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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低头(樊小哙)


这些阿飞是不会告诉风逐雪的。
“我会送她走。”他坚定道。
“韩棠溪给了你什么好处?”风逐雪面色阴沉,“你和她才认识几天就敢带人走?”
阿飞没有搭理他,他和风逐雪认识十年了,左不过是今天这个下场,还能比这更惨?
阿飞向来很倔,谁劝都不听。
这种性格令人头疼,风逐雪很早就知道,争论也争不出结果。以前就是这样,阿飞很少因为意见不同和人吵,你打他骂他,他都不会改口。
风逐雪深知韩棠溪对韩氏的价值。
他目前不能得罪韩云谦,需要和韩氏保持不错的关系,一旦被他查出来是他们一伙人放走的人,这次特意来放出凤凰珏算是白干,还树了大敌。
像阿飞这样的年轻人,总是把义气放在第一位,罔顾自身利益,往往只会害死自己。
等阿飞躺下后,风逐雪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你如果必须要带五小姐离开,就别与我们一道。我会先留在山庄,韩云谦发现五小姐不见以后,我便如此告诉他是你听信五小姐蛊惑私自带人跑了。”
“反正是要与你撇清关系?”
“对。”
阿飞心想果然如此。但风逐雪的态度值得推敲,不知道韩云谦还有什么本事让风逐雪必须和他结盟的。
“假设你能活着护送五小姐回来,你要找我和爱因斯坦,便来金陵闲云客栈二号房。”
阿飞私心作祟,故意道,“能送她走,我也能一起自由。怎么会回来找你。”
“你那天不是说你身不由己吗?”风逐雪突然问。
他的话让阿飞莫名其妙气馁。
好不容易夺回亡灵书,却迟疑到现在也不敢用,一边要听任柳刀宗呼来喝去,来来回回榨干他的用处,另一边风逐雪对他的态度又捉摸不透,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这就是报仇,不是喊一两句豪言壮语就能成功。
何况前路漫漫,已经没有再回头的机会。
阿飞背对着风逐雪,他的表情后者看不见。
就在阿飞以为他们的谈判结束时,身后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丢下一样东西。
阿飞定睛一看,是一双新手套。
“天冷,不要再扔了。”风逐雪在他身后说。

阿飞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乱七八糟理不清楚。
可能是为了以后让自己继续帮他杀不方便杀的人,所以才施以小恩小惠。阿飞偷偷闻了下,没有尸臭,看来是新买的。
这是生日礼物,阿飞记不得生日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应该还没有到午夜,阿飞把这天当做生日,然后顺便许了个愿,他希望明年就能一刀解决风逐雪的命。
过了一时半刻,阿飞又觉得这愿望不现实,一年时间要杀死他难度很高。
他改了愿望,希望明年还活着。
这样的许愿真实朴素,要求不高,想必很容易实现。
阿飞终于进入梦乡。
临行前,韩棠溪得知阿飞的计划,还有风逐雪要告发他们的事,一直十分冷静,这让阿飞自愧不如。
两人乔装打扮后选择在晚间侍卫换班时分离开,因阿飞明面上是柳月娇,还有韩云谦送给爱因斯坦的通行令牌,韩棠溪还在脸上画了两道疤,有些狰狞,侍卫没多看,直接放人。
一离开山庄,两人往南飞奔,避开所有可能有韩氏眼线分布地带,尽量挑小路,时不时穿进漆黑阴森的树林,偶尔能看到巡逻的队伍,两人都是低头蒙着面,倒是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他们穿越丛林,翻过一座矮丘后,确认已经到了郊外。
树影幢幢,寒风凛冽,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与陆尧约定好的地点还有段路,阿飞不敢耽搁,加快速度赶路。
因为是绕路走,路程必然更长,韩棠溪脚步比阿飞慢一些,但也并不慢多少,脸冻得通红,嘴唇干涸,但目光坚毅。
不知不觉间,她觉得天似乎都要亮了,两人几乎跑了一夜,一点都不敢停。
阿飞既困又累,身后暂时还没有人追来,便与韩棠溪找草丛隐蔽处坐下休息片刻。
一炷香的工夫后,树影摇曳,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阿飞屏住呼吸,盯住远处。
骑马的是两个男人,看身形,一高一矮。
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阿飞悄悄移动身体,摸到另一棵树旁更好观察。
韩棠溪也往下藏好,不发出一点动静,仔细打量来人。
两个男人谈话的声音传来。
“这次任务完成得挺漂亮,不枉费咱们兄弟辛苦半月。”高个子说。
“老大,咱们这么干,万一被发现···”矮个子担忧道。
“怕什么,才死了两个人,你忘了咱们的身份?这里荒无人烟,哪里有什么官府?”高个子满不在乎地笑笑,“我们拿到钱就跑,谁也追踪不到咱们。”
这么一听,不像韩氏派来的追兵,更像抢劫犯,阿飞心里稍微一松,等两人彻底走远后才出声,“五小姐,你渴不渴?”
