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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会搞权谋啊(一林修竹)


“九殿下连骑马都不想学,以后肯定会诸事不便的,不要因为第一次体验不好,就为此放弃嘛。”
严仞的话让陆屏回过神。
陆屏问:“比如什么事会不便?”
严仞继续往他脚腕上抹凉凉的药膏,道:“比如,有时候路上行人堵塞,而你正好有急事,马车便不如马来得轻巧又快。”
陆屏心想有些道理。
“再比如,具体点的,来年开春宫里置办马球会,多好玩啊,你若不会骑马,不就少了一件不可多得的乐趣了?”严仞抬头对他道。
陆屏微愣:“开春宫里办马球会?”
严仞道:“是啊,你不知道?”
陆屏不以为然:“我既不会马球,也不喜欢同人交际,一有什么会我也懒得知道。”
严仞笑了笑,挑眉:“哦,怪不得我这么晚才认识你。”
闻言,陆屏先是没来由的心中一动,又转念想到,看来,严仞这个好玩的主儿向来会去各种各样的宴会,又是天之骄子,又貌似喜欢出风头,自然也时常会去打马球了。陆屏自己又从来不去,自然不会与他有什么交集。
想到这里,陆屏有了隐隐的念头,问:“明年若是有马球会,你也会去么?”
“当然了,不仅马球,还有蹴鞠、斗武,我都会去。”严仞换了另一只脚腕擦药。
陆屏看着严仞如此专注细心地给自己擦药,良久,他下定决心道:“回去之后,我会自己好好练习马术的。”
严仞笑了:“行啊,那咱们说好了,来年开春一起去打马球!”
药膏终于上完了,伤口虽然还疼,但严仞信誓旦旦保证明日一早便会消肿,过一日便会完全痊愈,陆屏暂且相信他的话,看着他灵活地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又是放置药膏,又是清洗毛巾。
陆屏忍不住道:“严仞,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严仞反问:“我哪天不开心啊?”
陆屏摇头:“不一样,今天是格外开心。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闻言,严仞笑吟吟的不说话,走到床前,一掀衣摆坐到了陆屏旁边,手臂碰到陆屏的肩膀。陆屏朝他眼里望去,黑色的瞳仁里除了载着亮黄的灯光外,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欣喜和期盼。
严仞道:“我爹娘要回来了。”
连语气都是抑制不住的欢欣雀跃。
怪不得。陆屏问:“严将军和严夫人现下走到哪里了?”
严仞道:“不清楚。前几日陛下说到了渭州,估计今天到华亭了吧,不过十几日,他们应该能到启安。”
“那真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陆屏由衷道。
严仞起身道:“走,我送你回宫!”
陆屏试图挣扎:“……能不能不要骑马回去了?”
严仞哈哈大笑:“那当然,我给你备辆马车,我亲自当马夫!”
也许是他心情好,他才什么事都不计较,甘愿为人擦药,甘愿替人赶马。
马车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北走,最后停在丹凤门前,宗昀和达生早已在那里等候良久。陆屏被达生搀着走入宫门,回身挥手同严仞道别。
脚伤果然很快便好了,才过一日,脚腕上的浮肿早已消散,皮肤完好如初,也不疼了。
陆屏决心学习骑马。
每日上午从白虎殿散学之后,下午他便会到御马场练马。
天气冷,没有一个宫里的主子愿意来校场练马,陆屏是唯一一个。遇上这么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管马的太监无法偷懒,心里肯定不乐意,态度也十分冷淡,但这正是陆屏想要的,没有人看着,他自己骑马倒乐得自在。
日复一日,等到腊月十五,离新岁只差十五日的时间,他终于能较为熟练自如地操纵马儿在校场里奔跑。
于此同时,严岑的镇北军也回到了启安。
正值深冬,北疆陷入寸草不生的严寒,突厥兵懈怠疲敝,又无足够的粮草储备,于是歇战不打。严岑得以带领一批镇北军从武威南下,回京述职。
陆屏听说,严岑入城门后便径直进宫,在太极殿拜见皇帝,详细报告三年来与突厥的每件战事,而后皇帝颁布圣旨,对严岑进行升爵,由镇北伯加升为镇北侯大元帅,加封关内侯。
一时间启安城内皆是羡艳的声音。
第二日正是白虎殿上学的最后一日,严仞一到习文堂,满堂的学生几乎都凑了上去,将严仞团团围住,嘴里道着恭喜。
“世子,以后便是小侯爷了!恭喜小侯爷啊!”
