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人带到我眼皮子底下，明知道我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这个时候还要说什么好话，我听谁的话都不可能听你这个老东西的。你以为你是做好事，咱们的梁子就消了？想都别想。”
文老被李老爷子给激起了怒气，已经长满老年斑的手抓着自己的领口，枯瘦的胳膊抬起要向自己砸过来，张曦只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拳头都没砸到自己身上，他疑惑地睁开眼。
顺着文老的视线看向站起来的文蕴，那个人比自己个子矮，长的很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对上自己的眼睛还会忍不住缩了下脖子：“爷爷，他没打我，就是跟着别人起哄，堵了我一会儿就被他的朋友叫走了。那些人我都不认识，记住他是因为我只知道他。”
文老知道自己的孙子不会说谎，倒也没办法冲着这个小子继续发脾气，将张曦身上的衣服拍平整：“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好和你动手，但是你对我孙子造成的伤害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张脸要是被打的鼻青脸肿也挺可惜的。你以后就给我孙子当个跟班，正好你们都是高二的学生，周一到周五不强制，周六日总有时间吧？”
文老没等张曦开口，转头看向李老爷子，笑容不达眼底：“虽然咱们俩不对付，不过看在这次你帮我解决了心头一大患的份上，咱们还能来往。我们老哥几个有话要聊，你们出去玩，到中午了记得到街头那家小饭店将我刚才定好的菜带回来。”
张曦从来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听话，二话不说转身往外面走，两个人就在李老爷子快要将眼珠子都瞪出来的注视下离开。
两人走在路上好半天没说话，张曦原以为原主将人打的不成样子，没想到居然是跟着一帮没什么水平的人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好歹也是打出名声的人，要是没这个事，他的心情也不用经历这种起伏。
文蕴做梦都没想到像张曦这么张狂的人居然会在自家爷爷面前那么听话，连他这个不怎么关注校外八卦事的人都知道张曦有多狂，除了真正的豪门不敢招惹，好像这天底下就没他会怕的。
文蕴看着走在前面的人，犹豫了片刻，小声地开口问道：“张曦，对不起啊，是我太没用，我爷爷一直护着我，当初一度被吓到看心理医生，我爷爷气不过逼问我，我才说是你，但是没告诉他名字，也不知道李爷爷是怎么知道你的。”
张曦咧嘴笑了笑，漂亮的脸上满是云淡风轻，看向连话都说不利索地文蕴，调侃道：“你怕我？看来你找的心理医生水平不太够，成效微乎其微。对不起，当时我不应该跟着他们瞎起哄，我刚说了，是我的错，我认。文爷爷提的要求我也会办到，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文蕴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尴尬的笑，他真的没什么本事，在强者的压迫下他总会不自觉的开始惧怕，哪怕张曦并没有对他做过更加过分的事情，但他的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当年的那些事。
“不，不用了，这是我爷爷的意思，我回去会和他说清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张曦看他头都快埋到地下了，分明就是害怕的要命，还要强装镇定。
张曦觉得自己如果处于文蕴这样的处境，他兴许也没办法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只是因为有原主残留的那道本性在，他才可以将那股狠劲给表达出来。正因为自己曾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才能理解。
张曦将胳膊搭在文蕴的肩膀上，笑着说道：“等你什么时候能大大方方看着我的眼珠子说话，不再吓的人直发抖，我肯定离你远远的。”
文蕴抿了抿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吧，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可以约在咖啡厅或者图书馆一起复习功课。”
张曦说完又觉得这样也不太行，万一老教授要是怀疑自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欺负这小子怎么办？
张曦自己摇头否定了，说道：“让你和我待在外面你肯定更紧张，你家是你最熟悉的地方，我在你家长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胡来，你可以完全放轻松。这样对你我都好，你说是不是？”
两个人在村里乱逛，一直走到地头看着面前小河里干净清澈地水哗啦啦地往前跑，水槽被冲得乱摆，人对这种没有任何危险的水流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蹲下来将手放进去，感受着水流从自己的指缝中穿过。
文蕴民了抿唇，说道：“这水多不干净，里面说不定有细菌，你不要玩了。”
一听就是长在城里的大少爷，张曦没动，笑着说：“咱们吃的粮食都是靠它们浇灌才长大的，不要太紧张，听说有些小孩子直接喝里面的水……不过确实挺不卫生的。你来过乡下吗？看环境多好，比城里的高楼大厦漂亮多了。”
文蕴皱了皱眉，斟酌一番，才开口说：“社会发展到现在自然有它的道理，我更喜欢城市，生活方便，高楼大厦也有独特的魅力。我很少来乡下，每次都不知道干什么，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刚来就想走。”
张曦笑了笑，爱好不同的两个人，脾气性格也不同是说不到一块去的，而且他也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去消耗自己的那点迁就。注定两人的相处只能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沉默了好半天，张曦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干净的天空，蓝天白云十分漂亮，这么一座直接过去了两个小时。
