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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会搞权谋啊(一林修竹)


他胡乱想着,面上只仓促一笑:“多谢娘子提点,但……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并不打算……”
徐娘子立刻接道:“这还不简单,到时几位姑娘一同进去,你便在旁拨琴便可,其他一概不做,一句话也不用说。我既收了你的钱,一定帮你把事情办妥的。”
这一切听起来似乎还算稳妥,陆屏沉默下来细细思虑,却忽地被达生一把拉住。
达生拉着他出了厢房,哀求他:“主子,这太危险了,要是被六殿下看穿可怎么办?奴才声音细,六殿下又对奴才没什么印象,就让奴才去吧!”
陆屏瞅着他,不忍心地道:“达生,说实话,你的模样去扮姑娘,更容易被看穿。我姑且一试吧,若是上完妆太容易被看出来,咱们便不去了。”
他意已决,不再听达生的劝告,回身进入厢房朝徐娘子拱手:“如此,那便拜托娘子了。”
时间紧迫,上妆先生开始忙活起来。陆屏换上徐娘子准备好的衣服,那是一套颜色颇为清秀典雅的袄裙,上袄外面搭了保暖的短比甲。
长袄的扣子将脖颈处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喉结,冬日里的衣服也看不出胸前隆起还是平整,再加上陆屏原本身量不高,总的看上去倒也不违和。
上妆先生在他脸上细细花了好长一番时间,弄得他早已没有了耐心,好不容易才弄完脸,接着又弄头发,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夜已逐渐变深,陆屏担心陆放快要回宫里了,便抬手制止上妆先生继续往他头上插各种各样的花簪,立刻起身道:“我好了,请娘子带我过去吧!”
袄裙过于繁重,他不小心踩到裙角,被达生扶住。达生看着他的眼睛都直了,久久无法移开。
陆屏问:“怎么了?很容易被看穿么?”
徐娘子惊喜地打量着陆屏,失语了片刻才如痴如醉道:“真是美人胚子,若是姑娘的话,必定是我玉人楼高捧的头牌呀……”
陆屏心道哪有那么夸张,又见达生终于开口,期期艾艾道:“主、主子像换了个人一样,真是天、天仙一样,奴才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了。”
陆屏提着裙子走到镜子前俯身一看,也愣了愣,镜子里那姑娘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他的,眼神也还是以前的眼神,但整张脸却与自己大不一样了。这张脸放到大街上,恐怕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是个男的。
他心中感激,连连向徐娘子和上妆先生道谢,并催着徐娘子赶紧带他去找陆放。
也许是玉人楼内到处熏着火炉,比外头凛冽的寒风不知温暖多少,越到夜深,楼内更是纸醉金迷。一层正中间的歌舞台上跳着永不停歇的胡旋舞,长长的帷幔从最顶楼飘到最低层,在空中摇曳生姿,如同舞姬的腰肢,晃荡无所依无所止。
楼层越往上,歌舞器乐之类杂乱的声音越少,陆屏抱着箜篌跟着一排琴女,被徐娘子引到一间厢房前。
陆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挣脱袄子蹦出来一样。
他便坐在最后一排,绝不抬头,也绝不开口,只静静听着陆放和礼部的人说话,若是能听出要紧的讯息出来,那他今夜的冒险便不会白费。
门吱呀一声开了,琴女门鱼贯而入,往房里珠帘后头走去。
透过前面姑娘的背景,陆屏看到里面的圆桌前围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身着青色衣裳,头戴坠珠发冠,是今日陆放出宫的装扮。
但是……怎么看着不像啊?
他心下疑虑,忽见那人“啪”的一声打开随身的折扇,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刚聊到什么有趣的话题。
……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陆屏跟着前面的姑娘徐徐走进房里,才看清楚那青衣男子的脸。
是何新柏。
“……”
怎么是何新柏!
陆屏眼前一黑,突然有种转身逃出门的冲动。
他拼命按捺住这个冲动,心中乱成一团,脚上像是灌了铅水一样沉重得迈不开步伐。为了不被看出异常,他只好僵着身子跟上前面姑娘的步子,一抬头,与桌边一个人对上了目光。
那人长着一双轻佻的眼睛,含了不少心思和情意,看起来就十分花心,样子也懒洋洋的。
与陆屏目光相对之时,他只轻飘飘看了陆屏一眼,而后移开目光,继续漫不经心地喝酒。
陆屏立刻低下头。
那个人是严仞。
【📢作者有话说】
前期更得有些慢,实在不好意思,可以先养肥!后期榜单任务多了就会更新勤快一点的!

