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冥这时从旁边的水盆拎干湿毛巾，准备让青年擦擦身体。结果一转身就看到青年双眼紧闭，仰起头一脸痛苦隐忍的模样。
这场景显得禁欲又色情，他脑袋里发出嗡的一声响。
视线不受控制地从他隐忍泛红的脸庞、细腻纤细的脖颈一路往下，在看到他微微张开的两条大长腿后，他突然觉得身上十分燥热，还有些口干舌糙。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快步走到桌前连灌了几大口凉茶，才将心里的热稍稍压下去一些。
“还有三天才到戈什，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先在这休息，本王自己前去调查。”
“不，我要去，我明天可以骑马。”
穆子轩睁开眼，他要自己去查明真相。
看着青年青涩又倔强的眉眼，百里冥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妥协道。
“不要逞强，如果你明天还不能骑马的话,我雇一辆马车。”
“谢主子，不过不用马车，我明天适应了就好。”
“你啊……”
青年太倔了，百里冥不再相劝。他体内还有余热，不好再待下去，转身便离开了。
刚出门，就碰到走廊另一边正往这走的沈南沈北。于是他站在走道中间，正好挡住了两人的路。
“主子，您也在啊，穆先生的伤势怎么样了？”沈北看到他，咧开白牙问道。
“有些严重，不过刚刚已经上好药了。”
“哎，穆先生一个文人跟着我们跑了一整天，也是难为他了。”
说着，沈北就想绕开百里冥进去看一下。
“他已经躺下休息了，你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百里冥面不改色地说谎，并且身体往旁边侧了侧，迫使沈北无法向前，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看到青年那副样子。
“跟我过来，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哦。”
一听到正事，沈北立马神色严肃起来，倒是沈南看看主子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总感觉，王爷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第二天穆子轩起来，发现那药效果然不错，破开的伤口已经都结痂了，他忍着痛又上了一次药。
到了楼下，他发现就百里冥一人在。
“主子 沈北和沈南两位大哥呢？”他来到桌前，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他们已经先去赶往戈什了，所以接下来的路途我们不用太赶。”
穆子轩知道肯定是考虑自己的身体，百里冥才会这么安排，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便接受了他的好意。
两人放缓赶路速度，直到八天后，终于看到了高大的城墙上——戈什两个大字。
他们到了。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百里冥早早就准备了两个面具，他和穆子轩一人一个。
到戈什城的人，大部分都是身份复杂、或是为了躲避仇敌的人，他们为了不暴露身份，也都戴上了面具，所以大街上，穆子轩和他倒也不显得引人注目。
由于生活环境差不多，百越人和大宋人在外观上并没有很大的差异，唯一的区别就是口音。
他们的口音比较像闽南那边的话，穆子轩以前在闽南实习过两年，所以倒也听得懂一些他们的话。
城里很是热闹，各种不同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要是忽略小贩和来往行人们身上的佩刀，倒是处处充满着普通的生活气息。
他们刚进城没多久，沈南就找到了他们。
第二十三章 求助
“主子，我已经跟千机堂的人接触过了，明天他们堂主正好在，到时候我们可以过去。”
“好。”
“千机堂是什么地方？”穆子轩不懂就问。
“是一个专门花钱买消息的地方，戈什发生的大部分事都瞒不过他。他也是戈什三方势力中的一股，从他这里可以最快获得我们想要的消息。”百里冥解释道。
城里没什么好看的，到了第二天，他们径直去了千机堂。
