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测苏裁冰一定也在其中,只不过不想露面,还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正想着如何应对,爱因斯坦忽然“咦”了一声,“他怎么来了?”
风逐雪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手中拿着酒杯,正慢悠悠地品酒,但阿飞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坐在离他们三桌远的白衣男子。
他穿着黑色长袍,身材高挑瘦削,肤色偏白,双眼狭长深邃,手里握着一把银制匕首,刀锋上还沾着鲜血,看着触目惊心。
“他是谁?”
“千面狐阮尧,极其擅长易容术,爱搞歪门邪道,他哥阮天阳借他的手除掉不少隐患,也放任自流,随便他杀人放火,根本不管。什么华山灭门,杨老将军遗珠惨死,秦州蚕丝被窃,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他做的,可是黑白两道都有求于他的易容术,一直护着他,杀手从未得逞。听闻近来和柳刃走得近。柳刃来了韩氏,他自然也跟来了。”
爱因斯坦解释完,愤愤不平,“这种恶人真难搞,还喜欢骗我店里的奶茶!每次易容成别人都无法识破。”
甚至至今为止,都无人见到过阮尧真正的长相。
他们聊天的声音已经足够小,阮尧那边还是朝这里不经意看过来。
他也许在观察风逐雪,阿飞见他目光专注,并不四处乱看。
阿飞问,“你怎么确定这个人就是他?”
风逐雪酒喝完了,菜倒是没吃多少,“他手上的刀用了十几年,从未换过。”
阿飞闻言才去观察对方的刀,可是这时候阮尧早已收了起来,起身上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与阿飞他们只隔了一间房。
来到这种陌生之地最好先熟悉情况,爱因斯坦装作没看见阮尧,丢下钱结账,“出去逛逛?”
阿飞放下筷子点头,“我和你去。”
风逐雪本打算睡一觉,但爱因斯坦想带着个武功高强的人出去防止出岔子,风逐雪便也跟着去了。
临江县虽说是小地方,不像京城那样奢华,也是五脏俱全,赌场酒楼乐坊应有尽有。
三人先是挨到一家赌场,这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挤人,阿飞捂着鼻子推门走进去,各路人围在赌台前兴致勃勃,荷官则在旁边吆喝,“买定离手啦!买定离手啦!”
偶尔几个输光的人骂骂咧咧离开。
阿飞选了唯一一个他会的骰子来玩。
接下来接近两个时辰,阿飞运气极差,没有赢过,钱要是不够,爱因斯坦就把钱袋子送到他手里,什么时候那人动手,什么时候阿飞才结束。
这实在很痛苦,阿飞不懂技巧全凭猜,赌十次输十一次,风逐雪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
终于,可能是跟踪那人也看不下去阿飞的烂赌技,忍不住了,终于在风逐雪准备上楼时动手,利刃擦过阿飞左耳,阿飞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骰盅扣在暗器上,“啪”地一声巨响。
他的手腕被震得生疼,但却松了一口气,而风逐雪他们却被一群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这些蒙面人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
阿飞一惊,他本来已经躲到桌后,但那男子速度太快,几个人手里长鞭卷住腰带,狠狠往后拉扯,风逐雪手臂一振,长鞭卷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抽,那人便倒在了地上,转而刀锋一转,直取风逐雪的咽喉。
剩余几人目标更明确,直接团团围住阿飞,白布捂嘴将阿飞先行迷晕,扛着人就跑。
风逐雪一把扣住其中一个的手腕,反手一扭,将那人的手腕扭脱臼,侧身一滚,避开攻击,左腿扫中他的腰间,踢碎了他的肋骨。
“风逐雪!柳月娇被带走了!”
爱因斯坦忽然大喊一声,风逐雪猛地回头,匕首脱手后钉在了墙上,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该死!”爱因斯坦不会武功,心急如焚地趴在窗户上想看清方向,夜色漫漫,赌场人声鼎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得很。
“会不会轻功?”风逐雪飞快解决两个杂碎,跳到窗前。
“不会。”
眨眼间天旋地转,爱因斯坦就也被风逐雪扛在肩膀上,爱因斯坦还没从晕眩里回过神,风逐雪已经在黑夜的屋顶上奔跑,耳边只有猎猎风声做响,街景迅速远去。
爱因斯坦忍不住喊,“你认识他们公子?到底是谁?”