韩棠溪却一直盯着远走的两人。
“怎么了?”
“他们佩剑有些眼熟。我在哪里见过。”韩棠溪想到这剑头有刻纹,应当是某个世家专属的族徽,偏偏在这要紧关头她回忆不起来。
“没事,他不是来找我们的。”
休息一会儿后吃些干粮继续上路,他们走得比昨晚慢了些,中途遇到一处房屋,周边还有溪流,阿飞喝了几口水,让韩棠溪先等在原地去探探虚实。他跃上墙头,顺着墙根溜进院子,不多时就来到门前,轻轻叩响门扉。
屋内没人回应。
阿飞试图敲击窗棂,但这里建筑结构简单,窗框都钉死,怎么也弄不动。
他察觉到血腥味,退后几步,拿起地上石头砸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碎裂。
房内没人,桌椅板凳散乱一地,像遭遇过打斗。阿飞快速扫了一圈,跟着血腥味冲向隔壁房间。
右手边厨房的灶具全毁坏,锅碗瓢盆摔了满地,还有一只烧火棍插在灶孔旁边,一截烧焦的木炭燃着灰烬。
阿飞心里咯噔一沉,目光渐渐凝固。
只见破烂的草舍中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身材魁梧高壮,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另一具身材瘦削,双目紧闭,面白如纸,胸口有剑伤。
血流了一地还没干,显然才死没多久。
联想到刚刚骑马走远的那两人,阿飞想到是他们动的手,但想不通理由。
韩棠溪再次端详这尸体上的剑伤,终于想起来了,叫阿飞赶紧跑,一刻也别停留。
阿飞还没有问出原因,但韩棠溪神色凝重,语调焦急,让他不敢迟疑,匆忙往原定路线跑。
韩棠溪边跑边回头,生怕被追上,直到好一阵子以后才说,“幸亏我们跑慢了几步,没和那两人撞上,不然必死无疑。”
“怎么回事?”
韩棠溪见阿飞似乎完全不知道,不禁奇怪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摩罗教吗?”
摩罗教!
他的亡灵书就是摩罗教教主亲手撰写,怎会不知。
“摩罗教在十年前的中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当时的皇帝深信不疑,下旨屠杀各武林高手,还要取血炼丹吸干武功。但凡被摩罗教看上的武林高手,身体上就会留下一块很像灼烧痕迹的剑伤,非常特别。韩氏当年也没能免难,不少高手死于他们手下。”
阿飞听得背脊发寒,平复的心跳再次加快。
他习得的亡灵书来源于这等恶人,不为世人所接受,难免会有愧疚和厌恶。
但从两具尸体来看,摩罗教灭亡之后销声匿迹,说不准是借个幌子韬光养晦,其实暗地里再次招兵买马死灰复燃了。
即便教主已经去世,其他教众谁不惦记亡灵书?那绝对会找阿飞索命。
阿飞不知父亲是从什么途径才得到这件秘籍,但查到阿飞身上,只是时间问题。
“摩罗教不是早已消灭?”他问道。
“不一定。皇帝贴了告示说是杀光,又有谁能保证真的全都死了?这种事情说不清楚。”韩棠溪忽然撇撇嘴,“不是所有人都是风逐雪。”
“为何这么说。”
“风逐雪灭门前一定会清点清楚这户人家拢共多少人,不管是犯事了被发配边疆,还是被逐出家门多年不回,一个都不漏。他从不失手。”
韩棠溪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思索。“你在想什么呢?”
