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醒一点(长笑歌)

宋挽星有些疑惑，周政升已经将陆虞那块牌子收起，“你应该听说了，小川他妈妈的事。”
说完，他将那块新的摆在办公桌上，“但公司不可能停止运作，所以只能由我接替她出任董事长。”
宋挽星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并不是跟陆游川同姓的陆虞，而是周政升。
陆游川为什么跟他妈妈姓陆？
“我是入赘过来的，所以小川跟他妈妈姓。”或许是每见一个人都要解释一次，周政升早已习惯了，“小川没跟你说过？”
宋挽星没有跟长辈相处的经验，尤其对面坐的是陆游川的长辈，他愈发局促不安，摇了摇头，“没有说过，我是孤儿，所以我们平时聊天的时候，他也不提自己家的事。”
“孤儿？”周政升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对于这件事，他却有自己的解释：“其实小川那孩子，在他妈妈的强压下，过得并不快乐，所以他很少跟别人提起。”
宋挽星心不在焉点点头，脑袋里又响起先知的话。
“你直接告诉他，他伪造精神鉴定报告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这样行吗？”
周政升只听见宋挽星嘟囔了一声，却没听清，“你说什么？”
宋挽星回神，“没什么。”
“……”周政升带着审视的目光将宋挽星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突然换了个略有压迫感的姿势，“对了，小宋同学，你今天找我……是不是小川他欺负你？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替你做主。”
于缈催促：“先说，看他什么反应。”
宋挽星坐直身子，大着胆子同周政升对视，“我都知道了，陆阿姨的精神鉴定报告是你伪造的，是你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周政升两颊的皮肉僵了一瞬，而后摇头苦笑，“小宋同学，你听谁说的？小川吗？这怎么可能，陆虞是我的妻子，是小川的妈妈，我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对我这个家没有任何好处。”
果然，怎么会有人傻到直接承认。
脑海响起于缈下一个指令：“如果他不承认，就说出这个名字，冯加盛。”
冯加盛又是谁？宋挽星从来没听说过，但事到如今，他只能选择相信先知。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道：“冯，加，盛。”
而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开关，周政升表情瞬间阴沉下去，微眯着双眼盯紧宋挽星，目光骇人。
半晌，他起身锁了门，再回头时，已经懒得伪装温和慈祥的模样，“是冯加盛告诉你的？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但他向我保证过，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见周政升终于承认，宋挽星狠狠松了口气，底气也足了不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说废话了。”周政升重新坐下，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直接说吧，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小川的同学吗？还是说，你故意穿成这样，只为了接近我？”
宋挽星没说话，他在等待先知的下一步指示。
“现在，告诉他你已经录下证据，待会儿就去警局报案，他这次逃不掉了。”
宋挽星动了动手指，却没有乖乖听先知的话。
以他这么多年看警匪片的经验来说，向罪犯主动暴露证据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证据，他最应该做的，是马上带着那段录音离开。
“宋挽星，现在，告诉他你已经录下证据，待会儿就去警局报案。”先知再次催促。
宋挽星迟迟未有反应，可紧张的表情却暴露了一切。
“你口袋里是什么？”周政升问完，掀起眼皮看他，“你录音了？”
宋挽星仓惶着摇摇头，“没……”
周政升直接伸过手去，“拿出来。”
宋挽星仍旧摇头，这次是拒绝对方的要求。
周政升一脸阴翳盯着他，嘴角肌肉因过度愤怒而微微抽搐，直到怒气已经积攒到无法控制，他猛地拍向桌子，低喝一声：“拿出来！”
宋挽星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他吓得浑身颤抖，软着双腿站起来，却被周政升一把推回沙发上。
“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搞我的？”周政升已然情绪失控，他将宋挽星按住，眼底像是淬了毒，怨恨不已，“把录音给我！”
实则他心里惧怕极了，他花了几年时间才走到现在这一步，他终于用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将公司握进自己手中，他马上就要成功了，他不能被一个突然闯出来的毛头小子毁了这一切。
“把录音给我，小兔崽子！你想毁了我？就凭你？”他单手掐住宋挽星的脖子，另一手伸到后者口袋里翻找，却翻了个空。
“东西呢？拿出来！”
“呃——”
宋挽星被扼住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拼命挣扎，用动作反抗。
“东西呢！把东西给我！只要你给我，我就放你离开，我保证！”
一想到一段小小的录音就能轻而易举葬送他的后半生，就能轻易把他这几年的计划毁之一旦，周政升彻底陷入癫狂，录音仿佛已经不重要了，他必须要让自己活下去。
“不给是吧？那就去死吧！”
卡在喉咙的双手犹如钳子般收紧用力，起初宋挽星还有力气挣扎几下，可渐渐地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终没了动静。
瘦弱的身体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曲，那双本该充满笑意的眼睛静静睁着，毫无生气。
他刚刚长大，才交了男朋友，正在等待自己的高考成绩，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残暴地杀死在一个平静的夜。
