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惑神色微微一顿,旋即爽快道:“行,你先别乱动,忍耐一下。”
说着,他仔细将枫叶上的尘土拂去,而后将叶片撕成小纸人的模样,甚至还迎着光比划比划,直到满意了,他才抽出萧过的剑,用剑刃划开了萧过右手中指的指腹,再按住萧过的手,在枫叶小人上密密麻麻写满看不懂的字符。
符成,池惑掐了个火决,将这个写满血字的小人扔进火里烧掉。
随着小人在火中翻卷,彻底化为灰烬,在萧过体内横冲直撞的气机终于消停下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疲惫已极倒在泥地里。
用纸人做替身压制心魔的方法,还是上一世他和后期堕落鬼域的萧过学的。
现在自己重生归来,重置了时间线,也拿到了上一世的剧本,竟然是自己将此法教还与萧过,池惑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些因果错乱,命运作弄人的感慨来。
萧过昏睡了足足一个时辰,期间池惑遵守诺言,并没有把时无筝给叫来。
待萧过渐渐转入清醒,他眼中的血色已经全然褪去,理智也重新回归,只不过脸色比先前更苍白了。
萧过从泥地上爬起身,看了看自己指腹结痂的伤口,又看向在不远处打坐入定的池惑,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开口道:“师弟,刚才…多谢相助。”
说着,他咬了咬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池惑缓缓睁开眼睛,很清楚对方现在想要问什么,淡声道:“师兄不必客气,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决不会和师尊提起。”
萧过直接愣住,他惊讶于池惑竟然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可为什么?你怎么…”
池惑从枫叶上站起身,拍了拍残留的叶片:“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有,我为什么会愿意为你隐瞒,对吗?”
萧过:“……”
池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食言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他很好奇,在自己的影响下,萧过这条剧情线该如何走,而且萧过是当年围剿西极州的重要角色,他必须将其拿捏在手里才好。
上一世,在萧过堕落鬼域时,他和对方有过短暂的接触。
那段时间的解,让池惑看清时无筝这位桀骜不驯的徒弟,虽然性格偏执,睚眦必报,但最重恩情,也最信守诺言。
如果用好了,萧过会是最好的“棋子”。
池惑还给萧过抛过来一瓶安神调息的药剂:“虽然心魔已经暂时压下去了,但师兄现在的脸色非常不好,被师尊察觉就不好了。”
萧过接了药:“…多谢,你放心,我必不忘今日之恩。”
“作为交换,你也得替我瞒着帮你压制心魔的事,毕竟被师门知道就麻烦了。”池惑笑了笑道。
他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待师兄把自己整理完毕,就回客栈吧。”
说完,他自己朝洞穴外走去,独留面色苍白的萧过僵在原地。
萧过看着池惑远去的背影,各种疑惑纷至沓来。
小师弟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如何知道压制心魔的办法的?以及……这家伙,真的是传言里那位菟丝花外门弟子吗?
从后山回到客栈后,池惑浑身困乏,于是决定小憩片刻,没了昨晚让他安眠的《好梦调》,午休时候混混沌沌乱梦不掉,池惑睡得并不好。
晚饭时候,时无筝照例在客栈订了一桌饭席,池惑刚醒来,就被程渺叫起来去挑选席上菜品。
已到酉时,日头西沉。
街市上点了灯,宝马雕车来来往往,已是一派花团锦簇的热闹之象。
池惑昏昏沉沉走出客房,当他再度路过鬼主的房间时,发现对方掌灯了。
在外不知忙什么忙了一天的鬼主终于回来了,池惑犹豫片刻,最终抬手敲响鬼主的房门。
“请进,”鬼主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在池惑推开门的瞬间,对方心知肚明地笑了笑,“是来邀请我吃晚饭的吗?”
他扭过头,身上捎带着长途跋涉之后留下的尘土气。
池惑也笑:“是,赏脸吗?”