怎么会是严仞!
陆屏如行尸走肉般随同所有琴女坐到珠帘之后,隔着珠帘终于看清了厢房里的三个人,严仞、傅轶、何新柏。
何新柏今夜穿的衣服同陆放太过相似,都是青衣坠珠冠,与陆屏身高相近,看来是徐娘子误把陆屏的口中的描述当成何新柏了。
他心中深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无论如何心跳还是捣鼓一般无法缓和。
丝竹声起,陆屏将手指虚虚扶在箜篌的琴弦上,假装拨动,珠帘外几个人似乎没察觉到异常,也没往这边看,他才稍微不那么紧张了。
优悦的丝竹声中,陆屏隐约听到何新柏道:“我刚出去了一下,听说许孝廉也在玉人楼诶!”
傅轶立刻问:“哪个许孝廉?”
何新柏敲着扇子道:“就是许岩啊!我寻思着他这么个一尘不染的读书人怎么会来玉人楼,原来是被六殿下拉过来的!”
傅轶立刻站起来要往外面走:“我去去就回。”
“你又要去找他?”何新柏立刻拉住他阻止道,“别去了!你都不知他们在哪间房,就算去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傅轶想了想,只好重新坐下,脸上的表情却不如方才那么好。
何新柏看着他道:“你怎么老是想与那许岩结交啊,人家成天冷着脸没个好颜色,你还巴巴地贴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图人家什么呢……”
傅轶正烦着,不悦地反驳道:“你不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怎么跟你解释。”
何新柏也不需要他解释,独自继续讥讽道:“这就是所谓的清流寒门?这就是颜瀚松口中未来朝廷的中流砥柱?这还未科考呢,就已经和三皇子党的人勾结上了,以后要是授官入朝,岂不是要天天同世家作对?”
傅轶提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了酒,见严仞也将空酒杯挪了过去,于是帮他满上一杯。
何新柏继续道:“那群所谓的清流士党,就只想着如何扳倒世家,就跟着了魔一般,心思却不在实事上。可恨他们却一副占着理的模样,好像我们世家就不该存在,都该死绝了才是正理!”又对着傅轶道,“傅轶,你是傅家的人,我可劝你别和那许岩来往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讨厌你呢。”
傅轶道:“不可能,他其实待我很好的。”
陆屏假装注视着手上箜篌的琴弦,余光却定在珠帘外的那三人身上。他记得严仞原本是正对着傅轶的,此时却调转了朝向,歪在靠背上垂眼瞅向这边,似乎是在欣赏姑娘们弹奏的小曲儿。
何新柏见自己劝不动傅轶,实在恨铁不成钢,于是看向严仞,疑惑道:“子铿,你往常不是都很为此愤愤不平么?怎么如今一句话都不说……”
闻言,严仞便缓缓点头,赞同道:“他们是过分了点。”
何新柏道:“是吧,我听我爹说,今年春夏严大帅从北疆传回来好几次奏表,大晟与突厥战事吃紧,粮草不够,那些士党对此漠不关心,好像巴不得大帅没有粮草,没几个人帮忙说话呢,还是我爹帮忙问的户部。”
一提到严岑将军,严仞从靠背上坐起来,终于提起兴致。
傅轶道:“我听说今年过年,严叔叔要回京述职了?”
“嗯,这几日应该启程了。”严仞眼中浮起几丝柔和的光。
何新柏道:“你多少年没见过你爹娘了?”
严仞轻笑道:“三年。”
于是三个人又开始期盼起今年过年的愿景。严仞垂着眼,在前排几位弹奏姑娘的乐器上来回瞄了瞄,突然道:“停。”
丝竹声止。
陆屏悄悄瞥严仞,见严仞伸手指向最前面的姑娘:“你。”
那姑娘应声站起来。
接着,他手指右移,分别点了前排的几个人:“你,你,还有你,都出去。”顿了顿,他补充,“其余的留下来。”
陆屏一一看过去,那些弹琴的、弹琵琶的、敲碰钟的等等都被叫出去了。
其余的……不就只剩他一个人?!