“别吵!”
爱因斯坦只好忍着颠簸闭上嘴。
阿飞从昏迷中清醒,猛地咳嗽了几声,眼前只剩下黑暗,一点呼吸声都没有,空空旷旷,偶尔听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他的眼睛粗布条挡住,也看不到什么。手脚被绑死,越动越紧。
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心脏在砰砰乱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脚步声在逼近,反复踩着落叶。
踏踏,踏踏,先是只有一个人,再是一群人。
火把滋滋燃烧。一阵冷风吹过,他的后背凉飕飕的,全身发抖。
好像有人接近他了,来到自己面前,猝不及防拿开粗布条,阿飞闭了下眼,迅速睁开。
“阿飞。”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个年轻的男声。
月光倾洒而下,照射在他的脸颊上,显得那样清澈明亮,那人的眼神却如同冰冷的月色,让人不寒而栗。
阿飞的声音嘶哑,“苏裁冰,你若是想吩咐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他自认为尽职尽责,一路上用白鸽和他汇报情况,不敢隐瞒或断联。
小宝还在他们手中,阿飞至今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别怪苏公子,是我的意思。”
这人藏在阴影当中,阿飞看不见,只听得见他说话。
声音隐隐有三分熟悉,阿飞还没想清楚究竟是谁,苏裁冰一招手,一群看不清楚样貌的手下拿着绳索捆住他的四肢,将他悬挂在半空中,阿飞被勒得喘不过气,他拼命蹬腿,想要挣脱绳索。
一个男子将长刀的刀尖向上插在地上,阿飞冷得打寒颤,连忙停止动弹,任由那人摆弄。
刀尖直接对着阿飞的胸膛,只要身后拉着绳子的人一松手,立马送命。
阿飞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大喊大叫,反而在观察着幕后阴影中的人。
终于,见阿飞不问话,他自己走出了阴影。
阿飞心中猛然一跳,可是他不能反抗,攥紧拳头,低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宗主。”
“两个月不见怎么生分了。”柳刃朝他笑,那是一种虚伪又带着嘲弄的微笑,“你该叫我什么?”
阿飞突然警醒,不得不将头压得更低,低到柳刃看不见自己倔强的脸,“师父。”
柳刃总算换成满意的笑,问他,“手脚好些了么?”
阿飞不习惯他这样假惺惺的问话方式,仍低着头,“师父有事找我,何必用这种方式?”
“不这样,也许你根本不会说实话。”
“师父何出此言?”阿飞抬眸与柳刃直视。
“你的身体状况苏裁冰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可是你不但没有继续服从千叶红,毒素反而在逐渐消退,风逐雪竟然在替你解毒?”柳刃笑容淡去,“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我从没有说过不该说的,苏公子让我最好能和周如晦一样取得他的信任,我就这么做了。”阿飞尽力镇静下来想好理由,不去看底下的刀。
千叶红是柳刀宗用来控制阿飞的工具,毒素一旦开始减少,阿飞就十分可能叛变。
柳刀宗大费周章地将阿飞掳到此处,想必不止为这一件事。
柳刃既没表态,而是看了阿飞一眼,苏裁冰顺着他的目光将新的复原胶扔到了他手中。
一轮接着一轮的问话开始了。
那边几个人转而拿起阿飞另外一条腿上的绳索,慢条斯理地系上。
“别着急,等绑好了,我会跟你说正事。”
绳子越来越结实,将阿飞完全绑在树干上,阿飞一动都不敢动,他感受着自己全身的肌肉在一寸寸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阿飞被倒吊在了树干上。
他不敢乱动,只是咬牙忍着,忍得浑身发抖。这样被绑着简直比凌迟还可怕。
柳刃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眼神阴晴不定,“你知不知道风逐雪为何离开风家来金陵?”
“韩氏大长老韩松平一死,陆鸣风来找过风逐雪,两人商议一晚后,风逐雪立即离开秦州。”阿飞说出猜测,“韩松平与陆鸣风在圣义盟成立一事上分歧很大,韩氏不赞成后不少英雄也开始迟疑,陆鸣风得不到支持,又不愿意圣义盟就此分崩离析,也许是想让风逐雪帮忙搞垮韩氏,如此一来他最大的阻力就会消失。”
“风逐雪十年不出世,不少人都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陆鸣风怎么会找他?”