与文蕴在那里各种不舒坦地扭来扭去却不敢开口提离开，张曦显得定性太好了，悠哉悠哉地看着自己喜欢的景色沉思。
就在文蕴看到他动了下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知道和谁不停地发消息，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跳跃，脸上带着难得看到的温柔。
是女朋友？但是他好像听说张曦的性取向和正常人不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学校里的同学总是凑在一起说他的八卦，不过他不敢听，因为对这个人的坏有了心理阴影，所以他通常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去一个小时，坐在地上的人终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往回走，文蕴跟着松了一口气。
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到了村口的小饭店，文蕴和那老板说了声：“麻烦叔叔把菜送到村长家，大人们等着呢。”
“好咧。”
两人回到院子里没多久饭店老板亲自开车将菜送过来，脸上笑容分外灿烂，边端菜边说好听话：“我这生意多亏各位伯伯们照顾了，多给你们炒了几道硬菜，还有一瓶好酒，你们吃着，改天还是到我那里去，让我这个做小辈的好好的孝敬你们。”
村长笑骂：“就你嘴甜，行了，下回一定去，省得你天天在我耳朵边念叨。记住了，你这些出息的伯伯们可不稀罕溜须拍马的那套，要是把他们给弄得不自在了，再不去你那里你可别哭。”
老板赶紧说：“那不能啊，这个您放心。菜齐全了，你们吃着，我先回去忙了。”
张曦刚进院子就发现了气氛的怪异，文老满面笑容，压根和之前凶神恶煞看着自己的人不一样了，竟还主动招呼自己坐下吃饭。
倒是李老爷子脸黑如炭，看来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没在文老那里讨到什么好处，在自己屁股沾着凳子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
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迁怒于人呢？
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他还是得给老爷子几分面子的，所以他动筷子的次数不算多，生怕一个不留神万一惹得老爷子更不舒服怎么办？反正回去了有李楠给自己加餐。
这算不算你怎么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孙子怎么不舒服？
不过抛开李老爷子和文老两人之间的那点小矛盾不谈，他们几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好，谁能想到家世不同，又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年轻的时候也许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但是在满头白发的时候还能坐在大树底下畅谈儿时之事？
张曦真的很羡慕这种友情，从小到大，从未变过，人生难得遇到这样的挚友，不管年轻时曾经遭逢怎样的挫折和痛苦，在年老的时候身体健康，又有友人相伴，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回去路上，李老爷子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张曦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突然听到苍老的声音响起：“老文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不用理他，那就是个疯老头。”
张曦不解地看向他：“答应人的事情怎么好变？我从下周开始周六日就打算去文家，能帮助文蕴摆脱这种痛苦，也算是我将功折罪了。而且我觉得文蕴挺好的，虽然内向，但是懂的东西却很多，正好我有很多不懂的东西可以问他。”
李老爷子猛地睁开眼，声音突然降到冰点：“怎么？对这小子有意思了？原先听说你见一个喜欢一个还觉得不是真的，现在听口气好像也没冤枉你。”
张曦：“？”
这不是欲加之罪吗？
作者有话说：
比昨天长进一点4000个子了，加油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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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瑰丽之景
“你年纪小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养成认真的习惯, 心不能乱飘。这话你听得进去也好，不乐意听也罢，如果你一直怀着这种心思, 我更不可能答应你和小楠来往。”
张曦真是欲哭无泪，老爷子往他头上扣了这么大一顶莫名其妙地帽子,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说话看来我说对了, 你还真有这个心思。小子, 我可不会像老文那么好说话, 说揍你绝对不会手软。”
张曦微微皱眉，他从老爷子的声音里品出了些许复杂的情绪，表面上看似在阻止自己和李楠的往来，却又怕自己真的变心, 好像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老爷子已经在试着接纳他。
“爷爷, 我只是觉得愧疚, 毕竟那会儿我也是个施暴者, 如果能帮助他摆脱心里阴影我心里的负担也能轻一点。以前做了很多亏心事, 现在迷途知返，希望未来做的好事能弥补以前的错误。我可以和您保证我和李楠是认真的，但是没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都要长大, 万一哪一天我们的想法变了……”
李老爷子登时竖起眉, 狠狠地瞪着张曦，声音都变得有几分僵硬：“你要是有用, 这世界上的心理医生都该失业了。你要真有心, 陪着文蕴去看心理医生就行了，非亲非故的往人家乱跑什么？老文家的婆娘更不好惹, 要是知道你欺负她孙子, 不把你扒层皮你别想出来。”
张曦摸了摸鼻头, 笑着点头没多说什么。
