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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于春夜(时升)


他面露愉色,虔诚跪拜,仰头望教主,似在待他垂青施舍。
怎料那高椅之人,弯唇竖瞳,似蛇类吐信般笑意瘆寒。
“可怎么办呢……”教主沉缓低语,“齐兀,近似‘齐无’,这般放肆之名,我很不喜欢。”
齐兀刹那缩瞳,可顷刻间,内脏骤然炸蹦,七窍喷涌猩红,他一瞬化为红白肉泥,瘫软滑地。
再无人形生气。
教主呵呵森笑,很快有数名女仆鱼贯而入,面无表情走近来,跪地铲走肉泥,以抹布迅速擦净,躬身退却。
离得近的一位遭教主勾揽入怀,解除傀儡咒术。女仆面色煞白,迫己扯出唇角笑容,断续细声道:“神、神君,求问您有何吩咐……”
“我杀人杀得索然,心怡你的蓝色眼睛。”教主抚过她眉尾,“你将它献给我,把玩一番,好么?”
女仆一瞬惊恐,她疯狂挣扎起来,却遭那指掐叩入眶。
瞳珠遭勾剜,扯拽而出,教主抛她摔地,绕指转起那对小小瞳珠,举高端详细看。
剧痛剧悚之下,女仆当即惨不瞑目而死。
须臾,教主复又捏碎瞳珠,他仿若困倦,撑回下颌,阖眸匿入高椅阴影之内。
正午,日华盛极。
冰堡中央高堡顶层,络绎穿行素裙女仆,奉餐奉酒,摆置盘盏刀叉。
第二神,欲,戳弄捻起刀叉,敲敲高脚杯,嚷嚷道:“好慢好慢!还不来么?我太饿了!”
“众位久等。”首神宛斯迹终于现身,勾唇含笑,红瞳瞳光却淡而冷,“实在抱歉。”
回以众神相见之礼,教主示意落座。
欲得了赦准,终得舞动刀叉,大快朵颐。
他面庞上的六芒星印记抖动,小小嘴巴塞得发鼓,仓鼠般地嚼啊嚼,眼眸晶莹璀璨,瞄准了一块烤鹅,伸手便要去叉。
怎料他似是不甚娴熟,良久也未曾叉到。四下喧嚣,无人注意到他,他急坏了,险些自椅上蹦起来。
而下一瞬,修长手指递近,连同餐盘被推送至欲身前。
欲眨了眨眸,抬头,对上了一双温和含笑的眸。
是对侧座席的宛斯迹。
宛斯迹歪头轻笑,柔和温语道:“欲先生,请用。”
欲嘟了嘟唇,眼珠滴溜转了一圈,哼哼:“你是好心还是假意?”
“自是好心。”宛斯迹勾唇,“欲先生,您有所不知,我曾在某人面庞上,亦见过这般印记。”
霎时,欲面色剧变。
“你——”
“我并无所求,但欲先生。”宛斯迹截断他,施然切开盘中炙块,起身,抵近去,“迹曾耳闻,您攀附于贪婪教,并非为旁事,而是为借之寻觅失散至亲。”
欲蹙眉,稚嫩面庞浮现阴沉:“所以?”
“所以……”他安置炙块于他身前,又附耳去,抵鬓低语,“若您应迹一道请求,迹便带您去寻他,如何?”
欲默然森鸷,乜眸盯他不语。宛斯迹瞳色狡黠,稍露虎齿,自他耳畔吐出轻微字句,而后悠游直身,重新落座。
四下依旧喧嚣,无人觉察此侧发生了何事。
另一侧教主已搁匙,撑颌阖眸小憩,漫不经心听得身侧之人切切奉承。
午宴终至尾声,女仆依序入内,拾拣残羹餐具,换上甜点。
欲垂眸望见五色马卡龙,神色稍缓,双手各拿一块,兴冲冲地左右轮换咬下。
“唔唔唔!”
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味道!
他正欢快雀跃,对侧宛斯迹愉悦眯眸,以不疾不徐嗓音启唇,打断喧嚣:“众位前辈稍静,迹有一事,须得冒昧请教神君。”
喧嚣骤止。
偌大餐厅陡寂,在座之人尽数侧眸望他,眸光焦汇之下,宛斯迹幽慢道:“神君可曾听闻,世间有一法器,名为纳镜。”
教主蓦然掀眸,瞳珠睨向他,却森森不语。
新任第七神踟蹰道:“纳镜?可是那民间传闻中,可用以吸收储蓄异能的菱镜?但这世间,当无人见过此等稀罕物才对,你怎的莫名——”
“此言半真半假。”宛斯迹抵唇轻笑,“言其具备吸收储蓄之效,是真;然要论无人见过,却是假。”
“因为……”宛斯迹笑望教主,“迹便是纳镜之主。”
教主双瞳蓦凝,他逼视宛斯迹,终于切齿咬字发声:“是么。”
“是呢。”宛斯迹支撑长腿,散漫微笑道,“然却可惜,此镜已遭我无意打碎。”
教主瞳色倏滞,淬出寒光。
“碎了?”第七神似觉匪夷所思,“这般要物,你竟——”
“但。”宛斯迹再次截断他言,“但其所具功效,却赋予给了迹。”
句落霎时四下哗然震惊,第七神径直拍案而起,眦目断喝:“荒谬!这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诳语!”
