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川听了,莫名一笑。
也让人放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自己。别孔雀开了屏,照出来一看原是条狗,真把自己当成世界中心。
张广平哪里忍得了这口气,在家摔碗砸盆,指着天破口大骂他是个“叉烧”。
而那晚孟幼芝和同学去码头取钢笔一事也有了进展,白敬姚见事情蔓延,越发不可收拾,又因周伟和几个科长的照片曝光,差遣大量人手申请调查案件,又把那名女学生请回警察厅问话。
才知,她和孟幼芝因家境贫寒,为了挣点外快替同学取钢笔。钢笔里确实有少量的烟土,但她们并不知道钢笔箱子中还有烟土,何况钢笔箱子还没拿到就被带回了警察厅。
要取钢笔的是同班同学,叫陈素心。
白敬姚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秦淮川,因干系到孟幼芝,便提前去打招呼。
秦淮川叫人去查这个陈素心,原来这位女学生是也不知道钢笔里有烟土一事。自己只是在墨宝文具店定了货,老板告诉她货来得晚,想取货的话得除夕以后。
她因跟人打赌,虚荣心促使她急需这法兰西的钢笔去与人攀比,怕被笑话就要的很急,才叫孟幼芝她们半夜去拿钢笔。
这么看来,她们去拿钢笔只是单纯的拿钢笔。
通过对陈素心的问话,矛头明确指向了墨宝文具店。
处理完繁琐公务的秦淮川落了座,几位太太唠家常,说着要去哪里玩,爬山,摘野浆果,出门春游。秦淮川吃着饭,不怎么听她们讲话,觉着没个意思。
秦真见了,忙着去跟他搭话:“哥,我想问你一件东西。”
秦淮川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秦真探过身子,笑着说:“今日孟先生教我新的文章了,里面说有一名匠人,能雕刻八分大的船,不仅有模有样,船舱内还有著名诗人,雕刻得极好!我想要这个,能否也给我找个来玩”
饭桌上忽然没了声音,众人都听见了秦真的话,纷纷跟着好奇起来。
“小少爷,你说的是什么东西?真有这么小的物件吗?八分大,那是不是得拿个西洋放大镜来看啊?”
“我听得出来,是个新奇的。你说叫什么名儿?”
“玉器雕刻我是见过的,我屋里就有,就如首饰般大小,不过木头雕刻的少见。”
秦真啧了声:“哎呀,各位小妈,你们不懂!我说的这个东西,除了雕刻物件以外还能用在建筑上,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首饰。”
说时,秦淮川落下筷子,抬眸问:“今日学的《核舟记》?”
他点点头,桌上的美味珍馐已然无法吸引他:“正是!学了一半,还有一半,特别有意思。”
“雕刻的是苏东坡乘小船游览赤壁,是很稀罕。”秦淮川说。
秦真继续道:“孟先生还是说,他以前曾见过东阳木雕,青田石雕,还有一个叫什么......”
“乐清黄杨木雕。”
“对对对!就是这个,这个最长,我没记住。”
秦淮川一愣,这雕刻的手艺在他出差去宁波的时候见过。那边的高门大户,门窗园林,用的工艺堪比苏州的园林。想要见到上呈的雕刻,只能是数一数二的门户。
孟庭许说他从前见过,难不成以前在浙江给人当家教先生?
回想美味饭店时,他既听不懂广东话,只讲白话,并且点的菜也是杭帮菜,心里有了猜想。
孟庭许弯弯绕绕隐藏自己的来处,究竟是为何?
管家匆匆走来,弯腰说:“大少爷,老爷来电话了,叫您去听。”
秦淮川起身,去接电话。
这个时间点来电话,恐怕是报纸上的事情闹得太大,他也知道了。
秦鸿莲开门见山:“赶紧处理海关货船的事情,别整日搞些拿不出台面的东西,叫别人来笑话我。”
秦淮川说:“是。”
秦鸿莲放低声音:“听说你最近遭人埋伏了?”
秦淮川说:“没有。”
那头,秦鸿莲沉默片刻:“要不要我帮你?”
连自家老子都来问他了,又气孟庭许简直没有心肝。
秦淮川说话淡漠:“不用。”
秦鸿莲挂了电话。
第二十一章 听戏
回到客厅,太太们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带着期许,最终小心翼翼地问:“老爷说什么了吗?”
