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
“大夫断言我只能活二十天左右,幸亏你来了,有的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做。”
风逐雪猜到铁西王撑不了太久,没成想还有二十天。
铁西王缓缓说道:“我希望你能把这一切交给我信任的人。”
“好。”风逐雪答应得很爽快。
本就是欠他的人情,无论是什么请求,风逐雪都要答应。
铁西王伸出枯树枝般粗糙的手掌,从床头边拿出昊天印递给他,低声道:“有任何人不听话,就用这个来治。”
风逐雪接过印记,郑重其事地叩首。
“正事说完了,我还没有问你,”铁西王嘴角浮起淡淡笑意,“听说你这次来带的人里面还有你的妻子?你竟然会娶柳刃的女儿,可见世事实在难料。”
“柳月娇只是他监视我的一枚棋子,我接受,是因为我有所求。”风逐雪冷冷道,“等到我从柳刃那里得到我想要的,她就不会再存在了。”
铁西王点点头,这个回答不出意料,很符合他对风逐雪的印象,“那么周姑娘呢?她还未曾婚嫁。”
“她已有未婚夫。这一趟跟来也是让我帮他去鬼狱找人。”
“那么说,你至今仍是一个人?”铁西王想到了自己至今没有归宿的小女儿,“人最后都是要成家的,如果你有意,我的四姑娘钟离忧很不错。”
钟离忧和风逐雪年岁相仿,不嫁人没别的原因,不是没有青年才俊上门求娶,她就是不想嫁,可能今天看上了王公子,明天又与张公子吃饭,后天觉得李公子长得不错,风流成性,也不给别人准话,名声不太好,可她是铁西王唯一的女儿,她再风流也没人敢说什么,重要的是宛平离不开她,她舞刀弄剑、造兵建械很有一套自己的本事。钟离忧既继承了她母亲的头脑,也继承了铁西王的手段,但铁西王没有考虑将她扶持为下一任王上。
风逐雪拒绝了,“王上,您的女儿还年轻,但我可能活不了五年。”
“你是中了毒,还是遭人暗算?怎么如此肯定活不了五年。”
风逐雪摇头,“并不是这些原因。这是我杀人的报应。”提到报应,铁西王脸色明显一变,“你从前不信报应。”
“没有人十年都不变。”
铁西王虽然可惜,但风逐雪说的话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他不想娶就不会娶。
两人对话由此结束,有心人偷听到铁西王的算盘,这个消息第二天就悄悄传遍了宛平。
王上命不久矣,各幕僚都忙着站队,不想竟然要风逐雪一个外人来定生死,自然有不服的人急着请铁西王改变意愿,但没人能说动他改变主意。
来拜见风逐雪的人多到数不胜数,都想见见他,风逐雪都闭门不见,关在屋里睡大觉。
阿飞忙着和周如晦密谋如何害人,本不想和风逐雪分在一间房,可是侍女意思坚决,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他也只能作罢。
他观察了好几遍夺你叽叽散,药方研磨成的药丸是黑色的,药丸还不小,味道十分刺鼻,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让风逐雪吃下去。
阿飞又不敢自己尝尝口味,实在有些骑虎难下。
若是像韩棠溪建议的,骗风逐雪是壮阳药的话,理由又是什么呢?也不能莫名其妙告诉他这是进补的好药。
一切都缺少一个契机。
他暗自找到周如晦,她听到阿飞有这样的药,第一反应是不行。
她说,“师兄精通药理,你这药没办法骗过他。他一闻就知道大概成分。”
“那要是在外面包裹几层糖衣,说不定可以遮盖住气味。”
“师兄不爱吃糖。你莫名其妙给他吃这个,他会立马怀疑你另有所图。”
“他爱喝茶,要么分次加到他的茶水里呢,这药丸分成小块后味道很淡。”
“他只喝自己煮的茶,不会过别人的手。”
阿飞烦躁地挠挠头,“他怎么如此敏锐。”
周如晦笑道,“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要害他的人非常多,基本上你能想到的每一种手段,都被别人试验过。”
阿飞想到了爱因斯坦,“风逐雪爱喝芋泥啵啵奶茶,可以把药丸做成脆啵啵的样子!”