“听说陛下准许你明年同侯爷一起赴北关带兵?”
“以后便不能同窗念书了,真是可惜啊!”
“启安城这么好的地方,干嘛要去北疆呢?留下来嘛!”
陆屏心中吃惊:“严仞明年要去北疆了?”
那他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
只是……为什么皇帝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准许他离开启安城,离开天子脚下?
公众场合之下,严仞又被团团围着,陆屏无法上前问个清楚,恰巧前面的傅轶转过头来,对陆屏道:“九殿下,子铿这人呢,估计是想去北疆的,只不过,陛下应允的过程却没那么顺利。”
陆屏一愣:“怎么说?”
傅轶道:“严叔叔请求陛下放严仞跟随自己去北疆,陛下含糊其辞,始终不肯答应。”
这确实是皇帝的做派。
“后来实在不得已,严叔叔才说,自己夫人在边关受了风寒,身体不好,请求留在启安颐养休息。陛下这才答应下来。”傅轶道。
陆屏陷入震惊。
说到底,这不过是换了个人质,由严仞为质换成由严夫人为质。有个家眷握在手里,严家才能甘心为皇帝卖命,而不是有所二心。
皇帝应当也深知严仞到了年龄了,是时候培养成新的少年将领,他去北疆,他母亲留下来,于皇帝而言是个最为不错的选择。
但是于严家来说,却是个怎么做都无可奈何的遗憾。
想到这里,陆屏放下书,朝人群当中望去。他终于透过间隙看到严仞的脸,虽然是谈笑风生应付着周围的祝贺,眼里的笑意却称不上有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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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留安书批:
公孙龙之白马非马兼离坚白等论皆词穷理屈、不攻自破,不适今世。子休之意不在指马之论本源,而在乎彼此相换、反覆相明也。故留安不可一味偏执钻研指马之悖,乃是一指一马皆为天地万物,以此为据不若以彼为据,不必执著一己之观而论断他人。
远山留。
◇ 第27章 27 我过生辰?
年关已至,启安城内人人都忙了起来,陆屏也再没有去御马场骑马。
陆景新婚之后便已经不在白虎殿内读书,每日上朝后留在两仪殿,帮助皇帝处理政务,侍立左右,下午才回到东宫。因此陆屏很少单独见到他。
新岁到来,从除夕到年初三,繁琐的礼节样样不能落下,除夕的皇宴、初一的朝拜等等,陆屏每次都必须要参与,一天下来累到筋疲力尽。晚上回到苍篴院,他才能听到鞭炮与烟花的声声音在宫城的每个角落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于是秋水和至乐也把炮仗搬出来,同达生一起放了玩乐。有时候陆屏有兴致,便跟着玩一玩,没有兴致便窝在堂屋里盖着毯子看他们玩。
初四那日,陆屏去给皇后请安,终于见到了陆景。
两人是在殿门外碰面的,陆景身边还跟了太子妃傅妤。
因为有傅妤在,陆屏与她不相熟,便抑制住上前与陆景搭话的冲动,隔着几步之遥恭恭敬敬弯腰低头:“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新年安康。”
待他起身,见到陆景微微笑着看他,傅妤也噙着笑道:“九弟待我生疏便罢了,怎么待自己哥哥也唤得如此生疏?”
陆屏愣住,没料想到傅妤这话。
只见陆景走上来解释道:“阿屏是个谨慎的人,初次相见,紧张而已。”说完他伸手拂去陆屏斗篷上沾着的雪水。
傅妤便对陆屏道:“你待我如同待殿下一般便可,千万不要过于客气,以后唤我皇嫂如何?”
她的声音如同融化冰雪的春水般潺潺,说完眉眼弯弯,专注地看着陆屏。
陆屏张了张嘴,还是没唤出口。
傅妤却不在意,视线落在他的外袍袖子上,眼里又染上惊喜:“袖子上绣的可是桂花?我那里有副暖袖也是象牙色的,上面绣的桂花与你袖子上的十分相得益彰,你若不嫌弃,我叫人拿去给你用。”
陆景问:“是你从傅家带来的那个?”
