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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疆病(瑜飒飒)


“真无事吗?”弓捷远仍旧不放心。
谷梁初瞅他良久,似乎想问问他到底是担心婕柔再被编入女册还是担忧皇帝难为自己,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无事。”
此后数日弓捷远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坐卧不宁,从未这么慌过,即使当日没怎么准备好就质入了王府,心中似也没有如此失序。
自己的遭逢与婕柔可能的遭逢对他来说不一样的。妹妹是他最最不能碰触的软肋,那是母亲的翻版和延续,是生养自己的女人鲜活存在过的证明,是比自己更幼小孱弱的骨肉手足。弓捷远甚至有准备弓涤边会在某一天里马革裹尸,却没办法想象眼看着婕柔陷于不幸。
父亲一直强悍一直都有自己的计较,他是注定护不住的,单薄无辜的婕柔至少应该平安喜乐。如若不然,老天对弓家就太苛刻了。
谷梁初数日没有好好在府,却也没带弓捷远出门。
弓捷远知道他的苦心,自己的情绪确实不宜跟着,无用无益,只会误事。
他连世子院里也不去了,整天整天窝在谷梁初的书房里,用最细的笔描摹柳下记里的舆图,不管是山图还是水图都瞄得极其认真。
要靠这个静心。
静,是弓捷远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谁能明白他有多么无力?
第五天傍晚,谷梁初终于带回了准信儿,“打听出你继母属意谁了!”
“谁?”弓捷远迫不及待地问。
谷梁初不绕圈子,“冯锦。”
弓捷远听了竟然松了口气。这几天困兽般地窝在府里胡思乱想,他也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目前来说,冯锦毕竟是冯皇后最该在意的人。

如果是他倒也不算太坏——婕柔确实还小,可是弓家终也不能永远留着这个小姐,父兄皆不在家的府邸不是女儿家的庇护之所。冯锦少年英雄,长相又好,虽比婕柔大了八岁,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是侯爷,国戚,从龙有功前途无量,即使将来弓涤边真的有个高低短长,该也不至牵连到他。况且,上无父母横无妯娌,婕柔进门就是当家主母,日子简单多了。
“你是觉得满意?”谷梁初看出了弓捷远的心思。
弓捷远以为谷梁初笑他要攀高枝,回话有些吭哧,“女孩儿家,再怎么宝贝,也得靠父兄帮她琢磨终身,我爹常年在……”
谷梁初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不行。”
弓捷远顿了一下,“婕柔确实太小,可是事情已经赶到这儿了,冯锦毕竟要比旁人好些,不然……皇后和继母再选的人秉性如何可不一定……”
“冯锦不行。”谷梁初又说一遍。
弓捷远不吭声了,望住谷梁初,等他的解释。
“那天去冯府,”谷梁初缓缓地道,“孤特地说要同皇后提提他的婚事,你没瞧清冯锦的反应?”
弓捷远仔细回想一下,“他的脸色确实不大自然,可谁又愿意事事受人掌控?若是皇后娘娘指婚,他会硬抗?”
“他不会抗。”谷梁初语气异常认真,“那么顾大局的人,肯定会将婕柔娶回府里,好吃好用好好误她的终身。”
“我没明白。”弓捷远疑惑起来。
“孤说的那个能将火药控在蓟州不流出去的人是蓟州总兵韩峻。”谷梁初缓缓地说,“正是他分走了涤边将军的胶东兵权,你心里的十二万东疆男儿,现在有四万划归在他的麾下。”
弓捷远听过这人名字,也猜着能分走弓涤边胶东军权的必是此人,闻言倒未如何惊讶,只是问道,“他和冯锦有什么关系?”
“他是冯锦的郎君。”谷梁初语气平淡地说。
“什么?”弓捷大吃一惊。
谷梁初不肯重复,只是静静看着弓捷远。
弓捷远不由磕巴起来,“这个人……听说……得有四十岁了吧?他们在一个蓟州一个在南京,竟然……你不要……不要以己度人……”
“韩峻三十七岁,”谷梁初给了弓捷远一个准确数字,“常年练兵之人,面相自然略粗糙些,并没到不惑之年。他实比冯锦大了许多,也确实是两地相隔,那也是各有缘法,就不讲了。只说这样的侯爷,你也想让婕柔嫁过去么?”
弓捷远仍旧不敢相信,“当真……是真的么?”
