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几个人,只有爱因斯坦专心致志逗栎木笑,浑然不知其他四个人皆是心怀鬼胎。
中午吃饭时,周如晦问了几个问题,大多关于柳刀宗,阿飞都能答得出来,可是周如晦去说,“柳姑娘幼时在玄机崖见过我,还记得吗?”
当年是柳刃捉住周如晦,公然挑衅风逐雪,说他不来,就把他老相好推下山。结果风逐雪没来,周如晦坠崖。
现在要和她仇人的女儿坐在一桌吃饭,这么尴尬的事,阿飞没料到周如晦会当面问,呛了口水,心想柳刀宗真是作恶多端,还要阿飞来挡枪。
阿飞只好说,“记得。那是我爹对不起周姑娘。”
“我不是要怪柳姑娘,而是柳姑娘当时派人救了我,我很感激。”
这话一说出口,连风逐雪都朝他看看。
阿飞听愣了,那柳大小姐有如此好心?他顺势表示不客气,却没发现周如晦眼里笑意不达眼底。
这么一试探,这柳月娇果然是假的。真正的柳月娇哪有这么愣。
爱因斯坦连忙解围,“这事都是柳刃做的不对,周姑娘你别牵扯到旁人,嫂子那时也还小嘛。”
验证了想法,周如晦不再纠缠,等一回船舱,她告诉了风逐雪她的猜测。
风逐雪点头,眼睛都没睁,“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留着她?”
“我正是知道他是谁,才会留着他的命。”
风逐雪显然不想说,周如晦若有所思,没有阻止。
柳刀宗不会轻易涉险,既然能派这么轻易暴露的人来代替柳月娇,说明什么?说明这颗棋子是用来试探的易耗品,很快就会被抛弃。
夜渐深,船舷外外传来一阵风的呼啸声,几人各怀心事躺在榻上睡觉,阿飞猛然坐起身,摸黑来到船边。
阿飞走进船尾,却发现船尾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船帆随波逐流,船舷上挂着一张字条。他环顾四周,除了茫茫江面,只剩下他孤单瘦削的背影。
这字条上只有一个字,“到”。
看来江淮也上了船,只是从没现身。阿飞特意打量过船上的每一位客人,没发现熟悉的身影。
四下无人,他将字条扔进水里,盘腿靠在阴冷的木板上,偷偷练习亡灵书。
这样的夜晚令人恐惧,但也同时是练功的绝佳时机。
夜晚阴森潮湿,阿飞却不害怕,甚至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第三式已经熟稔,他试了很多次,第四式‘请圣’与第五式‘破狱’无法分割开来,要再进一步,必须正式吸纳风萧萧走火入魔的内力。
连风萧萧习武多年都会走火入魔变成怪物,何况才练了两个月的阿飞?
他担心自己驾驭不了,于是转而练习柳刀宗内功,打好根基。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天已蒙蒙亮。
阿飞揉揉酸疼的脖颈站起身来,抬脚跨出船舱。
他一连三晚都是如此,白天在睡觉,晚上在练功,爱因斯坦问起来,他就说是受伤后遗症。而风逐雪则是问都不问。
有周如晦在,他们之间更加不说话了,仿佛陌生人。
船行数日,终于抵达南莞郡。
南莞郡属江东,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风逐雪打算在客栈休息休息再出发。
他们一行几人订了三间房,只住两晚就走。
阿飞没想到,这短短的两日撞上了一件大事——替陆鸣风报仇的人悄无声息地来了。
第53章 痛,太痛了
圣义盟盟主陆鸣风说过一个谎,也是短时间内那么多人追随他的原因:他已经掌握摩罗教后人行踪,与其相谈甚欢,并且号称亡灵书就在他手中。只要他从韩云谦手里得到凤凰珏,就会当着武林众人的面,用这等神物引来雷电、彻底毁灭亡灵书这种害人匪浅的武功,还武林一个和平。
他认为,这十年来风风雨雨,一是柳刀宗不顾道义迅速扩张,导致四大家族没有生存空间,二是亡灵书流传得神乎其神,让多少人前赴后继互相猜疑,始终怀疑摩罗教会卷土重来。
如今他既掌握了亡灵书线索,又有摩罗教后人为证,叫人不信也难。
可是他忽然死了。他的宏图大业还没有正式实施,就死在了得到凤凰珏之前的夜晚。
他所谓找到的摩罗教后人也被拆穿是个骗子,专为陆鸣风造势,根本在胡说八道。
他的拥趸们十万火急要找到凶手,并不是要为陆鸣风讨个公道,而是有真正的高手仔细查看陆鸣风尸体,发现杀死他的人一定练习过亡灵书上记载的功法。
练过亡灵书的人,他的指法独一无二,无论如何隐藏指法都不会改变,也在陆鸣风尸体上留下了痕迹。
阿飞还以为他隐藏的很好。
毕竟自打阿飞逃离妓院来到柳刀宗后,那些追杀他、试图得到亡灵书的人突然就失去了踪影。
但是如今,一边是圣义盟的人,另一边是真正摩罗教的人,一明一暗都盯上了阿飞。阿飞还没意识到他有多危险,正在找机会突破武功。现在又多了周如晦和江淮,阿飞独自一人的机会不多。
