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他果然还是再需要点时间缓缓。
但陆明明白，这意思是吉多凶少。他笑了，毫不犹豫道：
“好。”
偌大的海果园一片金黄, 陆明姗姗来迟，看见了在林间忙碌的伊特。
他大声呼喊，挥挥手：“伊特！”
伊特刚抱起手里的木筐, 闻声立刻扭头道：“陆明，快来！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陆明二话不说穿越一大片海果林, 疾游而去，抱起了另一筐海果。
“怎么样了？你和科罗也今天的试验？”两人并肩抬着木框，伊特边游边扭头看着他道，“只剩那几种方法了, 今天总该试出来了吧？”
谁知陆明笑容一僵, 摇了摇头道：
“方法试完了，还是没成功。”
伊特脸色一下变得奇怪，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半年多前丹尼娅伊特等人就合众搜集了历史所有异能的触发方法, 并将它们与答案领域的特性结合在一起, 形成一整套试验方案摆在陆明面前——
这已经是最繁重却也最有可能成功触发答案领域的方式，可如今，竟然是所有方法都宣告了失败。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的差错。”陆明摇摇头道，“整整花了半年, 还是没激活。”
仿佛想到什么, 伊特一言不发, 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两人来到果林前的一大片空地，终于将装满海果的木筐放下来。陆明下一秒就拍住他肩宽慰道：
“没事的伊特, 既然有冢鲸保证，那在开战之前就一定是能成功的，我们再想办法。先忙今天的事吧。”
提到“冢鲸”, 不由得联想“圣约尔海的选择”，伊特这才略微放心, 道：“嗯嗯，那我们开始吧……”
“等等，”
陆明突然想起什么，抬起脑袋张望一圈，始终没在果林里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皱眉道：
“奇怪，卡多里那小子最近究竟是去哪里了？今天不是说好要来帮忙的吗，怎么也找不到鱼？”
伊特理性想了想，最后意味深长地道：“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说不定去哪儿野玩儿了。”
陆明这才想到半年多前卡多里确实有跟他透露过自己喜欢上学姐的事情，便点点头，没再多想。
就在这时，一声极度热情的呼唤响起，两人同时扭过头去——
只见一只个子矮小、身形胖硕的虫跑过来，圆脸圆眼圆胳膊，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由于海中阻力更强，他跑起来的动作也是笨拙而缓慢，但丝毫阻碍不了他开心热情的传递——那满面春光的模样，让人看他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这是……”
“这就是今天来和我们一起直播的雄虫。”
伊特道：“作为第一批入海体验虫族的成员之一，他对镜头的反应更具有说服力，既可以对海果进行加大宣传，还可以让更多虫族对圣约尔海产生向往。”
陆明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好啊，陆将军！”
来到陆明面前的第一件事，这只雄虫就忍不住紧紧抱了陆明一下，差点把他箍得上不来气。
他强忍咳嗽道：“你好你好，阁下真热情。”
“我叫施切敏。”雄虫苹果肌鼓起，笑眯眯地道：“在将军回海之前，我早已听我家雌虫说了好多次你的事迹，真是让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敬佩！没想到，我不仅作为第一批来的，还能和将军一起直播，太荣幸了！”
陆明也笑起来，与他握手道：“那待会儿就拜托啦，施切敏阁下。”
伊特开始给施切敏进行简单的直播流程介绍，陆明光脑在此时弹动出一条信息，如同一台空气抽真机，一下把陆明的心给攥紧了。