谷梁初有些无奈,“怎么你瞧这人顺眼便连孤的话也不肯信了吗?韩峻一直都是北王之将,父皇能将京畿之颌交付给他,可是寻常人物?孤会为了扰你妹妹婚事硬给他编排一点儿艳事出来瞎说?”
弓捷远只觉得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卡进了脑子,刺得他根本没法思考。
“如今之计,”谷梁初没时间等他捋顺溜了,“先要给冯锦一个知会,让他想办法推脱。咱们这边也得赶快挑个心仪的人出来,趁着皇后还没下步打算赶紧递进意思去。两下里不能大差……”
“挑谁?”弓捷远打断他问。
“这个人需与皇后娘娘关系密切,”谷梁初思索地说,“不然她操一回心,当真是为婕柔考虑终身?”
理是这样的理,实行起来难度太大,既要与皇后息息相关且得能令弓捷远心仪,有那样的人吗?
“瞻儿如何?”谷梁初想了半天,问弓捷远。
弓捷远还没从前事里缓回来,听了这话又吓不轻,几乎就跳起来,“你说什么呢?”
“说正经的。”谷梁初十分从容,“婕柔确比瞻儿大了三岁,那也不是什么紧要事。有涤边将军这个英雄岳父,皇后娘娘当会满意,皇上又能捏得将军女儿在手,以后也不会太过忌惮辽东,将军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岂非一举数得的好事?瞻儿这孩子你也了解,人虽稚嫩些,心地很是良善,将来不会对婕柔不好。若是这般打算婕柔也就不必急着出门,还能留在府里宝贝几年。”
听着没有坏处。
弓捷远稳了稳神,仍旧摇头,“不行。”
谷梁初盯着他看。
弓捷远的声音轻了起来,“婕柔是没办法自己挑夫君的,我当哥哥的百般心疼也没法子。世子不一样,他还那么小,只要自己够争气,只要……王爷你为他打算得好,等他长大一些,心里懂得思索计较,可以为自己去选喜欢的女子,娶回来恩爱相伴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太难的事。不该为了替婕柔谋出路就扼了世子的选择之权,他对我甚好,我不能那般对他。”
谷梁初闻言长声一叹,“捷远啊!哪有那么多周全的事情?”
“也许就能有呢?”弓捷远固执地说,“哪怕就周全了世子一个也成。他如今这样年幼,根本情窦未开,我们就硬把婕柔塞给他,必然不会琴瑟和鸣。即使……即使男儿家还能再娶,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憾恨。谷梁初,那对婕柔便是好么?我不要管一个害两个。”
谷梁初不言语了。
弓捷远的固执哪能轻易改变?
只有拖了。
谷梁初默默地想:婕柔和捷远是一样的父精母血,必然一样难得,她不该随便嫁人,这城里能有她的良缘?
冯锦收到消息时眉头狠狠皱起来,眼里冒火地瞪着冯季的脸,“这信儿确实吗?”
“方才梁健特意绕到官署门口对小的说的。”冯季答他,“闲聊似的道恭喜。说是要接王爷顺道经过,却得绕到咱们官署门口接吗?他平常哪有时间跟小的聊天?”
冯锦把手支在桌案上面,使劲儿揉揉光洁饱满的额头。
“最近事多,”冯季见状便道,“火药的事儿还没烦完,又来这么一件,真是琐碎。”
“咱们要在这城里待着,”冯锦颇为无奈,“事儿能少了吗?什么时候也能出去领军就好了。”
冯季就又看看自己主子,“韩将军……”
“有信儿吗?”冯锦立刻就问。
冯季点了点头,“已经摸着那些家伙放火药的地方了。将军说一切都照主子的嘱咐,没有明围,只是看着他们不让动,什么时候出货立刻派兵去扰。”
冯锦嗯了一声,“还说什么没有?”
冯季小心翼翼地窥窥他的脸色,谨慎地道,“没有。”
冯锦闻言立刻咬了咬牙,然后又使劲儿咂一下嘴,“好个韩峻,他是真的不管我的死活。咱们就较量着看,小爷都搬燕京来了,我看还能飞了他不成!”
冯季觉得他的样子甚是好玩,想乐只怕惹恼了人,眼皮立刻垂下,掩住目内笑意。
却已晚了,冯锦抬腿就踹了他一脚,“再敢琢磨本侯就滚远些。”
“小的还能滚去哪儿啊?”冯季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侯爷,弓家小姐这事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冯锦给他问得无限烦恼,“我这位疼人的好姑妈啊,惦记谁就先挂念谁的亲事,皇家这点手段玩得真熟。拖是拖不过去的,只有硬着头皮回绝了。”
“回绝?”冯季听得挺诧异的,“侯爷这么直接?不会惹得娘娘不高兴啊?”