千机堂设立在青楼里，几人刚进去就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围了上来。
“今个儿可真是个好日子，竟然把几位大爷吹过来了。几位客官一看就气宇轩昂、英姿不凡。大驾光临宜春楼，实在是我们楼的荣幸。”
打头的老鸨很会说话，她捂着嘴轻笑道，眉眼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
那几位女子不敢靠近气质冷冽，一看就不好接近的百里冥，就往穆子轩等人身上凑。
穆子轩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惊得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就怕不小心碰到了女子。
而沈北跟他反应差不多，倒是沈南冷着一张脸，将身上扒着的女子努力往下扯。
“我找你们主人祁邵。”
百里冥看到拉着青年手臂的女子，目光冷了下去，嗓音也变得阴沉起来。
老鸨一听到自家老板的名字，知道来人不是普通的镖客，立马让姑娘们退下去，然后脸上的轻浮也瞬间褪去，变得正经起来。
“几位大人请跟老奴来。”
穆子轩终于摆脱了女子的纠缠，不由长出一口气，良好的教养让他没办法对女子动粗，只好一直逃避。
“回去把衣服都丢了，一股胭脂气，难闻死了。”
闻到青年身上甜腻的香味，百里冥眉头皱得紧紧的，看上去十分不悦。
“好的。”穆子轩苦笑地答应了下来。
沈北举起袖子闻了闻，上面是一股甜甜的花香味，倒没觉得难闻。
他家主子以前打仗的时候，所有人经常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一群人身上的汗臭味简直可以熏死路过的蚊子。那时也没见主子说难闻，怎么这个时候挑剔起来了。
沈北想不明白，不过也暗下决定等会回去换一件衣服。
好的手下一定要会适应主子的喜好……
老鸨直接把他们带到三楼，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外，她在外面轻轻敲了三下门，很快屋内就有人过来开门，并将穆子轩四人带了进去。
“就是你想找我打听消息？”
屋内，祁邵戴着恶鬼面具，姿势随意地斜躺在贵妃椅上，他的几个手下手持武器站在下面，虎视眈眈地盯着穆子轩几人。
祁邵的目光从四人面具上一一扫过，最后越过百里冥，停留在穆子轩身上。
“是的。”
“好，那我的规矩你应该清楚。一个问题一千两，不管回不回答的上，钱都归我。”
穆子轩乍一听到这话，只觉得祁邵这生意做的委实霸道，回答不上来也要给钱，那跟明抢有什么差别？
不过“冤大头”百里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自然清楚，不过我问的问题事关重大，祁堂主可否让手下先退下。”
“好说，只要有钱，顾客的话就是圣旨。”
祁邵轻轻挥手，他的手下立马就离开了。
“行了，你们问吧。”
“我想知道，四年前是不是有一批货从泉城运到了戈什。”
“四年前？”祁邵眼睛微微眯起。
“四年前霍家确实从外面运回来一大批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批？”
他口中的霍家正是戈什三足鼎立的另一股势力。
百里冥见真的有东西被运过来，心神一动继续追问。
“里面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祁邵举起两根手指头，在空中轻轻晃了晃。
“祁堂主放心，在下带足了银两。”
百里冥刚说完，沈南就拿出一大叠银票。
祁邵原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却在看到那一大叠银票后，眼神都亮了，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
“好好好，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敞亮人做生意。
那批货物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我的手下根据他们押运的车印判断出里面的东西有些分量。而且那货物被径直送到了霍家后，再也没有被运出来过。
怎么样？我的答案你还满意吧？”