“是,之前你还夸它好看呢,可惜不太耐脏,我便不常用。”傅妤笑笑,又看着陆屏道,“见了阿屏我便想着,只有把它给你用,才不算浪费了。”
陆屏听着他们再平常不过的对话,竟有些意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
皇后宫里的人出来请他们进去,三人才再没有谈话,一同入宫给皇后请安。自从陆景和傅妤成婚之后,皇后每日的心情都很好,笑容比往常多了许多,并惯例留下傅妤在宫里说话,陆景和陆屏退了出来。
一人去东宫,一个回苍篴院,前方还有一段同行的路。
陆景温和地关心道:“最近累坏了吧?我看你朝跪的时候还打瞌睡。”
这都被陆景瞄到了?陆屏于是借机同他抱怨几句过年时繁琐的祭拜礼仪。而后才转到稍微开心的话题:“哥,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学会骑马了!”
“真的?那太好了!”陆景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怎么没跟我说?”
陆屏心虚道:“我想着你肯定很忙,等我学会了再告诉你,没学会也不好意思同你说。”
他知道陆景新婚必然是同往常不一样了,有太子妃在侧,又有皇帝看着,大概是无暇再和他谈天闲聊。
陆景愣了愣,叹口气道:“是很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说话了。忙只是这一阵子,等春天过后,一切进入正轨,晚上你可以来安仁殿找我。”
陆屏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不会……打扰到太子妃么?”
“她不在意这些的。”提起傅妤,陆景嘴角扬起笑意,“你若是来了,说不定她更加高兴。”
看着陆景的神情,陆屏似乎明白了,婚后他与傅妤的感情大约是不错的,起码并不如同陌生人,而是比相敬如宾还要更加亲密。
陆屏不确定地问:“所以……哥,你喜欢嫂子么?”
闻言,陆景脸上竟然升起几分陆屏没见过的羞涩。
他道:“留安,你知道么?她唤我仰之。”
陆屏怔住。
皇家礼数森严,夫妻之间更加讲究,别说皇帝和皇后了,就算是宗室王爷与王妃之间,私下里也是恭敬地互唤名号。
陆景继续道:“平日里不管与她讨论诗赋还是策论,她都能答得上来。在很多事情上,我们都有相同的见解,甚至……我能大约猜到她下一句想说什么,她也总能知晓我当下的心事,而后宽慰我。”
陆景陆陆续续跟陆屏讲了两人相处的一些小事,包括陆景同傅妤讲述起自己小时候常常去黎山找陆屏的事,估计从陆景口中,傅妤大约能知晓陆屏是他最亲的弟弟,与其他几个皇子不同。
陆屏替陆景感到开心。
陆景是喜欢傅妤的,因为他们都是温润谦和之人,性格相似,又珍视彼此的关系,互相为对方着想,又有同样的兴趣爱好,谈起话来必然投机。
但这只是幸运,只是碰巧,只是陆景娶的人刚好能成为他的伉俪知己。如果运气差一点呢?
陆屏不敢再想。
只听陆景道:“对了,留安,你的生辰快要到了。”
陆屏回过神:“啊?”
陆景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么?”