这会儿他注意到,鬼主的房间里已经摆满了即将完工的枫灯,数百盏枫灯堆叠在一起,让本就不甚宽敞的客房略显拥挤。
池惑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昨晚自己的提醒并没有起效,鬼主还是辛辛苦苦做了这些枫灯……
“祁道友挑的菜品,我自然不愿意错过,前天晚上的米酒我也没喝够——”
说话间,鬼主的眼皮跳了跳,他突然快速移动到池惑跟前,且不声不响锁上了客房虚掩的门,以极近的距离凝视站在门边的池惑。
短暂又沉默的对峙,让这间本就不宽敞的客房显得更局促了——
“怎么了?”池惑呼吸微顿,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试探问道。
鬼主微微凑近,埋头在距离他颈脖一寸的地方嗅了嗅,声音轻似耳语:“你身上,沾染了鬼气。”
“还有一点别人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吃货:斩鱼斩鱼斩鱼
小吃货: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刚从哪鬼混回来
四舍五入牵手啦
接下来的游街你们懂的,少不了一点刺激的情节(不是
更完下一章我努力加个更!!
感谢支持正版,爱你们!!
僵持了不到两秒,池惑的喉结滑了滑,他淡淡地“哦”了声。
“多谢鬼主提醒。”池惑轻描淡写地回应道,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鬼主微微扬眉:“…就这样?”
“不然呢?鬼主想要知道什么?”
池惑揣着明白装糊涂,算是对鬼主不告知他枫灯送给谁的“回礼”。
鬼主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不仅脸皮厚,还狡猾得很。
“没什么,你快去为你家师尊挑选菜谱吧,晚上的酒钱我来付。”对方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还是自己去弄清楚好了。
他直觉祁忘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走向也越发扑朔迷离,让他更想循着蛛丝马迹深入探索下去。
鬼主虽然以多情入的鬼道,但兴许是在醉鸦楼看惯了风花雪月,也看透了人类欲望的本质,他的心性偏于淡漠冷静,怎样的人和事都无法在他心里真正掀起波澜。
所以他的修行才进入了瓶颈期,这不是用天赋可以弥补的东西。
但这趟出谷游历,一切都在发生不可逆的变化,就连以前被他奉为目标的《天道书》都变得苍白无趣起来……
池惑重新用犀芜香掩盖身上的鬼气,心想还好鬼主给他做了提醒,万一时无筝有所觉察就难解释了。
做好了这一切,池惑才下楼完成时无筝吩咐的点菜一事。
他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这一顿点了七菜两汤,其中还有在外边很少见的花椒紫苏鸡和柠茅酒酿鸭。
虽然看起来铺张了些,但池惑上一世尝过这些菜品的滋味,对它们的味道很有把握。
这几日吃喝下来,程渺已经懒得考虑着为师门节约银子了,只是面对一大桌子菜有些发愁:“师弟,你一下子点这么多,我和师尊都辟谷惯了,能吃得完吗?”
池惑为时无筝和程渺斟茶:“我们三个人自然吃不完,但要是五个人吃,这些菜就不算多了。”
“五个人?池道友也过来吗?”程渺问道。
池惑点头:“是,他还要请我们喝酒。”
听他语气肯定,时无筝抬起眼皮看过去,倒是没讲什么。
程渺转而喃喃道:“可我刚才经过四师弟客房时,还叫了他过来吃饭,他也没说要不要来,这几天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大师兄,你说的背后话可被我听到了。”
萧过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饭桌上所有人都循声望去,时无筝和程渺脸上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池惑注意到,萧过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比下午的时候恢复了许多,最起码像个人样了。
程渺:“说曹操曹操到,四师弟你来得及时,五师弟点了这一桌子菜,如果你不来,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把菜吃掉。”
萧过小心翼翼看了眼被蒙在鼓里的时无筝,最后将视线移向池惑。
池惑回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示意他尽管放心,他绝对不会把下午发生在后山的事告知师门。
看师尊师兄待自己和寻常一样,萧过才真正将悬着的心放下来,虽然他不明白池惑为什么要帮他,但心魔发作的事没让师门知道,于他而言就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萧过照例坐在时无筝的身侧,时无筝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过儿,你这两日清瘦了,可是修行上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自从上次萧过失礼后,时无筝有意避开他,所以这几日对萧过的事不闻不问,萧过也才能顺利躲过去,没让师尊发现自己心魔发作的征兆。
萧过连忙摇头:“没有,师尊无需担心,我只是有点水土不服。”
程渺:“……”
这个四师弟就连说谎都不能让人信服,他们都是辟了谷的修士,哪里来的水土不服?