“尚可，那霍家的背后是不是站着百越王族。”
“没错。”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神月教教主是谁你知道吗？”
“神月教在江湖上的存在十分隐秘，知道神月教的人并不多，你怎么会问这个？”
祁邵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有几分好奇。
“我自有自己的目的。”
见他不愿意多说，祁邵也不在意。
“他们一直在大宋活动，而大宋的事情我打听的比较少，不过你这问题估计除了我以外，还真没有其他人可以告诉你答案，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倒是见过他一次。”
百里冥原本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报希望，却没想到他这里竟然真的有线索。
穆子轩也没想到竟然会有意外之喜，神情稍稍有些激动，直接开口询问。
“他长什么样子？”
“这就是另外的价格了。”祁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开个数吧？”
百里冥并不缺那点钱，对他而言，只要能用钱摆平的事，那都不叫事。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想让镇南王你帮我个忙。”
祁邵直接开口点破百里冥的身份，并将目光投向穆子轩。
沈南沈北闻言神情一凛，手立马摸上腰间佩剑，却被百里冥制止了。
“果然瞒不住消息灵通的祁堂主。”
说完，他摘下面具，露出清俊矜贵如嫡仙的一张脸。
“镇南王举世无双的出尘气质岂是一面小小的面具可以遮挡住的。”祁邵恭维了他一句。
“你想要本王$帮你什么忙？”
“其实我想要请你身边的穆先生帮我验个尸。”
“验尸？”
“是的，验一下我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被霍家陷害而亡。”
说到这，祁邵收起之前的玩世不恭，面容严肃起来。想到往事他眼里闪过一抹痛苦、自责，但更多的却是熊熊燃起的仇恨与愤怒。
他在这期间找过无数神探，可惜都查不出结果。毕竟他妹妹已经死了四年，对着一具尸骨，他们根本查不到有用线索。
而在沈南沈北刚跨入戈什，他就派暗哨去查过他们，得知他们的身份后，自然也知晓了穆子轩之前神奇的验尸经过，于是他心里再次涌起希望。
他正想找他们帮忙，没想到他们先找了过来。
“只要你们可以帮我查出我妹妹死亡的原因和真相，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令妹去世前具体是什么情况？？麻烦祁堂主详细说与我们听听。”
跟尸体有关的事，这时自然轮到穆子轩出面提问。
“我妹妹多年前喜欢上霍家长子霍元德，并且和他珠胎暗结。原以为这是一桩好姻缘，没想到她嫁过去生完孩子没多久就死掉了。
霍家只以一句房屋意外失火就将我打发了，那时候我想要带回她的尸骨好好检查死因，却被霍家人匆匆下葬，并以已葬入祖坟为由拒绝了。
此后我多次找人想要强行挖开霍家祖坟，却一直被他们阻扰，他们越是不让我看，我就越是怀疑他们做贼心虚。
两年前他们有事求到我头上，我终于要回妹妹尸体，可惜她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我找了无数高人都还原不出当时真相。”
在提到霍家的时候，祁邵的目光阴沉冰冷，神情满是愤怒。
“当时霍家说的是失火导致令妹被强行烧死吗？”
“是的，不过我一点都不信，虽然我妹妹生完孩子后身体亏虚，可她自幼练武，不可能虚弱到逃不出去。”
“令妹尸骨在哪？带我先去看一下吧。”
“好，镇南王，穆先生这边请。”
祁邵在前面引路，他早已准备好了妹妹的尸骨，直接带穆子轩众人来到旁边的屋子。
屋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口金丝楠木制作的上好棺材。祁邵上前推开棺椁。
穆子轩等人走上前，只见棺材里面放置着一具尸体，或者说是一具白骨更准确。
六年的时间，使得尸体上的肉彻底腐烂，只留下一副白骨架子。不过可以看出祁邵将其保存的很好，白骨十分完整，并没有被尸虫啃噬的痕迹。
穆子轩仅是上前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这不是你妹妹的尸体。”