阿飞摇头,打开地图辨认,“没事。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脚步不停,不过因为没走大路,也没有碰见多少行人,还不清楚目前韩云谦是否已经公告天下韩棠溪不见了,所以不能懈怠。
终于,在连续跑了三天三夜后,他们才抵达的锦回镇。
柳刀宗在此处有据点,联络方便。
阿飞带着韩棠溪穿过一大片竹林,向门口侍卫展示令牌,很快放行。
陆尧不在,但镖队已经全副武装在此处等候两个时辰。
打过招呼后,陈镖头问,“就是护送这位姑娘去峨眉?”
“没错,”阿飞见陈镖头是女子,便更加放心,往她手里多塞了一百两,“可以先向西走,麻烦镖头了。”
陈镖头没有多要,“陆公子已经付过。”
再推辞只是浪费时间,陈镖头爽利地安排众镖师整顿马匹,并将几个空箱子分为两部分装车,伪装成商户躲避追踪。
临走前,阿飞递给韩棠溪一个行囊。
里面有阿飞迄今为止积攒下来的五十两银子,还有一柄可以藏进袖内的短刀。
这把短刀不是普通的刀,是他从风萧萧那里搜刮来最好的一把刀。
阿飞又掏出来个奇怪的东西,向她介绍道,“这是爱因斯坦最新发明的全自动防狼胡椒水,紧急情况可以用。”
韩棠溪瞥了他一眼,“我看这个胡椒水留给你比较好。”
“我在城里,哪里来的狼?”
“风逐雪就是啊,他万一兽性大发,你打得过?”
阿飞认为她实在多虑,“他也不至于对我有什么兽性吧?我又不是真的女人。若是真被他发现了,他也一定会吓跑。”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吓跑,而不是很兴奋?”韩棠溪一本正经,“你以为他十年没女子在身侧就没需求?他练的武功又不是清心寡欲断子绝孙功。人憋久了很容易变态的,而且男人下限一向低。说不定他变态成这样也有这方面原因。”
阿飞重点有点偏,“还有断子绝孙功啊?”
韩棠溪正等着阿飞主动问呢,从袖口掏出来一张薄薄的纸,“这是韩氏独家秘方——夺你叽/鸡散,我从二长老那儿偷来的,你想办法去药房里抓好,骗风逐雪是壮/阳药,给他分成三次服用,这样他就彻底不能再人道,直接阳/萎,你绝对很安全。我本想为你偷点毒药出来,可是毒药看得很紧,总是被管事发现,感觉这个实用点。”
阿飞惊呆了,没想到韩棠溪还有这等大礼,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忙收好藏在心口位置,“你们二长老自己研制的么?”
韩氏二长老韩守信是很有名的制药师,什么要你命三千、给爷死死死,这些毒药无不是有口皆碑的强悍。
“是啊,这药方刚被他研制出来就给自己先用,然后他再起不能,”韩棠溪叹气,“要不是我提前留个心眼,这方子差点就被他烧光失传了。”
也因为这等药方对女子虽喜闻乐见,但根本不能被男人接受,所以已经停产好久。
阿飞很感激韩棠溪赠予如此贵重之物,既然不能走明路下手,这方子连风逐雪都未必听过,那成功概率可是大大增加了。
韩棠溪将阿飞的银两还给他,“钱倒是不用,你拿着,我有很多。”
“你带的银票钱庄不一定能换,上面有韩氏标识。”
说的也是,韩棠溪只好接过来,“至少也给你自己留点。”
“我没有用钱的地方。”
阿飞再三拒绝,镖局那边已经整装待发。
只要一去峨眉就永远也不能再回韩氏,这是峨眉的规矩。韩棠溪在阿飞手里写了两个字,那是她为自己新起的名字,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有她的路要走,阿飞也有他的使命。
韩棠溪紧紧握住阿飞的手,和他拥抱。
她在他耳边郑重道,“阿飞,记住,如果有一天你快死了,没人能帮你,就来峨眉山找我。我有本事将你救活。”
阿飞没想过多年后真有这么一天。
他与五小姐认识不过才二十来日,还不值得有如此过命的交情。
听见阿飞笑,韩棠溪仍是一脸严肃,“我从不食言,也不会开玩笑。”
阿飞这次笑得也认真起来,心里却很是畅快,“好,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来找你。”
【作者有话说】
阿飞:(~)╰ひ╯

还没走两步,有人站在他面前的路上,拦住他的去路
来人个子很高,身侧佩柳刀,肤色黝黑,身量结实,双眼锐利得不像人,像鹰,只是蜻蜓点水地看了眼阿飞,压迫感就很重。
他腰带上悬了一把剑鞘漆黑、寒光凛冽的宝刀,刀尖隐约泛着银芒,仿佛藏着千钧巨力。
这是阿飞的第一次见到柳刀宗的杀手,有些新奇,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阿飞?”他走过来问。
阿飞点头。
“江淮。”他报出姓名,“陆公子派我来帮你监视风逐雪。”
阿飞不由得皱起眉,他不是对江淮不满,是对陆尧的安排有点意见。
明知道他现在扮作柳月娇,还安排男杀手陪伴左右,行事很不方便,少不得风逐雪多想。
他还不知道风逐雪早把他看得透透的了。
“陆尧说的光玟格是何物?”阿飞开门见山。
“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的东西怎么叫我去拿?”阿飞莫名其妙。
“正是因为还不知道,才需要你搞明白。”
“所以目前为止我只知道这三个字?”