周如晦想了想,“这办法还没人试过。不过你如何说服爱因斯坦将这药丸加进去?”
骗风逐雪很难,骗爱因斯坦可简单多了。
爱因斯坦上午去马场看赛马,中午回来睡个午觉,正撞上阿飞在他门外徘徊,过去打招呼,“要不下午和我去赌马?”
阿飞摇头,“下午要和周姑娘去藏书阁。”
“嗯?你最近和她走得很近诶,你俩共同话题很多?”爱因斯坦很是不可思议。
“是有不少。”阿飞简要掠过,“你做奶茶用的脆啵啵,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这个可是我独门秘籍,不能外传的。”
“那你想过创新吗?”
“怎么个创新法?”
阿飞沉吟片刻,伸出手来,掌心有一颗小小的药丸,“我这里有五小姐送给我的壮阳大补药,如果你把它混进脆啵啵里,以此为噱头广而流传,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爱因斯坦惊讶地瞪大双眼,“这药苦不苦?加到奶茶里味道怪不怪?”
阿飞又没敢尝,睁眼说瞎话,“不苦,分成小药丸后没有味道。”
“那你给我一颗,我来试试。”
阿飞收回手,“这不好吧。最好别轻易吃药。”
爱因斯坦低声问他,“是不是有副作用?”
阿飞一时不知道圆,只能谎称周姑娘在等他,先走一步。
爱因斯坦见阿飞没聊出个头绪就走了,也没放在心上,一转头没走多远就撞上了刚起床的风逐雪。
爱因斯坦指了指太阳,“现在都下午了,风公子最近晚上在练功?”
“有别的事。”
风逐雪要走,爱因斯坦又问,“你见到嫂子没有,他最近和周姑娘走得很近。”
“嗯,我知道。”
爱因斯坦担心周如晦对阿飞不利,风逐雪反应平淡,不像是多在意。
他提到,“可是嫂子刚刚建议我给奶茶加壮阳药,你确定你们之间没问题?”
风逐雪听到这里才来了点兴趣,“我不用这个也可以,哪里来的问题?”
风逐雪第一个见的人是三公子钟离怨。
光从他名字来看就知道铁西王很不喜欢他,毕竟他母亲是难产去世,他出生那年又恰逢百年不遇的天灾,铁西王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以至于看见这个孩子,就会想到自己落魄的时候,总是会无端地发脾气。
钟离怨在铁西王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憎恶下长大,他自己也变得古怪,不好吃喝玩乐,也不好争权夺位,只好剑,成天妄想修成剑仙,其他一概不问。
他也是个疯狂的剑客,除非必要的场合,他从不离开自己的剑,更不会让旁人近身,即便对方是自己的父亲兄弟,他也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他手中之剑。
剑岂是一个人一厢情愿就可以练成的,它比刀还要消耗天分。尽管如此,钟离怨也不曾放弃他的想法,成日里舞剑修身,很少在外露面。
风逐雪第一次见到钟离怨时,他正在屋顶上舞剑,一袭红衣在夕阳余晖中翩飞。一套剑术,包罗万象,千姿百态,每一式都蕴含深意,妙不可言。
风逐雪不喜欢剑,但不是不懂剑。等钟离怨练剑结束后听闻风逐雪到来,却扭头就走,坚决不见客。
钟离怨的意思很明确,他对王位没有想法,更不想惹祸上身,对风逐雪避之不及。
但事关王位,就算他早已明摆着不想掺和,他的哥哥们一旦成功继任,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风逐雪接连找了他三回,才得到他准许能进殿说几句话。
他走进去,钟离怨在软榻上盘腿坐着,神色冷酷。
“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什么。”钟离怨看了他一眼,自嘲道,“我父亲要死了才想起我,真是可笑。”
“我知道你想离开铁西王,不愿意做王储,可是现在恐怕由不得你,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我的哥哥们已经害过我很多回,你现在来救我是不是有点晚?”
“若不是他们要害你,你父亲怎会临终之前还惦记着你?”
