,怎么如此好收买?”
“这没什么奇怪的,那些守将本身听命于陛下,也不是秦王的人,前几个月,秦王也是携重金登门,许之以利,他才投靠。”
姜泠自信满满:“这些人之所以改投我们,也许是因为价高者得。”
二皇子沉默半晌:“秦王现下在何处?”
下属道:“秦王进宫觐见陛下,期间已经喝了咱们动过手的那茶,之后便推说有些困倦,已经回府歇下了,今明二日,怕是要卧床不起。”
“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时机。”姜泠眸光转厉:“只要喝了那茶,少说也要昏睡十几个时辰,殿下,让京营那边的人动手吧!”
二皇子咬咬牙,终于横下心:“与其为人鱼肉,不若先发制人!
“你们随我去京营和孟庆回合!明日随本王一起夺宫!”
二皇子看向姜泠:“你立刻亲去京郊,围困住那别院——涂曜麾下的将士再英勇,没有那些甲胄兵器,也只能任人宰割。”
作者有话说:
重生后的姜泠:我只是在抄作业啊,为什么别人能满分我却零蛋=感谢在2022-05-02 19:49:02~2022-05-04 15:1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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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点点头,立刻前往京郊别院。
只要他看住了别院,涂曜进攻宫城便无法实现,再加上二皇子的京营之力,定然能战胜涂曜。
楚稚并未听涂曜所言去京郊,反而去了太后宫中。
也许是年少的时候和父母疏远,自幼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缘故,在这偌大的宫闱,太后是唯一一个,能让楚稚从心底亲近的人。
楚稚点上安息香,炉中袅袅轻烟升腾,让他心思平稳了不少。
太后拉着他的手,倒是一幅很满意的模样,只是又提起了上次那个话题:“哀家上次说的话,你们可要听进去啊——这人活在世上,还是要有个孩子……”
楚稚干笑两声,正不知该如何回答。
便遥遥听到宫墙方向传来兵戈之声。
宫内的内侍宫女过惯了太平日子,都没意识到有人逼宫:“这是角斗场的那些儿郎们吗?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话音未落,只见皇帝身旁的冯公公一脸惊慌的跑来,连袍子都歪斜了:“太后,二皇子率人逼宫——皇上已经离开了大殿,想在您这里暂避。”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若不是真的有了危险,皇帝怎会愿意惊动太后?
更让人吃惊的是,夺宫的竟是二皇子,而不是……宫人们纷纷用眼角看了看楚稚。
太后也立刻问道:“……那秦王呢?”
京营的大部分兵马控制权,都在涂曜手中。
冯公公道:“秦王已去了京营调兵遣将,说是誓要诛杀叛贼,保卫宫闱安宁……”
说话之间,雍帝已领着嫔妃宫人等来此地避难。
楚稚趁人不备,却悄悄走出宫去。
“你们在宫内多传一些二皇子即将攻入宫城,弑君登基的消息。”楚稚看了看的当下形式,思索着低声吩咐几名宫人道:“只在雍帝周遭传就好。”
这些人都是涂曜之前在宫中布置的,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因了他们在皇宫大肆宣扬二皇子即将夺宫的传言,一时间,宫内人人自危,花钿委地,尖叫连连。
“逆子……逆子啊……”雍帝惊怒交加,对二儿子已经万念俱灰:“寡人如此信他,他却将剑对准了寡人……”
已暗中投靠涂曜的丞相忙顺势道:“如今也只有秦王,可以诛杀逆贼,借此燃眉之急了。”
“秦王……秦王怎么还没来?”雍帝躲在桌子下面,曾经令他胆寒的儿子,如今却成了盼望的依仗:“他不是所向披靡的战神吗!怎么还没能镇压叛军啊!”
“陛下,京郊毕竟离宫城二十多里,一来一回也要两三个时辰,”丞相跪地道:“若是陛下愿将虎符赐给秦王,赐他临时之权,以秦王的声名,定能快速平定战乱。”
雍帝早已顾不上许多,终究叹了口气,将那虎符交了出去:“你……传旨秦王,让他代朕讨贼。”
与此同时,楚稚正站在宫墙上,说着和方才截然不同的话。
“二皇子久在京中,未经实战,此次必将一战击溃。”
“二皇子的兵马打了两个时辰,还是在宫墙之外,可见不足为惧。只要你们再守内宫墙一个时辰,秦王殿下定然会赶到。”
“秦王殿下!那是妥妥的战神?!”楚稚摇身一变成了涂曜吹:“这些虾兵蟹将,殿下跺跺脚都能收拾了。而且殿下早知有人谋逆,二皇子的举动都在他意料之中,你们不必惊慌。”
只要稳住了宫城守将,让二皇子无法顺利攻克皇宫,等涂曜率军前来,便是以平叛的名义了。
有人闻言,小心翼翼道:“是因为殿下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所以公主才会来宫中吗?”