“什么？”
这下不光是祁邵，就连百里冥都有些惊讶，穆子轩怎么只凭一眼，就看出尸体不是他妹妹，难道他有鬼眼吗？
“你为什么说她不是我妹妹？”
祁邵有些生气，他没想到穆子轩竟然这么不靠谱，说出这种话。
“祁堂主别急，我给你解释。”
百里冥上前一步挡住祁邵愤怒的目光，穆子轩却从他的保护圈里走了出来，不紧不慢道。
“刚刚你不是说过，令妹生育过对吧。”
“是的。”
“但是这具尸体生前并没有生育过，所以我才说她不是令妹。”
“你是怎么看出她没有生育过？”
祁邵见他表情坦然，目光周正，不像信口开河之人，强行耐着性子问道。
“很简单，看这里。”穆子轩指着尸体上的耻骨道。
“如果生育过，这里会有分娩瘢痕。在接近耻骨联合背侧边缘处，约黄豆大小的骨质凹陷。
它的形成是因为在女性怀孕后期和分娩时，耻骨联合被打开。耻骨间的韧带附着处被拉伤或者韧带嵌入骨质，而在韧带消失之后，会在骨质表面留下的永久性凹痕。”
“而你们看，这具尸体的耻骨处光滑平整，分明是一具没有分娩过的女人尸体。”
大家顺着他的讲解仔细看去，确实发现这具尸体和他说的不一样。
祁邵眼神闪烁不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这个简单，你可以找一些有经验的稳婆问一下她们女性生产时的情况以及她们身上发生的变化。”
祁邵记下他的话，接着道。
“那你的意思是霍家给我的尸体是别人的，我妹妹的尸体还在他们家？”
“祁堂主当时看到的令妹尸体是怎样的？”
“当时是面目模糊，只能从随身玉佩上认出是我妹妹。”
“玉佩是完好的？”
“完好的 ”说到这，祁邵突然愣住了。
“想必祁堂主也想到蹊跷了，一场大火，人都烧成那样，不可能玉佩会完好无损，霍家一开始就在骗你。”
“那你的意思是，我妹妹可能没死？”
祁邵是个聪明人，一开始是因为想岔了，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些疑点，后面的人也都是按照祁邵妹妹已死来开始找线索。
可开始都偏了，又怎么会有结果。
如今经过穆子轩这么一提点，祁邵心里甚至隐隐升起一抹希望。
也许他妹妹还在霍家……
“这个我就不清楚。”
不确定的事穆子轩不会乱说，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才是最残忍的事。
“不过你可以从令妹身上的特殊之处以及霍家长子身上入手，重新调察。”
“好的，谢谢穆先生今天的帮助，他日不管真相如何，我千机堂都欠你一个人情。”祁邵郑重道。
“祁堂主客气了，那这神月教教主的身份，堂主可否现在告知。”
“没问题。那神月教教主我虽然不知道他身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也是百越人，而且年龄并不大。
我跟他交过手，他武功高我不少，内力雄厚。江湖上大概排的到第三第四，当然比起镇南王自然要略低一筹。”
目前江湖上武功榜排名第一的是百里冥，第二则是穆子轩前不久才见过的宋庄主。祁邵在第七位。
知道了神月教是百越人，至少让穆子轩他们更确定了四年前他们运来的东西可能就是灾银。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混到霍家去调查？”
夜晚，穆子轩和百里冥商量对策。
“刚刚祁邵派人过来说，三天后霍家的小女儿会举行比武招亲，我们可以趁那个机会混进去。”
“那到时候我去吧，主子您的身份太特殊，不适合参加这种活动。”
“也可以，我和沈北他们在外面接应你。”
“好。”
“你父亲跟我提过你几次，他说你天资聪颖，并且拥有一颗悲悯通达之心，如果入仕的话，绝对会做的比他更好。”
正事说完，看着青年烛火下白皙的脸庞，百里冥想到他如今的遭遇，有几分感慨。
“以前我不爱读圣贤书，总是偷着看闲书。他总是对我吹胡子瞪眼，还几次罚我打手板，没想到竟然会在外面夸我。”
想起那个始终挺直腰杆的小老头，穆子轩眼里带上一丝怀念。
以前他父亲要打他的时候，他母亲就会把他护在身后，妹妹阿姝还有管家爷爷都会帮他求情。
“我以为你小时候很乖巧。”
“没有，小时候喜欢耍小聪明，总觉得圣贤书太过迂腐，对世界有自己的理解，总想要跑到外面的世界闯荡。
长大后才发现，没有父母亲护着的世界，真难走，每一步都要在泥泞里挣扎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