原以为他们会直接回去，车子从安静的乡间小路转向市区，经过熟悉的路口司机没有停车而是直接开到了一处气派的公司大楼下，张曦很少来这边，这里是众多知名企业的集聚地，而李家的总部便是最大最闪耀的那一座办公大楼。
张曦不解地看向老爷子，就他这点生活阅历实在猜不透这位大人物心里到底装了什么。
张曦也不敢问只能跟着老爷子进了公司大楼，所经之处来去匆匆的员工全都停下来和老人家打招呼，就算在国外待了数年，鲜少插手公司事务，并不影响他在员工心目中的地位。
老爷子并没有用专用电梯，而是带着张曦乘员工电梯，遇到认识的人还会说两句话，张曦全程只能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跟班，稀里糊涂地跟转了所有的部门，直到气喘吁吁地总裁办助理赶过来接待，张曦才后知后觉地品出点味来。
“李总正在开会，您先到办公室坐一会儿，可以吗？”
李老爷子这次走近专用电梯，看着跳动的数字悠悠问道：“我记得他最近在忙一个收购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助理赶紧回答：“已经差不多谈妥了，今天会议的主题就是关于这个案子的，现在应该再签合同。”
李老爷子笑起来：“去看看。”
他们进去的时候会议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氛围也轻松了很多，与会人员都在谈论别的话题。
李老爷子并没有打扰他们，从后门进来之后坐在不显眼的位置看着正在做总结的李总，苍老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
张曦听了片刻，心中不可谓不五味陈杂，老爷子这一招未免太高明了，这是什么？这是完美的借别人的手来给自己一个警示，如果他要是傻了吧唧没瞧明白，将来会落到什么下场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金康集团是本市内排名靠前的以零售业为主的公司，在全国各地都开设有分店，可惜因为管理层的错误决定使得公司资金周转不灵陷入僵局，他之前只是在本地新闻频道随意瞟了一眼，没想到李家居然一口吞了下去，从李总的表情来看这是一桩最为划算不过的买卖，而且这个项目所用的钱对李家来说不过是小钱。
张曦不清楚金康的家底如何，但是对自己家却是了如指掌的，全市来个企业大排名，张家就是踮起脚尖都看不到金康的后脑勺。
李家要是真的对付张家那不是和捏死一只小蚂蚁那么简单？
什么偶然，什么临时起意全都是放屁，老爷子肯定一早就知道了，这是故意给他刺激的。
你看，这爷孙俩肚子里全都装着坏水，喜欢和不喜欢多简单的几个字？他们都快拿刀架他脖子上了，一副自己要是敢变心就见不到明天太阳的表情。
原主才被李楠给搞到家毁人亡，从现在开始自己要是不注意，老爷子也会让自己家毁人亡。
要早知道招惹的是这种毫不讲理的人，张曦真的是能狠狠地拍自己一巴掌转身走开也不要让自己变得这么卑微。
从此刻开始，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贴上了标签，这一辈子只能为李楠所有，得对李楠有绝对的忠诚，不然后果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喜欢本来是两个人之间轻松快乐的感情，莫名地身后多了双眼睛，那人还拿着刀指着你，真是压力倍增。
所以这个老爷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矛盾？嘴里说着不接受他，还不让他不喜欢李楠，难不成追求幸福是李楠的权利？而他不管发生什么都只能看着李楠一个人？未免也太让人难过了。
会议在一个半小时后终于结束，与会人员全数离开，李总终于有空来和他们说话，见到张曦也有几分意外，方才工作时的威严之气已经收敛，此刻不过是个温和慈祥的长辈。
“怎么突然过来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张曦昨天晚上没回家，今天也不好再去李家打扰，等父子俩谈完事情，他笑着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
李老爷子却打断他：“已经这会儿了不急，吃完饭再回去也行。”
张曦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倒是李总看着张曦笑了笑。
李楠经常帮李总忙生意上的事情，偶尔也会来公司，所以在老板离开以后一个一个都十分好奇这个漂亮男孩的来历。
正好段总助从电梯里匆匆出来，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往外面赶，被一个胆大的实习生给拦住，打听跟在两位老总身边的小男孩是什么人。
段总助斟酌几番，最后终于扯出一句自以为很完美的回答：“我只知道是一家人，具体的不清楚，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要去忙。下次不要犯这种错误，看在你是实习生的份上，回去好好翻翻公司规定，如果你想留下来的话。”
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染出了黑夜来临之前的瑰丽之景，张曦看着这片景色时而被高楼大厦遮挡时而完全呈现在眼前，等到李家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点光。
张曦在心里叹了口气跟着一起下车，抬头看到站在窗户前看下来冲着他笑得欢快的李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三人走进屋里，张曦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里，两位长辈上楼去换家居服。
李楠快步下楼，在他旁边坐下，伸展胳膊搭在张曦的肩膀上，笑着问：“怎么后来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理我？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和我爸一起回来？”
张曦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咧嘴笑得有几分意味不明：“李楠，我发现你家的人都挺不讲理的。”
李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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