而且周如晦总是来套他的话,阿飞不想应答也不行。阿飞纵然也想亲近她,可是想到她和风逐雪的关系,却也没办法放下心防,心里膈应,讲起话来模棱两可。
杀手赶到客栈时已经是黎明,阿飞溜去柴房练功,他们很不巧地认错了周如晦的客房。
更巧的是,周如晦房间就在风逐雪隔壁,贴墙动静很明显。
杀手很快拔刀,周如晦轻盈一跃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手腕,杀手的佩刀脱手,被周如晦一掌击落,插入墙壁。
早已等到暗处的其他杀手涌来,下一刀就深深刺进周如晦的肩膀,后者吃痛松手,杀手乘势将她压倒在地,一脚踩向她脖颈,刀锋抵住咽喉,厉声喝道,“快说,亡···”
话没说完,暗夜里不知哪里来的咔嚓一声,逼问周如晦的杀手脑袋陡然一掉,众杀手齐齐变了脸色。
身旁的杀手闷哼一声,刀掉在地上,剧烈抽搐几下便失去生息。
风逐雪就在身后,冷笑一声,一脚踢开他,提剑刺向他心脏。
其他人见状迅速撤退,风逐雪没有追。
周如晦额角渗血,苍白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眉宇紧锁。风逐雪扶起她,鲜血染红了衣襟,看起来触目惊心。
风逐雪二话不说开始包扎,“你先躺一会儿。”
周如晦靠坐在床头,低着头,脸色苍白,额上浸出豆大的汗珠,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他们是谁?”
“碧血阁。”
“为什么要杀我?”
“他们是来杀柳月娇,找错了人。”
翻开衣裳后,原来刀伤穿透了肩胛骨,离心脏只有半个手指距离。周如晦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闭眼深呼吸。
风逐雪看在眼里,心底隐隐升腾起愧疚感。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根针,放在烛火底下烧了烧,立马开始为周如晦缝伤口。
伤口在肩头,周如晦嘴唇抿成一条线,很不自在。
“你别乱动,”风逐雪皱起眉,“再乱动你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阿飞也听见了楼上打斗声,对这波杀手来头莫名其妙,但来不及多想先上楼,楼上只有一间房还亮着光。
阿飞透着窗户朝里看,看着风逐雪认真的神情,仿佛被定在原地,双脚动不了。
他好像隐隐明白为什么这几天看着周如晦会觉得不舒服,明明周姑娘也没做什么事。他没有出声,只静静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那些杀手没走远,看见阿飞的脸,才得知搞错了长相,趁阿飞回到客栈后院故意现了身,果然引起阿飞注意,调离此地前往郊外。
阿飞心里有些烦闷,又有意要拿这些人练练手,看看他刀法究竟如何,于是欣然迎战。
这是场恶战,也是阿飞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与杀手正面对峙。
杀手有个不成文的习惯,能从背后下手就从背后下手。
但这些人只与阿飞正面交锋,显然不是真要他的命,而是要别的东西。
阿飞挥舞着刀柄的时候想到,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不是性命,是亡灵书。
从毫无知觉到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其实只有一个心跳的时间。可是在这短短的思索间,杀手的刀避开要害,已经趁其不备刺进阿飞的大腿。
杀手就是争分夺秒,每个瞬间都有能杀人的机会。
阿飞闷哼一声,身形微晃,疼痛使他浑身发抖,他本能地握紧手中的刀,一招毙敌,手腕一转变换成亡灵书教导的姿势,双手持刀护在胸前,警惕地盯着他们。
其余杀手乘胜追击,一刀劈向阿飞,阿飞抬手格挡,顺势拉近双方距离,他一拳砸向杀手的太阳穴。杀手本能地抬臂护住头部,结果阿飞一脚踹在他胸口,杀手被踢得后退数步,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
杀手倒下后,阿飞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握刀的手剧烈颤抖着。
风声掠耳,阿飞猛一回头,原来还有个杀手就挂在树上,江淮一刀夺命,刀尖上还在滴着血。
他说,“以后别把你的后背暴露给敌人。”
这是一句诚恳的忠告。
还没等阿飞感动,便见江淮逼近,俯视着他,“你有亡灵书?”