钟离怨哼了一声,冷笑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他不就是担心自己死后没人给他送葬吗?我那两个哥哥斗得死去活来,根本不会管他。”
风逐雪也不否认,“确实如此。”
“呵,我是听过你的大名,你用刀很厉害?刀客都是刀不离身的,你为何不背刀?”钟离怨睁开眼睛,冷冷盯着他,“你和我比试比试,剩下的话明天再说。”
他又拔出腰间佩剑扔到地上,叫小厮再换成流风剑,寒芒在他手中闪烁,“你用刀,我用剑。”
风逐雪也不推拒,“请赐教。”
他站起身,目测与风逐雪差不多高矮,穿着红衣服,显得格外英俊潇洒。风逐雪微笑着,也跟着站起来。
“你的兵器呢?”
“随便拿一把就好。”
钟离怨不解,“我是问你的断水刀。”
“没有带来,三公子可以随意挑一把给我。”
钟离怨闻言看了看他,率先走向门口,风逐雪紧随而上,直奔演武场。
演武场上聚集着不少人,一群年轻男子或持弓箭,或举棍棒,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三公子。”一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壮汉迎了上来,他叫陈虎,负责保护钟离怨的安危。
钟离怨指了指旁边的风逐雪,“你先去会会。”
“是。”
陈虎拔刀朝风逐雪冲过去,后者甚至还没有用刀,脚步微挪,避开刀锋。
陈虎双臂一震,挥动刀柄,劈砍过来,刀势凶猛,越战越勇,一招快过一招,逼迫风逐雪不停后退。
风逐雪等够了时间,一刀劈斩下去,直取另一边观战的钟离怨喉咙,钟离怨没有料到这一出,侧身避开,刀刃擦破了他胸口的衣衫,划出一条细长的裂缝。
钟离怨捂着被割破的肩膀,暗叹一声,幸亏躲得快,这一刀要是再深些,他估计要交代在这儿了。
“你怎么敢伤三公子?”
“是三公子自己说要和我比试,自然要针对他。”
钟离怨还没有看清什么来路就先被对方来了下马威,很是不服,他抬眸看着风逐雪,“那就再来!”
风逐雪点点头,“我有的是时间。”
这里的动静不小,原本在高楼上谈话的四小姐钟离忧也注意到了一群人,她一开始还没认出来风逐雪。传言说他十分可怕,但此人并不强壮,身量瘦高,脸也白净,要是不看他的眼神,就特别像私塾里天天闷头背书的那群书呆子。
她和身边幕僚说笑,“三哥不是说除非天塌地陷,死也不离开他那个破宅子吗?怎么被别人一激将就忍不住要比试?”
幕僚谢思眉低头,“来的人是风逐雪。”
“是风逐雪又怎么样,也不是个长了三头六臂的怪物,能说得动三哥?”
“此人用刀天下第一。”谢思眉斟酌用词后才开口。
“那难怪。”钟离忧若有所思,“是谁封的天下第一?他都没有来过我们宛平,和宛平的刀客们从未过招,怎么敢叫自己天下第一刀?”
“听闻……”谢思眉欲言又止。
钟离忧问,“听闻什么?”
谢思眉犹豫片刻,“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十年前灭了摩罗教后,庆功宴当晚杀了他师父全家,亲手烧了若水楼。姑娘若是想拉拢他,恐怕要费不少功夫。而且现在来看,他似乎比较中意三公子。前几日二公子求见,风逐雪直接拒绝了。”
钟离忧听到这里忽然大笑起来,明显放松许多,“我以为他是个多棘手的人物。”
“姑娘不打算和他处好关系?”
“一个只敢杀自己人的人算什么高手?不过是个窝里横,他的刀再厉害也不足为惧。”钟离忧起身说,“走,趁他手里还有刀,和我去会会他。”
这边周如晦去了藏书阁,阿飞借口有事离开,实则去找江淮。
这么多天江淮也没个信,阿飞还不够敏锐,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来这儿,只能试试了。他吹响陆尧给他的哨子,才第一声,江淮就落在他身后。
阿飞一惊,“你一直躲在梁上?”