“娘娘现在母仪天下,”冯锦冷笑一下,“自然要比从前爱不高兴了。本侯只有找个能压住她情绪的人来帮忙了。”
冯季不太明白地望着主子。
冯锦就又咂了一下嘴唇,“咱们在南京救了谁来?你都忘了么?”
冯季恍然大悟,“太后?”
冯锦神色淡然,“我身上可有重孝呢!就这还要给我指婚。皇上装糊涂,太后也糊涂吗?他们娘亲儿子的正没由头打架,本侯就给他们送一个过去。倒要看看皇后娘娘怕不怕这个吃斋念佛的婆婆。”
“那要是……”冯季想了一会儿,又道。
冯锦本就心烦,见他总是欲言又止,使劲儿皱了眉,“今儿是不肯好好说话了吗?”
“小的是担心皇后娘娘不肯善罢甘休,”冯季这才说道,“弓家小姐毕竟有个总兵父亲,辽东又是重防之地。皇后娘娘若是铁了心要笼络,非得让你们彼此栓住彼此,只说小姐年纪尚小,等个三年五载的也不打紧,可怎么办?”
冯锦哼了一声,“谷梁初和弓捷远是死的吗?他们的妹子,皇后说等三年五载就等三年五载?”
“啊?”冯季糊涂起来,“这里还关朔王爷的事儿吗?”
冯锦立刻瞪他一眼,“不怪本侯常常嫌弃你蠢。”
二月十四这天,太后宣下懿旨,翌日摆驾灵安寺礼佛奉香。
谷梁立得了禀报自然欣喜若狂,立刻急召谷梁初进宫,见了儿子也坐不住,直在乾清宫里转悠,“你祖母只是不肯见朕,怎么求也不容情。但她如今要出门了,这就省得央恳了。朕若也去灵安寺礼佛,她个年迈的人,还能将朕打出来啊?”
作者有话说:

英雄枭雄都是血肉之躯,多情无情只看对谁。
谷梁初心生感慨,也只笑着回道,“自然不能。反正也需为祖母净寺,父皇就不用大张旗鼓地宣旨,直接过去便是。”
“嗯!”谷梁立点一点头,“明日罢朝一日,朕……初儿,你也陪着朕去。厚儿不在,那两个还小,身边跟着个成人的孙辈,你祖母总会给朕留些面子。”
“儿臣自然要去探望祖母。”谷梁初劝慰地说,“父皇也不需太过担忧,祖母与父皇母子情深,不会过分冷待。”
“冷待……”谷梁立闻言沉吟一下,过了须臾方才叹息,“你祖母从前很是疼朕,要来燕城就藩时,她实眼泪不干,都以为今生不得相见了,那等滋味儿真是割心剜肉。”
谷梁初垂首不语。
“如今母子之间却闹成这样,”谷梁立长叹一声,“也只初儿知道啊,你大伯的事儿,朕实不想。”
“不只儿臣知道。”谷梁初安慰他说,“皇后娘娘和三位皇弟也都知道。祖母……父皇需给做娘亲的一些时间。”
谷梁立又点点头,“是啊,只要她老人家凤体安和,朕就还有机会尽孝。”
灵安寺并非宝刹名庙,不仅地方狭窄,里面也只供了一尊弥勒和一尊观音,且都不是金身巨像。胜在就位于皇城之内,路近。
羽林卫一早过来净了场地,住持也早早地吩咐僧侣洒扫拂拭,将正面的宝殿空出来专供太后礼拜。
太后素服净面地跪在崭新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低声诵佛。
谷梁立脚步很轻地由后走近,低低唤了一声,“娘。”
太后纤长的眉尾急促一跳,却没睁眼。
谷梁立慢慢跪在太后身旁,又唤一声,“娘。”
太后缓缓转了些头,睁眼轻笑,“这是谁啊?哀家怎么还有一个做了皇帝的儿子呢?”
她的笑容颇冷颇凄,谷梁立登时双眼现红,他也不说别的,仍然唤道,“娘。”
太后的眼里终于有了泪花,她转回头,目视前方菩萨,声音缓沉伤恸,“哀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娘了。不算病夭早亡流了身的,哀家给先帝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公主。都是自小懂礼的孩子,自从他们的爹成了天下共主都不怎么喊娘了,每常称呼‘母亲’、‘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可是一旦饿了渴了病了痛了,还是不由自主地唤起老称呼——娘啊娘!谷梁立,你爹登基那天你才十二,咱们一处过了许多日月,这些事情都还记得吗?”
