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段宁眨了眨眼,“你们拿不到的,也和傅轻决玩不起硬碰硬。”
他望着黑暗的虚空说:“有些事只有我能去做,也只有我去做才不会有别的损失,放心,傅轻决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江牧看见段宁伸出了手,段宁就那样把手上的戒指展示给他看,他赤裸的手在空中微颤,令人无言以对又心惊肉跳。
第76章
段宁很快下了江牧的车,独自走到地下车库的正常电梯附近,一抬眼,17号已经等在了承重柱一侧的电梯门口。
“宋闻来通知的我,说你在这里。”17号低声开口说道。
他并不知道段宁为什么会突然来了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和宋闻扯上关系,他本该是双锐利又阴毒的眼睛,监视着段宁所做的一切,哪怕为了自保,也不能再让段宁如愿以偿地为所欲为。但早就晚了。从他把桑塔纳借给段宁的那次起,从段宁每次利用训练人员的进出漏洞进入枪械室,而他在事后去核销记录抹平痕迹起,他就只能成为段宁的帮凶。
说帮凶并不合理。17号做的是段宁的帮手,他心甘情愿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在总统府招待会那一次制造出大新闻来,那怎么也会是一场血案,他没打算活,因此提前给他救下的小女孩朵朵买了全新的小兔子,告诉她自己将要去很远的地方并且不再回来。
可段宁没让他去得成。
他不知道自己哪天还是会一命呜呼,但在此之前,总能做些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17号也不禁在想,如果当年段斯没能走进傅轻决的房间,被他抓回了内务部受死,段斯会怎么样?他又会怎么样?他还能意识到自己身处罪恶之中,他还会有如今赎罪的机会吗?
“现在安全局里情况复杂,确实不太安全,”17说,“我先送您回去吧。”
看着楼下的轿车缓缓离开后,站在大厅落地窗前的宋闻眨了眨眼睛,手里举着刚在楼下买来的冰淇淋,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往杜景承的办公室走去。
还隔得很远,办公室外的秘书看见宋闻,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宋闻边舔了口冰淇淋边往另一边看去,杜景承正从电梯里出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宋闻半晌,直到走近了,才问道:“去哪了?”
宋闻和杜景承对视着,舌尖又往绵软的白奶油上卷了卷,放低了声音说:“我碰见段先生了,”他像是被吓到了,声音有些发僵,“他一个人在走廊里,现在安全局里这么多人,万一出了事,一定会连累到你……我想也能为你做点什么,就让17号带他从地下车库走了。“
因为派人去保护段宁却发现段宁不见踪影的杜景承闻言脸色终于有了回暖,他捏过宋闻的下巴,说:“这些事和你有关吗?不要再有下次,”手指擦了擦沾在宋闻嘴唇边的水渍,“进去吃,像什么样子。“
宋闻心中一阵扑通扑通,大气都喘停了一般,人还呆着没动。
他和杜景承进了休息室,好像因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非常愧疚,所以狗皮膏药般抱紧了杜景承叫他爸爸,又低声说:“我现在身体养得可好了,别生我的气,晚上回去随便你玩好不好。”
杜景承仍然盯着他,拍拍他的脸,没说话。
宋闻忽然说:“我爱你,真的爱你。”
杜景承顿了顿,紧接着玩笑道:“今晚再撒娇耍赖喊痛的话,就把你送走。”
宋闻被杜景承随随便便就托着抱了起来。他本不应该把这玩笑话当回事,杜景承总是喜欢这样故意吓他。可此时宋闻悬空着,害怕地抓紧了杜景承,杜景承并没有松手,他自己的手却虚软得抓不住了,酸涩紧闭的眼里也快要落下泪来。
段宁坐在回榕湖的车上,看它驶离安全局之时,好像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但他一个人窝在后座车厢,这样的环境让他感到安心自在。
经过中央街入口的时候,段宁这才想起江牧最后与他约定的可见面的地点——中央街街角有一家开在花店旁边的咖啡馆。
江牧本是来安全局试探和确认杜景承如今的态度的,没想到临走时会碰上宋闻,故而这一次他能在安全局与段宁见上一面并不容易,甚至事发突然。
段宁自然清楚。因此他觉得奇怪,宋闻能带他走秘密通道离开安全局,是来自杜景承的授意,那么宋闻帮助他和江牧见面,杜景承也知道吗?