时无筝从来不是咄咄相逼之人,他看萧过不乐意说,最近也没闹出什么事端来,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温声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为师帮忙的,尽管提,不要自己硬撑。”
作为师尊,时无筝还是很了解萧过的倔脾气的,这般说也算是表态,之前萧过逾矩的事已经翻篇了,今后无需再提。
就在最后一道菜上桌之时,楼上客房再度传来响动,池惑比饭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急着向上看,立于二楼走廊的鬼主也最先将视线给到池惑。
彼此视线相交,默然一笑。
“请我们喝酒的人,来了。”池惑对师门众人笑道。
一旁的程渺啧啧道:“池道友和五师弟的交情可真好。”
池惑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和“自己”关系好这件事。
鬼主与客栈伙计吩咐,要了一坛子没什么度数的米酒,入席时给东极门诸位满满斟上了酒。
萧过最先捧起酒碗,破天荒地面向池惑道:“师弟,自你入师门以来,我都没好好地祝贺过你,今日这碗酒就当是我迟来的祝贺吧。”
席上众人惊了,萧过与新来的小师弟不对付,是所有人看在眼里且默认的事,如今萧过不仅没在众人面前针锋相对,甚至还在席上主动向对方举盏,萧过这一番操作登时让人摸不着头脑。
程渺小心翼翼地斜睨了萧过一眼,甚至怀疑自己这位向来嚣张跋扈的四师弟中邪了,不然没办法解释他这番反常的行为。
比起萧过反常的举动,池惑更担心他喝了酒乱说话,忙道:“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一喝酒就会不受控说胡话,到时候再说出些混账话来,又要让师尊费心了。”
他这句话,在时无筝听来是指那日萧过不经大脑的疯话,而在萧过听来,则是暗指心魔不受控暴走一事,怎么揣摩都没问题。
“过儿,你师弟说得对,你还是别胡乱喝酒了。”时无筝提醒说。
若是放在以前,萧过哪里肯乖乖听话,但他这两日被心魔折磨得痛不欲生,肉I体和神魂的双重痛苦把他的心性稍稍磨平了些,加之对师门隐藏秘密内心有愧,所以早不似以往嚣张。
萧过将酒盏愣愣地拿在手里,鬼主姿态自然地朝他伸出手:“萧道友,就让我代你敬这碗酒吧。”
萧过:“也行……”
鬼主从萧过手中取过酒盏,而后转过身轻轻碰了碰池惑的酒碗:“能有这样氛围和睦又有实力的师门,真是令人羡慕。”
“多谢师兄和池道友,我会好好珍惜这份师门情谊的。”池惑将盏中米酒一饮而尽,他当然知道鬼主言外之意。
——如果鬼主的身份秘密一旦暴露,那池惑这份来之不易的师门之谊也会随之分解离析,鬼主不会让他安生。
池惑也相信,“自己”绝对做得出来。
时无筝虽然对萧过的态度转变感到困惑非常,但自己两位本不对付的徒弟突然变得和睦,他作为师尊,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感到欣慰。
喝过一轮酒后,众人开始吃菜。
秋深天凉,时无筝就掐了个保温的小决,让席上菜品不被穿堂风吹凉。
这顿饭是众人下山游历以来,吃得最尽兴的一顿,池惑点的菜没有一样是踩雷的,推杯换盏间菜碟也见了底。
酒足饭饱后,夜幕下的街市已是一派花团锦簇。
月色正好,万千枫灯在秋风里摇曳,石板路上车水马龙,笑语喧哗,游人看客络绎不绝,是这群年轻修士未曾见过的繁华景象。
一行人融入熙来攘往的人群,鬼主跟在池惑的身后,因为他身材比原主祁忘高大的缘故,一路上鬼主替池惑挡了不少路人。
顺着枫灯和人群,一行人来到了灯魁街。
街道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但廊檐下被围起来的地方却摆满小商贩的木板推车,给过来围观灯魁游街庆典的游人们提供小吃和手工艺品,也让扶水城的百姓们凭借手艺赚到银钱。
只不过箫声已动,灯魁游街庆典准备开始了,游客们已经没心思光顾小摊贩,都在伸长脖子等即将登场的灯魁。
池惑扯了扯鬼主的衣袖,将他从沿街的人群里拉了出来,鬼主任他拉着,也不做反抗:“怎么了?”