陆屏僵在原地。
他不敢动,也不敢抬头。
他屏着呼吸,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听到厢房吱呀一声关上去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继续弹。”只听严仞道。
陆屏:“……”
他根本不会弹箜篌!
犹豫良久,他还是抬起手,咬着牙关拨下第一根琴弦。
尝试着弹了几个音后,他见严仞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其他二人也根本没注意到他,于是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胡乱拨弄。
他奏出来的曲子……不能说乱来一通,只能说毫无章法,不成曲调,但只要不用心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何新柏继续高谈阔论,聊着聊着突然皱起眉:“不知是否是我不懂音律的缘故啊,我怎么听着这曲子就尿急啊,你们会么?”
陆屏:“……”
“别弹了。”严仞道。
不知为何,陆屏总觉得严仞在忍着笑。
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依言抱起箜篌起身往外走。
“谁让你走了?”严仞道。
陆屏只好站定。
“转过来。”严仞又道。
他梗着脖子缓缓面对严仞,头却埋得很低。只听严仞吩咐:“东西放下,过来斟酒。”
陆屏呆了片刻,只好挪着挪着挪到了酒桌旁边,强壮镇定,拿起酒壶为他们三个斟了满满三杯酒。
而后他退至墙角,再也不敢动弹。
“在那里站着作甚?”严仞喝完一杯酒便转头斜睨他,“过来,陪我喝一杯。”
他有完没完!
陆屏内心将严仞暗暗骂了一通,只能挪到桌子前面,又给严仞斟了一杯酒。
只听何新柏道:“把方才那些姑娘全都叫回来,接着奏乐!”
于是方才奏乐的姑娘又鱼贯而入继续开始吹拉敲奏,厢房里的气氛不再那么尴尬了。何新柏与傅轶继续谈天说地,陆屏一言不发干站着,瞅着他们的酒杯见底了便上去添满。
不料有几次过于紧张,酒不小心洒出来沾湿了案上的绸布。
何新柏见了,调侃道:“这玉人楼的姑娘不是都挺机灵的?难得碰见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倒是有趣。”
严仞挑眉:“长得好看就行,笨一点没关系。”
闻言,陆屏手中的酒壶又抖了抖,洒出来三滴。
他余光瞥见傅轶一直在打量他,心中不由紧张,果真听傅轶道:“你们觉不觉得,她长得挺像那谁?就那谁!”
傅轶说得十分刻意,陆屏心中警铃大作。
何新柏也开始上下打量他,接而恍然大悟:“哦!那谁!长得还挺像的!哈哈哈哈,连眼神也像!”
于是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地拍手大笑。
陆屏:“……”
何新柏笑完了,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小玉坠抛给陆屏:“来,爷赏你的!”
玉坠当的一声落在桌上,陆屏没有接,倒是严仞眼疾手快地将玉坠摁住,攥在手里。
何新柏道:“严子铿,你什么意思?这点小东西也要抢人姑娘的?”
严仞没有回答,只将玉坠重新抛回给何新柏。何新柏下意识接住,不明白严仞是什么意思,只继续问陆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本公子下次来这儿还点你!”
陆屏垂下头一言不发,只缓缓摇头。
何新柏意外道:“难不成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陆屏咬紧牙关,不点头也不摇头,仍旧一声不出。
何新柏皱了皱眉,看他的眼神愈发像审视,傅轶也不由得狐疑地看着他。陆屏呼吸一滞,袖子下的手不由得攥紧。
难道自己要露馅了么?
他只感觉右眼皮一直在突突地跳,有汗水从发丝间流了下来,不敢动弹。
忽然手腕被人用力一拉,接着整个腰肢被野蛮地揽了过去,他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跌入对方怀里。
他转头,看到了严仞近在咫尺的眉眼。
“哈哈哈哈……”何新柏开始大笑。
陆屏脑袋一片空白。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坐在一个人的腿上。
从来没有。
他顿时感到直冲脑门的羞耻,立马弹了起来,不料严仞早已双手将他摁得严严实实,牢固地把整个人拴在怀里,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何新柏大声笑道:“真真是个木头美人!”
