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慕眉头微皱,他刚才在爆炸中撞了一下,头有点晕乎,在爆炸发生之前,他们在做什么来着。
“秦羽真的把里面给炸了。”时十安隔着洞口望去,里头一片火海,“那他人呢,他为什么没有出来?”
瞿慕偏了偏头,外面有脚步声,很密集,约莫是地下的动静吸引了这边人的注意,他神色一凛,道:“先回飞船。”
普通人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维娅是帝都一个普通居民,最近这里因为元帅的事闹得人仰马翻,不停有机甲在她的小别墅上空飞来飞去。
起初,她也曾参与到星网上热烈的讨论中,为瞿慕元帅说了几句话,在她的印象里,那是个很好的人。
可后来有传言说,皇帝维尔要清算所有为瞿慕说话的人,把他们通通下狱。
维娅惊慌失措地删掉了所有发言,她出事不要紧,她还有儿子,儿子那么小,那么乖,离开她,会活不下去的。
维娅因此彻夜难眠,一听到外面传来机甲声就会突然惊醒,生怕是来抓她走的。
幸而,过了几日,就证实这是谣传,传谣的人也被逮捕。
尽管如此,维娅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她只在闲暇时刻,登上id为绝望主妇的星网账号,看下现在事态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然后叹息一声,放下光脑,笑着去哄刚睡醒的儿子。
今天,也是平凡的一天。
早上六点,天还有些暗沉。维娅起床,去隔壁房间看了眼抱着小熊睡得正香的儿子,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开始准备早餐。
六点半,早餐准备完毕。维娅再次走进儿子亨利的房中:“宝宝,起床了,今天该上学了哦。”
亨利被吵醒,在床上不乐意地蹬着腿:“嗯嗯~~,我不想上学,我要睡觉~”
维娅笑了一声,走上前打开儿子卧室的窗帘:“不行的宝宝,要上学...”
她停下了话音,笑容在看到花园中出现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维娅呆滞了一瞬,随后捂着脸,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十点,维娅的别墅被帝都作战部队团团围住。
尽管部队在到达的第一时间就设置了能量屏障阻隔外界视线,但花园中出现的异样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在星网上流传,引起哗然一片。
那是一朵形似原子弹爆炸般的蘑菇云,之所以只是形似,是因为表面更像是一层透明薄膜,而透明薄膜之后,是一张张面目全非,五官肿大青紫的人脸。他们挤在那朵云里,脸被薄膜压得扁平,就好像是无数巨人观被放进了透明气球里。
而这朵云,这个气球,正在不断涨大。云之下,流淌着未知的蓝色黏液。
部队组长派出组员去提取黏液样本,那组员穿着帝国最新一代的防护服,却在接近黏液的第一秒就被腐蚀个彻底,蓝色黏液像寄生虫一样爬到他的身上不断延伸长大,将他整个人都变成了蓝色。
他在地上不停哀鸣哭叫,糊了满脸的鼻涕眼泪,他向队长伸出手,想说话,只看见队长举起了黑洞洞的枪口,用□□将他打晕。
与儿子一起裹着毯子坐在一边的维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好倒霉,真的好倒霉。
她原本就暗黄的脸此刻变得更加灰败。
帝国这么多人,这片住宅区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偏偏落在她头上!为什么怪事偏偏出现在她的庄园里!为什么!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她木然的眼珠转到队长放下的枪管上,那把枪,会不会对准我,会不会对准我儿子,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我搞的鬼,会不会要杀我灭口?
不...不许伤害我儿子,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儿子!
“队长,涨大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再这么下去,我怕这东西会爆炸。”一个队员上前说道。
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这古怪的蘑菇云上,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抱着孩子的主妇。
队长拧着的眉头一直没松过,她正欲再拨打一次上级的通话,尖叫着的女人忽然朝她冲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枪。
队长猝不及防被她拿枪指住:“放我们走!放我们出去,这事跟我们没关系!让我们出去!”