陆鸣风真想集聚天下高手,就不该找争议这么大的人。
而且风逐雪根本瞧不上陆鸣风。
如果说柳刀宗还能勉强入风逐雪的眼,那陆鸣风这号人就是靠阴谋诡计才有的名声。
阿飞看出来他的疑惑,解释道,“风逐雪既然能娶您的女儿,那在他眼中,和神风堂之间的过往就算不了什么大事,想必是打算放下旧时恩怨。”
柳刃眯了眯眼睛,似乎并未怀疑。
他负手踱步到阿飞跟前,俯视着他,“圣义盟其他人没来?”
“只有陆鸣风。”
“那风萧萧的出现,你打算如何解释?”
“苏公子没有告诉我风萧萧究竟算哪方人,我暂时只知道他得到了一份武功秘籍,正在绞尽脑汁化为己有。”
“武功秘籍?”柳刃语气加重,“你见到了?”
阿飞摇头,“没有,我不确定他是不是风逐雪来试探我的。他对我也很谨慎。”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打伤了苏裁冰,把你那弟弟带走了?”柳刃目光深沉,像是毒蛇在盯着猎物的眼睛,“你要是和他真的没有交集,他为什么替你带走我们的人质?你明明一无所有,他为什么要帮你?”
阿飞惊愕不已,被问得哑口无言。
风萧萧速度这么快?
算上脚程,苏裁冰他们不过也才刚到临江,他们一行人坐的是风陵渡最快的船,这边风萧萧竟然已经将人带走。
可是小宝无论是在苏裁冰手里,还是在风萧萧手里,都不算好事。
他只能把头垂得更低,“我不知道。风萧萧行事诡谲,难以摸透,若是他见风逐雪实在不肯相信他,也不愿与他为伍,这才转而将算盘打到柳刀宗身上,难道不也可能吗?”
柳刃冷笑,柳刃一鞭子甩过去,狠狠抽在阿飞的左脸颊上。阿飞的脸上立刻多了血痕,嘴角流出一抹血。
绳子陡然一松,阿飞猛地下坠,离刀尖还有一公分的时候绳子正好停住。
一声惨叫响彻林间。
阿飞大口喘气,浑身是汗,后背湿透了。
惊魂未定之际,柳刃的手一扬,阿飞再次被提上去。
他说,“阿飞,你从前拜过师吗?”
阿飞咬牙否认,“没有。”
“拜师,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谁用利益来诱惑你,你都不能动摇,要无条件服从师父。”
吊着他的绳子往旁边一歪,阿飞的头撞在树干上,剧烈的疼痛从额头传入神经,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睁不开,脑内短暂出现了耳鸣。
柳刃抬头看着他,“一个人如果已经不够聪明,更应当十分听话,才能弥补一些和聪明人之间的差距。”
“···多谢师父提点。”
“你错了。”柳刃冷漠地说,“我是在警告你。”
“徒弟明白。”阿飞声音微弱。
“你弟弟失踪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构建彼此的信任呢?”
“师父可以再让苏公子喂我毒药。”阿飞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我喂你一次,风逐雪就会替你解毒,这样不行。”苏裁冰冷冷插了句嘴。
阿飞筋疲力尽地抬眸,看向柳刃。
月光正好,闪过柳刃的指尖,那里夹着一枚银针,阿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反复强调,“我会很听话的。”
但是那人依旧执行他的命令,将阿飞高高举起,往下一抛。
这一次,阿飞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阿飞的头磕破,血液沿着额角留下,他挣扎了一下,没有站起来。
这时,柳刃走过来,蹲下身子,将银针缓缓刺入阿飞眉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风萧萧已经住进了韩氏山庄,你知道该做什么吧?”