傅轶道:“子铿,你看上她了?”
何新柏道:“以前不见你抱过哪个姑娘,原来你是好这口的!”
耳边传来严仞两声得意的轻笑,挠得陆屏汗毛竖起。
他气红了脸,拼命忍着不叫出声来。可他一旦挣扎,整个人便在严仞腿上晃来晃去,屁股上的触感愈加明显,激得他浑身浮起鸡皮疙瘩。
他抬头,刚好撞见严仞眼瞳里映出的慌乱的自己。严仞眼里含着笑,那笑带着几分得意和畅快,又夹杂着逗弄。
只听何新柏道:“你看你看,她害羞脸红的样子,是不是也像极了那谁!”
闻言,陆屏更加气得面红耳赤。
珠帘之后的丝竹声已经稳当地吹奏着,给这场面增添了不少别样旖旎的风味,琴声交替着何新柏的笑声,乱糟糟的轰炸着陆屏的耳朵。
他用求饶的眼神看严仞,严仞却似乎没领会到,竟将他抱得更加紧实,抬手玩起他耳朵垂下来的小辫子。小辫上白色的珠子被他在食指上绕啊绕,陆屏只感觉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他闻到了浓浓的酒味,严仞将自己的酒杯抵在他嘴边。
严仞轻声道:“不烈,甜的,赏脸喝一口?”
这声音是陆屏从未听过的温柔,不知怎么,他竟缓缓张嘴,任由严仞将酒倒入他口中。
只听抱着他的人懒懒开口:“帐高迟弄鬓云妆,浴罢昏昏掩月裳……”
何新柏眼睛一亮:“子铿要念诗了!”
傅轶也感慨道:“看来你今天真是好兴致,都好久未念诗了!”
杯里的酒只喝了一半,严仞便适时拿开,看着陆屏的眼睛继续抑扬顿挫道:“金钿蔽容……钗未冷,荼芜添腕珞初香……”接着他将剩下的半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凑近陆屏笑道,“卷帘倩笑拈纨扇,呷酒娇吟……唤仞郎。”
何新柏大笑:“哈哈哈哈——”
傅轶拍手:“好诗!好诗!”
何新柏道:“美人,你唤他!你快唤他!”
陆屏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这做的什么诗?
他这个流氓!
严仞忽地放下酒杯,一手抄起陆屏的膝窝,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胸膛和臂弯散着冬日里少有的温暖,像是如胶投漆过后的温存卷着过于浓郁的酒香,令空气变得愈加缱绻,陆屏猝不及防抱住严仞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严仞畅快地扬声念了诗的最后一句:“泰晔芙蓉终不换,启安东里醉平康——”
说完,他抱着陆屏踢开厢房的门。

严仞要带他去哪里?陆屏想。
身后的琴乐仍在继续,何新柏和傅轶在兴奋起哄,直到所有喧嚣渐渐远去,他缩着脖子不敢看严仞,只听到有开门吱呀的声音,接着关了门。
这是一间更小的厢房,烛架上只留有两支短小的蜡烛,隔着两层薄如蝉翼的帷幔,愈显朦胧。
陆屏被放在墙壁前的供桌上,一接触到结实平整的桌面,他就想立刻跳下来逃跑,却被严仞挤在两腿之间压上来。他吓得整个背抵在墙上,触到了一层滑滑的东西,应该是一幅挂画。
昏暗的光线下,严仞的眼睛显得格外亮。他靠得极尽,压迫性的呼吸若隐若现喷张在陆屏脸上,眼神威逼利诱一般抓着陆屏的目光,让人无处遁逃,忘了呼吸。
“怎么不说话?”他道。
陆屏抿紧嘴巴摇头。
“当真是个哑巴?”严仞问。
陆屏点头。
严仞笑了,饶有兴致地问:“怕我么?”
陆屏摇头,随即又立刻点头。
严仞挑眉:“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陆屏捣蒜一样点头,心道简直太怕了,所以赶紧放我走。
结果严仞似乎心情更好了,整个人凑得更近,呼吸从陆屏脸颊一路游离到耳后。
“你们嬷嬷没教过你怎么取悦客人?”严仞在陆屏耳边问。
陆屏闭上眼睛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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