谷梁立的眼里也起了泪,“娘,儿子记得。”
“谷梁家的天下一晃就立了三十三年了!”太后叹息地说,“你爹守了二十八年龙庭,你哥哥守了四年,其中两年都在抗你,哀家……真是生了一对好儿子啊!”
谷梁立跪得很直,姿势如同祭拜天地诸神,却只默然不语。
“你哥哥只比你大了五岁,”太后接着说道,“做了半辈子的太子,在你爹那样严苛的性子里面战战兢兢地活了四十多年,处处小心谨慎,管什么用?立儿,你说,你那兄长走投无路之时,心里是不是也在喊娘啊?”
谷梁立声音嘶哑,“娘,儿子也是走投无路啊!您老人家……就不该生下两个姓谷梁的男儿来。”
太后倏然扭身,横眉立目地瞪向谷梁立,而后突地暴起,劈头盖脸地往谷梁立的头面上扇。
谷梁立垂着脑袋不动,任她亲娘厮打。
守在殿口处的谷梁初连忙飞扑而入,紧紧抱住太后身躯,“皇祖母息怒。”
“滚开!”太后厉声骂他,“这里哪有你的皇祖母?”
谷梁初立刻改口,“祖母息怒!祖母,父皇的龙体甚为康健,给母亲打几下不算什么,您的凤体却需保重。况且……况且父皇没有说错,他亦是您老人家的亲生儿子啊!”
太后抗不过一个成年孙儿的力气,猛然长嚎起来,声息未绝老迈躯体骤然软在谷梁初的怀里。
谷梁立大惊失色,连忙扑到跟前,一边查看一边大喊,“娘!娘……”
父子二人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搓掌心,竟都忘了喊人。
太医本是随驾来的。
好在太后刹那之后便即醒转,睁眼看见儿子和孙子近在咫尺的脸,眼中一黯,呜呜哭了起来。
“娘!”谷梁立兀自抱着母亲,甚是动情地说,“您要保重身体才是。儿子不孝,且有教训之时,不要这般惩处。”
太后慢慢收了哭声,推开两双扶她的手,缓缓坐了起来,“哀家已是将死之人,有何力气惩君?”
谷梁立难过地道,“娘,求您体恤体恤儿子。非是立儿定要夺这天下,实在是兄长不容……作为塞王外将,儿子为这大祁忙了一辈子,到头来……父皇一去儿便有死无生,这理同谁去讲?儿子是反了兄长,也到底……给他留了性命。”
太后好静了一会儿才道,“那样羁关着他,妻离子散,也不得见着哀家,同死也不差什么。”
“娘。”谷梁立恳切地道,“儿子也已四十多了,谁又知道活到哪天?谁不是各有妻子?兄长关着初儿之时,您老人家是不知道吗?若有活路,谁又放着好日子不过拼死去做叛军?儿子攻入南京,只杀了些许倔官,兄长若是削了儿子的藩,北防一线将领,会留下谁?娘就不管儿子死活,这江山可是爹出生入死打下来的,您说,儿子不守着这儿,谁能守住?兄长?还是他那刚立未久闻得城破战都不战便即上吊的太子啊?”
太后但听不语。
“娘,”谷梁立接着说道,“咱们要还是普通人家,兄弟两个争地抢房子,您偏着大哥骂小儿子,儿子认了。可是爹他当了皇帝啊,您小儿子成年累月战袍带血,为了大祁这片疆土眼看着高儿死在面前都救不得,最后还要落个意图不轨抄家灭族的下场,儿子不甘心啊!兄长和他的孩子能得祖母疼,”他拽了一把谷梁初,问这个生他的女人,“儿子的孩子,不是肉做的吗?”
太后转转带泪的眼,看了看谷梁初。
“事已至此了娘,”谷梁立接着说道,“您就饶儿子一把不成吗?不管今日这个局面应该怪爹没打算好还是怪兄长太过猜疑,就算都怪儿子狠心无情,您当娘的就不能疼疼儿子,让儿子尽尽孝吗?娘,这辈子不剩什么了,下辈子咱们别遇上了,儿子不做皇帝了,娘来做,娘尝尝这滋味儿行不行?”说到最后,阴狠刚愎的盛年皇帝也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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