赵娴眨眨眼:“老爷问我了吗?”
柳眉烟觉着饭不香了,问:“有没有问我呀?”
几人互相的打量,纷纷问他秦鸿莲是否提起自己。
秦淮川站起身,烦得上了楼,留下太太们大眼瞪小眼。
“肯定问我咯!”
“你想得美咯,烧包啊!问你做什么?当然是问我和我家真真了!”
“怎么可能?老爷定然是问我了!”
争来争去,竟骂了起来。
后几日报纸又有了新的报道,事情发酵得愈发快,警察厅抓到了下毒的人,是那撺掇周伟给报社施压的刘强。经过一番审问,因自己被报纸曝光,停职在家,怀恨在心,去找了黑活儿给秦淮川下毒。用大量银票去诱惑美味饭店的老板和厨师长,并且威胁三人。
是个没脑子的,还想嫁祸给税务司的张广平。
刘强被关押,只交代自己下毒的事情,关于除夕夜晚闭口不言,往后便开始装傻充楞。
范文生带着消息来,说完刘强的事情后继续道:“周伟家的来说,周副处长身体忽然不好了,申请停职在家休养。”
秦淮川摆弄着钢笔,问:“警察厅有动静吗?”
范文生说:“查到周伟存在银行的钱有问题,还在审,好像是钱异常流向了另一个账户。”
这会子警察厅做事就快了,果然报纸散布消息是有用的。
一刻不停地忙了几天,秦淮川批复完文件后才发现外面的迎春花开了。独自看了会儿,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孟庭许。三月春,他应该在学校上课。
早早忙完,绕去了他教书的私塾。
百花盛放,沿着街道一路沁人心脾的芳香。广州热起来了,路上的小姐们举着遮阳伞,拐弯进了园子。
远远有个身影,娇俏玲珑,眼神一晃,便从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了秦淮川。
不顾周围的人,朝他招手喊道:“表哥!”
秦淮川蓦地一顿,抬脚越走越快。
范文生跟在后面,说:“爷,是凤鸣小姐。”
秦淮川依旧自顾自地走。
金凤鸣往前追去,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声。
范文生回头瞄了眼:“真的是凤鸣小姐。”
秦淮川停下,皱眉回道:“废话!我能不知道是她吗?”
范文生吃瘪,哦了声。
金凤鸣很快追了上前,喘着气拉住秦淮川道:“表哥,你......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呀!前头有什么好事儿等着你吗?”
秦淮川低头甩开她:“别拉拉扯扯 ,有事便说。”
金凤鸣哼了声,叉腰一副大小姐模样,仰着头瞪眼瞅他:“我是来问你听不听戏,今日正好是林家班子的场,我买票都买了好几天。没人跟我看,要不你陪我呗?”
他心里想着要去偷看孟庭许上课,哪有心思听什么戏,说:“不去。”
金凤鸣口里嚷道:“那你要去哪儿?我分明看见你下了车,这个方向也不是回家。”
范文生插嘴说:“凤鸣小姐,我们要去私塾。”
金凤鸣拉着脸,脖子仰久了生疼,气秦淮川生得太高,叫跟着的家仆给她捏肩,边问:“去私塾做什么?”
范文生笑一笑:“我们去看孟先生。”
秦淮川眉间一皱,怪范文生多话,啧了声。
范文生当即闭嘴。
可一旁的金凤鸣听了,回想见孟庭许的场景,道:“是上次那个孟先生吗?我还说下回见到他请他喝茶来着,今日不就正好吗?那我也去!我请他看戏!”
一想,这貌似不错。
俩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期间因为种种原因,心里埋怨孟庭许冷血,又对他兄妹二人很愧疚。眼下正好让金凤鸣在中间当个和事佬,邀请他看戏,自己趁机道歉说两句好听的,这不就把人给哄好了吗!
心里盘算完,他神色微动,问:“买了几张票?什么时间的?”
金凤鸣说:“晚上的,就这一小会儿,咱们先上楼里雅间坐去?”
秦淮川不在意地又说:“那你怎么请他?”