阿飞抬起头,嘴唇微微张合,却吐字艰难。
“这帮杀手是谁?”
“碧血阁,看刀口花纹便知道。”江淮讲话一板一眼,没有起伏,可是眼神却不平静,“他们受雇于圣义盟,陆鸣风一死便来找你询问亡灵书的踪迹。”
阿飞这时才知道他暴露了。
阿飞慢慢睁开眼睛,冷漠地望着江淮,“亡灵书不在我这儿,你要杀我吗?”
“曾与摩罗教交过手的白眉公子姜乐为,看出来刺向陆鸣风的那一刀有亡灵书的痕迹。不是你,那就是风逐雪?”
想要活着就要学会说谎,阿飞点点头,“尽管那一刀你们看不出风逐雪的刀法,难道就不可能是风逐雪得到亡灵书,改变了他以往的风格?”
江湖众人还没有把亡灵书和风逐雪挂上钩。因为厉害到风逐雪这个程度,已经不需要再得到亡灵书提高武功,更别说这项武功当年差点打败过他,看见他,这于风逐雪应当作为一种耻辱。
不过,再不可能的事都有概率发生。人们以为十年前风逐雪就永久消失了,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可见世事没有绝对。
江淮还没有轻易相信阿飞,只是在观望。
迄今为止,真正见过亡灵书发挥出来的人,大多都已隐退,年轻一辈多数闻所未闻。就凭阿飞刚刚对杀手挥出的几刀,还不足以判断出来和亡灵书的关系,倒是能看见不少柳刀宗的影子。
江淮不再多问,而是帮阿飞处理伤口。附近有条小溪,处理起来比较容易。
他说,“我不会将亡灵书这件事汇报给陆尧。”
“你也想练?”阿飞一听便明白,他有别的条件。
江淮没回答他,兀自处理伤口。
他熟练地止血上药,拔出插进去的匕首,阿飞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腿部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他喘着气,“你不回答,我当你默认了。”
江淮说,“它要是在风逐雪身上,你怎么拿到?”
阿飞笑了,果然没有人会对亡灵书不动心。
“我自有办法。”
江淮沉默地望着阿飞,眼神复杂难辨。
阿飞也同样凝视着他。
他们四目相对,仿佛看到彼此内心深处的秘密。
他没有再理睬阿飞的问题,“我送你回客栈。”
阿飞苦涩地扯起嘴角:“不必了,我自己能走。”他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三晃地朝外走去。
“阿飞!”江淮喊了他一声。
阿飞停下脚步,“嗯?”
江淮顿了一下,“小心周如晦。”
阿飞没有说什么,微微扬起嘴角,径直朝前走去。
江淮站在原地,目送阿飞慢慢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江淮处理得要比阿飞专业很多,上的药也是好药,阿飞走了一路伤口都没有崩裂。
惦记亡灵书的人远比他想象中多很多,光凭他自己没办法击退所有人,所以必须将这件事嫁祸给风逐雪,矛盾转移后阿飞才能暂时安全。
但是这消息如何广而告之,令阿飞一筹莫展。
阿飞迫切地需要一个交心的伙伴,互相切磋提升刀法。
他不知道江淮值不值得信任,听说他自小在柳刀宗长大,效忠柳刃至少二十年,要他投诚很不容易,所以刚刚是在试探。
可是他立即想到杨大娘,在柳刀宗四十年都可以背叛,二十年算什么?