周政升站起来，双唇微动，嘴里不断说着什么。
若仔细去听，便能听见他正在重复三个字。
“不后悔，不后悔，我不后悔……”
他不能后悔，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一切可能源头扼杀。
反正那只是个孤儿，就算消失了，也没人来找，没人替他出声。
“……我都不知道我高考考了多少分，但应该考得不错，我都写满了。”
讲到这里，宋挽星已是脸色苍白，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肩背弓着，仿佛背了一道躯壳，努力防备什么。
顾念摘下墨镜，放低了身子，仔细查看他的表情，“你没事吧？”
因为宋挽星现在的样子实在不算好。
“没事。”宋挽星冲顾念笑笑，默默低下头去，“对不起，这件事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害怕。”
那种恐惧由内到外笼罩着整颗心脏，就算再回来，就算已经忘了所有事情，见到周政升时仍旧会害怕。
那种濒死时，一点点失去意识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了。
“妈的这个傻逼！”顾念骂完，又补充一句，“妈的两个傻逼！一个小傻逼一个老傻逼！”
她坐立难安，这就要站起来去抓人，“你等着！我这就把于缈那个傻逼抓过来让你揍一顿！”
“等等！”宋挽星把人拉住，“我还没说完呢。”
顾念只得强行压下心中愤怒，把墨镜往桌上一丢，重新坐下，“好，你说，等你说完我再把他带过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宋挽星盯着虚空一点，眼神变得迷茫，“后来我看见……我看见‘我’站了起来，但那又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虽然章节名是巨刀，但感觉并没有那么刀，写这一章时更多的是愤怒。
星星害怕周政升的描写在45章。
明天有更新老婆们～

第86章
宋挽星就像个局外人一样飘在空中，他看见沙发上那个人突然动了一下，下一秒直挺挺坐起身。
但那又是一张陌生的脸，宋挽星无比确定，在他之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没见过这个人。
直到那人跪俯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他才隐约听出几声熟悉的音色。
是先知。
于缈扯着嗓子咳了个天昏地暗，而后颤颤巍巍掏出裤兜里的身份证，姓名，照片，各种痕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而后重新组合。
姓名一栏写着于缈，照片也完全看不见从前那个人的影子。
他成功了。
这一刻，所有人记忆中关于宋挽星的信息全部被于缈替代，无人记得宋挽星是谁，就像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
于缈做到了，他取代了一个本不该死却死了的人，以对方的身份，代替他活下去。
“咳……”他捂着脖子站起来，看向一脸惊恐的周政升，“别怕，我没死，你不是杀人犯。”
周政升前脚才把人掐死，后脚这个人又活了过来，但他心里竟只有庆幸。
关于那些绝不后悔的言论早已消失无踪，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幸好没死，他没有杀人，他不是杀人犯。
他额头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再次朝于缈伸手，“你把录音给我，我就放你走，绝对不会再对你动手了，把录音给我！给我！”
“别激动别激动……”于缈抬起双手，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上来就掐我脖子，差点把我掐死。”
说着，他转转脖颈，一屁股坐在周政升的老板椅上，“是，我是录音了，但那就是吓吓你的，我这次来找你，是有其他事。”
周政升只觉得对方突然换了个人，就好像刚才那些胆怯与畏惧都是装出来的，现在才展露真面目。
“我想跟你谈个合作，我帮你做一件事，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们互帮互助，怎么样？”
于缈说完，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当然了，你现在只能选择答应，不然，那段录音今晚就会被送去公安局。”
周政升后背直冒冷汗，但于缈说的没错，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再次把人掐死，要么选择合作。
但他已经不敢动手了……
“你先说，要怎么合作？”
于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下说吧。”
地位完全掉转，周政升拉过椅子，坐下前扫了眼于缈的校服，“小于同学，真是的学生吗？真的是小川的恋人吗？”
“当然是了。”于缈笑着承认，“我们前几天还在学校琴房里接吻，不过我跟他在一起，也是有目的的。”
“你所谓的目的，不会是为了见我吧？”
“算是。”于缈耸耸肩，“见你是其中一个目的，见到你之后才能继续往下走，继而完成我的最终目的。”
说到这里，他趁周政升毫无心理防备的时候，丢下一颗炸弹。
“你不是想要陆虞死吗？我帮你杀了陆虞，成功了你获利，失败了我进去，对你来说，稳赚不赔的买卖。”
周政升瞳孔一缩，看向于缈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
“而我，我要你无条件扶持我，帮我接近顾家的顾思。”
他早早便选好了人选，顾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女孩儿，顾念又有严重的心脏病，等顾念一死，整个顾氏都是顾思的。
是顾思的，就是他于缈的。
周政升迟迟没有开口。
“被吓到了？”于缈趴在办公桌上笑，抓着周政升的钢笔转个不停。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跟你合作？因为只有你才能懂我，回首你之前的人生，少时贫困潦倒，后来娶了个有钱的老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可是你渐渐不满足于此，不满足于自己付出这么多却只是为别人打工，不满足于男人的尊严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甚至生个孩子都不能跟自己的姓，你开始讨厌那个女人，连带着讨厌跟那个女人同姓的孩子。”