“您冷静点。”队长叹了口气,显然对这次的任务很是头疼,“我明白您的心情,我也是一个母亲。您放心,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牵连到您,我们只是例行调查,待事情结束,就会离开。”
“我不信!”维娅被那个诡异的蘑菇云吓破了胆,“我都听到了,这东西要爆炸了!要查你们查,我不要在这等死!”
队长闻言微顿,垂眸略作思索:“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样吧,我让手下用我的私舰先送您去作战指挥室,那里会是个安全的地方。”
“真...真的吗?”维娅的表情放松下来,她看了眼怀里睁着大眼睛不敢说话的孩子,慢慢放下了枪。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的蘑菇云像是再也承受不起那巨大的能量一般。
砰的一声,发生了爆炸。
“小心!”队长冲上前,想把这对母子护在身下,却被爆炸的震波打飞。
蓝色的黏液裹住了她的身体,她挣扎着往旁边看去,那个女人将自己的孩子,死死护在身下。
队长身子一颤,竟然落下泪来,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哭?
队长怔愣片刻,忽然听见啜泣声。不止她在哭,其他的人,她的手下,也都在哭。
维娅趴在地上,哭得尤其伤心,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子剜开一样剧痛。
她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画面,那是一个少年,他从小精神力超出常人,是家族中的骄傲,是天之骄子。他上幼稚园、上中学、参加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军校,他的身形不断变高,变壮,模样,也逐渐变得英俊。
在无尽的悲痛中,维娅扯起唇角笑了笑,她的儿子,以后也会是这样。
少年一路顺遂,毕业后进入军部,步步高升,从下士,到中将,再到上将。他立功无数,精神力不断升高,名列前芒,成为帝国数一数二的将领。
直到有一天,他的精神力越线了。
他与家人,与父母做最后的告别,努力笑着说,我也算为国捐躯。
他毅然决然地走入了“云间”。结局,是被机器人绑缚在铁板床上,用钻,用刀,生剖出精神核心。那位皇帝说,这样剖出的核心,才是活的,才是有用的。
少年明媚光彩的一生,定格在那张鲜血四溅的床上,他最后发出的声音,是惨叫,是哀鸣,是无尽的悲痛。
他的躯体被丢进焚化炉,化作一缕烟,消散于天幕。没有人知道他的痛苦,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屈辱。
儿子曾经问维娅,“云间”上时不时飘出的烟,是什么,维娅说:“那是精神力极高的将军为了保护臣民所化的,一般人可没有资格化作云间之烟哦。那缕烟,会保护所有人的。”
亨利小小的脸上洋溢着期许:“那我长大了也要做那缕烟,我也要保护所有人,特别保护妈妈。”
维娅笑着把他抱起来:“我只要你陪在妈妈身边就够啦。”
哈哈哈!哈哈哈!多么荒谬,多么可笑啊!
维娅抵着孩子的头,眼泪顺着孩子的脸落在地上,落进黏液里,为什么她能事不关己?为什么她能冷眼旁观?她的孩子,也是alpha啊...
飞船中,时十安与瞿慕通过特殊的望远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片刻后,时十安放下望远镜,停止去看。虽然这段剧情他已从系统那里知道,但真正亲眼见到了,还是有些喘不过气。
云间能量外泄,在帝国上空形成一朵朵蘑菇云。蘑菇云中的人脸由受害者的意志幻化而成,是他们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而当蘑菇云中的能量达到极限时,就会爆炸,下起蓝雨。
蓝雨会让被淋到的人像走马灯一般看到受害者的生平,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与哀伤。他们死前所受的那些痛苦,现在终于能够被人看见。
从先前的天之骄子,到蒙冤而死的阶下囚。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时十安垂下眼,转向瞿慕,问道:“现在是不是,该把在地下城拍到的内容放出去。”
“嗯。”瞿慕点头,他面色冷凝,望向远处皇宫的方向,语气决然,“也该,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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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个人?”
