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助理,免不了要陪霸总应付牌局,孙微言玩纸牌还行,麻将是一窍不通。
在去包房的路上,孙微言赶紧拿出手机,恶补了麻将知识。
筒、条、万好理解,点炮是什么,杠又是什么?
他好不容易把这些专业术语弄明白,紧接着又被后面一句话打得晕头转向。
作者说:“当然,这是四川麻将的玩法,除此之外,还有广东麻将、南昌麻将、长沙麻将、太原麻将……”
孙微言放弃了,他连今天玩什么麻将都不知道,还是不要逞强了。
还好他及时放弃,今天玩的麻将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包房以白色为主色调,家具陈设与建筑风格一脉相承,不管是椅子还是吊灯,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先锋感十足的艺术品。
房间一分为二,一边是台球,一边是桌椅,服务员提前准备好了,桌子上整齐地放着骰子、筹码,但是没有麻将。
孙微言觉得奇怪,走近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桌子就是普通的桌子,没有洗牌功能,上面铺着一张地图,正中央写着三个大字——大富翁。
孙微言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吧?你管这叫三缺一?
大富翁为什么叫三缺一?两个人也能玩。
一个人也行。
小时候,孙微言特别羡慕邻居家的小孩有大富翁,他没有,就在纸上画了一个。
自己设计地图和格子的奖惩条件,自己画代币,自己做骰子,自己和自己玩,后来想想,他如果不做演员,说不定还可以去做游戏策划。
说句公道话,大富翁很好玩,但几个霸总坐在一起玩怎么想怎么别扭。
孙微言猜测,大概是作者既不会麻将、纸牌,也不会高尔夫、马术,所以只能用大富翁凑数。
说真的,哪怕联机打游戏也比这个好吧。
宫笑尘也说:“你幼稚不幼稚,我三岁以后就没玩过这个。”
酒店副总提议:“要不打游戏?楼下有电竞室。”
说起那间斥巨资建立的电竞室,郑为宣如数家珍:“不是我吹牛,二十台电脑,一水的顶配,从显示器到鼠标都是冠军同款,真正的人体工学椅,堪比大劳的感受,再加上那个精心设计的氛围灯,真是绝了!”
几个人跃跃欲试,郑为宣更是等不及了,他一拍大腿,说:“就这么定了,我马上让他们装好客户端,联机打大富翁,肯定特别爽。”
孙微言好像听到“咣当”一声,不用问,那一定是心碎的声音。
不是吧?怎么又是大富翁。
孙微言真想用炸弹把郑为宣炸进医院,再在门口放个地雷,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就不能玩点别的?
哪怕是CS一类的都比这个好吧,不过他还是比较庆幸的,至少不是舞力全开。
孙微言真想象不出一群大男人跳舞的样子。
后来有人提议玩狼人杀,几个朋友加上酒店副总,包括被迫加入的孙微言,正好凑了九个人。
地点换到地下一层的桌游室,拿到牌后,孙微言小心翼翼地把牌护在手里,生怕有什么闪失。
看牌时,孙微言特意用手遮了半张脸,以免被人通过表情看出什么。
放在牌面的手缓缓落下,在看到代表身份的图案时,孙微言心都凉了。
第27章 技术不行
孙微言不想拿神牌。他不是很能理清规则,也没什么决胜的策略,没办法担当大任。
他也不想拿到狼,不是心理素质不行,孙微言身为演员,可以熟练运用体验派的表演方法把自己代入另一个角色,面不改色地说“我是一头好人”,哦不,是“我是一个好人”。
差点聊爆了。
和演戏不一样,孙微言没办法平白无故地把别的玩家“刀”走,也没办法直面那些深信自己是好人的玩家。
根深蒂固的负罪感让他在游戏中畏首畏尾,如果有队友,一定会拖累队友,如果只剩下自己,也会迅速露出破绽,以求解脱。
孙微言最想拿的是村民牌。
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什么负担,眼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死不死的全部听天由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孙微言看了一眼,迅速把牌按在胸口,隔了几秒,又不死心似的掀开一角看了看。
呜呜呜……
没错,因为出汗而粘在手上的身份牌确实是一张狼牌。
失落率先赶来,害怕也不安分地安营扎寨,随之又变成怕被看穿身份的惊恐。