他看向周政升，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权力这东西，太诱人了，太美好了，必须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我也要做人上人！我要他们用敬仰的目光看着我！你看，我们才是同类！”
他受够了之前那个世界的生活！凭什么别人能得到的东西他得不到？他也要做有钱人！他也要尝尝挥金如土的滋味，他要把那些人踩在脚下，他要从阴沟中爬进高楼！
所以他觉醒了，他冲破了边界的桎梏，来到一个新的世界，他要重新开始。
听完于缈所说，周政升面无表情，可紧紧攥起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他承认于缈说出了他这么多年来的心声，他想做一个有尊严的男人，他要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但他还是拒绝了于缈：“你想错了，我从未想过要陆虞死，我只是想要公司的股权，而且我已经得到了。”
见周政升还在极力伪造一副伪善君子的模样，于缈冷笑一声。
“刚才我说过，我是孤儿，在我们这一行里又叫天煞，我天生就会算命。”
怎么又扯到了算命上面去？周政升自是不信他说的瞎话：“算命？然后呢？”
“伪造精神鉴定书这件事不是冯加盛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算到的。”于缈做了个掐指的动作，神神叨叨地，“我自然也能算到，你跟那个女人的事。”
周政升脸色一变。
于缈提高了声音，继续道：“你跟那个女人的事被陆虞发现了，但陆虞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十分看得开的女人，于是她毅然决然提出了离婚，甚至没给你挽回的余地，她搬去外面住，但同步的，她要收回你手中所有股权，你急了，这才不得已对她下手。”
周政升僵直身子，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因为面前这个人说的一点没错。
于缈一步一步将周政升逼入绝境，“但你有没有想过，陆虞早晚会证明自己没病，早晚能从那间病房里走出来，我劝你，不要给她这个机会。”
长久的对峙过后，周政升沙哑着嗓子开口，“我怎么确定，你从这里走出去后，会帮我杀了她而不是去报案？”
“报案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把你送进去，然后我继续依附于一个男人？别开玩笑了，我先走了，过几天陆虞死了，你记得帮我跟顾思搭线。”
于缈把杀人说的像是串门一样轻松，他要走时，周政升慌慌张张站起来，将他拦下，“你、你杀了她之后，警察会不会查到我头上来？”
“哈哈哈……”于缈直接笑出声，“查到你头上，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进去？一个杀人凶手，一个雇凶杀人，双双枪毙？放心吧，我还想好好活着。”
“那事成、事成之后，你能不能把录音交给我！”
“当然可以了。”于缈冲他眨眨眼，“现在给你都行，就在那边的果篮里。”
周政升立刻放开于缈，冲到茶几旁将果篮拆了，果然在底部发现一块老旧手机。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帮你杀掉陆虞，你帮我接近顾思，如果你敢反悔的话，我就去自首，咱们俩谁都别想好。”
等于缈走了，周政升将那块旧手机往地上砸去，手机瞬间四分五裂，而后他跌坐在沙发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于缈离开的方向。
“疯子，疯子，疯子……”
回忆起那天的事，于缈却觉得很好笑，“周政升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我们每次见面，他都会说些不该说的，然后一再被我威胁。”
一点警觉性都没有？陆影觉得这句话不该用来形容周政升，最起码他认知中的周政升十分谨慎。
“不过我听说后来的他学聪明了，也可能是被我整怕了，也是，如果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带着录音设备，我也不敢随便说话。”
将所有事坦白说清，于缈轻松许多，他长舒一口气，看向陆影。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我可能——可、可、可能，马上就、就——”
说话的人突然闪烁起来，像老旧电视的卡带画面，闪了半天才恢复正常。
“我马上就要被他们带走了，但我不会认输的，我会想办法逃走，再找个合适的世界，好好活下去。”
这时陆影突然站起来，越过栅栏，来到于缈身边。
于缈抬头看他，“你干什么？”
陆影垂着眼角，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冷笑，“在你走之前，我要替星星揍你一顿。”
“什么？”于缈怔了一下，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陆影一拳击倒在地。
接下来的每一拳都带着滔天怒气，全都落在要害上，三两拳便见了血。
打着打着，于缈偏头吐出一口血水，竟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现在打我有什么用？打死我吧！打死我也无法消除他经历的痛苦，那种活生生被人掐到无法呼吸的感受，那种被一根鱼线吊在楼顶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绝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往后每一次想起来，都会惶恐不安彻夜难眠！”
高高扬起的拳头在空中顿了一秒，又毫不犹豫落下去。
陆影一言不发，只闷头揍人，直到打完最后一拳，被按在地上的人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漫不经心擦去手上的鲜血，擦干净后，他把手帕随手一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