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醒一点(长笑歌)

裴络不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下来。
回去路上，车子再次从那棵歪脖子树经过，陆影不经意间往窗外一瞥，却瞧见一个人蹲在树下喂猫，小小一个，背影像极了宋挽星。
他连忙坐直身子看去，可哪里有人，明明连只猫都没有。
司机不知道这棵歪脖子树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每次经过，陆影都要盯着看半天，他踩了踩刹车，多嘴询问一句，“老大，要停车吗？”
陆影失望地收回目光，“不用，走吧。”
裴络办事利索，第二天下午，陆影就接到了孟成的电话。
“陆先生。”孟成上来就是泼冷水，“您提供的录音我们已经听过了，这段录音能否作为诉讼证据，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我们已经根据线索展开调查，至于第二件事，法律上有明确规定，刑事案件未判刑前，是不能会见犯罪嫌疑人的，审讯期间，也不允许其他人在场。”
孟成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我们找了辩护律师，陆先生可以作为律师的陪同人一起前往。”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陆影淡淡道：“麻烦孟警官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重新响起声音，“宋先生的事，我也很难过，但陆先生放心，宋先生和陆女士的案子，我们都会调查清楚的。”
陆影没表达太多情绪，依旧是平淡的回复：“谢谢孟警官。”
电话挂断后，陆影呆呆坐了很久，然后他回到跟宋挽星的卧室，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手表扣在手腕上。
将手表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他拉下衣袖，刚好将表遮住。
做完这些，他收起手机，朝外走去。
昏暗的会见室里，于缈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要求换律师。
“我有自己的委托律师，请让我的委托律师来见我，否则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跟陆影同来的律师递上一份文件，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于先生，您委托的律师前不久刚刚被吊销执业证书，您没有亲属，顾思女士也拒绝为您请其他律师，所以到时会由我作为您的辩护律师出席庭审。”
于缈看向陆影，“是你干的？”
陆影根本没见过于缈的律师，也不知道那位律师为何被吊销执业证书，但他还是承认了。
“是。”
于缈突然低下头去，再抬头时眼眶通红，“录音我听了，那都是假的，是宋挽星故意引导我那样说。”
说完，他挤出几滴眼泪，模样可怜。
不等陆影询问，律师先开口问道：“那请问于先生，被害人为什么要引导你说出杀害陆女士这种话？”
“他嫉妒我。”于缈肯定道：“他嫉妒我跟陆游川的从前，我们每次见面，他都对我有很大的敌意，这件事我的女朋友顾思可以为我作证。”
另一个当事人“陆游川”就在身边，律师转头看看陆影，尴尬地干咳一声，“于先生，您的解释未免太牵强了，就算是有人故意引导，也不会详细地说出整个作案过程，更何况，还有您杀害被害人的过程。”
于缈耸着肩膀，眼泪接二连三掉在桌面上，他看向陆影，眼中全是哀求之意。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怎么会杀人呢？”
铁证都已经摆在面前，于缈还不死心，居然糊涂到向陆影求情。
“游川。”他故意将称呼变得暧昧，“你还记得我们的以前吗，毕业那天，我们在琴房里接吻——”
“于缈。”陆影出声打断，“那都是过去了。”
“可是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不管出什么事，都会站在我这边。”
陆影突然俯身过去，直勾勾盯着于缈。
“于缈，高中那段回忆对我来说很珍贵，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说到这里，他右手一震，露出一直藏在衣袖中的腕表。
“这块手表，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那时你不认识这些手表品牌，还是我一点一点教会你的……你还记得它是什么牌子吗？”
于缈脸色僵住，他死死盯着方形表盘，大脑急速运转后，给出一个十分模糊的答案，“不记得了，都已经过去七八年，谁还记得一块手表的牌子？”
陆影温柔一笑，“于缈，只要你说出它的名字，今天就可以从这里出去，我送你去国外，像你说的那样，保护你一辈子。”
于缈神情更加紧张，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牟足了劲在各大奢侈品牌中搜索一通，仍旧无所收获。
这些年来，为了当好一个有钱人，他买了不少奢侈品，可陆游川手上这一块他的确没见过。
陆影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过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刚才说过了，那段回忆对我来说很珍贵，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他顿了一下。
“但绝不是跟你，所以……就别来恶心我了。”
说完，他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Richard Mille，小众中的小众，被大家称为亿万富翁的入场券，品牌高端，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一块，以于缈的身家和资历，根本接触不到这种级别的品牌。
但宋挽星却能一眼认出。
作者有话说:
陆姐今天穿了黑色风衣！有没有懂的！
手表在38章出现过，Richard Mille，很多明星也喜欢，比如林俊杰的RM17-01一千多万，潘玮柏的骷髅头四百万，鹿晗和关晓彤的情侣表也是这个牌子，这么一看也不算太小众，但贵是真的贵，相比较来说，陆姐这块一百多万，是很便宜很便宜的入门级了，但高中就戴这个牌子，也已经很厉害了。