“没错。”
这可比阿飞想象中棘手许多,困难不在于任务有多少阻碍,而在于一开始他就是个盲人,需要一点点摸象,还原物品本身。
两人往回赶的路上,江淮基本不说话。
有时他不出现,因为他身上不止阿飞这一处任务,会杀完人再回来和阿飞一起走。阿飞总能在他身上闻到血腥味。
对方的刀法也是正宗柳刀宗训练出来的路数,阿飞望尘莫及。
他偶尔想向对方讨教一些武功,但江淮态度冷漠,根本不会和他有任何任务之外的交流,让阿飞放弃了这种想法。
虽然江淮没回应,阿飞习武却没有丝毫怠慢,趁他外出杀人时缓慢吸收功法,已经练到第三式。
其实他早可以直接开启第一层入门,可考虑到第四式与第五式凶猛异常,夹杂着风萧萧走火入魔的余气,阿飞还没有把握控制,他便暂缓进度,改为练习柳刀宗进阶版,内气游走周天,渐趋圆满。
柳刀宗以柔克刚,讲究顺势而为,借力打力,他若参透柳刀宗的内功运行方法,即使遇到硬茬子也能抗衡几招。
在阿飞以为他这套内功运行得还不错时,曾无意间被江淮撞见,阿飞顺势讨教,江淮随手展示一番,其天赋与身体素质皆是阿飞数百倍,令阿飞郁闷不已。
一路上阿飞大多在茶馆歇脚,收集四面八方消息,得知韩棠溪与柳月娇走失后的第三天,韩云谦才派人出去找,而且韩棠溪的画像与她本人并不怎么像,阿飞的画像几乎完全是另一个人,想必韩云谦也无意找人,稍微放下心。
两人走大路之后才两天就重返金陵。
江淮告诉他,他会在暗处跟踪他们,平时不见面。
阿飞点点头,看样子这人监视的作用大于帮助。
在回到客栈之前,阿飞先去了同仁堂。
同仁堂药童迎上来,“客官是先看病还是直接抓药?”
阿飞看了一圈,这里人多,不太放心,“想请大夫帮我看看药方。”
“是什么病症?我们这里不同的病分不同的大夫。”
阿飞嗫嚅片刻,低声怯怯道,“男科?”
药童立马点头,“没问题,客官您真是懂行,整个金陵啊就我们这里的夏大夫最擅长治这个,烦请您稍等,”他回头叫号,“夏大夫!”
牌子发到阿飞手中,阿飞等了好一会儿才被引进后堂。
房间里摆设简单,一张桌子,一套床铺,一壶茶水,一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抬眼瞥了阿飞一眼,又埋首桌案,继续写药方。
这位夏大夫看着七十岁左右,须发花白,脸颊凹陷,满脸褶子,眼睛浑浊,十分疲惫。
阿飞怀疑这人还能不能看清楚人,便见夏大夫忽然抬眼仔细瞧了瞧,叹息一声。
还没说出目的这老头就开始长吁短叹,阿飞越发怀疑这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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