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将军。”华翰林很自然上前和他握了握手。
实际上，经过凯南一事后，两边一直保持着联系，希望共同解决间谍事宜，所以眼下双方见面谈的也是这个。
“很奇怪，费森也来来回回查过了，”陆明道，“好像根本没有完全具备所有条件的军雌。”
格尔恩提出了自己愈加怀疑的看法：“会不会是克姆德虫？”
陆明摇了摇头：
“花月说皮肤雪白，克姆德虫却大多古铜肤色，极少数才会稍白——至于在月光下发光，那根本不是克姆德虫能做到的。”
顿了顿，陆明宽慰道：“不过这至少能证明，真正的凶手绝非于修。”
华翰林“嗯”了一声：“于修的事情你放心，他虽然还在狱里，但这回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希望因为证明他的清白而暴露现有证据，打草惊蛇。
目前为止守在他身边的也已全部更换为我兰彻斯特的势力，我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此时，三人仿佛同时感觉到什么，没再把话说下去。陆明压低声调道：
“不多说了，人多眼杂，你们先坐吧。”
好巧不巧，刚说完于修的事，三殿下亚瑟便姗姗来迟。
陆明在大堂上看见他身影的一瞬间，就知道亚瑟肯定是因为照顾于修的事情才没有和费森他们一起到。
亚瑟也在这时发现他的视线，虫群喧闹间走了过来。
“于修的事我听说了……”
陆明才刚开口，亚瑟便道：
“不用担心，至少目前为止多亏你找到的证人，谁也没法动他的命了。”
他今日看上去气色确实好了不少，也无往日酗酒浇愁的颓丧与憔悴，认真地看着陆明道：
“谢谢你，陆明。”
陆明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亚瑟，我们的关系没必要说谢……更何况，真正的功劳不在我，如果不是花月主动说出真相，我们谁也无可奈何。”
亚瑟点点头，心中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对陆明道：
“那说别的——前几天我翻方案有个差错，倒也是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我回头发给你，改不改看你。”
“好，没问题。”
“这次大哥生日宴，你就带了他？”
亚瑟盯着伊特，有些惊讶地问陆明。
陆明和伊特都是一愣，前者立刻道：“嗯，太子殿下说可以带我的好朋友来。”
亚瑟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随便说点什么，也离开落座了。
今天这场宴会还没开始，伊特就已面对过两次莫名尴尬的境况，此刻陆明也开始惭愧反思自己今天是否应该听伊特的意思，一个人进来。
但伊特像是捕捉到他的心思，安抚性拍了拍陆明后背，道：
“陆明，你永远不用对我感到愧疚，因为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你只是想证明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吗？我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陆明一哽：“伊特……”
不料此时，一双宾客的出现打断他们的言语。
陆明一扭头，发现是埃德蒙一脸冷傲地站在他身边，旁边还带着弗雷。
显然弗雷知道自己哥哥非要绕远经过陆明这里，没什么好事。
于是他眼里全是歉意，但无法制止，只能无声对陆明行礼打了个招呼。
陆明也对他轻一点头，随后目光即刻回到埃德蒙脸上，淡淡道：
“怎么？自己没安好心掉坑里了，到现在还觉得是我害了你，来示威？”
这话让半月前的事情更加历历在目。
埃德蒙眼神又冷下几度，唇角却渐渐泛起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不知对方想什么，模样却实在中二，陆明只觉好笑：“看样子十天禁足还算好过，埃德蒙，你还是没长什么记性。”
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平复下语调，真诚地道：
“不过我还是劝你，收手吧，别仗着自己家大业大这么折腾下去了，你拿到过什么好处？”
这话是真心的。
看着对方整天这么疯，陆明也看不下去，能劝还是劝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埃德蒙却认为陆明是在嘲讽他、挖苦他，五指无声地捏紧了杯子，面上阴冷一笑，眸底泛出粼粼幽光。
他道：“区区十天而已，陆明。”
“我要是连这点耐性都没有，怎么跟你斗到现在？”
陆明也就在这时忽然发现他手背上乌青的齿痕——好像被谁重重啃咬过。
没等陆明反应过来，埃德蒙便像对他会说什么再也不感兴趣一般，压低声调抛下最后一句：
“别以为费森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等着吧。”
埃德蒙头也不回离开, 弗雷差点没反应过来，屁颠颠追上去道：
“哥……其实我觉得嫂子吧，他确实和陆明更配一点, 再说你都知道他们已经标记了，这样强抢也不太好吧……”
埃德蒙怒不可遏瞪他一眼：“闭嘴！！！”
“哦……”弗雷扶着头上大包, 委屈巴巴看了埃德蒙一眼。
亲眼见证这幕，陆明差点绷不住大笑，好在宴会这么多人，忍住了, 只扭头和伊特对视, 发觉伊特也在笑，两人登时捂嘴低头，笑得耳朵都红了。
没一会儿, 宴会正式开始。
这次生日一切从简, 流程简单，很快来到众人祝愿环节。