池惑指了指不远处卖小人偶的推车小贩道:“先前你把人偶送了我,我还没给你回礼,虽然庆典上的玩偶做工粗糙了些,但多少还是有纪念意义的,还望池道友不要嫌弃。”
他之所以将鬼主拉出来,不过是借要送对方玩偶回礼为由,将他和时无筝分开。
因为接下来的剧情点,是原书中鬼主攻略时无筝的重头戏。
毫不知情的鬼主:“祁道友想要纪念什么?”
池惑顿了顿,自语般道:“纪念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鬼主不解:“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
池惑模棱两可地笑笑:“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以后会知道的。”
鬼主啧声道:“又开始了,像过来人一样卖关子。”
池惑开玩笑说:“说不定我真的是过来人呢。”
已经掌握了剧情线的池惑认为,男扮女装的灯魁白逐溪给鬼主抛枫灯,是写在这本书剧情线上的情节,也就是所谓的天道剧情,所以是必然会发生的。
这一盏备受瞩目的枫灯,注定要落在鬼主的手里。
但池惑好奇这一世在自己的影响下,拿到灯魁枫灯的鬼主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是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遵守天道书的安排,转手将枫灯送给时无筝呢?还是会有其他的处理方式?
而且现在鬼主已经知道了灯魁的真实性别,也知道了对方的狼子野心,如果他相信池惑所言,那么后续关于白逐溪的剧情也几乎没办法开展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这样的立场之下会如何是好呢?
重重干扰因素的叠加之下,剧情走向已经扑朔迷离,比起被天道按头走的既定命运,池惑更喜欢现在这样拥有诸多可能性的局面。
“在想什么?”鬼主看这个拉着他穿越人群的家伙魂不守舍的,似乎有点不开心了。
池惑恍然回过神:“在想,如果待会灯魁不小心把枫灯抛到你手里,你会不会与其赴约。”
鬼主似乎只把池惑的话当做玩笑:“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池惑:“别不信我这个算命先生,你还是提前考虑的好。”
池惑话音刚落,街市的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喧哗——
“白家小姐的灯辇过来了!”
“哪里哪里?借过一下让我瞅瞅,我从几百里外的丛溪城过来的,赶了数天的路,就为了看看今年的灯魁。”
“别挤啊,这会儿谁都想一睹灯魁芳容,谁先来谁占道儿,没有借让的道理…”
一架系满枫灯的开放式轿子缓缓走向街市,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开辟了一条路。
火红枫灯代替了流苏,点缀在轿子四周,也将红枫簇拥的灯魁照亮。
白逐溪确实生得标致,他的五官有种盛气凌人又略带几分俏皮的美,抹了浓妆尤其艳丽逼人,在千灯掩映下,几乎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随着灯魁游街轿子驶入街市,人群中爆发的惊呼就没再断过,众人倾倒于灯魁惊艳绝伦的容貌和气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将整晚的庆典推向高潮。
池惑和鬼主因为过于平静,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如何?”鬼主半开玩笑地问池惑道,他指的自然是这位灯魁“小姐”。
池惑嫌吵,堵了一边耳朵:“和昨晚在雁芦楼见到的差不多。”
闻言,鬼主笑了。
毕竟就在不到一天前,轿子上这位众人瞩目的灯魁,正提着剑满身杀气地追赶池惑,一点不斯文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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