他满心欢喜地戳开光屏，表情却霎那间黯淡。
果然又不是费森的回信。
饶是如此，借着这间隙，陆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他和费森的聊天页面，补上了今天的早安，并发送道：
“最近还有没有不舒服？亚瑟跟我说了你状态很稳定，已经半年多没有出现过发热的情况了，但我还是不放心。”
“还有四个月，军事备战也越来越紧张了吧？注意身体，别忙来忙去先把自己给累垮了。圣约尔海这边你也放心，有我在安排……
哦对了，还有一个事，我回海开通账号后，第一个关注我的那个私密账号就是你吧？昨晚伊特查完跟我说的时候，我害羞死了……”
“321上链接！”
直播开播，热度攀升居高不下。
施切敏简直不像是新手，热情之程度就连直播老手陆明伊特都甘拜下风，两人缩在直播角落瑟瑟发抖，时不时当个“捧哏”。
【哈哈哈哈哈哈哈从来没见过两位公子这么拘谨，这个虫简直太强了哈哈哈哈哈】
【直接反客为主了可还行hhhhh】
【相信我，将军也挺外向的，待会儿熟了就好了。】
【海果怎么卖呀？】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陆明就和施切敏默契起来，一个对弹幕进行客观回答，一个进行广告式的发言，两人一来一去，气氛越来越好，陆明也回到了正常的直播状态。
【该说不说，将军和施切敏这对搭档还挺对味儿的？】
【哈哈哈，最近半年陆公子都这么满面春风的，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吗？】
看着直播镜头，陆明笑盈盈道：
“大家不要着急，海果的购买方式稍后会公布给大家。今天我们有幸在海果鱼工种植园里偶遇施切敏阁下，希望他能作为一个代表，聊聊他的感受。”
在弹幕的热烈欢迎下，施切敏喜气洋洋地向大家鞠了一躬，优雅又憨态可掬的模样莫名带着喜感。
他清了清嗓道：“作为第一批入海的虫，我很满意。我自己是从事历史研究、在妞亨利学院毕业的雄虫，除去工作外，平生最大的爱好不过美食和走走看看——当然，也就是陆将军所定义的‘旅游’。”
他打开光脑展示着一张张图片：
“家虫们，看看，我只能说，从前在书上在网上看到的简直逊爆了，海洋的美除非亲眼看看，否则阐述不出一分一毫……啊哈哈哈，我太奶奶那一辈肯定也想不到我能下圣约尔海，唔，这次回大陆，我得多给他烧点照片过去……”
说着，他搂住陆明脖子就举起了光脑：“来，将军，合个影！”
陆明从怔愣到理解只花了短短几秒，然后瞬间职业性假笑。
弹幕被逗得狂笑。
【这位雄虫阁下实在是太有梗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说得我真的按捺不住了，多久虫族才能正式自由出入圣约尔海啊？好想亲眼看看海下的景色。】
【应该没多久了，就这次第一批虫体验之后吧？完成一部分调整和修改肯定就差不多了。】
【我是鱼，欢迎你们来欣赏圣约尔海的美！】
在陆明等人的持续努力下，虫鱼们的相处越来越平常、也越来越和谐了。
但看着眼前飘过的友好交流的弹幕，陆明还是如最初一般欣慰，笑道：
“很高兴看见大家有这样的反应。可以和大家透露的是，这次第一批虫入海双方的反响都非常好，除了一些地方需要稍作改善以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将迎来虫鱼共处的盛况了！”
伊特和施切敏同时鼓掌，施切敏配合道：
“是的。来不了吃亏，来不了上当！虫族的兄弟们，圣约尔海环境好，鱼众也好，鱼风淳朴，绝对是一个令虫魂牵梦绕的地方，真的真的喔！”
看着两人如此大力宣传，伊特面露微笑，轻松接过了话题切入正事道：
“来到圣约尔海前，大家可以先购买圣约尔海特产尝尝——比如我们面前的海果。与野生海果不同，我们的海果皮薄肉多，口□□汁，甜脆可人，最重要的是，所有收入都会拿来投入当地建设……不仅如此，我们还有鱼工种植的陵游草……”
弹幕正纷纷响应，谁知就在这时，数以万计的弹幕里忽然插入了几条奇怪的、斥责的评论，但飘过速度实在太快，三人没有看见，依然专心致志地为大家继续介绍海果的功能、种植过程等等。