他还要再斥骂,倏然间,后颈遽然遭寒。
一道银白结界化作薄刃,悬抵于他血骨之上。
“诳语不诳语。”宛斯迹屈指似曳水,笑益狡黠,“您不妨试试?”
“你、你!”第七神匆促移开眸光,转望教主,哀求般道,“神君!此人这般无礼,请您罚、罚……”
教主低低嗤笑。
“很好。”无斜唇展露讥诮,“暗地吞噬东灵少主异能心种,异能倍增,真真藏得够深呢,宛斯迹。”
“昨夜那贩花者,便是弑神官白司,是么?”他悠哉从容起身,缓步走向宛斯迹,“怎么,陛下这般隐匿,委曲求全,是有何筹谋么?”
“筹谋不敢。”宛斯迹亦起身,谦然欠腰,“神君,迹而今为您座下刍狗,正想将全数异能,转献于您呢。”
“呵。”教主顿足,停于三步之外,竖瞳冷笑。
“神君。”他仰靠餐桌,叩指敲沿,缓缓低吟,“‘此祭通天,告将上苍,无自封神,贪婪祛悯,人尽可戮……’”
“这碑文,是由您亲手篆刻。”他歪头,血瞳盈满无邪,“这般鸿鹄雄志,您怎么眼下却生了怯呢?”
第七神怒骂他放肆,却遭身侧人拽住,难以近前。讨伐声里,阴鸷眸光下,宛斯迹再次启唇:
“神君,您既已对迹种下傀儡咒术,即便算得豪赌一次,胜算亦占十之九,何必畏惧?”
教主压眉,瞳几近蛇类淬毒:“赌什么?”
“就赌……”宛斯迹薄唇翕动,“赌迹忠心不假,若您纡尊降贵,随迹同去高塔,迹便将自甘葬身塔顶,献祭异能。”
第七神勃然,他骂声愈发急:“骗子!骗子!神君莫要相信,他——”
此句戛然而止,宛斯迹以银白结界,割断了他的咽喉。
刹那血溅三尺,猩红喷洒,教主瞳底欲妄翻涌,终究诡笑提唇,道:“可。”
他拢指驱动庞大异能,四下场景一瞬变幻,欲猝不及防,手中马卡龙掉落在地,呆呆望着二人。
高塔之上,风流澎湃。
雪白发遭浮动,宛斯迹低低笑,又压抑眉心,勾唇屈膝行礼:“如您所愿,神君大人。”
“交付异能,即饶你不死。”教主吐字缓沉,赫然驱动傀儡咒术,“宛斯迹,不可违令。”
“迹从令。”宛斯迹血瞳一瞬失焦,木然奉掌,谦而哑地道:“请您将手,交付于迹。”
教主踟蹰须臾,伸手抵指。
指尖触及的刹那,灼目烈光迸飞散射,似灌海入七窍,教主双瞳遽然放大,汹涌异能咆哮袭来,他滞涩一僵,而后纵声大笑。
“蝼蚁!”他肆意高呼,异能疯狂灌注之下,眼珠暴凸,傲踏枯骨,“尔等蝼蚁,皆为我姬无掌心傀儡!”
“狗屁风冥皇帝!”他倏然钳制膝下人之喉,越过浮动雪发,逼视那双黯然无色的血瞳,“同为天地疯狗,我着实可怜你,可怜你……”
“你瞧。”他桀声嗤嗤,“你瞧啊……”
“世间众生万千,万千不及我,卑贱、鄙陋、愚蠢、羸弱,他们趴伏拜我,屈从我,我只当不屑!此瞬,此瞬我将成神,你将成鬼,高低隔天堑,你怎么还不唤我一声世界主人呢?”
血瞳滑落泪痕,宛斯迹生生遭迫,他僵滞抬首,从他所令,缓缓翕动薄唇,涩声吐字——
“做梦。”

刹那,教主剧烈豁张双眸。
“不……不。”他震唇战栗,眦目嘲声,惊且疯地喃喃,“怎么可能……”
咫尺对立之人,怎么可能得以挣脱由他亲手钉死在颅内的、咬死丝丝神经的傀儡咒术?分明该受他驱使、渐消意识、渐成骷髅才对!