孙微言如梦初醒,迅速环顾四周,祈祷不被发现。
好在在座的人们除了宫笑尘,不是神情紧张,就是故作轻松,好像都藏了不少秘密。
法官宣布第一晚来了,孙微言闭上眼睛,又在狼人确认身份时睁开。
他迫不及待地四下张望,意外发现宫笑尘是他的狼队友。
那种感觉就像在冰窟里发现了火种,在沙漠里发现了绿洲。
他们不能说话,只能通过手势与眼神交流。
那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在坐的人不少,却因为闭上眼睛给了他和宫笑尘一点私密的空间。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因为一个游戏和他站在一起,又因为共同的目的心有灵犀。
他们在“众目睽睽”这下恣意筹谋,分享一个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即便天亮后混入众生,目光交错时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孙微言像抓着汪洋里的浮木,牢牢地注视着宫笑尘。
宫笑尘从容指挥,举手投足有一种尽在掌握的稳重,那份稳操胜券的自信,好像一双有力的大手,让孙微言久悬不下的心平稳着陆。
宫笑尘“说”完,抛给孙微言一个“确认”的眼神,视线相对,孙微言配合地点头,然后在法官的命令中安心地闭上眼睛。
他相信宫笑尘的能力,听他的一定没错。
孙微言不断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肯定能赢。
可惜的是,孙微言没能撑过第一轮,不是因为发言不好,而是因为一个不小心把牌掉地上了。
当时的孙微言吓得魂都没了,他慌慌张张地弯腰去捡,坐在旁边的郑为宣低下头看了一眼,说:“啊,是狼。”
“……”
孙微言想辩解一下,又觉得没人会信他,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局了。
狼人杀有一个缺点,对一开始就出局的玩家不怎么友好,从参与者变成旁观人,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
大概是因为不便暴露什么,偶尔扫过来的眼光里,宫笑尘气定神闲、无波无澜。
毕竟是自己的失误,孙微言决定将功补过,他借口要去洗手间,出了桌游室。
凭借多年阅读小说的经验,孙微言敢肯定,颜星耀就在附近。
忘了是谁说过一句话,小说就是由各种巧合构成的。
反派在厕所说主角的坏话,一定会被主角听到。
不管主角去哪儿,饭店、酒吧、电影院、游乐场、古墓,哪怕是被外星人抓到秘密基地,根据剧情需要,他也会遇上另一个主角。
孙微言抱着必胜的决心,发誓要把颜星耀找出来。
而且动作要快。
这是因为小说里还有一个定律,当主角置身于仇家寻仇之类的危险境地时,第一个出手相救的绝不会是警察,而是另一个主角。
俗称英雄救美。
颜星耀说不定正在遭遇危险,等着宫笑尘出手相救。
孙微言越发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牌掉地上这种事情都能让他遇到。
酒店的地下一层分为若干区域,除了郑为宣提过的电竞室,还有淘气堡、电玩城、保龄球馆之类的。
孙微言转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在路过射箭场时,孙微言停下脚步。
孙微言拍过不少古装剧,舞过刀,弄过剑,也玩过暗器,就是没拉过弓,倒是被弓箭射死过。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全身插满箭倒在地上,等导演喊停后,孙微言没有先拔箭,而是先把塞在鞋里的红包拿出来,数了数有多少钱。
旁边放着弓箭,孙微言拿起来试了一下。
到底是演员,模仿能力极强,两脚一分,脊背挺直,看着确实像那么个样子。
站好后,孙微言学着古装剧里样子起了个范儿。
表情要凝重,最好有一种人见人怕的威严,动作要帅,把弓箭举过头顶,在徐徐下降的同时推弓拉弦。
孙微言屏息凝神,仔细瞄了一阵,气势如虹地把箭射出去。
霎那间,黑色的箭像离弦的箭一样(好像有什么不对)飞了出去,然后“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呃,这就很尴尬了。
孙微言赶忙往周围看了看,还好,没人。