如果杜景承知道,这些全是由他安排的,那么傅轻决是不是也早已经知道了?
可如果傅轻决默许他们这样做的话,他和江牧又何必如此偷偷摸摸,最终还是要约定秘密的地点来接头。
段宁想不通问题究竟出在杜景承身上还是宋闻身上,也弄不清楚他们这么做是否单纯,背后藏着什么目的,最终是为了什么。段宁什么把握都没有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看。
他已经习惯如履薄冰。
此时此刻的联邦首都特区确实犹如结了层冰的湖面,表面上看只是破了区区一个窟窿,冰下的裂痕却如蜘蛛网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危险的深渊已在脚下。
爆炸性的新闻也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宋渊现在是死是活都是未知,未知才最可怕,胡安深知自己离被拖下马和坠入深渊只差一步之遥,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为了逼傅轻决露面表态,放出消息说傅氏继承人和自己的女儿艾莉森好事将近,将要订婚了。
傅岐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自然首肯。
他们都不相信傅轻决会把傅氏撕裂开来——一旦胡安和联合党染上丑闻,傅岐山所代表的傅氏利益也将受到重创——即便要斗,傅轻决也绝不是能眼看着祖辈父辈的基业遭到损伤的人,他绝不会做如此愚蠢莽撞的事。
因此,订婚的新闻也只是权宜之计,胡安需要从中获得喘息,寻找更多的出路。
傅轻决和来到榕湖别墅的谢革在书房密谈时,听见最新的消息,一时间板住了脸,原本轻松的敲着桌面的手指也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再说一遍。”傅轻决幽幽地说。
谢革吸了口气,把投屏转给他看。
傅轻决登时站起了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是不是我以前给他们那张老脸贴太多金了,这几个月的日子让他们过得实在太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傅轻决说着,望见外面那片绿油油的大草坪,他一时气闷,连胸口都隐隐作痛起来。当初那道手术刀口仿佛又清晰地长了出来,根本没有完全愈合过。
谢革说:“董事长已经在对基金会做全面清扫工作了,不过他好像还不愿意相信你真的会这么做。”
傅轻决说:“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无能而已。”
此刻放在桌上的资料只是安静地躺着,有了它们,任由傅岐山和胡安怎么挽救,那都只是亡羊补牢。
傅轻决这段时间好像也瘦了许多,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峭冷峻,他忽然问道:“如果跳车的时候,我真的和段宁一起死了,会怎么样?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死了,他们会不会一起庆幸……”
谢革一噎,对这种带有“如果”和“一起死”的问题,他是答不上来的。
其实无论过去多少次,谢革都难以掩盖在自己心底久久震荡的震惊。
他没有说其实连他也不敢相信傅轻决会走到今天这步。傅轻决一旦出手,到了对面鱼死网破、狗急跳墙的时候,他和傅岐山很有可能两败俱伤。这非常的疯狂,非常的不像往日的傅轻决,却又得承认,这也完全是他。
傅轻决从小在傅岐山身边长大,这么多年,他都完美地以傅氏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谁又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的野心有多大?
他想要的是什么?