可顷刻下,不由待他幡然顿悟,那含笑血瞳渐缓失色,变幻剔透,雪发散作倾泄鎏银千丝,宛斯迹——不,弑神官白司盯他,勾唇森笑,愉悦轻语:“别来无恙,贪婪愚蛇。”
教主霎时回神施力,他狂怒暴怒,掐紧他喉管,指尖几将嵌入骨骼,他嗓音嘶哑不已,脱口道:“找死!”
强悍异能瞬间倒流,灌冲四肢百骸,白司唇尾淌落猩红血痕,不偏不倚,然正于其扭曲痉挛的面容之上,笑意却渐深。分明是在受迫仰视,却显出凌驾俯瞰之感。
凌驾俯瞰,睥睨不屑。
顷刻间教主更愈狂怒,他再罔顾一切,缩指,即将冲入异能,残恶引爆白司五脏六腑。
而下一瞬。
忽有焚痛之感喷薄而来,倏然长指抵烧他脊,谁在轻轻附耳低笑:“找死二字,是在说您己身么?”
是宛、宛斯迹?
真正的、真正的宛斯迹!
不、不对!他、他是何时,他怎么可能——
教主遽然色变,意识尚未回,躯壳已先行,他偏身将避,那火簇却不依不饶,恶犬一般,紧咬他后脊不放,侵蚀入骨。
剧痛连骨髓,教主刹那失力,指节松懈。身前白司赫然挣脱钳制,翻身抬手,旋握结界之刃,反击刺叩,迅直贯穿心脏,唰啦!
猩红喷他半面,弑神官望他,笑容嗜血冰冷。
“嗬……嗬……”
无口鼻横淌猩红,似溪流潺潺,他难自禁地发出急促气吐。千钧一发之间,他自觉将死,唯有再次催发傀儡咒术。
“宛斯迹……听从我令……”
“呀,可惜。”宛斯迹截断他,血瞳瞳底猩红浮动,他眯眸,耸肩蔑笑,“可惜你尚且不知,傀儡咒术之令,远不及训犬银戒之令,力量倾轧抵消,此瞬能驱动我的,唯有哥哥。”
“可容貌怎会……怎会……”无似濒死之蛇疯甩双手,他挣扎、拼命挣扎,语调嚓喳,溃不成句。
“自然是白衣蚕蛹。”白迹富有耐心,笑意雅悠,“代我几位故友,向您致以问好。”
“是那低、那低贱的空萝养蚕女?”无断续发问,“还是、还是那早入黄泉的曲玉!”
“罢了。”宛斯迹叹息,似感无奈,“谅您见识短薄,我浑不计较。可神君大人……倘若您侥幸得有来世,该当多多修心,祛除愚昧,做一条伶仃好蛇。”
无自觉受辱,抵死摇头,他张唇痉挛,猩红口中不断蹦字,似无意絮语,他已然彻底崩溃:
“败了、怎么……不……败了!”
“苟活……孬种……不得好死……通通……尔等……”
“杀……杀……”
血瞳端详他,似观得一场精彩马戏表演,表演即将谢幕,他玩味昂然。
直至片刻,终于顽笑得够了。
“哥哥……”白迹绕指攒火,火球幽幽流转,他指节流动,柔声低言,“此瞬杀了他,是您,还是阿迹来?”
“我来。”白司绽开五指,悍力叩压无之颅顶,压低眉心,冷寒咬字,“甚脏。”
此字却似某种引线,刹那激发无狰狞尖笑,他自溃昏之中瞪眸暴瞳,啐口反驳发问:“脏?”
“宛斯迹!白司!”他笑声渐谲,狂叫狂嚎,嗓音似死物磨砺,难听震耳,“尔等孽畜,贱卑愚蠢,有何资格,倒说我脏!”
“该死的昏庸苍天!若其当真遗我姬无以来生,我必化不死厉鬼,刻血字诉诸于世,揭发尔等龌龊不堪,诅咒尔等不得好死!”
“杀我,哈——!”无肆声癫笑,“却以为,同死陪葬一事,尔等便逃得过么?”
“欲!”他疯扯眼珠,远眺死盯数步之外的男孩,似捉住救命稻草,“听从我令,杀了他们!”
然那救命稻草双眸翻白,一动不动,浑似入定。
终得幡然醒悟,终得恍然大悟,先前无意察觉的,那餐桌之上的窸窣耳语拢入神经末梢,激发他脑内逻辑通顺。
原来、原来那时欲就已然遭宛斯迹所策反……
且此瞬其双眸翻白,昭示他异能已遭驱动,适才教主之所以得受宛斯迹——白司所迷惑,应允前来高塔,有一半数是因其受欲之异能干扰。
无恍然神色未绝,他暴跳起来,锐猛惨嚎:“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嚎戛然而止,银白结界似大刀阔斧凝聚成型,锋利刃偏来,刹那,凿他剁入森森枯骨,砰!