金凤鸣说:“这还不好请呀?我看孟先生心底柔软,上回他欠我个人情,我请他他肯定来。这样,你告诉我他在哪个私塾上课,我叫丫鬟去请。”
秦淮川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园子入口,道:“他心肠硬,我建议你亲自去请,免得他找些借口来回绝你。”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除了秦淮川。金凤鸣一听,说什么都要亲自去,倒要看看是不是表哥嘴里说的心肠硬。便让秦淮川先去园子里等着,自己绑也要把人绑来。
等人走了,秦淮川扭头走进园子,嘴角翘起,才有了笑容。
范文生心里鼓掌,叹服秦淮川是个擅长用心计的,说:“爷,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感觉有点骗人的意思,确实心肠坏了点,您说是不是?”
秦淮川进了包间,笑着看楼下的戏台子:“我心肠坏,你们都是好人?”
范文生摆头:“那倒不是。”
不久,唱戏的报幕了。
包间被推开,秦淮川转头,不觉一阵百合香气扑来,他身上穿的正是那一件自己送的白衫。
领略香味,缓缓流进了心口,整个胸腔都飘荡着百合的味道。就像是那人慢慢地走,走到最后,住进了心头。
吹到脸上,浑身一颤。
孟庭许一见到秦淮川,随即猛地怔住。金凤鸣没给他说看戏还有个秦淮川,并且害怕自己身份太低,拉低了金凤鸣的面子,故意回家换了身衣裳才来听戏。
好巧不巧,在这儿遇上了秦淮川。
金凤鸣颦颦一笑,说:“孟先生快来坐!我忘记告诉你了,还有个人与我们一起听戏,你不会介意吧?”
孟庭许坐下,卷起袖子,说:“不会。”
眼神却落在他身上,仔细打量,扫过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
没有任何伤痕,看来上回遭遇埋伏的事情没伤到他。他光明正大地瞧了几眼,然后收回视线。
秦淮川眼光流转,心里暗流涌动,方才孟庭许那几眼竟看得他头皮一阵发麻。那种带着凝视,不明意味的神情打量自己,让他兴奋起来。
他看了又看,恨不得让他眼光再次停留在自己身上。
亲自倒了茶,说:“孟先生平时听什么戏”
金凤鸣没见过秦淮川给谁倒过茶,脖子一伸,举着茶杯也要接:“我也要!”
秦淮川不好发作,仍是笑盈盈:“你少喝这菊花茶,凉性大,叫茶官儿给你换红茶。”
金凤鸣点点头,叫人换了茶。
孟庭许见二人认识,举止说话亲昵,不由留意起来。
金凤鸣说:“今日招牌,唱的是林家班的拿手戏,《牡丹亭惊梦》。”她回头看了眼孟庭许:“先生有喜欢的戏吗?等他们唱完返场时我们可以点戏。”
孟庭许说:“我听得不多,你们点就好。”
秦淮川说:“不如就点《龙凤锁》,或者听《断桥》也行。”
他盯向孟庭许,手里玩着茶杯。
金凤鸣问:“《龙凤锁》和《断桥》是什么戏?我怎么没听说过?”
秦淮川嘴里说:“《龙凤锁》是越剧,《断桥》是吴县滩簧,我出差去浙江时听过。”
金凤鸣无语地咂咂嘴:“表哥你是鬼上身了吗?我们在广州,听的是粤剧,你让广州的班子唱越剧,有病!”
秦淮川不以为然,依旧对着孟庭许说:“这两首,孟先生听过吗?”
孟庭许摇摇头:“没有。”
刚才金凤鸣叫他表哥,原来这俩人是亲戚。他心里想,绕了一圈子,遇见的还是秦家的人,实在凑巧。
听完戏,天色暗下。金凤鸣意犹未尽,想约下次一起听戏,孟庭许只好用要上课来推辞。三人走出园子,范文生依旧在车上等着。
金凤鸣有自己人接送,便先回了。
秦淮川拉开车门,然后又关上,对着孟庭许说:“见到我很意外?”
孟庭许说:“你做什么我现在都不觉得是意外。”
反正他这个人神出鬼没,哪里都他的身影。
秦淮川笑道:“我做了什么?”
他不言语,望着别处。
秦淮川又问:“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意外?”他忽然抬手,园子外的灯光从他指缝间穿透,照到孟庭许脸上。他沿着光影从他的眉眼,慢慢地看,到鼻尖,人中,嘴唇。
孟庭许嘴唇薄,形状很是好看。
开口道:“你玩够了就早些回家,我先走了。”
秦淮川收拢指尖,摘下他头上的花生壳碎屑,问:“庭许,你为什么躲着我?”