听见江淮叫他小心周如晦的时候,阿飞心里一动,知道有机会。
阿飞早已明白,世上最稳固的关系是利益关系,江淮只是看起来冷漠呆板,未必对亡灵书无动于衷,而他受令护送阿飞,他们接头传递消息不会被柳刃怀疑。
阿飞想得筋疲力尽,回到客栈后也没回到风逐雪在的房间,一个人去了柴房。
柴房里的火堆已经熄灭,散发着霉味,阿飞打开木门,一股浓重的腐朽味扑鼻而来,他禁不住咳嗽一阵。
他脑海里浮现周如晦受伤的样子,又联想到风逐雪的眼神。
阿飞蜷缩在角落里,抱膝坐在地上。已经是后半夜,月光微移,照得他像一缕灰白的鬼影。
第54章 这药是单给我的还是别人都有
阿飞连续熬了好几天夜,昨晚还出去应付杀手,困倦到起不来,翻身继续睡,睡到下午才缓过神。
一睁眼发现自己不在柴房,而是卧室。他惊讶地坐直身体,床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醒了?”
阿飞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只见风逐雪靠在床边,一脸平静地盯着他。
阿飞松口气,揉了揉额头,“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这也是我的床。昨晚我刚睡下不久,你就在楼下柴房喊疼叫嚷,吵得我无法睡觉,便陪你躺了一会儿。”
他的听力这么灵敏吗?阿飞认栽,想到昨晚的伤势,“周姑娘的伤严重么?”
“我看你先关心关心你比较好,你昨晚的伤是谁包扎的?”
“我给自己包扎的。”
风逐雪嗤笑一声,“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你知道吗?”
“你觉得我连包扎这种事都不了?”
“别人给你包,方向就不对。”
阿飞这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掀开裤腿,发现绷带竟然不是昨晚江淮帮他包扎的形状,被人再换了一次,忙问他,“你是不是给我重新包扎了一遍?”
这伤口在膝盖上两三公分的位置,很难不让人多想。
见阿飞这么着急,风逐雪顿了顿,没拆穿,“我没脱你别的地方。”
阿飞低头不看他,低声说,“本来包得挺好的,换什么。”
“所以谁替你包扎的?”
“我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等到我查到他头上,就不是说不说的事了,”风逐雪将他熬的药放在桌上,“这是防止伤口化脓的,吃了再睡。”
阿飞犹犹豫豫看着漆黑的药碗。
仿佛看懂了他的疑惑,风逐雪解释道,“这是给周如晦早上刚煮的药,不是单独为了害你才煮热的,里面没毒。”
阿飞看了一眼,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他想到周如晦也是喝的这碗药,皱眉推开,“我不想喝。”
“乖乖听话,别让我费事喂你。”
阿飞看风逐雪这样莫名就来气,“你熬给周姑娘喝的便给她多喝些,说不定好的快。何必浪费给我?”
风逐雪难得见阿飞发脾气,饶有兴味道,“你不喜欢她?”
“你喜欢她就够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我从前没有保护好她,她差点死了。”
阿飞一怔,心脏猛地收缩一下,他低下头,“抱歉。”
风逐雪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调依旧漫不经心,“你不用对她说对不起,你现在把药喝了就是对的起我。”
这么一番说下来药都冷了,阿飞吨吨吨喝完,苦味直冲脑门,但不想在风逐雪面前表现得太明显,憋住呕吐欲望重新躺下。
风逐雪说,“那个帮你包扎伤口的人,是不是柳刀宗的?”
阿飞没回答他,就当默认。
“他们现在叫你做什么?”
“叫我弄清楚你为何要去昭明鬼狱这种地方。”
“你告诉他,我是为了穿云箭,他就明白了。”
阿飞没有听过穿云箭的大名,但想到爱因斯坦提到过,凤凰珏这一把长弓需要箭来配,这事就有了眉目。
陆尧特意派遣江淮来监视他,要求找到光玟格,那么这所谓的光玟格,又和穿云箭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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