陆屏的生辰在每年的上元节前一日,正月十四。他道:“还是和往常一样,我没有什么缺的,皇兄看着送便是。每次你送的,我都特别喜欢。”
陆景点头:“那好。”
以往过生辰,都是陆屏自己在苍篴院小聚一桌,同达生等人喝酒吃肉,偶尔陆景也会来一起吃。但后来慢慢长大了,由于上元事务繁忙,陆景便很少抽得开身来,只能差人将礼物送到苍篴院。
上元节是新岁祥日的最后一天,每年的这天皇家都要在启安城的三条大街上举办祭神游行,一年一小游,三年一大游。今年是小游,没那么忙,但陆景应该还是没空来苍篴院,只差人送来礼物。
除了一些玉石器物玩意儿之外,其中几件最为特别,一本旧书,一件象牙色桂花暖袖,和一双绣样大气的长靴。
旧书是陆景送的,暖袖是傅妤送的。
陆景知道陆屏格外爱旧书这样的玩意儿,若是有哪里得来的珍贵旧书,必定往苍篴院送。而长靴,大概是知道他学会了骑马,才特意送了适合的长靴过来。
在陆景之前,皇帝也命人送了一些生辰礼过来。但陆屏深知,皇帝从来不管这些事,都是皇后以皇帝的名义差人送来的。
达生和秋水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归置起来,又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至乐前去开门,陆屏便在门楼前摇摇看着。
只见门一开,一双花里胡哨的靴子跨入门槛,严仞从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帮人。
陆屏没想到是他,正想开口询问什么事,严仞早已抢先朗朗道:“子铿前来贺九殿下生辰大喜,一些薄礼,望殿下不要嫌弃。”
陆屏大为震惊。
严仞一摆手,朝后面道:“搬进来吧。”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抬着箱子走进来。
陆屏一时无言,走下台阶朝严仞拱手:“严小侯爷……”
严仞负手道:“以前怎么叫我的,现在就怎么叫我。”
“……世子。”
“不对。”
“……严仞。”
“嗯。”
陆屏十分无奈,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这些东西太多了,又太贵重了,我这里大概是用不到的。”
严仞摆手:“放心,不是金银珠宝那等俗物,我保证你一定喜欢。”说着他便命人将箱子一一打开,向陆屏介绍道,“这几箱呢,是丝绵的床垫被子,你那床上的被子太旧了,盖着不太保暖。这是干净刚洗过的,可以直接换上,以后要是有客人夜宿你这里,还能多拿出一床来。”
陆屏:“……”
除了这人,也没人会夜宿他这苍篴院。
“这个呢,是西域来的香料,我特意挑选了几种清新淡雅的,称不上贵重,但闻着比名贵香料要好得多。这一箱是各种解闷的玩物,鲁班锁、九连环、六博棋、军棋、围棋等等,你看书看累了可以玩玩。这一箱是吃的玩意儿,很新鲜,今日一早刚从一品楼买来的。另外还有几幅画,一本时宪书,一幅《洞庭春色赋》。”说完,严仞特意凑近陆屏低声道,“苏公真迹,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的。”
这真的是重量级的厚礼了。
严仞挥手让人都退下去,得意洋洋地问陆屏:“怎么样,有你不喜欢的吗?”
陆屏诚惶诚恐,道:“没有不喜欢的,都很喜欢。只是……你是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的?”
严仞挑眉:“找机会问了太子殿下的。”
下人都出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严仞和宗昀两个外人,陆屏心中无奈,道:“你真的有心了,这些东西都很有用,只不过太多了。”他左看右看,走到一排冒着香味的食盒边,道,“就比如这一排吃的,这么多,我们就算有大海的胃也吃不完啊。”
严仞一拍掌:“有道理啊!怎么办呢?”他又忽地恍然大悟,“不如这样吧,我和宗昀留下来,陪着你们一块儿吃,从早吃到晚。”
陆屏:“……”
最终,严仞还是留下来了。
晚间,下人在堂屋摆了小宴席,秋水、至乐和宗昀都下厨帮忙,王嬷嬷做了十几道菜,热菜连同凉菜和糕点摆满了好几个食案。陆屏也不装了,直接叫几个下人一起上案吃菜。
吃完,王嬷嬷撤下菜,留了酒和点心在案上。达生把没用完的烟花炮仗搬出来,几个人在院子里点烟花玩。陆屏和严仞则靠在案边看院子里的烟花景色。
陆屏问:“你是不是故意要留下来的?”
“这酒不带劲呐。”严仞答非所问。
陆屏:“……”
严仞又道:“我发觉你这院子还是挺好的,与世隔绝,进出宫也方便。要是找人修葺一番,会更好看些。”
陆屏道:“好看也没什么用,舒服就行。”
“是挺舒服。”说着,严仞长腿一伸,站起来神清气爽地活动筋骨,一边问,“你这里有长枪么?”
他问长枪作什么?陆屏没反应过来,只道:“有剑。”
“不要那玩意儿。”严仞嗤道。
他走下台阶,越过玩烟花的那伙人,优哉游哉地踱步到旁边的小竹林里,而后又移到旁边,俯身拿了把斧头。只见他掂了掂斧头,又重新折返回竹丛,左看看又看看,挑了一根竹子,挥手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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