但到后来这些弹幕逐渐变多，不仅如此，还最终演变成了弹幕上互相攻击的骂战。
陆明率先发现不对，一边手放在伊特肩膀示意暂停，一边凑近了弹幕。
【隔壁闹成那样，别假惺惺了，死虫，一边说圣约尔海好一边毁坏它，快滚回你的大陆去吧！】
【发生什么了？】
【Ocxiv，虫改不了下流的德行，你们怎么敢！？】
【明明是你们伤了我们的雄虫阁下，还好意思说！？我的虫神，真是让我意识到了我祖雄说得没错，圣约尔海穷海恶水出刁鱼！】
【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种别来！！！】
陆明大概一看，已经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属于意料之中，格外冷静。他只是询问弹幕道：
“有观众知道现在发生矛盾的具体位置吗？无论如何，不会是无法面对的，我们先一起解决再说，对吗？”
他的号召力十分雄厚，只见刚才还吵得极其难看的弹幕区，已经有不少声音开始向陆明阐述事情经过、目前状况。
陆明立即就从中提取出了两个关键点——
和川新建居民区，以及，有雄虫性骚扰雌鱼。
和川居民区是不久前才建成住户的新式居民区。
这里旅居一体化, 目前为止都取得了比较好的反响，这次第一批虫族有一大半都是被安置在此居住。
自然，也会是虫鱼两族接触最多的地方。
好在地方距果园很近, 陆明和伊特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只见不远处熙熙攘攘围着许多虫鱼，他们会随事态发展前聚后退, 可以听见这一片区域不断传出刺耳尖利的争吵声、讨论声，以及偶尔的哀鸣，随着陆明伊特的靠近，一点点变得清晰。
“是她把这位雄虫阁下给伤了！”
“你, 你好！这位小姐, 我是大陆雄虫保护协会的一员，现在……”
“我管你是什么乱七八糟废物保护协会，给老娘滚开！”
“……哦, 好, 好的。”
在体格强悍的雌性人鱼面前，那只雄虫像个小趴菜。他很快就识趣地离场了……
一见这景况，旁边的雄虫更急，大喊道：“我们已经报警了！该死的雌虫, 你给我等着！！！”
“你们应该再把救护鱼叫过来, 否则就来不及救活你们了。”
虫鱼群中间, 可以看见一条雌鱼短距离来回拍尾游着，眼睛却紧紧盯着被自己一尾拍晕在地上的雄虫, 目光冷飒而饱含愤怒——
海洋里的居民都知道那正是一条雌鱼愤怒到极致的攻击姿态。
果然下一秒，她便已气到极致，继续冷笑出声道：
“我本来是很有耐心的……可是你们这些虫让我没了耐心。我告诉你们, 今天就算是海神来了也保不了你们！一群龌龊下流的废物，鱼警看都懒得看你们一眼, 那简直是对他们最大的玷污！”
“你……！”
被指着鼻子骂的那群雄虫直接破音了。
大概从他们出生到这么大的所有日子里，都不曾有人敢这么对待过他们，不是轻声细语尊称“雄虫阁下”、小心翼翼地服侍他们就罢了，居然还敢又打又骂，嫌他们弱！
真是岂有此理！
那雄虫忍无可忍，准备把怀里已经被打晕的雄虫兄弟交给别的雄虫，与面前这只不知好歹的雌虫一决高下。
而那雌鱼手里已经闪动起了幽幽磷光，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字——杀气逼人！
熟知雌鱼攻击力的鱼众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的往后退了几步，有的好心劝说：
“这位老弟啊，你干嘛想不开呢？别硬刚了，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那雄虫咬牙不屑道：“不就是条破雌鱼吗？我今天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哈哈哈哈……”有鱼实在是忍不住了，冷嘲热讽道，“你们可别管这雄虫的死活了。他要去送死，谁还拦得住他吗？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虫鱼群里不少鱼都跟着笑起来。