江淮摇头,伸手一指,“我睡在那棵树里。”
阿飞惊讶于对方的轻功,但时间紧迫,阿飞闲话少叙,直接问,“我得到了亡灵书。”
之前骗他亡灵书在风逐雪那里,阿飞还记得要圆谎,便省略过程含糊说了结果。
江淮倒是不问他如何得到的,而是狐疑道,“你真打算交给我练?”
“我手脚筋脉已断,无法再习武。这东西于我不过是废纸一张。”
这套说辞已经诓骗过不少人,阿飞驾轻就熟。
“我见过你动手,不像手脚不能发力的人。”
“苏裁冰曾用千叶红做药浴,让我在桶里泡了十天,这才不至于残废。但你既然见过我的身手,也能看出来我没有天分,后天又遭此横祸,我练十年也不如你练十天。”
江淮不讲话,似乎是在默认他的说法。
阿飞心里清楚,不久前风萧萧抢夺了这份武功后,阿飞其实也能继续练功,但强者会吞噬弱者一部分内气,外加风萧萧走火入魔,阿飞就被压制得更厉害。
但要是两个人齐心协力共同钻研,未必不能共进退互相化解其中暴戾之气,只练成良性内力,反而是双赢的结果。
这般一想,阿飞就没有再讲亡灵书藏得死死的了。
果然,江淮也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为了验证真假,你必须和我一起练。”
阿飞点点头,“没问题。放心,我会将记载着内功的白绢交给你,我和你无冤无仇,没必要对你下手。”
说完阿飞便掏出了白绢,正要递过去的时候,江淮没有接,“你要用亡灵书和我换取什么?”
“信任。”
“信任?”江淮看起来对这两个字很陌生。
“有什么问题?”
江淮疑惑的时间不长,转瞬就调整好表情,“你竟然会随意挑中我来信任。”
“你也许觉得我这样做太轻率,但考虑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一路人,何必彼此为难?互惠互利对大家都好。当然,我也要提醒你,如果你想杀了我再夺走亡灵书,你也会死。”
江淮听到阿飞这样讲,反而放心许多,仔细观看亡灵书上的字,随后点头,“明白,你目前练到第几层了?”
“还没开始。”
“那这上面为何有人名?”
“在正式练功前,我杀了五个人,再按照上面记载方法在体内筑五式内功根基之后再谈开始的事。我杀了风萧萧,他死前已经走火入魔,我无法直接吸纳。”
“所以你希望我先练到第三式,和你一起分担?”江淮准确说出他的意图。
“是。”
江淮却没有立即答应。
他认为柳刀宗那一套未必和亡灵书冲突,但这些没有告诉阿飞。他收起了亡灵书,阿飞却不着急。
只要对条件心动,答应就是时间问题。
阿飞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上次为什么告诉我小心周如晦?周姑娘也想害死风逐雪,她和我们是一路的。”
江淮闻言嘲讽地看向阿飞,“一路?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阿飞,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那么她是谁?”
“这不能说,一说,明天你就看不到我了。”江淮神色淡漠,“在柳刀宗我效力于左阎王。左阎王教导我们的第一课,就是杀手没有信任,我们天然地怀疑一切才能保持敏锐,才不会被别人从背后捅刀。”
阿飞终于明白为何听见“信任”二字,江淮的脸色那么古怪。
“可是在我面前,你不是杀手的身份,你是同伴。”阿飞言语真诚,没有说他们是朋友,他们毕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关系。
“你最好离周如晦远一些,保不齐哪天就被她杀了,”江淮顿了顿,“眼下除了我,你谁都不能信任。”
第58章 你把药吃给我看
四姑娘钟离忧走上演武场,叫了声“三哥”,正眼看了看风逐雪,但后者听见她来连眼睛都不抬。
钟离怨剑法偏花架子,在外行人面前耍出来像那么回事,可是遇到风逐雪一刀都没有顶得住,不过这次比试也不是杀人,风逐雪不会下死手,钟离怨就来来回回去顶他的一刀,直到累到极点坐在地上。
见到妹妹正在注视自己的失败,钟离怨感受到明晃晃的羞耻, 手忙脚乱地站稳,“明天再来!”
“如果第一刀都赢不了,何谈明天。”风逐雪将刀随手一扔,铁西王没几天活命,他自然没时间跟钟离怨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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