他放下弓,又转了两圈,这一回连垃圾桶都翻过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孙微言不死心,可能是没到时候,再等等吧。
又一次路过射箭场,孙微言仿佛看到弓箭在向他招手,他正准备再玩一把,一个声音响起:“老远看见你翻垃圾桶,怎么,丢东西了?我让人帮你找。”
孙微言转头,是郑为宣。
今天酒店开业,郑为宣打扮得格外隆重,典礼上衣冠楚楚的人已经没了样子,西装外套、酒红领带都不知道丢在哪儿了,领口敞开着,衬衫袖子卷至肘部,从衣着到步伐都有一种游戏人间的超脱与潇洒。
孙微言表情局促:“没有,我就是……咳咳,随便看看。”
郑为宣也只是开个玩笑,他特意找过来,是为了向孙微言道歉。
“对不起。”看到孙微言出局,郑为宣也不太好受,“刚才是我不好,我也没想那么多,当时纯粹为了好玩,随口一说,大家都当真了。”
原来郑为宣没看到牌,只是借机试一试他。
孙微言抿嘴一笑,说:“没关系,其实也不算冤枉我,我的确是狼。”
“啊?真的吗?”郑为宣惊讶不已。大概是从孙微言的样貌先入为主,他很难把他和诡计多端的狼联系到一起。
孙微言问:“您怎么出局了?”
郑为宣无奈摇头:“还不是因为你老板。”
他不太服气,又因为无力回天大发牢骚:“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好端端的,逮着我踩,我好不容易拿一次预言家,还没发挥就出局了。”
郑为宣三言两语,比最好看的小说还要跌宕起伏,孙微言为错过一场好戏而遗憾,他突然不想找颜星耀了,只想快点回去看看宫笑尘是怎么大杀四方的。
他正要把弓箭放下,郑为宣仿佛刚刚注意到似的,凑了过来,问:“你会这个吗?”
孙微言摇头:“我不会。”
郑为宣语气轻松:“我教你,看着啊。”
孙微言知道他们这些富二代尤爱小众运动,马术、高尔夫、曲棍球没有不会的,射箭也应该不在话下。
难得有机会学习,孙微言把弓箭交给郑为宣,虚心地站在一边。
郑为宣从站姿开始讲解:“端正的站姿是射箭的基础……”
至于射箭的技巧,郑为宣说了一段口诀。
孙微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有用信息:“等一等,我记一下。”他拿出手机,像极了听话的学生,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
等孙微言记好,重头戏来了。
郑为宣说:“以上是理论部分,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咳咳,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孙微言被郑为宣由内而外的自信与从容深深折服,他拼命瞪大眼睛,不敢错过一个细节。
这架势,肯定十环。
孙微言为能够见证一个完美的射箭而感到荣幸。
来了来了,随着“嗖”地一声,箭飞了出去,然后在孙微言万分期待的目光中“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噗……”
孙微言想起一句话,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一看二百五。
就这个距离,还不如他呢。
他们这对卧龙凤雏也别比谁能射中靶心,干脆比谁射得远好了。
孙微言没忍住,当着郑为宣的面笑了出来,意识到有些失礼,赶忙收了声,可是实在太好笑了,他真的忍不住。
看孙微言笑得前仰后合,郑为宣也不生气,仿佛能让另一个人开心,比射中靶心更令人振奋。
他不动声色地抽了一支箭,说:“我只是没发挥好,再来一个。”
箭刚搭在弓上,早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的人走了过来。
和郑为宣不同,宫笑尘浑身上下纤尘不染,挺括的西装不见一丝褶皱,连讽刺人时也像冰冻的湖面,不带什么情绪。
“你不是总吹牛自己被前国手教练一眼看中,还什么差点进省队吗,原来就这个水平。”
蓄势待发的箭换了方向,黯然失色地垂向地面。
郑为宣回头,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他空有一副颠倒黑白的本事,解释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时间长没练,生疏了。”
宫笑尘不客气地拆台:“你这不是生疏,是失忆。”
他转向孙微言,湖面有了裂缝,那是是冰雪消融的信号。