“那这些资料……”谢革只能转移话题。
傅轻决说:“原件都在兰亚,外面这唯一的一份也放在这里,我会处理。”
谢革说:“可是你没有必要亲自出面。”
“我当然没有必要出面,”傅轻决回头看向他,面色看起来和之前已经没有任何变化,“胡安想让订婚的消息传遍联邦都可以,他只需要等着身败名裂,有人会让他死得更快一点的。”
话音刚落,17号的电话便来了。
段宁已经要回来,傅轻决放下电话,嘴里把公事一通交代完之后便连连摆手,很快赶走了谢革。
他看着树冠底下的车辆缓缓驶来,等了一会儿,直到段宁的身影出现,一路经过草坪,然后不见了,他才走出书房,从二楼俯视下去,迎上刚回来的段宁。
傅轻决叫他上来。
傅轻决今天不是出现在外面的草坪上了。
段宁闻言上了楼,来到傅轻决面前。
“提前回来是对的,”傅轻决看到段宁,心情瞬间就好了,“段长官现在变得这么有安全意识了,还是怪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对。”
他双手捏了捏段宁的耳朵,然后捧起段宁的脸颊,好像为了平息那股淡淡的无法散去的闷气,他和段宁一挨紧靠拢,确实就能好很多。
“在路上有没有听新闻,”傅轻决问他,“真相是什么你知道的,只有你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在家等你回来,不是吗?”
段宁的皮肤经过揉搓,一点点变得热起来。他直直看着傅轻决说:“什么真相?你要订婚了吗?”
傅轻决听见他这么说,自然会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会感到愧疚,他低声地认真地说:“不会。”
傅轻决靠近过去衔住了段宁的嘴唇,感觉到段宁没有后退和抗拒,心中顿时翻江倒海,却愈发轻缓地吻着段宁,一点点含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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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轻决推着段宁一路往里走,最后把段宁抵在墙上。
段宁像是感知迟钝,一开始是没有抗拒,可此时被卡在中间动弹不得了,也有种完全出于傅轻决的逼迫的感觉。看着段宁被亲得红润的嘴唇和胸腔急促的起伏,傅轻决低头又吻了他一下,笑了:“不好意思?”
他仍然捧着段宁的脸颊,轻轻抚摸,很亲昵地说:“脸皮怎么这么薄,段长官,都亲过那么多次了,段长官的初吻该不会真的是和我吧。”
“不过是好久没亲了,为了你的身体……”傅轻决说,“还因为你心里只有上班和工作,没有我,对不对?”
他嘴上刻意冷冷淡淡地数落段宁的不是,肢体动作却变本加厉起来,呼吸也无形中显得粗重。段宁在傅轻决把手往下探的一瞬间抓了抓傅轻决的胳膊。
停顿几秒,傅轻决反握上段宁的手背,低声说:“休息好多天了,每天回来就是睡觉,一个人跑去床上干巴巴躺着,你把自己当机器人啊,不憋得慌?”
段宁看着他说:“是想做吗?”
傅轻决一时间没说话,段宁被他搂着,双手抵靠在傅轻决的胸前,姿势总归是紧挨着的,十分暧昧。段宁喉结滚动了两下,说:“想做什么就做,不用问我。”
他垂了眼,又淡淡地说:“不是你想,是我想,求你,好吗。”
傅轻决愣住片刻,心中懊恼又很不是滋味,却因为发现段宁还是一如既往的记仇,像是找回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傅轻决仍然不气馁也没脾气了的,“不好,”他哼哼笑两声,结结实实抱紧段宁蹭了上去,“还在生气啊,没关系,可我就要问你,段长官,你有感觉了我们才可以,不许忍着。”
他太熟悉段宁身体上的反应,摸摸索索两下就像抓住了段宁“有感觉”的把柄一般,令段宁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段宁侧身躺在了床里,肩膀上的被褥滑下来,露出了光裸的皮肤,他后颈上只有一个轻轻的咬痕,反而是周围不相关的地方齿印更多,零零碎碎的吻痕也多。
尽管段宁腺体受损处只有一个轻轻的咬痕,这满屋子的傅轻决释放出来的信息素也猛烈昭示着刚才的疯狂。
段宁不会再和傅轻决有信息素上的交流了。当傅轻决出于本能地用自己的信息素向伴侣传达心意,以及不可抑制的占有欲时,很快便会发现这只是一场独角戏。不过傅轻决已经觉得不重要,段宁一直都是他的,永远都会是他的,有没有标记有没有腺体都不重要。而段宁这么久没有发泄过,变得异常敏感,休息半晌之后傅轻决从他后背抚摸过去,段宁的身体还会下意识地微微发抖。
“过来点,我身上暖和。”傅轻决凑近过去,近距离地看着段宁,格外怜惜爱护地吻了吻段宁的耳朵。
段宁仿佛已经缓过来了,开口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是不是只有可能死在这张床上。”