陆陆续续几位贵族代表发过言，竟然先轮到伊特。
陆明本以为他会紧张，无所适从, 没想到他在桌下无声拍拍他手背, 便起身举杯道：
“殿下金枝玉叶, 福佑圣体，原已完美十满, 我想不到什么更美好的祝愿词。
作为今天唯三在场的海洋民族，我只能欢迎殿下随时入海，圣约尔海的子民随时欢迎您。”
虫鱼两族交融本就是今日圣约尔最万众瞩目的事情, 伊特这一说法引起在场掌声，艾利克斯本人也举起酒杯：
“一言为定。未来我一定经常入海体视民情。”
轮到陆明, 他起身粲然笑道：
“越往高处走，需要的越朴素归真。我祝殿下身体健康，福寿万安。”
“多谢陆将军。”
艾利克斯与他隔空举杯，仰头一口而尽。
经过陆明这一“朴素”的先例，后边发言的众人都不再似前面贵族那样高谈阔论、夸夸其谈，而是接地气起来。
比如到了格尔恩，他道：“愿殿下一生永续俊秀体面，口福不断。”
一生作为忠臣的华翰林，自然也希望这位年少有为的太子殿下未来治国有方，有左臂右膀。
他道：“臣愿殿下未来与陛下一样，有忠臣护佐，也成为一代明君。”
“这个好，这个好！哈哈哈哈……”虫帝看向艾利克斯道，“皇儿啊，治国之道便是举人才，用贤臣，将来你也得好好识人，千万莫要一叶障目，为谗言所误。”
艾利克斯举杯颔首：
“父王教诲，我一定谨记于心，日后还需和父王多加实践学习。”
虫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殿下亚瑟向来性格直率，有旁人都没有的一种随性洒脱，站起来便道：
“那我就祝大哥，日后有爱常相伴，风起时有一人为你添衣。”
此话不知让艾利克斯想起了谁，他的神色闪过一丝落寞，也强忍没有去看在场他真正的心上人，只举起酒盏道：
“三弟有心了。”
“既然诸位都说得差不多了，”
埃德蒙站起身，大声道，“那我就另辟蹊径，祝圣约尔繁荣昌盛吧。国之幸莫非众之幸，众之幸莫非王之幸，则必关殿下之幸。”
经过半月前事件，他身上显然收敛起某种东西，至少是除了陆明的众人面前——变得沉稳，而深不可测。
很难想像从前傲然不可一世的埃德蒙能说出这话，在场静默几秒，也有不少他的支持者鼓起掌……
然后都在虫帝的凝视中停止了。
埃德蒙当然知道这突然的安静是因为虫帝，宫 中号梦白 推文台 也没多说什么，顾自举起酒盏示意了下艾利克斯，便仰头喝起来。
虫帝没待他喝完便将视线挪开，道：“下一个。”
下一个轮到弗雷。
虽说弗雷也是弗利兰克家族一员，但都知道他只是个被捡回去没派上用场只帮过倒忙的工具人，除了唯一一项异能近乎废柴，所以大家对他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期待。
弗雷自己突然被que到还是有点措手不及的。
他立刻手忙脚乱端起酒盏，依次向在座各位行礼，笨拙但真诚地道：
“殿下很幸运，从小就有爱你的家人，这对我来说就是弥足珍贵的，愿殿下的这份福泽绵长悠久，当然，我也沾沾殿下的福气。”
艾利克斯之前对这鱼的印象就是扰乱民众安全，还入狱关了半年，因此较为疏离道：
“嗯，多谢。”
此时下一个人起身祝愿，他的目光立刻循声而去。
费森看着艾利克斯，声音有力而清明：
“我和三弟一样，祝愿兄长早日求得所爱。”
艾利克斯眼睛刺痛般眨了一下。
“……大哥知道了，森儿放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喝下小半杯酒，却不知是不是酒太烈了，辣着喉咙，他眉心皱得生疼。
此时此刻，虫后看氛围也到了，也抓住机会道：
“对呀，我的皇儿是时候成家啦……不过，我对你最大的祝愿，就是想你平安，开心。”
虫后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就像他的母亲一样。陆明在下面听着，日夜隐匿的乡愁不禁涌上心头，垂眸静静喝起酒。
虫帝听见虫后的祝愿，少有的语调轻松道：
“开不开心，也不能全由着你性子来。要当帝王，有多少做得的，就有多少做不得的。倘若要治国平天下，人前人后必定有所牺牲，旁人见不到的孤悲，这些，你可得提前准备好咯……”
虫帝口吻半带玩笑，在场众虫也很给面子地呵呵笑起来，其乐融融。
艾利克斯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是，父王。”
一阵喧闹后，虫帝察觉到陆明走神，忽然想起什么，也借此提醒他道：
“阿明，我听说人鱼族族长也写了祝愿，托你带过来？”
经此一问，陆明果然如梦初醒，一边应是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封皮纸，朗声念道：
“祖母说，此次身体抱恙没来参加殿下的生日宴属实遗憾，她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和陛下、殿下早日再见。”
念完，皮纸便被虫侍递交了上去。
至此宴会用餐前的最后一个环节结束。
艾利克斯深知自己这场生日宴除其本身，还意味着什么，待到所有人都站起身，他朗声高喊：
“明日启程演练，我与诸君共同赶赴这一战，惟愿天下太平！”
“惟愿天下太平！”
跟伊特打过招呼，陆明早早用完餐便溜到二楼休息室。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又被重重推抵回原处，陆明捏住那人下颌便吻上去，如火如荼，那架势像要把眼前人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明这下终于能明白那些异地恋每次见面的狂喜亢奋。
因为他现在就是这样，仿佛有一万年没吃过肉。