第80章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门开了又合，听到动静，顾念从梦魇中拔身，吃力地睁开双眼，朝门口看去。
“念念，你醒了？对了，医生说，从今天开始你要半卧位休息，我帮你把床调整一下。”
龙傲天挤出一个微笑，他挽起袖子上前，先是将床头调高了些，又取过一旁的梳子，将顾念的小卷发仔仔细细梳理整齐。
做完这些，他拆开一旁刚刚买来的白玫瑰花束，仔细修剪后，一一插入玻璃花瓶。
顾念状态十分不好，已经到了心衰末期，这样的顽固性心衰，药物只能缓解一二，效果甚微，唯一能救命的就是一颗活蹦乱跳的心。
以顾家的实力财力，不可能十几年都找不到一颗适合顾念的心脏，但事实又是如此难以置信，直到现在，顾念仍旧在生命边缘徘徊。
顾念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好久没去公司了。”
将最后一株玫瑰插好，龙傲天握住她的手，凑到自己嘴边亲吻着，他眼中含笑，温柔地不像话，“不去了，哪有老板天天去公司的，我给他们发工资，不就是让他们干活么。”
自从顾念出事，龙傲天没再离开过，天天睡在那张小床上，就连洗脸吃饭都守着顾念寸步不离。
他有些怕，怕他不在的时间里，顾念会悄悄离开。
顾念扯扯嘴角，“爸爸都没天天来看我，你不应该这样。”
“那我应该什么样？”龙傲天反问她，“是我跟顾伯伯说好了，这里有我，他很放心，其实他一直在外面给你找心源呢。”
“不用找了，浪费时间。”
反正她马上就要走了，不管能不能找到，都免不了一场分别。
“念念，别这样想好不好，求你了，你告诉自己要好好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念没回答，却突然转头看向门口。
“咔哒”一声。
陆影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初冬肃静的味道，他走到床尾站定，拍了拍半湿的肩头，“下雪了。”
不同于之前那场大雪，今天只是飘了点雪花，气温还在零度之上，雪一落下，便消失无踪。
顾念终于来了点精神，她目光灼灼看向陆影，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很顺利。”陆影答，“我找到了足以让于缈死千次百次的录音，是星星录下的。”
顾念笑得十分开心，她借用宋挽星夸陆影的话夸了一句：“星星好厉害。”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另外一件事，但我想了很久，至今都没有想通。”说着，陆影微微蹙起眉头，似乎这件事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也无法用正常的语言去解释。
他看向顾念，两人隔着一个床尾静静对视，“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一个人完全代替另一个人？”
顾念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你说什么？”
“或者可以换种问法……你是怎么代替顾念的？真正的顾念去了哪里？”
陆影太聪明又太大胆了，他知道于缈代替了宋挽星，又知道顾念跟于缈是同一类人，所以他在心中画了两个等号。
宋挽星＝于缈，眼前的顾念＝真正的顾念。
宋挽星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这个问题他早已问过一次，可顾念一概不知，他不确定顾念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用来搪塞他的回答。
但真正的顾念会不会回来，又是去了哪里，顾念一定知道。
他必须要逼顾念一把。
“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这个世界那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世界，也不管谁被送走谁又回来，我只想知道，被代替的人，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龙傲天看看陆影，又看看顾念，眼神迷茫，“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人能回答他。
“念念。”他追问道：“念念，他什么意思？什么叫真正的顾念？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
陆影微微弯腰，双手扶着床尾栏杆，“这两天我也简单了解过一些，但有太多种说法了，夺舍，灵魂互换，穿越，总有一种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但我觉得那并不重要，请你告诉我，被代替的人，还会不会回来。”
他真的等不及了，他必须要立刻知道宋挽星去了哪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直接抵在龙傲天脖子上，面容冷静，却说着威胁的话。
“你说等事情结束，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如果我来打破这种平静会怎么样？”
龙傲天压根没想过还有被陆影挟持的一天，但他没躲，而是用带着哀切的双眼看向顾念，“念念？”
还是被发现了。
顾念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真相，你让他出去，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我不出去！念念，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不要瞒着我好不好？”龙傲天头一个拒绝，但已经来不及，裴络几人突然闯入病房，将他架了出去。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顾念无所顾忌，干脆一点点全盘托出：“你说的没错，我，星星，于缈，都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
还是那套鸡蛋的言论，她的任务，对周政升三人的猜测与调查，以及宋挽星帮他找到了真正的穿书者于缈，一点不落，全说给陆影听。
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宋挽星的存在，“……星星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从哪个世界来的，他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所以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我也想帮他，却什么都帮不到。”