大概是觉得实在伤害到了他的尊严，那雄鱼当下便拿起一块珊瑚，怒喝一声，朝雌鱼冲去！
“我杀了你——”
只听“砰！”的一声，珊瑚碎在了地上。
伊特一面把光刃收了回去，一面拦在雄虫面前冷冷吐出两字：
“莽夫。”
与此同时，杀心大起的雌鱼在看见陆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瞬，也下意识将异能收了回去，愣愣道：
“……陆公子？”
陆明朝她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姐，先消消气。交给我来处理吧。”
要知道，陆明的人鱼形态可是金发碧眼、绚烂夺目到了极致。
“美男子”三个字根本就不能诠释他的俊美，毫不夸张地说，只要他出现在人眼前，就能美得让人心神恍惚，再也没法想别的。
多少雌鱼都没见过他这一款的——更何况，眼下的陆明是如此的儒雅有礼貌，根本没鱼抗拒得了，雄鱼来了也得倒。
这位雌鱼小姐已经算是定力极强的了。她只是在些许怔愣中点了点头道：
“既然是陆公子，我相信您肯定会对这件事有个合理的处置。”
陆明颔首道：“嗯，交给我吧。”
说罢，他便转身向那群雄虫游去，迤逦金发在水波中熠熠生光。
虫鱼众从静默到再也忍不住高呼——
“是公子，公子来了！”
“海神呐，眼睛挪不开了……”
“雄虫一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陆将军一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陆将军！”所有虫鱼中反应最激烈的还是当属另一边当事者——那几名雄虫守在被打晕的兄弟旁，见到陆明就像是见到了救命英雄，立即又愤又恨道，“这条雌鱼简直不知好歹！她……”
“异能治疗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大家先别吵。”
陆明淡淡地说完，将手放在受伤雄虫的胳膊上，半晌能量顺利在他体内流通，陆明便得以分身，抬起头，视线落在了虫鱼群的某个角落上：
“那个小朋友，来，到哥哥这里来。”
他笑起来的模样连小鱼也没法抵抗的。
那小鱼十分懵懂，先是看了看自己爸爸的反应，发现爸爸一个劲对自己点头，便乖巧地游到了陆明面前，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哥哥”。
现场静得没边，所有虫鱼都想知道陆明这是想干什么。
只见陆明举起空闲的手捏了捏他脸蛋，柔声道：“可不可以告诉哥哥，刚才发生什么了呀？”
小鱼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既看了看雌鱼，又看了看地上晕倒的雄虫，像在厘清回忆，然后回答道：
“我看见，这些哥哥一开始跟在这个姐姐后面，他们一直在笑，跟姐姐说话，姐姐生气了，回头说了脏话。”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雄虫道：
“然后这个哥哥就上去摸了姐姐的肩膀，跟姐姐说话，这些哥哥就更高兴了。再然后，姐姐就用光团把摸她肩膀的哥哥打到地上，他就开始睡觉了。”
稚嫩的声音落下，现场静默得吓人。
这是绝对客观的一番叙述，不带任何雌雄两性色彩，更不带任何虫鱼种族色彩，让人清晰且明了地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且不会因任何主观色彩再次引发群众的讨论、当事者的吵闹——
而这正是陆明的意图。
与其看大人们吵吵闹闹，人们更愿意听一个孩子的独白。
“谢谢你呀，小朋友。快回去爸爸身边吧。”
此时，针对雄虫的治疗也已经结束了。陆明见小鱼回到虫鱼群里，便起身来到了雌鱼和雄虫的中间，扭头看向那群雄虫。
他直接地道：“你们为什么要靠近这位小姐？”
带头那只雄虫道：“将军，我们……”
“你们只是想像平常一样对一只雌虫搭讪。”陆明说，“这只是你们的习惯，整个虫族社会默认的习惯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