见瞿慕一副义正辞严,刻板正直的表情,时十安控制不住想起他之前缠着自己不肯撒手的黏人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他倒是舒服了,舒服过就把别人抛在脑后?
时十安牛鼻子喷气,甩着胳膊冲到瞿慕脸上哼了一声:“要找人,你自己去找,小爷我不奉陪了!”
说完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大腿跷二腿,抱着胳膊,一副大爷模样。
瞿慕在那边兀自沉默,时十安摆了会冷脸,又开始闷闷地想,狗男人怎么还不来哄我。不会是觉得我无情,我残酷,我无理取闹,不想理我了吧。
时十安有些不安地揪着衣角,悄摸撇过头快速往后瞄了一眼。见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才收回目光,冷哼一声偏过头去,继续若无其事装大爷。
瞿慕杵在原地,盯着那圆溜溜的后脑勺有些无奈,哪里惹了这小祖宗。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句见一个人恐会引得他不快。但为何会引得他不快呢,莫不是又把我当成他的故人。不然,我与他相识不久,他又怎么能生出这么大的醋意。
幸而瞿慕只是心里想想,没把这话说出来,不然时十安能气得把飞船顶掀了。
怎么能生出醋意?真不知道是谁醋得眼睛喷火要把人给吃了啊~( ̄▽ ̄)~*
想是这么想,人还是要哄得。
瞿慕走到时十安身前,为保稳妥,还是不耻下问:“我们时舰长,哪里不快?”
“哪里都不快!”时十安炸毛,他忍无可忍,转头看向瞿慕,怒气冲冲的小脸隐隐带着些许委屈愤懑,“你是真忘了,还是在装蒜!”
瞿慕愣了愣:“忘什么?”
时十安咬牙切齿:“你看着我的脸,能不能再说一遍忘什么?”
“你的脸?”瞿慕凝视片刻,“你不是说,是被...“
“狗啃”二字就在嘴边,瞿慕盯着时十安脸上乱七八糟的红印,脑中突然涌入一段奇怪的记忆。
“用你这里,喂我这里。”
“你不让我碰,是因为那个人,是因为他。”
“说,瞿也是谁!”
向来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沉着冷静应对的瞿大元帅,在想起自己所有疯狂举动之后陷入了难言的静止。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瞿慕的世界观崩塌了。
这不可能,这完全违背了他的处世法则。甚至在记忆涌进来的第一秒,瞿慕都在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他的记忆。
他的发情期,是在这几天没错。但是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有感觉?他们真正相识不过才几日晨光!
这么多年来,每个月的发情期都是他自己度过,有时靠抑制剂压制,有时甚至连抑制剂都用不上,以至于秦舒和秦羽两兄弟都贱兮兮地让他去医院看alpha男科,瞿慕都当成笑话一样听。
他认为,alpha发情期失控,不过是那些人意志不坚定,经受不住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刺激罢了。作为帝国最顶级的alpha,他理所应当地能抵制住这一诱惑。
而今日,瞿慕的论断被否定的彻彻底底,现实打脸简直不要太响。
什么意志力坚定,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想要的人罢了。
他是以理智为生的人,第一次彻头彻尾败给了欲望。而欲望的源头,是眼前这个人。
瞿慕突然意识到什么,从初见时十安到现在的一幕幕画面开始在眼前回溯。他懵了一瞬,一个念头突然浮上脑海。
难道他,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要寻找的,缺失的记忆吗?
见瞿慕一直神色怪异地盯着他,时十安凑上前斜睨着他,开始阴阳怪气:“怎么,想起来了。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呢”
他凶巴巴地开口,越说越气,两只手攥成拳头交替着往瞿慕身上捶,“打死你,打死你。王八蛋,你是不是每次发情期都这样,你以前发情期都是跟谁过的,你说!”