楚稚顿了顿,对此人的悟性感到很欣慰,点点头道:“没错,本公主就是以秦王妃的身份,在此地里应外合。”
京营,重甲列陈的兵士整装待发,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其中一名统领被绑缚在殿前,怒道:“孟庆!你愧对殿下!殿下从不会放过背叛之人,你若再执迷不悟,定然不得好死……”
“卫凌,你不要不识时务。”那被称为孟庆的将军冷冷笑道:“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亏你们还把他奉若神明——如今二皇子有令,只要你们归顺,率领兵士夺下宫闱,斩杀秦王,每人赏一百金!”
卫凌却哈哈大笑:“一个跳梁小丑,也妄图和殿下相比?!我敬仰殿下谋略,一百金只能收买你这种小人,却不能让我移志!”
“和你共事,本将深感耻辱!”
孟庆冷笑拔刀道:“那你就去阎王殿里,再效忠你的好殿下吧!”
挥刀之时,刀刃却被飞箭所阻,花火飞溅,震得他手臂登时发麻。
他震惊抬头。
涂曜整装佩剑,大步飒沓走来,日光照得周身铁甲光芒四射,如天神般让人无法直视。
他面色沉肃,开口时却是戏谑的语气:“每人赏一百金,真是好大的手笔,看来二哥为了本王,还真是是倾尽所有。”
那人望着毫无残疾痕迹的涂曜,惊得话都说不出口:“殿下……”
涂曜冷笑一声,利落拔出佩剑,手起剑落,将他斩杀。
“本王已接旨,领兵平定宫闱之乱。逆贼蓄意谋反现已被本王斩杀——”涂曜横举佩剑,剑光闪烁,映得他眉眼寒凉:“奉旨诛贼!护卫宫禁!”
“奉旨诛贼!护卫宫禁!”
“属下誓死效忠殿下……”
看到双腿无恙,如天神降临般的主君,本有些六神无主的京营将士立刻群情激昂,山呼起来。
“二哥,你别打了……”涂跃站在玉阶之上,妄图打出亲情牌:“涂曜已经在从京营过来的路上了,你非要逼自己走上绝路吗?”
二皇子冷冷打断道:“涂跃,你是来扰乱我军心的吗!?”
涂跃:“……”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觉脖颈一凉。
二皇子竟飞身向前,将他揽在胸前,寒冷的刀锋抵在涂跃脖颈处。
“你……”涂跃向来是个闲散皇子,哪儿见过这种阵仗:“你冷静……”
二皇子已经杀红了眼,阴恻恻笑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若是你被挟持命悬一线,他又肯为你牺牲多少呢?”
此刻的城墙上满是慌乱逃亡的宫人,各个宫早已乱作一团。
合福奔走在巍峨的城墙上,往下看时却愣住了。
他的阿越被二皇子紧紧箍在怀中,脖颈上还顶着冰冷的刀刃。
只是他这次穿的却不是太监服色,而是一身绣着飞龙的皇族服饰。
这衣裳,他只在几位主子身上见过,那时候自己匍匐在地,只能看到衣服下缘的龙纹。
可如今这么清晰地看到,却是穿在阿越身上。
合福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一个内侍为何会穿那衣裳,是不是谁给他套上,让他冒充主子的?!”
“冒充主子?!别傻了……”一旁有人插嘴道:“那就是六王,二皇子把他劫持,威胁秦王呢……这一家人,还真够乱的……”
合福眼眸倏然睁大。
他定了定心神,捏住了袖中刀柄。
两方正在僵持之际,涂御忽听背后杀声震天,喊得口号皆是“奉旨诛贼,守卫宫禁。”
涂御脸色大变。
他没有及时攻下宫城,京营夺权也横生枝节,如今形式已经不利于自己了。
不过片刻,背后杀声已至。
二皇子回头,愣在原地。
涂曜一身黑铁重甲,背后是如铁壁般的将领兵士,杀气森然,如潮水席卷而来。
二皇子强抑心头震惊:“涂曜……你的腿……你不是已经……”
“说来还要谢谢二哥,若不是二哥借敌军之手,在山中布下圈套,我又怎会想起这一计?”涂曜冷笑道:“承蒙挂念,伤势早已好了,不过看到二哥如今的举动,也不枉费本王坐几个月轮椅玩玩。”
“你……”涂跃慌乱道:“这是禁宫,难道你还想闯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