阿飞闭眼任凭他施针,没有一点反抗。
他断断续续说:“知道。一是找到风萧萧的武功秘籍,二是把小宝带回来。”
啪嗒,柳刃丢下一本书。
“这是你之前听话的奖励。”
阿飞却没力气再抬头了。柳刃干脆伸出手,一掌拍在阿飞后脑勺将他击晕。
苏裁冰见阿飞昏死过去,问道:“宗主,这次去金陵,可以挑起陆鸣风和风逐雪内讧,将两个人一网打尽。阿飞没有存在的必要。”
柳刃沉吟片刻,缓缓说,“我自有分寸,不着急定论。”
“那我们是否要去找摩罗教?”苏裁冰神色凝重,“他们理应被风逐雪灭干净了,十年前势头那么大都没人能找到一星半点遗存,现在还会有吗?”
“十年前就灭绝的门派,十年后未必消失殆尽。你看,这圣义盟不就是过去的若水楼么?”柳刃摇头,“人虽不一样,做的事还是没什么差别。”
几代人一轮接着一轮的换,都是换汤不换药。
柳刃活了这么多年,也看了这么多年,看都看厌烦了。
十年前有若水楼为民众鸣不平,败落后,如今那些侠客们想重现辉煌,被陆鸣风利用,聚在一起,又成立了圣义盟,打算继续行侠仗义。
空有理想的人是活不久的。风逐雪那么厉害,不是也被打击到十年不肯露面?
反而要像柳刀宗,该杀就杀,不该管的不管,三十年屹立不倒。
柳刃又说,“既然风萧萧这么精明的人都在寻找摩罗教踪迹,一定是得到确切线索。他一个人怎么比得上我们几百人,你派人跟着他,有什么事随时汇报。”
苏裁冰不再多言,将准备好的药塞入阿飞衣服中,随后迅速带人离开。
一直装晕的阿飞等彻底没有旁人一丁点动静后,才勉强恢复了些神志。眼皮沉得厉害,只能听见耳畔风声呼啸,他的心一阵阵的往下坠,好像快要坠入无底洞。
他睁大眼睛,目光涣散望着前方。
阿飞的双腿麻痹,整个人软绵绵地垂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只有眼睛手指可以活动。
他现在明白柳刃的那柄银针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柳刃将阿飞穴道锁死,重新变成了废人。
阿飞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也没有自怨自艾,更多的是茫然。
好在暂时还没有让柳刀宗知道亡灵书的存在,只要去了韩氏山庄后,从风萧萧身上拿回武功,开始练第二层,至少比只能被柳刀宗控制好得多。
他一个人在地上躺了一段时间后,手臂恢复了些力气,伸手去够柳刃留下的书。
翻了几页阿飞才看清楚,这是柳刀宗入门心法。
都是些非常基础的练功招式,并且和亡灵书做记载的办法一点也不一样。
亡灵书第一步练内功,练到炉火纯青后直接引气入体,可按柳刀宗的办法,练完内功练运气,练完运气练拳脚招式,练完拳脚练神识,到最后一页稍微提了提引气方法,还没详细展开,要等到下一本才会讲。这本功法开头还有些入门简介,关于修炼速度、内息运行的周期和频率,调节内劲形态和运行路线等,阿飞一目十行就能看完。
这本书太基础,有点水平的人估计都不屑一顾,可是对阿飞却至关重要。
柳刀宗绝技并非内功,是运气,倘若能彻底掌握真气运行方向频率,自行打通筋脉,反而能自己温养断裂处的旧伤,柳刃再阻拦,阿飞自己也能回溯,根本不用怕他。
而亡灵书中不重运气,无非是因为此功本就是饮鸩止渴,打内功基础是提高硬性条件,防止修炼者届时无法压制住乱窜的真气,
倘若再强气,万一被反噬,真气早就熟悉筋脉轨道,那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可是阿飞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活下来,离这些后果还很远。
于是阿飞闭上眼睛,开始练习,筋脉封闭之下,他被迫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努力地转内力。
他努力调动体内的内力,试图冲开一条小小的脉搏,但很显然失败了。
阿飞的意识逐渐清晰,他觉得身体里有股气流在游走,不停地在体内循环,他尝试着去控制这股气流,可惜还没掌握好力度,只能任由这股气流胡作非为。
这股气流不停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好似要将他的骨骼撕裂,又将他吞噬掉,让他的身体痛苦不堪,额头上已经渗满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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