偏偏费森此时还一边伸出舌头回应他的激烈，一边双手攀上他脖子，冰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他后颈处，像是在安抚他如小狼一般的欲望与兽性。
陆明心跳却越来越快，喉咙干涩得几乎要生出火来，他双手顺着费森背沟下去便要深入往里，费森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手腕，退开亲吻。
一道晶莹的水丝拉开，挂在两人通红的唇边。
陆明就这么发懵地看着他，大手停留在他腰际，像一头茫然无措的小狼，眼睛黑黑亮亮的，让人不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费森稳住理智，微微喘息地看着他：“……不舒服了？”
陆明低头抵住他额头，可怜巴巴“嗯”了一声。
“待会儿我就要启程去塔梅约，飞行器都已经在外面备好了，来不及。”费森道，“用手吧。”
……视觉冲击力太大，陆明忍不住低哼一声，埋在了费森颈窝里。
他出了汗，紧贴感受着爱人同样滚烫的皮肤，闷闷地道：“殿下……”
费森声音也哑哑的：“嗯？”
“没什么。”陆明亲了亲他脖颈，“就是想叫你。”
“……幼稚。”费森不禁笑出来，片刻后又微敛了笑意，“花月的雄主查过了。”
“目前他在军部较下层工作，涉及一部分特殊工作内容，如果有人随时在他和花月周围，确实会有诸多不便。”
“原来如此……”陆明低低喘息着，努力在混乱的脑中组织最新的信息。
如果是这样，那便和花月之前所说都匹配无误，看来是真的对这对虫侣形成困扰了……
他眸色沉沉盯着费森红透的耳垂，哑声道：“那就……嗯……”
耳边爱人的喘息低哑而充满诱惑性，费森也渐渐有些恍惚，努力保持清明道：“嗯。我已经把人全部调走了。”
“……殿下不喜欢我幼稚吗？”
话题回归得突兀，费森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无声笑道：
“喜欢，很喜欢。”
下一秒，陆明的吻再次覆了上来，两人都没闭眼，无比清晰地看见眼眸中对彼此的欲望。
又过好一阵，一切才算结束。费森正打算去卫生间清理，就被陆明一把拉了回去，继续吻了一阵，陆明轻声问他：
“最近腺体状态怎么样？”
费森想了想：“没出过问题。”
“那就好。”陆明道，“但我还是不放心。”
“你这次去塔梅约军事演习，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我知道，但我总是心里有点发怵，不舒服，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费森含笑看着他：“能发生什么事？”
陆明没有说话，只撩开他银发，嘴唇贴上他后颈处，开始不断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宛如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过自己身体每一处，不得不承认，这让费森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安全感，十分舒服。他闭上了眼睛。
好半晌才结束。
他听见陆明的声音，睁开眼睛。
彼时隐约也传来虫侍呼叫费森的声音，陆明微笑捏了捏他脸，道：
“去吧，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嗯。”费森与他对视道，“你和伊特在大陆待一晚上后，回去好好休息。“
顿了顿，他又凑近吻了吻陆明侧颊道：
“我会想你……开战见。”
陆明开心得几乎要飘起来，但克制住了，最后在费森唇上落下一吻：
“开战见。我也会一直想你。”
眼看着费森离开，陆明望着门发了好久神，感觉时间间隔拉得差不多，不会让人察觉他俩都在二楼后，陆明也打算走出休息室。
谁知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来人衣着素雅, 脸庞白净柔和，却莫名泛着一种憔悴破碎的灰气，伴随一股清香走入。
“……花月？”
陆明张了张嘴唇, 听见自己惊讶的声音：
“你怎么来这里了？”
奇怪的是，花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朝他盈盈一笑，叫了一声“将军”，旋即端着手里的碗缓步走进来。
虽然心中莫名发紧，但陆明见花月走来, 他还是转身拍了拍一张座椅, 示意花月坐下，自己则在旁边坐下。
看着花月不紧不慢放下托盘，拿起茶壶两只茶盏, 缓缓倒起茶。
陆明抿紧嘴唇仔细盯了他一阵, 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接着道：
“花月，你脸色有点苍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这个时候到这儿找到我……”
说着, 陆明还抬起眼睛忧虑地观察了一圈儿。
“半月前你给殿下送信的事情我也知道, 虽然信是你写的也是你送的, 但说实话，我们还是不太放心, 现在你来得正好，有什么事正好可以详细……”
“将军多虑了。”
花月放下茶壶，无比平静地看着陆明道：
“信的事是我自愿的。这一次, 我也是专门为了感谢将军而来。”
陆明半信半疑：“真的？”
花月道：“真的。”
陆明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睛再次扫了扫周围, 压低声调凑近花月小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