森森血火烧了起来。
烈焰滔天,无瞬成万千粉芥。
而此瞬终于惊动冰堡内其余主神教徒,他们因生出唇亡齿寒之感,极力飞身攀登而来,直逼那凌霄高塔之上比肩而立的两人。
可下一瞬。
无数双手未曾触及塔顶,银白结界裹挟庞大火球,疾速轰然荡彻。遭强大掼力冲击,高塔霎瞬崩塌,长啸飓风平地而起,带动整座冰堡簌簌震摇,亿万尘埃咆哮轰隆。
身下陷空。
金白长袍滚滚降落,白司飞掠上前,遭白迹揽入怀,抵死相拥,无尽下坠。
坠落停滞。
死寂遭破。
耳边传来滚滚嘈杂。
风……?
是……风声么?
除却此外,欢笑声、嬉闹声、稚子清脆的呼喊声、小贩们悠长的叫卖声、少女们欢快的叽喳交谈声。
是盎然的,鲜活的,生机勃勃的。
三日后的宁之道,摇晃马车车厢之内,白司恍惚掀露银白瞳珠,他懵懂望向咫尺人,咫尺人十字耳坠微晃,于闪跳光芒之下,专注望着他。
眸光交融,很久,很久。他们一齐勾唇轻笑起来。
“哥哥。”他唤。
“阿迹。”他应。
他仰起头,他垂落首,他们抵近了,交颈缠吻。温烫指尖覆落后颈,白司惬意眯眸,直至滚炙的、粘稠的血迹,自其眼尾汩汩淌流而下。
真好呢,此瞬这般,安宁寂静。他心下叹息道。只是可惜,他啊,就快要死了。
三日前的最终一战,贪婪教主无掠夺了他心脏所剩全数异能,又引爆震碎了五脏六腑,他已然是垂亡将倾之人。
眼尾、眸稍,面庞之上,猩红愈涌欲汹。
遭咫尺处的猩红所刺痛双眸,白迹似微怔,而后他又用力勾了勾唇,以指腹擦拭安抚,柔声低语:“没事的,哥哥,我们即将归家了。”
家……么。
白司恍惚弯眸,翕动惨淡薄唇,欲笑,欲言,又忽而剧咳起来,呛声咯血,猩红大团大团滴落在白迹掌心,似绯色冶丽的玫瑰。
白迹敛瞳,他迫自己望上去无动于衷、似无所觉,可出卖他的,苍白指尖难遏制地开始抽动痉挛。
“阿迹。”他受猩红糊眸,迷蒙着望不清晰,又嘶哑唤他,伸出苍白素指,柔慢地拂过他眉眼,“别哭。”
泪珠泅入血色,晕染释散,白迹沙哑启唇,吐字应他:“好。”
白司笑,银瞳眯弯似钩牙,似稚子流露餍足瞳光,而咳声渐熄渐弱。
“别怕……”他无力地捏捏他的指,嗓音微似虚轻气流,“有阿迹在,哥哥一点也不痛。”
白迹抵碰他额头,在那安抚字句里,恸极,恸极,哽咽不成声。
不痛么?他战栗心问。
骗子……
他好想、好想咬字发声反驳他,好想再次忤逆他,可是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无论如何,他也舍不得。
舍不得……教他的哥哥,再痛一次,更痛一些。
“哥哥……”他无能地、徒劳地、绝望地唤他,“白司哥哥……”
马车遽然停了晃动,二人恍惚不觉。白司在低唤声里吃力抬指,揉抓住他软白雪发,长久地不再发声,失去动作。
而白迹,垂首默然,彻彻底底地,成了胆怯的懦夫。
懦夫再不敢去望,再不敢去听,望此最后一眼,听此最后一声,他滞涩不愿抬眸,不愿直面,畏惧直面。
就好似十多年前,那小小的少年,于其母亲冰冷失温的残破尸首之前,脊背佝偻,长跪不起。
他不听、不看、不去想。
就好似……就好似此番,便能就此逃过永别。
四下死寂。
永别将至。
迟衰的心跳之声渐渐、渐渐趋于终了。
终了……终了……
而就在此瞬!
一只素白纤手猝然掀帘而入,少女踏步抵近,倾身,直直以指尖覆上白司心脏。
须臾间白迹迫己回神,他泪痕错纵,猛地掐住少女手腕,欲要制止其动作,却于下一刻,自掌心之下察觉有汹汹异能之流涌出,顺着腕骨灌入白司心腔,为其瞬间注入磅礴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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