傅轻决一下停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段宁永远也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如鲠在喉又咬牙切齿。
“刚刚你明明很舒服。”傅轻决却一点没有动怒,只是哑声陈述道。
他也没有回答段宁的问题,他可以在其他任何人面前讨论这个问题,生杀予夺都由他定,但他不敢和段宁谈这个了。
他想捂住段宁的嘴巴。段宁嘴唇动了动,果不其然又问傅轻决:“你放我出去的目的又是什么啊,怕我自杀吗?投湖自尽?”段宁转身时蹙了蹙眉,他声音很轻,和傅轻决用着最亲密无间的姿势说着最无情的话,“出去了又能怎么样,陪你演戏继续给人当猴看,就是我配有的自由了……傅轻决,我要是真的想死,你以为你拦得住吗。”
傅轻决陷入了沉默,良久过后,他低垂着眼,仍然伸手捋了捋段宁额角边湿濡的碎发,只说:“先去洗澡,要不要我抱。“
段宁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最终也不需要等到他回答,傅轻决就下床把段宁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他们洗完了澡,傅轻决见段宁换上衣服又面无表情地要躺回床上,一把便将人拽了回来,他手上握得用力,盯着段宁暗淡无神的眼睛,下一瞬又把人往房间外拉去。
段宁被傅轻决拉到了书房门前,傅轻决按在门把上,骤然停下来,然后开口说:“能进去么?”
段宁自从在书房发病那天之后,傅轻决就再也没让他进去过。
傅轻决松开了段宁,让段宁留在走廊里,一个人飞快走进书房,拿起桌上那叠资料就转身出来了。
“我说过,一切都有我来处理,你想报仇,当年害过你的那些人,那些想要你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和叔父,和胡安不一样。”
傅轻决的心竟然慌了起来,他段宁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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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有发疯的时候 快了 不破立不了
这天一早,弗雷克出现在了院中,没过多久傅轻决就乘车出门了。
那天傅轻决把那份可以决定胡安和联合党乃至整个联邦高层命运的所有资料都给了段宁。他让段宁自己拿好看着办,好像是为了证明,他可以给予段宁最充分的自由。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希望段宁能明白他。
可又因为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回答,傅轻决似乎隐隐生了气,做不到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和段宁说说笑笑了。
而且,傅轻决在榕湖一连清净了这么多天,本只需要气定神闲、高枕无忧地看别人死到临头的好戏,但他不露面,那些人就会把矛头对准他周围的人,比如段宁。
其实可以干脆让段宁不出门,和他一起过二人世界,但傅轻决清醒地知道这不可能,这二人世界恐怕难熬得只会把人逼疯。
他更知道,段宁说的没错,唯有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段宁,他是拦不住的。
傅轻决也没能找到戒指。
感觉只要再多看一眼那片草坪,他很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段宁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听着傅轻决离去的声音。
等快到时间,他仍旧坐上了17号的专车,如常地去往安全局。
段宁在安全局一直待到下午。在用办公桌上的电话给国防部办公室去电三秒,又因为不小心打错而迅速挂断之后,他等了一会儿,听见预料之中的三声回电,然后拎上办公皮包站起了身。
他在桌前又低头转了两圈左手上的戒指,仿佛是在犹豫。他看过那些资料文件,都是真的,里面甚至包含了那张自由基金会的名单,可傅轻决知道他和江牧见过面吗?知道他如果把东西交给江牧,会导致什么后果吗?傅轻决根本不同意和江牧合作,也不希望段宁和江牧见面,真的能允许他这样做吗?
但傅轻决似乎只是从没有打算让他重新做回段斯而已。
段宁看着已经备好车推门而入的17号。他不想连累别人,无论是17号还是江牧,他不能再做出错误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