宫笑尘说:“过来。”
今天真是奇怪,该遇到的没遇到,不该遇到的一个接一个来。
他不死心地向远处张望,希望颜星耀快点出现,可惜看了又看,还是没有找到。
宫笑尘以为他没听见,索性大步朝着孙微言的方向走过来,他步伐稳健,心无旁骛地用了最短的距离,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期间刚好从郑为宣面前经过,郑为宣被气势所慑,下意识退了一步,这一步聊胜于无,被脚步带起的风拂过裤脚,给人以站在悬崖上接受寒风凛冽的错觉。
当宫笑尘占据全部视线,孙微言只好收回视线,目光相碰的刹那,他差一点又要笑出来。
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不能适应。
也不知道作者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给主角攻提升逼格,居然让宫笑尘有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不是,你看看这好看吗?
嗯,好看。
幸亏作者手下留情,没设定成七彩的眼睛,一周七天,每天一个颜色,生气时是五彩斑斓的黑,心动时是五颜六色的红。
每每看到这双眼睛,孙微言都会联想到另一个物种——哈士奇。
他在第一次见到宫笑尘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所以才惹得宫笑尘大发雷霆。
没等宫笑尘停下,孙微言便站好,恭恭敬敬地问:“宫先生,有什么事吗?”
宫笑尘拿了一副弓箭往孙微言手里塞,说:“我教你。”
原本低着头的郑为宣惊诧地看过来,孙微言更是叫了出来:“啊?真的吗?”
他表现出十足的惊喜,如同见到偶像的粉丝,因为被偶像邀请合影而欢呼雀跃。然而只有孙微言清楚,那都是做样子敷衍宫笑尘的,他真正想说的是“你行吗”。
不是他看不起是宫笑尘,是看不起这本书的作者。
都说作者智商决定主角智商,他已经不对这本书的作者抱希望了,再加上郑为宣那个前车之鉴,孙微言真的很担心宫笑尘会和他一样。
要不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孙微言在宫笑尘的指导下站好,又按照他说的诀窍推弓拉箭。
反正射箭的是自己,宫笑尘也就是动一动嘴,要是没射中的话,那一定是自己太愚笨,而不是宫笑尘教得不好。
孙微言目光坚定,谁让他是个没名字的配角,为了主角的光辉形象,这个锅,他背了!
可是宫笑尘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他嫌孙微言握弓的手不稳,从下托了一把。
这一下让孙微言酸痛的手臂找到了支点,但他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绷了。
宫笑尘的手掌大而有力,肌肤相碰,熟悉又陌生。
孙微言心思乱了,忘了时间,忘了身份。
他像惊弓之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料被宫笑尘一把抓住,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声斥责:“不要抖。”
“我、我、我没有。”孙微言徒劳地辩解,这下不只是手,连声音都在抖。
宫笑尘叹了口气,想了个办法。
他转了小半圈,来到孙微言的身后,重新帮他稳住推弓的手。
还是这样比较好。
孙微言看不到人,压力没那么大,人也能放松了。
他刚刚松了一个口气,一个出其不意,身后的人将另一只手扣在他拉线的手上。
啊!!!
孙微言看不到,但能想象的出来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处境。
他被宫笑尘环抱住了!
身为宫笑尘的倒霉助理,孙微言什么没见过,如果只是碰一下手还好,可是……他明显感到自己的后背贴在宫笑尘的胸口,拉弦的手臂叠着他的臂弯。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热度,萦绕在后背的一起一伏,每一个微小的动静都像山崩海啸一样强烈。
孙微言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汗流了下来,还有点不可言明的口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