陆影就这么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因为真正的顾念死了，所以你才来到这里。”
顾念点点头：“对。”
“那于缈来到这里，也是因为——”
顾念将他的话接过去：“因为真正的‘于缈’死了，现在这个于缈才成为了于缈。”
陆影用自己的理解重复了一遍：“他死了，才让于缈占用了他的身份，成为代替他的那个人。”
“对。”
顾念一抬眼，却看见陆影倏地红了眼圈。
这次陆影怔了很久才开口。
“那他，是怎么死的？”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他的星星，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说:
陆影：是时候打破平静了。
龙傲天：你就用我打破？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天了？
马上要写到七年前星星是怎么死的了，到时候章节会标注《巨刀》，大家注意分辨嗷~
嗨呀最近有点忙，这怎么开始短小起来了呀！老婆们不会嫌弃我不行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肯定跟于缈有关……”
顾念说完，想起死了的那个刚好是陆影高中时的白月光前男友，她瞪大双眼，“你什么意思？星星才走几天，你这就移情别恋了？”
她替宋挽星不值，又替宋挽星生气，气宋挽星还尸骨未寒，陆影一颗心却已全挂在他那死了的前男友身上。
“你放心吧，等我带于缈离开，世界回归原点，被于缈代替的那个人，也就是你真正的前男友，就会回归本位。”
顾念还不知道被于缈代替的人就是宋挽星，话也说得无情。
“到时候你连宋挽星是谁都不记得，你们之间所有回忆会被全部抹掉，你就跟前男友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吧，说不定星星早就在他自己的鸡蛋找到新男友了。”
一番话，陆影只听到其中一句。
——被于缈代替的人，还会回来。
其实他应该高兴的，应该高兴得哭出来，高兴到手舞足蹈，然后把自己收拾好，静静等着，等世界恢复，等星星回来。
但他没有，他只觉得无比痛苦。
他们不该分别的，宋挽星也不该死在七年前，更不该在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再次相爱时被于缈发现。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保护好宋挽星，全是他的错。
“星星就连唯一一个愿望也是要你有个好结局，你就是这么对他的？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一定告诉他你是个负心汉！”
陆影的眸子稍稍波动，“你答应过他，可以帮他完成一个愿望。”
然后他直起腰来，“现在我也知道了，我的愿望是——”
顾念发出这几天来音调最高的一声，“你还要不要脸？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也可以许愿？”
“不可以吗？”陆影重新掏出那把弹簧刀。
顾念气笑了，“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吗？反正我都是要走的，我会怕你？”
“你误会了。”陆影把玩着手里的刀子，漫不经心从床头拿了个苹果削起来。
“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生活在一本书里，每个人的命运从他们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写好，当然，空口无凭没人相信，所以我会把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以陆家的实力和影响力来说，这件事很快就能办好。”
顾念脸一黑，方才的气焰瞬间灭掉，陆影说的这些，陆家确实能做到。
其实就算拿出证据，这种玄之又玄的话未免有人会信，但背后的传播与讨论也足以让整个世界动荡，等她回去，肯定会因为此受罚。
她听老人说过，那些责罚不是一般人能经受的，特别可怕。
于是她犹豫着开口：“你想要什么愿望？事先说明，我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只要是关于你那前男友的事，我都不会答应的。”
“是关于星星的。”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小碟子中，陆影俯下身去，凑近顾念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然后他在顾念震惊的注视中缓缓站直身子，毫无诚意道：“拜托了，小念。”
关于他许了什么愿望，除了他们无人得知，不管龙傲天后来再怎么追问关于这天的事，两人也都默契地各自缄口。
陆影走出医院，他站在逐渐变大的雪中，慢慢点起一根烟，他不吸，就这样夹在指间。
在学校花坛相遇时也是这样一场大雪，这样灰蒙蒙的天，这样清冽的雪的味道。
因为这个味道，他被宋挽星吸引，又一次对宋挽星产生了莫名的兴趣，像个轮回一样，在命运的推动下缓缓转动。
而就在不久之前，宋挽星曾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命运是既定的，不管做不做都会得到一样的结果，那还会去做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不相信命运，但这一刻他又无比感激命运是既定的，让他跟宋挽星之间不管有多少波折，最终都会走在一起。
如宋挽星说的，他会成为京市炙手可热的新贵，家庭美满幸福。
他的家庭中会有一个宋挽星，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从那天起，陆影的生活不再死气沉沉，他主动跟进于缈和周政升的案子，去医院积极复健，路过顾念病房时会进去坐一会儿。
这样的陆影让裴络看到了希望，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变好时，陆影却突然要他去办一件事。
“你去联系一下卢卡斯那边，问一下多少钱才能来京市一趟，我要定做一对婚戒。”
裴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迟疑地吐出两个字，“婚……戒？”