时十安气势汹汹,其实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压根舍不得用多大力气。
瞿慕攥住他两只细白手腕往腰后一拉,坏心眼地让时十安主动抱住自己,小脑袋撞到他胸上,身前人皱着包子脸嗷地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反正,落在瞿慕眼里,是百分百的可爱。
是了,一定是他。不然我怎么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浑然不知身处何地。在潜意识里,我已经认出他,也已经想要去接近他。
时十安,就是他的命定之人,就是他的道。
“你干嘛!”身前人不悦地仰起头,又开始炸毛。
“不是,”瞿慕眉眼弯弯,盯着他开口,“没有谁,只有你。这个答案,能让时舰长消消火吗?”
时十安被这猝不及防的情话堵得一噎,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没地方去,变成火烧到了脸上。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你,你怎么变脸这么快的,刚才还不这样。”
“以前的发情期,我都是自己过的。有时候用抑制剂,有时候甚至都用不上。简单点说,就是没有欲望,我一直以为我身体有点问题,朋友还建议我去看alpha男科。”
时十安:“...攻是阳痿的话,那确实很难磕。”
瞿慕微怔:“什么?”
“没。”时十安抽了抽嘴角,“我只是觉得,你对自己的认知不太明确。”
“嗯。”瞿慕轻快地应了一声,“现下看来,是不太明确。甚至私以为,先前还没有发挥出我的全力,要不要再试一次?”
“打住!”时十安做出stop手势,“还有事要办呢,你忘了,还要去见人。还有秦羽那家伙,虽然发了条安全的信息回来,可人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嘘。”瞿慕将食指放在时十安唇上,道,“现在,此刻,确定一件事情,再谈其他,好吗?十安,我会对你负责。只要,你心里的人是我,而非别人。”
时十安愣了愣,对上瞿慕不知因何变得极其认真的眼神,他也忍不住跟着严肃起来,沉了沉脸正色道:“是你,我敢发誓,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你敢发誓,你以后都不再因此猜疑我吗?”
“好。”瞿慕应声,轻笑,“我信你,不猜疑你。从今以后,我对你,永不相问。”
时十安没出息地怔住,对上瞿慕诚挚到不染一丝杂质的目光,他感到鼻头发酸。这或许很没出息,但是,他就是这么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很容易哄的人。特别当对象是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就跟加了双倍buff一样让人难以抵抗。不管他说什么,时十安都愿意去相信。
完了,头好痒,要长恋爱脑了QAQ。
“感动的话,吻我也是可以的。”瞿慕打量着他的表情,扬了扬眉。
“谁要吻你啊!”时十安口嫌体正直,嘴上叫嚣,手却不自觉搂得更紧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一直用余光打量着瞿慕。坏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主动亲我他就死定...唔...
唇上传来温热触感,时十安满足地闭上眼,这才是他的乖狗狗!
系统:“...”
时十安:“???你怎么还在!”
(一脚踢飞。)
就这样在飞船里腻歪了两天,系统都有些看不过眼的在空间里伸出一只手敲了敲剧情面板。
时十安懒懒翻了个身,将遍布红印的雪白小腿收回被中,窝进瞿慕怀里,枕着男人的手臂闭着眼迷迷瞪瞪道:“别急,要有耐心。温水煮青蛙,得煮上一会才能收火嘛~”
他打了个呵欠,对瞿慕道:“这两天,皇帝应该很难过吧。”
在地下城拍摄的视频被时十安交给了弟弟。时十一专门写了个程序,每天零点准时在星网流量最大的论坛开贴发布,让皇帝手下的人想压都压不下去。
舆论甚嚣尘上,云间泄露的能量也几乎蔓延到帝国各地。有些笔力强的网友在淋过蓝雨之后,到论坛上以第一人称写下了部分受害者的生平,文章引起大范围的传播。
各地alpha再次发起抗议,这一次,维尔曾经可用的由先帝为他打造的名为愚忠的刀,终是被他自己断的一把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