他问完话,孟庭许抬起头看他。
说实在的,是躲了,连去公馆给秦真补课也躲。
庆幸遇不上他,庆幸他不在家,自己缓了口气。
孟庭许勉强地说:“是你每次都忙,不在家,所以碰不上。”
秦淮川说:“那往后我就早些忙完,等你来公馆,这样我们也能碰着面,你看行吗?”
孟庭许说:“你随意。”
秦淮川拉开
车门:“我送你回家。”
他看向汽车轮胎,顿了顿。
秦淮川忽地捂着自己的肩膀道:“上回汽车翻了,抬一下手臂都疼,你快上车吧。”
孟庭许不好就这么僵着,只好上了车。
看来他真的受伤了。
孟庭许犹豫着说:“你看起来精神这么好, 不像是哪里受了伤。”
秦淮川揉了揉臂膀:“这里,你摸摸看,是不是肿了。”
他倾斜贴近, 要孟庭许摸。
孟庭许扭头往他肩膀上瞧,眼神很快躲闪开, 没看清, 道:“看不出来。”
那人笑了声, 伸手要解开自己衬衣扣子。孟庭许立马拦住, 说:“你就别脱了, 要是真肿了, 家里不是有医生吗?再说都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肿着。”
“那你是不信我了?”
孟庭许不由心里一动, 心忖这个人心思狡诈,说的话自然是不能信的。但是报纸上报道他受伤, 还有这么多人议论, 其实是信的。只是眼下他问自己信不信,他害怕秦淮川发疯又要做出什么举动, 扭过身慢慢朝他肩头望去。
“你拉下来点,不用解扣子,我看看。”
这回轮到秦淮川楞了,逗他的话这人居然当真了,万一衣领翻过来没伤,他怕是会埋怨自己骗人。好不容易搭上话,结果又把人给气走。
大概是过了两分钟, 孟庭许被车晃得头晕才转过身去。忽然伸来一只指节分明的手, 将他的手握住。孟庭许本能反应向后一躲,见秦淮川对着他笑一笑, 抓着他的手放进自己的领口。
孟庭许冰凉的手变得温热,指尖顺着他的脖颈慢慢滑下,渐渐摸到肩胛处。
就像是平滑的肌肤上突然鼓起一座小山丘,这道形状一直到肩膀处才消失。很细一条,又因看不见,小小的指尖带给他的触感被无限放大,令人遐想连篇。
他抽出手,心里扑通一跳:“这么长的伤口?”
秦淮川正经地点头:“是啊,怕吓着你,就不给你看了。”
孟庭许扶着车把手,眼睛往前望去,汽车已经拐进青云路。
等车停稳后,孟庭许下了车,向他道别。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的车有动静。但自己也不能回过头去看,倒叫人不好意思的。便低头往前略走了几步,听身后依旧没什么声音,再次犹豫间,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他伤得应该还挺严重的。
一瞬间,孟庭许停下脚步,回头走向汽车。
秦淮川一直盯着那背影,见他走走停停不决的模样,心里暗爽。看不见伤口更好,吊胃口的事情,他爱做。
伤是从前在海上伤的,鱼叉直接从他肩上擦过,留了一道疤痕。
今日用来骗骗人,感觉这伤口值了。
孟庭许走到车前,问:“要急着回去忙吗?”
秦淮川含笑:“是。”
孟庭许一下子懵了,自己回来干什么。心里先慌了,嘴上却说:“那你去吧。”
秦淮川眼神略略向下,游刃有余地问:“你找我有事?”
他心里焦灼,不知道怎样是好,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恰时巷子里有一只猫从瓦片上跳了下来,孟庭许听见那声猫叫脑门儿一热,说:“你要是不忙的话,家里有红花油。”
巷口灯光昏暗,要不是汽车的头灯还瞧不清孟庭许的表情。他背对着光亮,白衫衬托出他的气质干净,无论往哪里看,整个人都出落得十分标致。
今日这身儿穿得好看,瞳孔映出秦淮川快乐的脸庞,见他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孟庭许心里不禁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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